追女人有什麼難,他追她,就為了娶她回家;
追男人有一點難,她追他,不過想他也愛她。

他,堂堂曹家獨子,帥氣多金,是個開名車、住豪宅、
衣食無憂的大少爺,卻為了一場緋聞,被家人下放到鄉下。
這還不打緊,最過分的是,他這位向來只跟女人玩樂的男人,
竟成了林代容這鄉下女孩的保鏢。跟前跟後不說,
還得任她使喚,什麼是拿她解悶?
他曹東明要什麼女人沒有?憑她林代容,身材一般,
長相一般,頂多就是讓他情不自禁,想狠狠親一親,
想狠狠抱一抱,最後還想狠狠地把她拉上床佔有一番……
可這又笨拙又少根筋的傻女人,竟敢在他告白後,
一聲不響地給他逃了。更可恨的是,
她不但給他逃了,還給他找個男人當情夫!
他曹東明玩女人向來很有品,別人的女人他不碰,
同樣的,他的女人,誰也不准沾惹!她的男人,
除了他,誰都不准!嫌他煩是嗎?那她最好明白,
他這人從不煩人,可對她,他可是打定主意,煩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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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曹東明從一輛引擎聲震耳欲聾的公車上走了下來,這是唯一一班通往小溪村的公車,他看了路邊的站牌一眼,這個年代還有四個小時一班的公車實在是太誇張了,這輛公車開往最近的市區有半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他想回到最近的市區要先等上四個小時的公車,再坐半小時才能到,有這時間都夠他出國了好嘛!
  曹東明當然不是心甘情願大老遠跑來這鄉下地方的,他是堂堂曹家獨子,公司設計製造的醫療器材遠銷海外,再怎麼說也是個開名車、住豪宅、衣食無憂的大少爺,要不是在夜店和一個嫩模摟摟抱抱的畫面好死不死被八卦週刊拍到,而那本八卦週刊又好死不死落到了他老爸手裡,他怎麼會被他老爸一怒之下趕來這個窮鄉僻壤「反省」?
  說什麼出國留學念研究所回來就讓他考醫師執照,說什麼已經給他找了最好的教授當導師,只不過因為第一天他沒去見那位教授,當晚又被人拍到他在夜店裡和嫩模摟摟抱抱,就斷言他輕浮、沒有定力,沒辦法繼承公司,跟那群朋友整天混在一起早晚會害死他,於是就叫他來爺爺居住的鄉下反省靜心了。
  還反省靜心,說得好聽,根本就是為了懲罰他,把他下放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受罪,憑什麼因為他去夜店就說他輕浮,不然晚上要去哪裡玩啊?他們要他念醫學系他就念醫學系,要他念研究所他就得念研究所,他不想、不喜歡不行啊?
  他們家只是賣醫療器材而已,雖然一直以來都有學醫的家族傳統,但不表示每一代經營者都必須有醫師執照吧,只要有商業頭腦不就能夠經營好公司了,反正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有時間讓他學這個、學那個,不如把他安插進公司裡熟悉管理程序,早點把公司交給他不就得了。
  曹東明雖然心裡有氣但面對他老爸又不能怎樣,最後還是乖乖來了。
  這個小溪村可不是一般窮鄉僻壤的鄉村,是爺爺當年把公司交給爸後,為了「感受自然」特地給自己找來養老的地方,也就是說是他特地在所有地區精挑細選的最不起眼、最落後、最無聊的鄉下。
  現在可好了,這裡除了給爺爺養老之外又多了一個用途,就是流放他這種沉迷於玩樂、不務正業的不肖子,哎,也不知道他爺爺見了他會有什麼反應。
  曹東明站在公車站前往遠處看,正前方是一個下坡道,放眼望去,道路兩旁除了樹就是水溝,再往遠望能見到零零散散的住家,那就是爺爺所在的小溪村了。
  當年爺爺買下這裡的房子是打算跟奶奶一起過田園生活的,後來奶奶過世了,爺爺堅持要自己在這裡生活,於是每年過年時他們一家人會來這裡探望爺爺,每次來小溪村的景色都差不多,地面上似乎連株新草都沒長出來過,小溪村就是這種毫無新意的地方。
  接下來他只能用步行的方式走到村子裡,走過了下坡道路變得平直而寬闊,腳上最新款的運動鞋踩在黃土地上還是有點不習慣,不會踩到狗屎之類的東西吧?
  「還是叫爺爺來接我好了。」
  他在路邊停下,旁邊是一大片魚池,他一邊看著魚池一邊思考著,最後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爺爺讓他開車來接他,因為他很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走那麼遠的路,況且以前來小溪村都是開車來的,光靠他自己根本找不到爺爺家的位置。
  曹東明把肩上的背包拿下來,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就地放著,拉開拉鍊可以看見筆記型電腦、平闆電腦、PSV,翻了好久才找到他的手機,他怕在這個荒郊野外手機不見了會很麻煩,特地把手機放在背包裡。
  曹明東看看背包裡的東西,為自己的聰明感到自豪,根據往年的教訓,他知道必須多帶一些消磨時間的東西,按照他的計畫整天在屋子裡打電腦就好了,住多久都行,反正肯定是他爸媽先忍不住叫他回去,想用這種方法懲罰他?沒用的。
  在手機裡找到爺爺的電話,他按下通話鍵後放在耳邊,望著眼前碧波蕩漾的魚池,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倒是身後傳來了奇怪的尖叫聲。
  「前面的先生,快閃開,閃開啊!」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尖叫聲鑽進了曹東明的耳朵,他反射性地轉身望去,雙眼立刻瞪得大大的。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連身裙的女人騎著一輛腳踏車從他身後的斜坡上俯衝下來,並且筆直地朝著他前進。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能在見到爺爺前就發生事故,曹東明當然走為上策,但他才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那片魚池一眼。
  「不要朝著這邊,去那邊。」他長臂一揮指著道路正中的方向。
  只見那女人確實是挪動了一下方向,但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力氣太小,她的手只是抖了抖,腳踏車前進的方向依然沒有改變。
  「啊啊啊!」她一路狂叫著朝他身側的方向衝了過去。
  真是個白癡,曹東明在心裡罵了一句,他沒有朝道路正中央躲,反而挪動身子張開雙臂擋在腳踏車前進的方向,腳踏車誇張地左右顫動著朝他而來。
  「不行不行!」車上的女人嚇得閉上眼睛,就好像控制腳踏車的人不是她一樣。
  曹東明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向前一伸……
  砰的一聲後,女人的尖叫聲消失了,她微微張開眼,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摔倒。
  曹東明兩隻手緊緊抓在她的腳踏車龍頭上,前輪卡在他的兩腿之間,他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可見是用了吃奶的力氣才使這輛疾駛而來的腳踏車停下來。
  「啊,謝……」
  「謝什麼謝,沒事的話就快點下來啊,以為我是超人啊,能拖著車子飛來飛去。」
  女人慌忙地下了車,連聲又是道歉又是道謝。
  曹東明恨不得把那輛腳踏車丟到一旁,揉著自己因為用力過猛而抽筋的手臂,眼前這個罪魁禍首低聲的道歉讓他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暴躁了。
  「妳以為自己是小孩啊,不會騎腳踏車嗎?煞車失控的時候腳踩在地上就好啦,別說妳腿太短或怕痛,撞進水裡就不痛嗎?而且道路那麼寬,妳幹嘛非朝有人的地方撞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手很痛吧?」這個女人關切地看著他,立刻被他瞪得又低下頭去,「抱歉,我剛才太害怕了,看到路邊有人就下意識地朝這邊過來了,你有沒有受傷?我帶你去看醫生。」
  「看醫生,這附近有像樣的醫院嗎?算了吧,真是倒楣。」曹東明自認倒楣地不去理那女人,回身要找自己的背包。
  欸,背包呢,他的黑色背包呢?
  「啊!」這次換曹東明大叫了,他總算知道剛才聽到那砰的一聲是什麼了,那是他的背包掉進魚池的聲音啊,那女人撞的地方好死不死正是他放背包的地方,結果車龍頭被他抓住了,車輪還是從他腿間過去了一點,正好把他的背包撞進了魚池裡。
  「都是妳啦,那可是我的全部家當欸,沒有的話我要怎麼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待下去?」曹東明趴在魚池邊往下看,已經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魚池的水可是很深的。
  「家當?」女人看他緊張的樣子也跟著緊張了起來,「請問……你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是啊。」他轉頭,眼裡的怒火幾乎能把她燒了,「我掉了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全是因為妳,這下妳沒事了,我卻可能會在這裡抑鬱而死。」
  「那我幫你撿上來。」女人說著就走過來,像是準備要下水的樣子。
  「警告妳,別再靠近我。」他站起身來跟她保持距離,在心裡暗自惋惜著他的寶貝們。
  雖然他的背包是防水的,但掉下去的時候拉鍊是拉開的,就算撿上來也早就報廢了,虧他還作了萬全的準備,難道是老天聯合他爸媽還有這個女人一起整他?
  「真的很對不起。」她看他臉色慘白,看起來就像天塌了一樣,「那這個是你的吧?」女人看到地上還有一支手機,她悄悄地撿了起來,小心地遞到他的眼前。
  曹東明看了手機一眼,是他剛才怕她掉進水裡,為了擋她一時情急不小心把手機丟了,他這個人果然不適合做什麼好事,偶爾良心發現一次就把自己的寶貝們都賠進去了。
  接過手機一看,他發現正在通話中。
  「喂,爺爺?」他對著手機問了一句。
  手機馬上傳來他爺爺成串的責罵聲,「你這小子,打電話又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正打算報警呢,你是看我老人家身體硬朗,想試試看我的心臟有多強是吧,你這個……」
  「爺爺,你聽我說。」他把剛才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尤其詳細描述了「那個半路殺出的女人害他多麼慘」的細節,希望他爺爺能同情他並讚許他的見義勇為。
  剛才他發脾氣的時候,他爺爺已經從電話裡聽到了,他說自己已經來到小溪村時,爺爺不但沒因他的到來而高興,反而劈頭就問他,「你到小溪村了,那剛才跟你說話的孩子不會是代容吧?」
  「代容?」他看了那女人一眼,見她明顯一愣,「妳叫代容?」對方點頭稱是。
  「我就說怎麼越聽越耳熟,你這個不肖的孫子,你說代容騎著腳踏車從坡道上衝下來還差點衝進魚池?你不好好照顧她竟然還敢罵她,看我怎麼懲罰你,在那裡等著我,別讓她離開,我馬上去接你們。」電話被掛斷了。
  曹東明詫異地看著手機,又擡頭看看一臉緊張無辜的代容。
  首先她哪裡算是孩子?看上去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他爺爺只叫過他臭小子、不肖的孫子,從沒有親切地稱呼他為孩子,簡直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其次他這個親孫子來看他,爺爺竟然一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卻在聽到這個女人差點摔倒時緊張得要命,他怎麼覺得他爺爺會開車來接他們根本不是因為他這個孫子呢?

