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情網,在她掙扎時,他早已先下手為強;
錯貪歡愛,在他掙扎時,她早已先轉身離去。

四年前,她無情離去,不曾想過再有相遇的一日;誰知,
四年後,再重逢,她竟成了他床上的階下囚。
他的輕薄,她羞澀難當;他的冷漠,她的心隱隱作痛,
曾經追著她跑的男孩,而今已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高大挺拔的俊朗身形,教女人心醉,還有那魅惑的俊雅,
都曾被她拋棄,可惜,這一次,他不肯放手了。
什麼,她要出嫁!這女人竟然敢背著他出嫁!
惱得他再也管不住身分之別,火大的強行將她給押回府,
如果她想當新嫁娘與男人上床,當然可以,但對象只能是他,
為此雲墨強勢的將人給娶回當他的少夫人。
櫻寧不懂,看來恨她入骨的雲墨,為何要大陣仗的迎娶她,
甚至在床上,那一點溫柔撫弄都沒有的佔有,疼得她輕泣,
為什麼明明不愛,卻老愛強壓她上床,一次又一次的折騰,
強要她的取悅?直到雲墨那一句句蕩人心漾的情話吐出,
櫻寧苦笑,也才懂得,原來不是不愛,而是因為愛得深才不捨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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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暮色漸深,緩緩地籠罩了整座玉陵城。
  城內,萬家燈火,炊煙嫋嫋,煙火人家煮沸一鍋柴米油鹽;城外,輕煙撩亂,遠方的沙漠燃起了篝火,零星點點,天際邊似乎有歡快的歌聲,隱隱地傳來……
  與燈火輝煌的前院不同,郡守的府宅某處卻是漆黑一團。
  沒有掌燈,房間很安靜,黑暗中,唯一可以聽到是一粗一細兩道呼吸聲,似糾纏,似疏離,連空氣,也透著如冰般的薄涼。
  望著眼前那張清麗絕俗的容顏,雲墨的內心猶如五味雜陳。
  他自幼在侯府長大,錦衣玉食,在祖父身邊見過奇人異事,識過人間醜惡;商場官場,官場商場,在他眼中其實就是名利場上的翻雲覆雨。
  為官者的喜歡勾結富商,尤富的喜歡巴結官家,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從對方身上換取各自需要的利益。
  軒轅侯府,有錢,又有權,便成了有勢;所有人都敬畏他,巴結他,一心阿諛奉承著,哪怕會黑白顛倒、善惡不分,只要隨他高興,人人皆大歡喜。
  唯有身下的這個女子,「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是獨獨與眾不同的。
  她從來不曾刻意討好他,甚至更多的時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看著少年時代的他猶如跳梁小醜,做著可笑的惡作劇……久而久之,失了心,一頭栽進去的,反而是他。
  他喜歡她。她是他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女人。
  詩詞中說:「若有知音見採,不辭遍唱陽春。」他的心中,於她,即是如此。
  他視她為知己、姊姊、愛人,從來沒有小看她,他寧願傾其所有,只想換得她淺淺一笑。
  然而,待她好又如何?將整顆心捧到她面前,她還不是視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屣?毫不留戀地一走了之?
  他永遠記得,那一晚的「望塵軒」,裡裡外外都經歷了一場龍捲風似的大浩劫,丫頭小廝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被失心瘋樣的主子一併收拾了。
  夜靜更深,月色淒涼,沒有人敢進來點燈,他坐在一片狼籍的屋子裡,將剛才被自己狠狠揉皺丟棄的那幅字拾起,那是她留下的字。
  他燒了屬於她的一切,最後,只剩下這個了。
  他捨不得將它也付之一炬,這是他僅剩的、唯一的念想了。
  珍寶般地,憑藉著從窗外投進來的冷冷月光,他靜默地坐在桌案前,仔細、認真、小心翼翼地將宣紙上那些淩亂的皺褶撫平。
  可惜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幅字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就如同他的心一般,受過傷,怎麼會輕易地癒合呢?