  ◎             ◎             ◎

  十五分鐘後,曹東明和代容坐上了曹爺爺的車。
  曹東明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一路上爺爺都在跟那女人噓寒問暖,完全無視他這個一年不見的親孫子,而且憑什麼是那個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他卻要坐後座?聽著那女人溫順地跟自己的爺爺有說有笑,他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他爺爺是會這麼親切地對待後輩的人嗎?
  一瞬間報紙上常看到的獨居老人愛上看護的新聞從曹東明的腦中閃過,獨居的老人心防可是很脆弱的啊,想到這他打了個寒顫,而這股發自內心的陰冷感到了爺爺家之後變得更加強烈。
  曹東明的爺爺住在一間整修過的日式建築裡,這個季節就算不開電扇,只要把院子的門打開就會有涼爽的微風吹進客廳。
  從爺爺口中他得知這個女人叫林代容,是小溪村花店家的女兒,她家是花農,主要供貨給市區的花卉市場,花店算是順便經營。
  今天她開著自家的小貨車去送貨,結果車子在市區拋錨了,修理的話要大概四天的時間,因為錯過了四小時一班的公車,收貨的客戶便把腳踏車借給了她。
  林代容已經很久沒騎腳踏車了又趕著回家,才會出現斜坡上的那一幕。
  「妳會撞上東明也是緣分啊。」曹爺爺拍著林代容的手哈哈大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人沒事就好,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妳。」
  「那怎麼好意思,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林代容不好意思地對曹爺爺笑了笑,轉而感激地看了曹東明一眼,只見曹東明臉色鐵青。
  爺爺竟然拍她的手而且還一直抓著不放,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曹東明的視線死死地盯著眼前並排而坐的兩人大手拍小手的恩愛場景。
  林代容說什麼自己不好意思,其實臉皮根本厚得可以,看來她很習慣被他爺爺摸來摸去嘛,就連當著他的面都敢這樣,是要給他這個孫子一個下馬威嗎?
  「對不起,弄壞了你重要的東西。」林代容只當他難看的臉色是因為與他「性命攸關」的東西被她撞進了魚池裡,「我一定會賠你的。」
  「賠,妳賠得起嗎?」曹東明自然更惱怒了,明明是他拚命擋下腳踏車,爺爺卻完全沒有問他有沒有受傷,只關心這女人身上有沒有擦傷。
  「東明,你怎麼可以對女孩子這麼兇?」曹爺爺瞪了他一眼,「什麼東西這麼了不起,不過就是電腦、電動,你每次來這裡只知道玩那些東西,從來沒仔細感受過這裡的自然景色,那些東西沒了正好,省得我看著礙眼。」
  曹東明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跟自己爸媽還能頂兩句嘴,他是從來都不敢跟爺爺頂嘴的,只是過去在爸爸面前爺爺一直是偏袒他的,這次竟然想都沒想就當著這個女人的面責備自己。
  「你那是什麼眼神?還不快去倒杯水給代容,為你剛才的無禮道歉。」
  「曹爺爺,不用啦。」林代容受寵若驚。
  「怎麼不用?他對妳那麼兇,我在電話裡都聽見了,這不肖的孫子真是越來越沒教養了。」曹爺爺轉向曹東明,「記得泡杯紅茶給代容,女孩子體寒要少喝綠茶,還有杯子要用上面櫥櫃第一格最右邊那個紅色的,別搞錯了。」
  曹東明眨了眨眼,竟然連專用杯子都有了。
  身為公司創始人,爺爺可不是什麼關愛晚輩的慈祥老人,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孫子都是愛理不理的,他這次來沒提前通知爺爺,他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他爺爺為她投入這麼多心思?
  難道爺爺老了,真的老糊塗到晚節不保了?

  ◎             ◎             ◎

  林代容要回去的時候,曹爺爺命令曹東明一定要把林代容送到家,這一點曹東明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堂堂曹家少爺,來到這鄉下地方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當一個鄉下女孩的傭人加保鏢,不過這次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推著腳踏車默默端詳著走在他身邊的林代容。
  仔細一看這女人倒是滿漂亮的,皮膚白白的,一點也不像常年風吹日曬的人,頭髮也又黑又亮,不知道用的是什麼牌子的護髮產品,身高雖然沒模特兒好但身材比例很不錯,只不過這裙子的長度太長掩蓋了她的好身材,話說這年代還有誰會穿純白的過膝長裙啊,滿滿的復古風,難道是他爺爺的喜好?想到這裡他的雞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那個……」林代容停下腳步,白白的臉蛋透出健康的蘋果紅,「請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嗯?沒有啊。」曹東明回過神來,這樣盯著人家看好像有點太露骨了,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對林代容有了戒心,知道她根本沒低頭走路,其實也一直留意他這邊,說明她心裡有鬼,在他面前裝清純,她還早了一百年呢!
  曹東明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說:「妳跟我爺爺這麼熟,就直接叫我東明吧,我也跟爺爺一樣叫妳代容行嗎?」
  林代容擡頭看看他,一雙黑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和頭髮一樣濃密纖長的睫毛像兩把展開的小扇子搔弄著曹東明的心窩,讓他愣了一下,覺得心頭有點癢癢的。
  她點點頭,像是想表現得大方卻還是掩飾不住地羞澀一笑。
  曹東明深吸了一口氣,叫自己不能被她的演技影響,他必須摸清這女人的底細以及她和他爺爺的關係,她跟他印象中的鄉下女人不太一樣,再想到她和爺爺親暱的舉動,絕對不能小看這個女人,他要想辦法接近她!
  曹東明開口問:「代容,我爺爺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我們幾次請他回去跟我們一起住,或是想請個傭人來打理他的日常生活都被他拒絕了,我爺爺那個人很頑固,和他相處很累吧?」
  林代容連忙搖頭,「不會啊,和曹爺爺相處怎麼會累?他一直對我很好,經常請我吃一些高級的茶點,兩個人一起打掃時也不會讓我做粗重的工作,晚上會遷就我讓我看八點檔,有時候還會講故事給我聽……對了,你聽過他講年輕時挖礦的事嗎?」
  聽到這些曹東明呆若木雞,一提起爺爺林代容那副興奮的模樣先放在一邊,他聽都沒聽過的挖礦故事也先放在一邊,先不論他爺爺有沒有那個閒情逸致講故事給別人聽,而且還是關於他自己的故事,他們竟然一起喝茶、打掃屋子還一起看電視,而且還是八點檔!
  他只是想套套她的話,沒想到她說出的話反倒把他嚇了一跳,難道是她察覺到他的敵意,和他一樣笑裡藏刀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那妳就不介意和我爺爺在一起嗎?他已經七十幾歲了。」曹東明看著林代容那副天真的表情,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聽爺爺說妳是跟父母一起住的,他們不介意嗎?」
  「不會啊。」林代容愣愣地看著他,「這跟曹爺爺的年齡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爸媽要介意?」
  曹東明深吸了一口氣,好吧,看來他的猜測獲得證實了,雖然他還不知道她是看上他爺爺的錢還是看上他爺爺的人,但不管怎麼想都是第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曹東明有股想嘆氣的衝動,是她演得太好讓他替她覺得惋惜了嗎?這個看起來很清純的女人,骨子裡竟然和那些在夜店泡小開,勾引老富翁等著分遺產的女人沒什麼兩樣,這怎麼能讓人不嘆氣?
  「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手臂還在痛?」林代容露出擔心的表情,「不如去我家,我幫你擦點藥?」
  「不用了,妳怎麼知道我手臂在痛?」
  「你剛才拿杯子的時候手一直在抖,我想是不是救我時用力過猛……」林代容越說越小聲,似乎因為自己一直在觀察他而感到不好意思,「我都還沒正式向你道謝呢。」
  「謝什麼啊,妳平時那麼『照顧』我爺爺,我都還沒謝妳呢。」曹東明笑了一下,「爺爺說的對,我剛到這裡就遇見妳也是緣分,反正我在這也沒什麼事可做,也不是住幾天就要回去,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說一聲就好。」
  沒想到曹東明客套的話還真讓林代容眼睛一亮,「真的嗎?那麼工作上的事也可以嗎?」
  曹東明想都沒想就點點頭,她家不是開花店的嘛,如果能近距離接觸她的家人就更能探聽她的底細了,再說大不了就是給花澆澆水什麼的又不會累。

  第二章

  隔天一大清早,曹東明就被曹爺爺趕出了家門,不過知道他是要去幫忙林代容,曹爺爺終於對他露出了他來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到了和林代容約定的地點,她已經在那裡等著,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搭配白色襯衫,頭髮也往後梳成了馬尾,和初次見面時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林代容對他淺淺一笑,這一笑竟讓曹東明覺得有點不自在,他沒想到的是,林代容並沒有帶他去她家的花房,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林代容一一向路上遇到的人打了招呼,有歐巴桑、歐吉桑也有年輕人,那些人都熱絡地和林代容聊上幾句,而後又曖昧地看了她身邊的他一眼,這讓曹東明的不自在感越加強烈,他連打理自家花園的園丁都不認得,像這樣隨處所見都是熟人讓他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兩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曹東明都有點不耐煩了才抵達目的地,但這並不值得慶幸,因為林代容帶他來的地方竟然是……一間幼稚園。
  林代容很自然地將他帶進幼稚園,由此看來她並沒有走錯地方。
  曹東明的思緒有些混亂,走在對他的身高而言顯然過於低矮的樓梯間裡,兩邊牆壁貼的全是用蠟筆和彩色鉛筆畫出的抽象派作品,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自己被騙了的危機感。
  「代容,這就是妳說的那個代課老師嗎?」樓梯間迎面走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笑容滿面的女人。
  「園長。」林代容熱情地介紹著,「這位是趙園長,這位就是我昨天電話裡說的曹東明,曹爺爺的孫子。」
  趙園長友好地向他伸出手,「謝謝你,你能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曹東明看著那隻手又看了看林代容的笑容,那笑容中有種無形的期許,迫使他在明知自己會後悔的情況下還是將手伸了出去,「趙園長,妳好。」
  「聽說你昨天才到這裡,真是辛苦你了,這裡的小孩子滿調皮的,但他們都還算懂事,聽代容的描述,我想你能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園長妳放心,東明是個心地非常好的人,小朋友一定會喜歡他的,這點我可以保證。」林代容生怕趙園長對他沒信心似的在一旁保證。
  林代容和趙園長一說一笑好不熱鬧,把他誇得絕無僅有,又說他樂於助人、又說他不計得失、又說他心地善良,他真好奇她是從哪看出來的,而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等趙園長離開後,林代容說要帶他去看孩子們,曹東明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伸手攔住她,想了半天才輕聲細語地微笑問她,「代容,妳說是工作上的事需要幫忙,不會是……」
  「就是來我們幼稚園當一個星期代課老師的事啊。」林代容這才意識到什麼,有些慌張地問他,「我不會是給你添麻煩了吧,因為沒有你的電話,我昨天晚上是打去曹爺爺家跟他說的。」
  曹東明維持著那個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怎麼會添麻煩,只是我以為妳說的工作是指花店。」
  難怪爺爺剛才那麼高興,爺爺明知道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小孩子跟小動物,只能怪自己沒事先問清楚,現在人都來了真是騎虎難下,就算回去了八成也會被他爺爺打死。
  「花店那邊是我爸媽在管啦,昨天週日幼稚園休息,我才幫忙去送貨。」林代容說:「我是這間幼稚園的老師,因為小溪村的孩子很少,所以幼稚園小班、中班和大班是一起上課的,老師也只有三個。
  前天有一個老師因為闌尾炎去市區住院了,又加上兒童節園裡有活動,人實在是忙不過來,我才厚著臉皮請你來幫忙的,還以為你已經從曹爺爺那聽說了,都怪我沒有當面跟你說清楚。」昨天見面時沒說清楚是因為她想先告知園長,因為曹東明沒有幼稚園教師資格,不知道園長會不會同意他來幫忙。
  林代容意識到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尷尬無措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她那為難的樣子,曹東明沒再說什麼,反正他也沒有退路,在心裡為自己嘆了幾口氣之後,他硬著頭皮說:「妳別想太多,我無所謂。」
  他安慰自己,反正這是為了接近她,自己吃點苦就當成是為家族奉獻吧。
  「真的?真的很抱歉,我這個人有時候糊里糊塗的搞不清楚狀況,如果你不願意一定要說,真的不用顧慮我,如果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我有時會搞不懂別人的意思。」
  曹東明翻了個白眼,這白癡女人那是什麼表情,真把他當成助人為樂、臉皮薄的好好先生了?一副怕他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
  曹東明懶得再理林代容,含糊了幾句就唬弄過去,滿腦子已經在想可憐的自己要跟一群小魔王相處一個星期之久的事了。
  跟著林代容走進教室,曹東明頓時兩眼一黑,一下子被十幾個高矮不一的小鬼圍得水洩不通,鄉下地方就是鄉下地方,是有多少年沒見過陌生人了?他又不是大猩猩。
  「林老師,這是妳的男朋友嗎?妳的男朋友長得真好看。」一個高一點的小朋友拉著林代容的手說。
  曹東明哼了一聲,不同於林代容的尷尬,他只覺得這些小孩子比他想像的還要識趣一點,而且還滿有眼光的。
  「長得好像我阿嬤年輕的時候啊。」那個小朋友接著補充道。
  聽到這句話,曹東明的臉瞬間僵硬了。
  林代容很習慣應對這些小朋友,她一開口孩子們都安靜地乖乖盯著她看。
  她跟小朋友們介紹他,「因為馮老師生病的關係,這個星期這位曹哥哥會跟大家在一起,大家要聽話哦。」
  「哦哦哦!」參差的應答聲讓曹東明的眉頭皺了起來,想到了花果山上的小猴子。