  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著他、逼迫著他:不要再待她好!如果能用強迫、不擇手段、甚至是死皮賴臉,才能讓她留下來,不再離開他,他不介意使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
  他雲墨身為商人,唯利是圖,一身銅臭,從來就不想做什麼大善人,如今生意遍布南北,在商場上更是少不了爾虞我詐、明爭暗鬥,被人罵做是「奸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何曾在意過?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界定在哪裡?
  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在不在自己身邊,如此而已。
  問題是,她會在乎嗎?
  不會。
  那一日,她帶著銀票毫不留戀地走了,他卻因此大病了一場,發著高燒,迷迷糊糊中聽到荷香、繡菊的啜泣聲,以及郝管家忿忿不平的聲音。
  「真沒想到,那櫻姑娘,看起來仙子似的人物,怎麼……怎麼也……
  怎麼?是什麼?
  他強撐著不讓自己的意識消耗殆盡,他想知道,祖父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櫻姊姊當真拿了一萬兩銀子離開他了嗎?
  「郝管家,你當時不是在場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櫻姑娘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荷香抽抽咽咽地說出了她心底的疑問。
  「其實我也不明白,就覺得櫻姑娘跟老侯爺倆像是打啞謎,兩人一問一答,也不過四句話,叫人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
  接著郝管家就將自己在那雕花鏤空書櫥後聽到的,一字不落地全部說了出來;一陣靜寂,顯然還是沒人能猜透其中的玄機。
  荷香、繡菊、平安幾個人聽了,縱使想破腦袋,又哪裡能懂?只得疑惑地問:「那老侯爺到底有沒有要趕櫻姑娘走啊?」
  「沒有。」
  隨著郝管家篤定的回答,他的心底掠過悲哀,徹底跌進了無盡的黑暗。
  如今,回想那些過往,仍是痛徹心腑。

                           

  「櫻姊姊,妳知不知道……」俯下頭,銳利的黑眸與她對望,他咬牙切齒地道:「四年前,我最恨妳的是什麼嗎?」
  櫻寧使勁咬著嘴唇,搖頭。
  「原來區區一萬兩銀子,就能讓妳毫不猶豫地甩掉我!」他像一頭受傷的獸,滿眼都是重創,俊雅的面龐俊美狂野,黑瞳裡閃著熊熊怒火。
  妥協、離開、毫無留戀,她、不、要、他、了!
  在她眼裡,他竟然還不如一萬兩銀子。
  多麼可笑的事實……
  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角,隱藏著眼底看不分明的苦澀,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嫩滑如玉的臉頰,好半晌,才聽雲墨半真半假、狀似玩笑地對她說:「如果……真的在這張臉上劃上一刀,留個印記疤痕什麼的,櫻姊姊會不會就真得嫁不出去了?」
  明知道他在嚇唬自己,可他陰鷙的話語讓櫻寧忍不住蹙了下眉,心裡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倏地亂作一團。
  她沒想到,長大的雲墨,竟會將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步步緊逼到手足無措的地步,是他變強了,還是她被時光和歲月磨去了稜角,變弱了?