  ◎             ◎             ◎

  這裡是小溪村唯一一間幼稚園,學生只有十二個,五個大班、三個中班、四個小班,因為人數太少大家都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分別由三個老師帶,曹東明唯一覺得幸運的一件事就是林代容把中班的孩子交給他帶。
  她帶大班的孩子學習簡單的入門英語,小班的老師在講故事給孩子們聽,而曹東明則無所事事,因為他負責的孩子全趴在地上畫畫,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可見林代容對他有多體貼。
  曹東明三分鐘就低頭看一次手錶,念書時都不曾像現在這樣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擡頭看看那三個認真鬼畫符的小朋友,他又安慰自己,如果每天都能這麼唬弄過去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們最好安安靜靜地別找他麻煩,他可不是大老遠跑來這裡帶小孩的。
  曹東明一邊想著,眼光掃向林代容,她手裡拿著一本幼兒英語繪本,正在教那五個孩子什麼香蕉、蘋果之類的單字。
  她在唸單字的時候臉上都是笑著的,那笑又和平常她對別人那種害羞或禮貌的笑容不一樣,像是真的很高興,笑得毫無防備,這麼說來她對他爺爺好像也是這麼笑的……
  一陣刺耳的哭聲打斷了曹東明的神遊,小班那裡有個小男孩突然哭了起來,帶小班的老師正在哄他但沒有什麼效果。
  那聲音讓曹東明覺得心煩,他煩躁地瞪了那小孩一眼,當然是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
  「怎麼了?」聽那小朋友哭得沒完沒了,林代容走過去問。
  「沒事。」那老師笑了笑,「小傑尿褲子了,我要帶他去換他又不肯,正在鬧彆扭呢。」
  「因為老師是女生啊。」那個叫小傑的孩子說。
  「真沒辦法。」林代容捏了捏小傑的臉,「因為小傑是男孩子嘛,會害羞的。」
  「哎,每次都要哄好久,真是傷腦筋。」那老師嘆了口氣,「如果我們這裡有男老師的話就好了。」
  男老師……一直事不關己的曹東明又看了手錶一次,再擡頭時只看到兩道熾熱到讓人背脊發涼的視線正不偏不倚地鎖定在自己身上,曹東明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很不好看,這兩個女人再怎麼樣也應該懂得看人臉色吧。
  「東明,能不能麻煩你帶小傑去換褲子呢?」
  這女人根本就是和老人小孩相處久了,大腦退化了吧,曹東明焦慮地左張右望,竟然想不到一個理由為自己開脫,總不能說他嫌這個髒小鬼很噁心、很麻煩吧。
  「對啊,那就拜託你了,出門向右一直走就是洗手間了。」帶小班的老師也毫不見外,就這麼把小傑帶了過來交到他的手裡,「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找他要換的褲子。」
  咦?曹東明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了,這個突發事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牽著他的手的小傑不哭不鬧乖得不得了,眨著一雙大眼看著他笑。
  他向林代容投去求救的目光,林代容也朝他笑笑,似乎在說幸虧有他在,面對她的笑容,曹東明硬是把頂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憋得他胃痛。
  最後他還是邁著沉重的腳步帶著小傑出去了,剩下兩個女人照顧那群小朋友。
  還沒過兩分鐘就聽到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洗手間是給小朋友們用的,空間比較大,回音也很大,但那不自然的聲音還是讓林代容的心揪了一下,她停下手邊的工作,把書一放就跑了出去,雖然在幼稚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才對,但曹東明剛來還不太熟悉環境,萬一在洗手間滑倒了撞到頭怎麼辦?
  她跑過去一看,空曠的洗手間裡曹東明和小傑相對而站,小傑被脫得精光,曹東明倒是衣著完整,只不過褲子上溼了一大片,而且還是屁股後面的地方,而小傑光溜溜的身上也全是水,地上放著一個臉盆,應該是剛才掉在地上發出了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曹東明轉頭看她,那眼神說不清道不明,卻讓她剛才的緊張一掃而空,有種想笑的衝動,她強忍著,忍笑的表情當然逃不過曹東明的眼。
  「很好笑嗎?」曹東明威脅的語氣沒能唬住林代容,卻讓她真的笑了出來。
  看來她完全沒打算顧全他的面子,而且幽默感還異於常人。
  曹東明帶著小傑來洗手間換褲子,這種事他咬咬牙也就做了,問題是把褲子脫下來之後,這個小傑竟然還要求他幫他洗屁股,還說別的老師都是這樣的,老師說小朋友要愛乾淨什麼的,說得他一陣頭痛。
  要他去摸這小鬼的屁股?他的屁股上還有尿耶,這小孩又不是他兒子,就算是他兒子,他也會請保姆做這些事,只是這小子不依不饒,曹東明只好接了一盆水,要他把衣服脫光,然後往他身上潑水,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反正潑點水再擦乾就算洗了吧。
  潑到一半曹東明想起自己的手錶沒有拿下來,怕水濺到手錶,他把臉盆放到一邊後起身,沒想到他才剛把手錶拿下來放到洗手臺上,身後就有一盆水向他潑了過來。
  小傑這個小惡魔,以為曹東明是在跟他玩潑水遊戲,趁他不備人小力氣大地端起那半盆水全潑在他的身上,還因為用力過猛把臉盆摔到地上。
  這下好了,他來這裡「上班」的第一天,糗事隨著臉盆落地的聲音和林代容的笑聲頃刻間傳遍了這間不算大的幼稚園。