  她很少在意旁人用何種眼光看待自己,僅憑她「一把年紀」了還未嫁出去,依然處於「摽梅已過,嫁杏無期」的尷尬境地,就可見其行事作風與那標新立異的外婆十足相似,可是現在,她卻忍不住想解釋、想傾訴、想告訴眼前的男子,自己不是他想的那樣的。
  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櫻寧急急地開口:「少爺,你聽我說,其實……
  怎知還沒等她說完,就見雲墨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目光睥睨著自己,唇角彎出一個譏誚的弧度,硬生生地打斷她的話。
  「櫻姊姊是不是想說,妳當年並不想離開,妳的所作所為是不得已而為之?堂堂禦膳房總管的女兒,又差點嫁進中州玉家的櫻姊姊,怎麼會在乎屈屈一萬兩銀票呢?」
  語氣仍是輕描淡寫,字句卻是一連串的指責,櫻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與他語氣不同的是,他的黑眸裡,有一縷一縷的恨透出來,明顯得令她心驚肉跳。
  「但話說回來,世上哪有人會不愛銀子呢?不是有一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也許越是看起來淡泊無欲的人,越是貪求無厭,櫻姊姊,妳是不是這樣的人呢?如果妳是這樣的人,為什麼又要退了玉家的親事?這可是得不償失的事,還是說對那玉家,櫻姊姊也想耍什麼花樣,來個欲擒故縱嗎?」
  原來,他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將她判了死刑,他認定她是一個貪財忘義、居心叵測的女人,他的語氣充滿了厭惡、譏誚和輕蔑。
  櫻寧心中一陣陣地發苦,好像全世界的蛇的膽汁都在自己的胃裡反復攪動,生出滿口說不出的苦澀,苦得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惜那個玉中石不是個癡情人,不過短短幾年,家中就已妻妾成群,櫻姊姊的詭計,恐怕是落空了。」
  雲墨見她緊閉著嘴怎麼也不出聲,語氣更加陰鬱,甚至帶點絲絲浪蕩,顯得狎昵、輕佻又刻薄無情。
  「好吧,就算櫻姊姊沒有那樣的想法,可這退了玉家的婚事不是好幾年了,怎麼到現在還沒能覓得如意郎君呢?還記得荷香姊姊嗎?她現在都是好幾個小鬼的娘了。」薄唇不懷好意地挑起笑意,「難不成,櫻姊姊還真想當一輩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他的話叫櫻寧既難堪又窘迫,她緊緊地抿住發白的唇,臉上卻「騰」地浮起熱潮。
  是啊,時光如白駒過隙,四年很快就過去了,她已是雙十年華,這個年齡的女子,放在平常人家,早就為人妻、為人母,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唯她依然如閒雲野鶴般,絲毫不受情感牽絆。
  自從她私自退了玉家的婚事,母親憂心忡忡,表面上隨著她,背地裡一再追問她的終身大事究竟做何打算,她只推託一切等父親回來再商量,每日守著「得味居」的生意,一面暗地裡打聽父親下落,一面照顧家人。
  其實這四年中,無論在玉陵城還是蓬山,上門求親的男子也不少,也有家境殷實、人品正派的,可是她仍然沒有點頭答應。
  自己到底在期盼什麼呢?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是覺得,人與人之間,哪怕相處一輩子時間,也許都不能相互瞭解透澈,又何苦要嫁給一個陌生男子,終日過著「相敬如冰」的生活?
  她很慶幸自己不是男兒身,不用背負著傳宗接代的責任,裴家的香火還有三個弟弟傳承呢。

                           

  弟弟!
  呀!水眸突地睜大,櫻寧又驚又愧疚地輕叫一聲,猛地掙脫雲墨的懷抱,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三三和小豹他們還被關押在軍營裡,她怎麼會把他們給忘記了?
  「是不是……
  她開始懷疑,會不會是雲墨故意設了個圈套把三三他們抓住的,可是話到臨出口,當櫻寧回頭看見那張俊秀的臉孔,那雙彷彿能壓人魂魄的黑色瞳眸時,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始終不信他真的會算計到自己頭上,這一切一定只是巧合而已,是自己多心了……
  櫻寧咬了咬唇,「少爺,我弟弟淘氣,跑到軍營裡玩,被關起來了……
  雲墨好整以暇地半躺在榻上,撐著一隻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垂下長長的睫,低低地央求道:「能不能……能不能拜託少爺,請苻少將軍放了我弟弟,他們年紀還小,不太懂事,並不是故意要闖到軍營裡去的。」
  她預料雲墨這次恐怕是與苻家軍一道同來玉陵,身為軒轅府尊貴無比的小侯爺,一個小小的忙對於他來說,應該只是舉手之勞吧!
  雲墨靜靜地聽她語氣急切地解釋著,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顯得甚是愉快,最後才低笑著問:「四年不見,櫻姊姊怎麼突然變笨了?」
  什麼?櫻寧微愕,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停頓了幾秒,才猛地恍然大悟,「抓他們的……是你?」
  「呵,真叫人失望,原來櫻姊姊並不像我想像中那樣聰明,這麼個小把戲就能把妳引了來。」雲墨狀似遺憾地搖搖頭,但那說話的口吻絕對沒有任何失望的歎息。
  「你抓他們做什麼?」櫻寧從驚愕中回過神,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揶揄,徑直追問著:「他們還是小孩子……
  「小孩子做錯事,也是會受罰的……」支撐起一條手臂,俊顏慢慢地逼近她,雲墨盯著她驚訝的美眸,緩聲道:「這是妳告訴我的,還記得嗎?」
  櫻寧張張嘴,才發現唇角乾澀的慌,半晌,方吐出一句:「你……不要為難他們。」
  「這個妳放心……」他一笑,又安逸地躺回原來的地方,「我怎麼會為難他們呢?他們可是櫻姊姊的弟弟,只是不巧,恰恰讓我撞上了。」
  他騙她的!她的三個弟弟,怎麼可能是恰恰好碰上的?
  這話只能騙騙她罷了,他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早就派人暗中打聽清楚了她在玉陵城裡的一切。
  她開的飯館,飯館裡有些什麼菜色,有幾名夥計;她的母親在距玉陵不遠的蓬山居住,三個弟弟則跟著她在城裡念私塾……
  既然查清楚了,那就開始行動吧!
  每個男孩子年幼時,都有過成為英雄的夢想,那三個小鬼頭自然也不例外,每天都會按時來到軍營外,興高采烈地觀看將士們操練演習。他不過是略施小計,小鬼頭們就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陷阱,變成引她上鉤的餌。
  「櫻姊姊,擅自亂闖軍營,再加上一條『竊盜』的罪名,這事情恐怕就可大可小了!噢,對了,櫻姊姊應該還不知道,苻少將軍的帥印是在令弟口袋裡找到的這件事吧?」
  這些話,櫻寧完全明白了。

                           

  他在報復她!
  因為她曾經騙過他,所以他恨她入骨,現在她落到了他手裡,他打算要把這筆債連本帶利地全部討回去!剛才他不是還笑著對她說,只要是欺騙過他的人,他都會讓他們後悔嗎?
  櫻寧迫使自己鎮靜下來,收斂起所有的焦急與慌亂,「這裡面一定有所誤會,我的三個弟弟絕對不會是賊,他們現在在哪裡?我要見到他們。」
  「別擔心,在櫻姊姊來之前,我剛派人到軍營裡看過了,他們還挺乖的,當然了,落在苻少將軍手裡不乖就有苦頭吃了,櫻姊姊應該有所耳聞吧,苻卿那火爆性子比四年前更甚,如今掌了帥印,又把軍紀看得比命還重,做起事來,翻臉就不認人的。」
  苻卿的惡名,早就傳遍了整個驪京,仗著皇後娘娘的勢力,在朝堂上下都屬「螃蟹」,橫著走!
  可櫻寧不傻,什麼苻少將軍,分明是雲墨打著苻卿的旗號做惡事,自己還故意裝模作樣扮好人,幸災樂禍地想看她變成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抿了抿唇角,櫻寧冷著一張俏臉,「既然如此,敢問小侯爺,苻少將軍打算怎樣,是開堂審理、公事公辦,還是乾脆濫用私刑?」
  這一聲「小侯爺」一出,雲墨雖然表面一派平靜,心裡簡直要給她氣死了。
  聽聽!她連對他的稱呼都改了!
  她叫他「少爺」,那是軒轅侯府裡對他的稱呼,軒轅侯府是什麼?
  是他的家。
  家裡上上下下都叫他「少爺」,外人才尊稱他為「小侯爺」,看樣子她是真個兒一心一意要跟他撇得乾乾淨淨,甚至迫不及待地,如外人一般叫他一聲「小侯爺」,迅速拉開距離!