  ◎             ◎             ◎

  午睡時間,小惡魔們都被禁錮在床上,曹東明像個憂鬱的詩人,背朝著陽光最烈的窗子,雙手抱胸、低頭不語,他已經像這樣站了半個小時……對,他就是在曬褲子啦。
  「抱歉啦。」林代容哄那些小鬼睡著後到教室來找他,她每走一步,曹東明都彷彿聽到她內心的狂笑,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林代容瞧著他那賭氣的臉,明知道這樣很傷他自尊,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還是忍不住想笑,「幼稚園裡只有給小朋友替換的衣服,你這樣會不會很難受啊?」
  這次曹東明真的是毫無保留地瞪她了,林代容卻好像沒看見,還傻傻地往他身邊一站跟他聊起天來,聊小溪村的小孩、聊小溪村的居民、聊小溪村的風土人情。
  說是聊,其實只有她自己在說而已,想不到原來她還滿愛說話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就不能說點有意義的事情嗎?比如說她到底是怎麼跟他爺爺發展到「一起看八點檔」的,天啊,光是聽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就讓人直打呵欠。
  「其實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也不習慣,就這樣從早上發呆到晚上,整整一天也不會有人說你懶,一天彷彿被拉長了好幾倍,剛開始會覺得有點奇怪,但日子久了卻慢慢地愛上了這種慢節奏,每天都過得很踏實。」
  曹東明的耳朵豎了起來,「妳也不是這裡的人?」
  林代容笑了起來,說:「我是兩年前才搬來這裡和爸媽一起住的,而我爸媽是五年前搬來這裡的,用全部的積蓄架了花房,說是來這裡養老。」
  難怪她不像這裡土生土長的村民,看起來白白淨淨的,難道這就是她和他爺爺有話題的原因?曹東明對此很不屑,怎麼現在都市人都往鄉下跑,這樣很時尚嗎?老年人這樣也就算了,她年紀輕輕的竟然也願意窩在這種地方,整天圍著幾個流鼻涕的小孩打轉。
  「其實這裡真的很不錯啦。」林代容說。
  「妳不用一直向我介紹這裡,反正我現在也走不了,真是的,妳是這裡的宣傳大使嗎?」曹東明可不想離開爺爺還得一直聽小溪村的事,煩死了!
  「不是啦,不過我真的很想讓你喜歡上這個地方。」林代容依然沒聽出他的不耐煩,還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釋道:「因為曹爺爺常常跟我提起你,說你不喜歡小溪村,都很少來看他,我想適應都是需要時間的,要慢慢體會才會發現它的好啊。」
  「誰說我沒來看他是因為討厭這裡,我只是單純工作太忙不行嗎?」曹東明聽得刺耳,她這是擺出一副「後奶奶」的架勢來教訓他嗎?他古怪地看了林代容一眼,「年輕人還是應該在都市生活啊,我倒是很好奇,妳年紀又不大,說話卻像個老人,妳是不想離開這裡還是有什麼原因離不開這裡呢?」
  曹東明話中有話,沒想到林代容的臉色真的變了,明顯是被人說中的表情,他有些幸災樂禍但又有一點失望,他為什麼會失望?是失望這女人城府太淺,被他稍微一套話就露了餡覺得沒意思,還是失望她真是如他猜想中的那種人?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下來,就在這時趙園長走了進來,雖然覺得他們兩人氣氛怪怪的還是出聲打斷,「東明,這只手錶是你的嗎?」
  曹東明看了看她手上拿的不正是他的手錶嗎,他看看自己的手腕,才想起剛才匆忙間都忘了把錶戴回來。
  他點點頭,但園長的臉色卻有點難看,過了一下子才問他,「這只錶很貴嗎?」
  「園長,怎麼了?」林代容問。
  「是這樣,我剛才經過洗手間看見小傑在洗手臺洗東西,然後就看到他在洗這只錶……」園長苦笑了一下,「他說起床小便時看到這只錶,知道是你的,看你放在那裡以為是準備要洗的,所以就替你洗了。」
  洗了、洗了、洗了……這兩個字在曹東明的耳朵裡重播了數次,他的全球限量款手錶被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小鬼給洗了,那小鬼有空不去洗他的髒內褲幹嘛要洗他的錶啊!
  「不會真的很貴吧?」趙園長小聲地問他。
  曹東明搖了搖自己僵硬的脖子,吞了口口水,貴又如何、不貴又如何,這只錶現在有錢都未必買得到,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那麼名貴的錶卻連個防水功能都沒有?果然奢侈品這種東西就是拿來奢侈的啊。
  「那個……也許能修好呢。」站在旁邊的林代容小小的聲音透進他的耳膜。
  曹東明淩厲的眼神望過去,林代容縮了縮脖子,對他討好地笑了一下。
  難道說只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他就會一直這樣「破財不消災」下去?
  回去的時候,林代容也一直拿著那只錶晃來晃去,試圖把裡面的水晃出來,曹東明自顧自地走著,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著她徒勞無功的補救。
  這個女人是不是也發現了她是他的災星,所以心生愧疚覺得他好可憐?他很想直接回爺爺家,但他爺爺有令,叫他必須把林代容送到家才能回家,所以即使離開了幼稚園,他想擺脫這女人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爺爺真是對她體貼到家了,也不想想小溪村的村民扳著手指頭都能數出來,還有什麼壞人會害她?倒是害他得先繞去她家才能回去,足足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這只錶其實很貴吧。」林代容拿著那只錶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裡面的鑽石好像是真的,錶帶背面還刻著你的名字。」
  「還好吧,把鑽石拿下來還能賣點錢,不至於賠得徹底。」曹東明臉色很難看。
  「謝謝你。」
  曹東明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著林代容,看到她眼眶有些泛紅嚇了他一跳,「幹嘛謝我?我又沒說要把那些鑽石給妳。」
  「不是啦。」本來都要哭出來的林代容反倒被他逗笑了,「我是說錶的事,你知道這只錶小傑家肯定賠不起,所以園長問的時候才沒說話是不是?」
  啥?曹東明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當然賠不起了,就算賠得起這只錶也廢了,再買來也不是同一只,那我還要他賠什麼,真麻煩。」
  一想到他還要費力地去解釋這只錶有多麼名貴,想必這些鄉下人也聽不懂,搞不好還會以為他是在漫天要價,萬一堵上門又哭又罵那不是更煩?為免後患他還是吃點虧換個清靜比較好,純粹是不想跟個小屁孩一般見識,看來又被林代容誤認為是一種美德了,這女人到底是有多樂天啊?
  林代容看著他笑而不語,分明不相信他所說的。
  曹東明揚了揚下巴,好吧,反正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崇拜過了,暫且就不為自己的人品作什麼爭辯,讓她自由發揮想像力好了。

  ◎             ◎             ◎

  那天回到家,曹東明發現他爺爺竟然心情大好地做了他喜歡吃的菜等他回來,那一刻他認清了事實,如果他跟爺爺說不想再去幼稚園,下場一定會非常慘。
  所以隔天、再隔天,每天他都會到當初和林代容約好的地點等她,然後和她一起走去幼稚園。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林代容對他的態度好像有了一些改變,曹東明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哪變了,反正她一向都是面帶微笑的,只是在面對他的時候似乎笑得更開心了,除了日常的聊天之外也更愛跟他開玩笑了,或許是跟他混熟了,也或許是他想太多了。
  曹東明有時會嘲笑自己怎麼還有空想這些,這女人對他怎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就算她對他很友好也改變不了她害慘他的事實。
  眼看一週的代課期限就要到了,他終於能脫離整天被流鼻涕的小鬼圍繞的日子,但在那之前園內的老師們還要為兒童節的布置作準備,他也理所當然必須幫忙。
  於是在小朋友們都回家了之後,他留下來跟其他老師一起布置教室,而他被分派到的工作竟然是剪紙。
  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色紙,坐在教室一角的曹東明恨得牙癢癢的。
  這種事情他連讀幼稚園的時候都沒做過,活到這把年紀反而要補上這一項嗎?他可是曹東明耶,曹家的獨子,未來曹家所有財產都是他的,是一個人就要養活一個大企業的曹東明耶,而今他被貶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也就罷了,還為了討好一群根本不可愛的小孩連晚飯都吃不了,在這裡跟剪刀和色紙拚命。
  「啊!不行、不行。」在他旁邊也在剪紙的林代容阻止他道:「這裡要剪成弧形才行,不然小雞又要變成方腦袋了。」
  「我知道,我只是先剪成方的然後再修成弧形。」曹東明情緒很糟,一是因為肚子餓,二是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小羊小馬他都剪得很好,唯獨小雞總剪得像是動漫裡的小怪獸呢,難道他堂堂曹東明連剪紙這點小事都學不會?
  林代容看他擰著眉專注地盯著在紙上遊走的剪刀,莞爾一笑。
  曹東明那擰起的眉突然舒展開來,他轉過頭來嚇了林代容一跳,她因為沒能來得及迴避他的視線而感到尷尬,但顯然他因為高興而忽略了她一直在看他的事。
  「妳看,這樣不就好了。」他把手裡的小雞剪紙展現給她看,「只能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手法啊。」語氣裡掩蓋不住的得意。
  「呀,真的很可愛啊。」林代容誇讚道,但其實她根本沒有看清楚那剪紙到底長什麼樣子。