  她倒是想得好,可惜他不願意。
  「我想想,犯軍紀似乎要挨五十軍棍吧……」雲墨提醒她,「妳最小的弟弟才十一歲,怎麼受得了五十軍棍?」
  櫻寧怒極,玉顏如火,她瞪著他,斬釘截鐵地道:「我弟弟犯了錯,我身為長姊,便是有教導不嚴之罪,自然由我來受這些軍棍,小侯爺可以將我一道關押起來。」
  「呵,還真是姊弟情深啊!可惜我沒有兄弟姊妹,實在是不能體會櫻姊姊這樣的感情。」雲墨搖搖頭,直歎氣。
  他的語氣半真半假,其實還是隱藏著叫人無法察覺的淡淡憂傷,櫻寧雖然惱他所作所為,可因為是知道他身世的,聽在耳裡,心中仍然不禁一陣悸動和不忍。
  「不是的,其實我……」她原本想說「我可以做你的姊姊」,可那沒說完的話,在看到那清朗好看的眸中,閃出的一道逼人的火光後,自動自覺地全部噎回到肚子裡。
  要妳當什麼好人呢?裴櫻寧,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讓一個王侯公子心甘情願地敬妳為姊?真是癡人說夢!
  果然,雲墨因為她的一廂情願整個兒被激怒了,他像一隻受到挑釁的獸,年輕而修長的身軀從床榻上一躍而起,突然從背後將她纖細的身子整個用力抱住!
  「啊!」她來不急躲閃,隨著他的動作驚叫出聲,落入他懷中的嬌軀,瞬間僵得比石頭還要硬。
  「妳在自欺欺人嗎,櫻姊姊?」他一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另一隻手去抓她並不滑嫩的右手手指,說一不二地拉在手心裡,直接朝自己的下腹部拽去……緊緊按住!
  隔著質地精良的衣袍,腿間那硬硬的、炙熱的男性象徵與她的掌心緊密相貼,熱氣瞬間竄遍了櫻寧全身,腦子裡「轟」地一聲,她從頭到腳,甚至連耳垂都紅了。
  想縮手,卻被他緊按住不放,隨即聽到雲墨冷笑一聲,張嘴在如白玉貝殼似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姊弟之間,會做這樣的事嗎?而且,我們在四年前就已經做過了……妳忘了嗎?」
  聞言,櫻寧整個人都恨不得鑽進地底下。
  她怎會忘記那一晚!那是屬於他們之間最為親密的時刻,像戀人一般擁抱、親吻,摻雜著臉紅心跳的喜憂與驚慌失措,宛如複雜的情結,一直無法敘述……

  第二章

  柔軟手心裡的那長柱型的硬物,似乎還有越來越粗硬的趨勢,火熱、腫漲,燙得櫻寧整個人紅得像油鍋裡的蝦子,逼得她一咬唇兒,惱道:「你若是惱我,就衝著我來,何必連累無辜?」
  「聽櫻姊姊這話說的,我哪裡會惱妳,又怎麼是濫殺無辜之人?妳實在太誤解我了,真叫人傷心啊……」雲墨滿臉都寫著失落與黯然,心頭越恨,面上就越是要裝作純良無害的樣子,他早就不是四年前被她騙得團團轉的少年了,現在的他有的是法子逼她就範!