  第三章

  這一天把教室布置完畢已經很晚了,回去時曹東明和林代容走到平時約好見面的地方,她停下腳步要他直接回家不用送她。
  曹東明想了想,依照他爺爺的交代,下班時他必須把林代容送到家門口才行,所以每天他都會在這裡等她,兩個人一起上班,下班時則是把她送到花店門口,自己再返回這裡朝爺爺家的方向走去,這裡正好是兩條路的交會點。
  送她回家就意味著自己得多走很多路,聽到林代容要他回去,曹東明自然高興。
  今天忙到這麼晚了又累又餓的,要是再送她回家那自己到家都幾點了?沒想到林代容還滿識趣的,反正這鄉下地方路上隨便遇到人都是鄰居,還怕有壞人攔路搶劫吃了她?說到底這不過是他爺爺對她的「特別關愛」而已。
  以前是怕太早到家會被他爺爺發現,但今天已經這麼晚了,如果林代容同意的話,他何樂而不為?想到這裡曹東明也沒硬要做什麼護花使者,在岔路口跟林代容道了別。
  「對了。」林代容又叫住他,他轉頭還以為她要說什麼,「明天的同樂會你會來吧?」
  「當然了。」曹東明沒有多想,明天是那個老師病假的最後一天,既然都答應人家幫忙一週了,而且也沒辦法躲,當然要幫到底。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林代容似乎很安心地笑了一下,這表情竟讓曹東明的心臟小小地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真的太餓了。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長期在這裡繼續工作呢?」林代容問出口後似乎馬上又後悔了,連忙補充道:「就是啊那個……小朋友們都很喜歡你,其他老師對你的印象也很好,而且園長也同意了,這裡教師本來就少,如果你能以代課老師的身分長期待下去的話是沒問題的。」
  林代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曹東明聽到她這麼說,笑得實在很誇張,好像她說的話有多麼地可笑。
  「我為什麼要繼續在幼稚園待下去啊?」曹東明覺得這個提議好笑至極,完全沒經過思考就說:「我又不像妳,在這種地方也能待得下去,我只是來度假的好嗎?」確切地說是被「下放」到這裡思過的。
  「也對啦。」林代容有點尷尬,「讓你來幫忙已經有點強人所難了,你明明是來度假的,又不是來找工作的,我也是看你跟小朋友們玩得很開心的樣子,一時有點昏了頭。」
  「好了好了,那些事之後再說吧,我先走了。」曹東明擺了擺手,不知為何有些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他承認自己的話的確很傷人,也承認自己很不想看到她那為難的樣子,但他總不能就這樣答應她做幼稚園老師吧?他跟那些小鬼玩得開心才怪,天知道他已經有多少件心愛的褲子被那些小鬼沾上了泥土、鼻涕之類的東西。
  林代容朝他擺手告別,微笑著看他轉身離開,曹東明走了一段路,腦海裡仍是她擺手時的臉,他轉過頭,她當然已經不在岔路口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地停了下來,轉頭看著那在黑夜裡略顯陰鬱的岔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作響,他腦子裡想的卻是自己該不該就這麼走掉,曹東明撓了撓頭又搖了搖頭,搞不清自己是怎麼了。
  開玩笑,他在擔心什麼,難道他真的在擔心林代容在回家的路上會遇到什麼危險?但一想到她朝自己揮手的樣子,他的心就惴惴不安起來,萬一他爺爺的交代是另有其意的怎麼辦?萬一就這麼巧在這鄉下地方真有人要對她不利呢?萬一是他爺爺知道這件事才要他務必把她送到家門口呢?萬一就因為這一次他偷懶,她真的遇到什麼意外……
  「真是有夠麻煩!」曹東明罵了一聲,難道自己才跟小孩子玩了幾天就變成一個充滿愛心的好好先生了嗎?他的腳比大腦快了一步,當他還在想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很愚蠢時,他已經跑回了那個岔路口。
  曹東明一路狂追,在夜色裡尋找著林代容嬌小的身影,他跑得很快,急促的心跳好像打鼓一樣,終於就在前面,林代容那像用極淡的畫筆勾勒出的背影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代容,等一等!」他大叫,聲音出來時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因為跑得太快像是著了火。
  前面的林代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嚇了一跳,在轉頭的同時曹東明已經跑到了她的身邊。
  「東、東明?」林代容瞪著大眼,看著他那上氣不接下氣、喘到有些扭曲的臉,「出了什麼事?」
  「沒事。」曹東明搖搖頭,喘夠了氣便直起身來,咳了一聲,「我還是送妳回家吧。」
  「啊?」林代容沒反應過來。
  「呃……沒有,我是說妳慢慢走,我先回家了。」曹東明覺得自己真是有夠傻的,人家明明就很安全啊,「我只是想來跟妳告個別,就這樣。」
  「等等。」林代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真怕他又突然跑遠的樣子。
  曹東明看看她,她笑了笑,笑容很自然,「那個……你要不要去我家吃個飯呢?為了感謝你答應到幼稚園幫忙又陪我忙到這麼晚。」
  「吃飯?」曹東明眼珠一轉看著她,「方便嗎?」
  「方便方便。」林代容笑著點頭連連,「我爸媽昨天去其他縣市談生意了,明天下午才會回來,自己吃飯多寂寞啊,而且你看這邊的路燈這麼少,我自己走也覺得怪可怕的。」
  「這樣啊。」遲疑了一下,曹東明最後「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             ◎             ◎