  果然,這一會兒強硬、一會兒示弱、一會兒對她冷嘲熱諷、一會兒又自嘲自哀的小侯爺,這古怪性情真把櫻寧弄了個措手不及。
  他自小就性格多變、反覆無常,長大了越發難以捉摸,不知道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櫻寧心中發急,一面妄想掙脫他的掌控,一面急切地問:「那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雲墨沒放開對她的掌控,卻又任由她胡亂掙扎,似乎很享受那隻不乖的玉手給自己帶來的快感,甚至還因為過度銷魂低喘了兩聲,於是櫻寧再也不敢動了。
  他牽唇輕笑一聲,才慢條斯理地說:「是這樣,我這裡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櫻姊姊想不想聽聽看?」
  雖然櫻寧覺得此時的自己,多少有些像頭被他牽著鼻子往死胡同走的牛,明知道這條路不對,可前方是懸崖絕壁,後面又無退路,只得漲紅著臉,硬著頭皮問:「什麼法子?」
  雲墨親昵地將下巴擱在她肩頭,「不如……」他的嘴唇貼著她的耳畔,語氣裡盡是蠱惑,「我娶櫻姊姊做娘子,那麼櫻姊姊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我與苻卿是總角之交,對我那幾個犯了錯的小舅子,他必然是要網開一面的。」
  櫻寧一怔,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臉,訝異的水眸對住他,盯著他俊秀的挺鼻,黑如夜空的星眸,她的玉顏上寫滿了困惑和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我娶妳,不好嗎?」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心裡的那團疑雲越來越大,櫻寧完全被他搞糊塗了,這……算哪門子兩全其美的辦法?
  「是這樣,」雲墨一挑眉,懶散地一笑,「我爺爺要我訂親,對象是戚太師家的那個戚敏茹,櫻姊姊還記得她吧?」
  戚敏茹?所以呢?一股難以言語的澀,突然湧上了櫻寧的喉嚨,她看著他,「這與我有何關係?」
  他聳聳肩,似是不以為然地道:「櫻姊姊應該知道,我自小就與爺爺不對盤,他要我娶誰,我偏不娶誰,他不喜歡誰,我便偏要娶。」
  原來,如此!
  櫻寧半晌都沒說話,她早該想到,他堂堂一個小侯爺,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可為什麼在乍聽那句話時,她的心,還是會「砰砰」地亂跳起來?
  四年不見,他已不是當日那個外表看起來像小惡魔,內心卻擁有份純真的少年了,他算計祖父,而且還拿她做棋子。
  靜默了幾秒鐘,櫻寧在心裡悄歎一聲。
  她自幼受外祖母薰陶,性子與其頗像,向來性甚勁直,折則折矣,終不曲撓,看似淡然,其實是寧折勿彎,這幾年隨著年齡漸長猶甚,絕不會因為他人的誤解而多解釋半句。
  與其說她性格淡漠剛直,不如說是薄涼,在她心中,家人最重,雲墨因與她有主僕之誼、姊弟之意,又有懵懂的男女之情,其實應是次之的位置,可惜雲墨不該拿她的家人要脅她,還提出這麼個荒唐的建議。
  她心道:我行事如何,是我的事,你若是要知道,說不說在於我自己;誤解了我,那是你的事,我何苦因為你的誤解去委屈難過、哭天呼地,祈求你的原諒?再說,你與老侯爺如何,那也是你家的事,你若是真心要娶我,何必搬出老侯爺出來?
  一轉念間,原本藏在心裡的一份朦朧、似乎伸手也無法抓牢的情絲,就要被眼前的現實給抹殺了。
  「櫻姊姊莫非不願意?」雲墨的心吊在半空中,她不會知道,他有多麼緊張;她不會知道,他有多麼期盼她點頭;她不會知道……
  所以他只看到她對著自己淡淡一笑,口齒清楚地回答說:「小侯爺的好意,櫻寧心領了,只是櫻寧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小侯爺卻是松柏之質,經霜彌茂,所謂『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逾』,道既然不同,還是不相為謀的好,櫻寧願意替弟弟領罰。」
  沒有人再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越發輕了。
  屋子裡,又陷入了長久的寂靜中。
  靜!很靜,靜得像是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沉重地要令人窒息。
  可是,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啪」地一聲,頃刻之間,碎掉了……

                           

  玉陵城裡,有一間叫「得味居」的飯館。
  這間小飯館青磚素瓦,沒有雕簷映日,更沒有畫棟飛雲,也絕不聳入碧雲,走進去僅僅是樸樸實實的兩三間門面,大廳裡擺著乾淨的桌椅,後院還帶著小小的院落和廚房。
  前面大廳裡,一個掌櫃,兩個跑堂的小二;後院廚房裡,三個紅白案師傅,寥寥數人,就跟這條街上其他的飯館一樣普通,甚至更加不起眼,可是這裡的飯菜,卻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如既往地引人垂涎三尺。
  先不說那裡面冒出來的奇特香味兒有多勾人,僅是那些掛在店內牆壁上的菜單,就能叫人好奇心大起。
  櫃檯旁的牆壁上,靠右掛著的那一排漆著朱紅色的木牌上,用很漂亮的楷書,寫著滿滿的菜名,什麼「珍珠翡翠白玉羹」、「荷包牡丹蝦」、「瑪瑙豆腐」、「螃蟹釀橙」、「如意卷兒」……這些像是宮裡禦廚們常愛用的菜名兒,意在取個好兆頭,哄天子、娘娘們高興。
  旁邊從上到下,依次是另一排木牌,龍飛鳳舞地寫著的是,「梨炒雞」、「荔枝肉」、「乳釀魚」、「虎皮肉」、「脆皮鴨」……叫人忍不住好奇,這館子究竟是哪裡的風味,怎麼東南西北的口味,都要往這裡來湊湊熱鬧,匯聚一堂呢?