  林代容全家住在花店的二樓,坪數不大但很整潔。
  她做菜的手藝很好,雖然莫名其妙地來到她家讓曹東明有些拘謹,但在吃過晚飯後曹東明的心情大好,不僅迅速適應了環境,還興味盎然地在林代容洗碗的時候仔細觀察起她的家。
  其實也只是普通的住家,但他就是饒富興味地看著這間房子的每一個細節,比如說放在鬥櫃上的照片、掛在牆上的畫、插在花瓶裡的花,每一樣都那麼有趣。
  林代容從廚房出來正看見他對著客廳電視旁擺放的花發呆。
  「那個是鬱金香哦。」林代容說。
  「我當然知道這是鬱金香。」曹東明白了她一眼,「我爺爺家也有,我只是看看而已。」
  「啊,那也是我送去的,因為你奶奶生前最喜歡鬱金香嘛。」林代容說者無心,曹東明的耳朵卻豎了起來。
  「妳怎麼知道我奶奶喜歡鬱金香?」
  「是曹爺爺說的啊。」看他突然變得嚴肅的樣子,林代容覺得很有意思,「曹爺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花店買一束鬱金香,時間久了我就知道他是為了紀念死去的太太用的,所以有時候我有空會主動送去曹爺爺家。」
  「妳跟我爺爺就是這麼認識的?」
  「是啊。」林代容仍對他的嚴肅很不解。
  曹東明又看了花瓶中多彩的鬱金香,在爺爺家奶奶的照片旁也擺著這樣一束,如果說爺爺買鬱金香是為了想念奶奶,那她為什麼也擺了一束在這裡?是不是在想念另一束花的主人?
  「妳對我爺爺不會是來真的吧?」他小聲嘀咕,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真的不願意相信她是為了錢才接近他爺爺的,但要說是真愛也未免……
  「你說什麼?」林代容沒聽清楚,因為此時正好有電話打來。
  林代容去接了電話,是她媽媽打來的,聽上去像是在關心她有沒有安全到家、有沒有吃飯之類的事情,說了很久才掛斷。
  掛斷電話後,林代容發現曹東明還是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你在看什麼?別那麼嚇人好不好。」她笑了笑,試圖化解這怪異的氣氛。
  「沒啦,我只是在想,妳家人挺關心妳的。」曹東明轉開話題。
  「是啊,他們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有時候我也拿他們沒轍。」都這麼大了還得天天向父母報備,他一定覺得自己很沒用吧,林代容臉紅了。
  「不過如果是我的女兒,我恐怕也會這樣看著她。」曹東明怪里怪氣地說:「現在的女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看緊點可不行。」
  林代容明顯露出了慌張驚訝的表情,然後問他,「你有女兒嗎?」
  曹東明差點沒站穩,「我沒有女兒!我是說現在的女孩子想法都比較奇怪,要看緊點才行,比如說妳啊,妳有沒有跟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談過戀愛?」
  「亂七八糟?」林代容無法理解。
  「比如說為世所不容的啦、會讓妳父母傷心的啦,那種的。」曹東明突然精神振奮,覺得這正是切入話題的好時機,而且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每天都在猜測她跟他爺爺的事竟讓自己如此地疲憊,這是他一開始沒有想到的。
  林代容皺起了眉,「我為什麼要找那種人?聽起來好危險。」
  「那乾脆這麼說好了,妳上一個kiss的對象是什麼人?」曹東明雙手抱胸,一副追問到底的架勢。
  話一說完,眼前這個已經過了雙十年華的女人在聽到這種連成人話題都不算的問題時竟然臉紅了,拜託,這種事應該沒什麼好尷尬的吧,他認識的女人有事沒事就把這個當普通話題聊啊,不會……不會是他爺爺吧?所以她才會這麼尷尬。
  曹東明想到這裡大驚失色,「妳對那老頭還真下得了手啊?」
  「你在說什麼呀?我沒有、沒有那種對象啦。」林代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脫口而出的,她臉頰發燙,反正也沒人會相信吧,她都已經二十四歲了,「我交過一個男朋友,但還沒發展到那個階段就分手了,所以……我不能成為你的參考對象啦。」
  曹東明嚇到了,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妳說妳只和一個男人交往過,連kiss都沒有,那能叫交往過嗎?為什麼又分手了呢?」
  「我喜歡更成熟的男生,比如說不會整天把kiss掛在嘴邊的人,所以就分手啦。」林代容討厭他用那種看外星生物的眼光看她。
  果然她還是喜歡老的吧, 曹東明絲毫沒聽出她的話是針對自己的,一心認定她是在表露對他爺爺的感情,他連連搖頭,眼前的這個女孩在他看來就像誤入歧途的國中女生,「不行不行,妳一定要嘗試和年輕男人相處才行,當然只是相處是不夠的,適當的身體接觸也是不可少的,這樣妳才能體會年輕男人的好處。」
  林代容都快暈過去了,他這都是在說些什麼啊,「我們換個話題怎麼樣?」她虛弱地說。
  還男人的好處勒,如果今後他對自己的女兒是這樣教育的,那還真是讓人擔心。
  「不行。」曹東明依舊很堅決,扳過她的肩頭強迫她正視自己,他彷彿成了熱血教師,突然萌生了正義感要將她導回正途。
  「你、你做什麼啊?」林代容的肩上是他有力的雙手,她的肩膀甚至感覺到了疼痛,而與那疼痛混在一起的是他具有侵略性的男性氣味。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力?」曹東明用認真的語氣問了一個十分無厘頭的問題,同時雙手更用力地壓住她的肩,「是不是很強壯、很有安全感?妳看妳也不會很反感啊。」
  林代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這古怪的舉動,真是讓她既困惑又無奈但又讓她無比慌張,並不是害怕的那種,因為她知道曹東明不是什麼壞人,只是比較無厘頭。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好啦好啦,你快放開我,不然的話我就要叫了喔。」
  她的肩膀在微微顫動,身體也很緊繃,顯示出她並不如看上去那樣輕鬆,難不成她其實很排斥被他觸摸嗎?曹東明有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就算她不喜歡年輕男人,就算他是個年輕男人,但他是曹東明啊,她怎麼可以對他顯露出抗拒的姿態,他又不會吃了她。
  「妳別動。」曹東明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靠近她的臉,當林代容驚愕的表情在他眼前逐漸放大時,他在她的臉頰旁做出一個親吻的動作,只是法式的貼面禮而已。
  但林代容沒作好這種心理準備,當他臉頰的熱度傳到她的肌膚時,她兩手抵著他的胸口硬是把他推了出去,同時自己也後退了兩步。
  「你不要鬧了!」林代容滿臉通紅地站在那裡,一手撫著胸口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天啊,她以為他真的要親她呢。
  「妳怎麼反應這麼大?」曹東明愣愣地看著她,忽略自己有些紛亂的心跳,「我只是想讓妳習慣一下要怎麼跟年輕人相處。」
  「你是在國外長大的吧,在這裡不會用這種方式相處啦。」林代容幾乎喊了出來,「我不需要習慣這些事情,我又沒有交流障礙。」
  她只差沒補上一句「請你馬上離開」了,曹東明再笨也明白自己觸到了她的底線,惹她不快了,照理說這種情況下他要是識趣點就應該馬上離開,改天再跟人家好好道歉,但她那不悅的語氣不知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一時間他的火氣也衝了上來,就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爺爺會比妳早死很多年,就算你們來真的他也不會娶妳!」他決定撕碎她的美夢。
  因為驚訝而全身發熱的林代容看了他好半天,虛弱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妳那個變態的口味早晚會把自己逼上絕路的,你們兩個人的事我早就看出來了,老頭子哪裡好了?」
  林代容再遲鈍也聽出來了,雖然內容很不合理但他似乎是那麼認為的,「你說我跟曹爺爺……你別亂說,那可是你爺爺耶!」
  「正因為是我爺爺,我才會了解他,他對妳的好很不正常,而妳也時常把他掛在嘴邊,那個老頭子才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好呢,妳喜歡他什麼?是滿是皺紋的臉還是鬆垮的肌膚,還是早就沒了激情的老花眼?」
  「我、我……」林代容說不出話來。
  在林代容開口前,曹東明已經撲了上來,他一下子將她抱得緊緊的,唇緊貼著她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他的舌頭捲著她的小舌,不容她退縮地與她糾纏,這次可不是什麼貼面禮了。
  林代容被這一吻弄得措不及防,她本能地反抗,曹東明卻更加緊壓著她的腰,讓她緊緊地貼著他,也讓他的舌更加肆虐地向深處入侵,他的舌尖搔弄著她的上顎,進而捲起她的小舌。
  她全身一個顫抖,只覺得腦袋一熱,兩條腿頓時失去了力氣,人就要向下滑去,但他將她抱得好緊,不僅挑弄著她的口腔,還更加放肆地透過口舌吸吮起她體內所有的力量,讓她頓時變得軟綿綿的,由抵抗轉為無力。
  等他終於結束了這個要命的吻後,她的雙眼一片矇矓,腦袋裡嗡嗡作響。
  「看,妳明明很有感覺。」曹東明有些喘,腦袋空白完全找不出自己做這件事的原因,「柏拉圖式的戀愛早就過時了。」
  他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她的雙眼迷離,似乎一時還無法理解他說了什麼,臉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怯,被他吻腫的雙唇上留著兩人交纏的唾液,看在他眼裡讓他的心跳又由急轉慢,幾乎就要讓他窒息。
  天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跟女人接吻,平常在夜店裡玩遊戲都會親一親的,怎麼這次遇上這個女人只是賭氣地親了一下卻讓他這麼緊張,他只是看不慣她那副瞧不起自己的樣子,想到在她心裡他還不如一個老頭子,一時氣不過罷了。
  「你……」林代容的食指貼上自己的嘴唇,那裡的熱度感覺不像是自己的,她感到非常錯愕,腦袋裡不斷重播著剛才的畫面。
  而她那雙目含水、面若桃花又帶些迷茫的模樣讓曹東明再次心跳加速,她幹嘛不甩他一巴掌把他趕出家門,這樣迷迷糊糊、毫無防備地在他眼前露出這副模樣算什麼,她到底是有多天然呆、多不了解男人啊?
  「總之你們的事我是不會同意的,妳得趕快找個像樣的男人才行。」曹東明默默握拳,她的反應怎麼和一般女人這麼不一樣啊,他要怎麼辦才好?
  林代容紅著臉想了想,很不怕死地問他,「像樣和不像樣是誰規定的?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一定要有結果?一定要擁抱親吻後才能說自己喜歡對方嗎?你雖然吻了我,但這樣的親密有什麼意義?」
  林代容不知道是不是當老師當習慣了,在她眼裡誰都是純潔善良的小朋友,在短暫的驚愕後她竟然走向了曹東明,伸出手臂環在他脖子上抱住了他。
  「像我現在這樣擁抱你,心還是離得很遠不是嗎?」她說。
  她頸窩的香氣躥入曹東明所有感官,她柔軟的身體毫不避諱地貼在他的身上,她竟然將自己敞開在他面前,在被他強吻之後還硬要跟他辯出個高下。
  曹東明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賭氣了,他一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捏碎一般,將臉陷在她的頸窩,用牙齒咬住她頸側的細嫩,用力吸吮她身上的味道。
  「啊……」林代容只覺得有點痛,稍微仰起了脖子。
  曹東明的行為像是氣急敗壞之下做出的舉動,他一定是在氣這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不知輕重的女人,林代容抱著他,任他的唇齒在自己頸間遊移。
  她其實是知道的,以曹東明的立場,她說的那番話對他而言是多麼大的挑釁,但他其實不知道,在聽到他道出她跟他爺爺之間的事時,她心裡並沒有被汙衊的尷尬或是不服,只是無奈和一點點傷心,因為她總算明白了,他之所以時常出現在她身邊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出於他對他爺爺的關心而已,她說這些話的對象並不是指曹爺爺,但他一定沒發現吧。
  她沒有反抗的意思,雖然曹東明隱約覺得奇怪,但這些想法此時全被環抱著自己的那雙溫柔的手驅散到九霄雲外,他一個使力順勢將她壓在牆邊。
  「妳不會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吧?」他有些惡狠狠地對她說:「別以為我會怕妳去跟爺爺說些什麼。」
  「當然不怕,因為這沒有任何意義。」林代容說。
  曹東明心中無名火起,她不是說她不喜歡年輕男人嗎,為什麼還要一再挑釁?只是他在面對她如此挑釁時早就無法冷靜地思考,他一手將她的雙手抓起舉過頭頂按在牆上,另一隻手霸道地解開她的衣服,不給自己任何猶豫的時間,明知道這樣是不行的,但他就是沒有說服自己的時間。
  林代容顫抖的身體仍默默容許了他的越線,當她身上的遮掩只剩一條內褲時,他低聲嘆氣,在她難堪地想擋住自己的身體時,他先一步按住了她的雙手,並且低下身來讓自己的臉來到她的胸前。
  她纖細的身體散發著蜜桃一般的幽香,鎖骨下兩團小巧而緊實的肉球讓他一隻手掌剛好能夠掌握,那纖白軟肉間綻放的一點粉紅此時已縮成了兩團小小的花球,顫抖著等待他的品嘗。
  她別過頭去不敢看他的視線,他是那樣放肆地看著自己,光是被他看著,身體就忍不住泛起一波高過一波的顫慄。
  「妳明明在害怕。」曹東明的眼底掠過一絲詭異的光。
  林代容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而他則把視線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
  他伸出舌尖在她小巧的乳尖勾弄,她雙乳顫動,因為這小小的動作而起了反應,他進而將她的一邊乳肉納入口中,用牙齒刮著她敏感的軟肉,用那灼熱的舌尖捲起她的乳尖又吸又咬,他的手也托住她的另一邊乳肉像玩具一般揉捏著,用指腹按壓撥弄那上面脆弱而敏感的乳尖。
  她心中抽動不已,兩邊乳肉被他弄得又癢又脹,像是被他放進了無數隻小蟲子到她的體內,隨著他更加大膽的動作在她體內肆虐延伸。
  「嗯,那裡……」她的胸好像快爆炸了一樣,全身都恨不得縮成一團來抵制在體內流竄的搔癢和奔流的燥熱。
  「怎麼樣,是不是後悔跟我玩這場危險的遊戲了?」曹東明沒聽見她的呻吟,繼續玩弄著她那已經變成粉紅色的乳肉,唇齒向下來到了她的小腹處,火舌在她的肚臍處打起了圈圈。
  「不,啊……」她的小腹敏感地一縮,小腹中一團熱氣在他的挑弄下化成了一股熱流,由體內滲了出來,「不要,好難過,啊……」
  她羞於自己身體的反應,感覺兩腿之間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急著併緊雙腿,兩腿的摩擦卻意外帶來了另一種快感,一種微弱酸癢的快感卻能稍微減輕她體內那空虛的痛。
  「啊……」她無法停止雙腿的摩擦,但越是這樣就有更多液體溢出她的體外。
  曹東明咬著她小腹處抽動的細肉,手不忘慰藉她飽脹的乳肉,同時他也注意到她極力掩飾的小動作,在她的小腹處舔了一下又將身子向下移去,半跪在她的身前。
  「你要做什麼?」林代容驚慌了,他竟開始吸吮她絲質內褲的外側,那薄薄的內褲緊貼著她的三角地帶,被他這麼一吸頓時溼了大半,完全和她的肌膚合成了一體,他的火舌就像是直接舔在那裡一樣,讓她雙腿打顫,嚇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不、不行……」
  他一隻手伸進她的雙腿間,手掌捏著她大腿內側的肉,陶醉地說:「不要怕,會很舒服的。」
  曹東明大掌向上,只輕輕一挑,她的雙腿便投降般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任他將自己的腿扳了起來架在他的肩上,他笑了笑,「已經溼了。」
  林代容簡直無地自容,自己的私處竟完全曝露在他的視線之下,只聽他低喘了一聲,竟就這樣隔著內褲將舌覆在她的雙腿間。
  「東明,啊啊……」他的鼻子和舌貼在她身下的柔軟間,磨蹭著她花瓣間的蜜縫,還用嘴吸吮起來,她真的快不行了,雙手就這樣攀著他的手作為支撐,不然她一定會倒在地上。
  她的味道和她的柔軟好到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他貪婪地任唇舌遊走於她的花間,享受著她對他完全的依附,被他弄得顫抖連連的樣子。
  「是不是出乎意料地美好?被這樣抱著、這樣玩弄著,女人啊都是喜歡這套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腦子裡一片混沌,只追隨著自己的感覺。
  曹東明將她的內褲撥去一邊,頓時一個沉重的嘆息,她那稚嫩的軟毛上掛著一層晶瑩的愛液,藏在之間的小花嬌豔欲滴地綻成一團,他喉嚨乾澀,不由自主地以舌逗弄起她那充血的小花核。
  「嗯嗯嗯……」她的腿緊夾著他的脖子,難耐的呻吟自她口中逸出。
  曹東明為自己身體的反應感到驚訝,他從沒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可是眼下的情境又是這麼地詭異、這麼地令人不快。
  「妳到底是怎樣?一邊跟老頭子玩曖昧,一邊又……」他的牙齒在她的花核上稍微使力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不要!」她不自覺地扭動著身子,怎麼也甩不去他在她體內燃起的大火。
  「不要?那麼就是這裡了。」他兩指併起,在她收縮的花穴旁按壓起來,更引得她嬌喘連連,他卻似乎很滿意,「看來是了,妳還真會說謊,說什麼不習慣被人碰。」
  「我本來就……嗯啊……」
  他的兩指像是有意要阻止她說話一般,突然地整個沒入了她的身體,她那酸澀空虛的花穴中猛然挺入這樣的異物,被填充的飽實感和異物入侵的不適感同時興起,最終在他兩指緩和的抽弄下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快感。
  「這麼溼,一下子就進去了,代容,妳明明很享受的不是嗎?」他問著,明知她答不上來,兩指還邪惡地持續動了起來,「才一下下而已就抖得這麼厲害,馬上就不行了。」
  「你不要……」她甩著頭,他的手指像是一條引線,徹底引爆了她體內的敏感。
  而他好像還嫌不夠地在兩指抽送的同時,再次含住她早已無比脆弱的花核。
  雙重的快感衝上她的頭頂,「我、我只說了我不習慣,又沒說我不會有感覺,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嗯啊。」
  「真會找藉口,妳是想說即使這麼享受心裡想的還是那個老頭子嗎?妳是多會自欺欺人?」有意逼她似的,他加快了手指的抽送,她的內壁緊緊包著他的手指,這真實的感覺讓他身下憋悶的巨物快要爆炸。
  「是你自己想的,也是你自己這麼認為的,我跟曹爺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只能順著他。
  感受到她的高潮就要來臨,聽見她還在嘴硬,曹東明加快了手指的抽送,「事到如今妳還在逞強什麼,以為我的眼睛是瞎的嗎?」
  他吸吮著她的花核,將手指深深地埋入她的身體,直觸她體內最隱晦的那個敏感點。
  「啊!」林代容高叫一聲,在他的玩弄下達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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