  等等!還有最左邊那一排寫著「玉管麵」、「徽墨酥」、「麥光糕」、「黑白月餅」……,這樣的菜單,僅聽這取的名兒就更奇怪了,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樣的飯館,別說城中的那些饕餮了,縱使是小川子這打京裡來的,多少也算是見過些大世面的人,這幾天也覺得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館子,頗有些名堂。
  沒錯!有名堂,而且有大大的名堂!
  要不然自家那百般挑剔的主子,怎麼就一門心思地看上這家了呢?
  第一次踏進這不起眼的小飯館時,其實小川子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屑的。
  首先,這不屑來自於京裡人天生的優越感,想想看,千裏迢迢地從京城來到這邊關,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無論是穿衣打扮、說話的口音,還是旁人看過來的眼光,都能叫人自我感覺良好,自然比其他那些當差的同行都要高出一等了。
  其次,是抱屈自己的大材小用,想他小川子,一是在府裡資歷淺,二是年紀輕,一直沒被主子委以重任。這次到玉陵來,正巧碰到郝管家在京裡處理府中要緊事務,加上平安又被派去了溯洲辦差,這才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跟在主子身邊。
  原想著,怎麼說也是替主子鞍前馬後,上傳下達各類軍機大事,誰知主子派給自己唯一的任務,竟是日日到這裡來,將主子欽點的美食佳餚帶回去。還好這家不做早點,要不就鐵打的一日三餐,跟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館子拉扯不清了。
  小川子實在是想不通,這小小的飯館,做出來的飯菜,難道會比郡守府裡的菜餚更加精緻美味嗎?
  就連在侯府時,換得最勤的,就是廚房裡的大師傅,可見主子的嘴有多刁。再說了,主子是個多金多貴的人,萬一吃壞了身子,多少人要跟著遭殃,這怎麼得了喔!
  所以打從那天,小川子一踏進「得味居」起,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打定主意想給這小地方來個下馬威。
  一進門,先是大搖大擺地往一張桌邊一坐,接著一拍桌子,趾高氣揚地叫了聲:「喂!有什麼能擺得上桌面的,全給小爺我擺上來!」
  店雖小,可那過來招待客人的中年掌櫃,人雖然其貌不揚,可顯然也是個有氣節的,擡眼一看,對方是個臉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小子,瞧著眼生,就想應該不是本地人,又一聽對方說話,明顯京裡的口音,當下便笑了笑,彬彬有禮地問:「不知小哥是要全樣兒的呢?還是只單點?」
  怎麼點個菜還分全樣兒和單點?小川子聽了,不由得奇怪地道:「什麼……叫全樣兒的?」
  掌櫃不急不促地一一告知:「全樣兒的嘛,好說,就是店裡擺得上桌的,全給小哥呈上來,只是用料比較繁瑣,這一時半會兒的恐怕備不齊,所以還須寬限些時日,讓小店準備、準備才好。」
  小川子於是點點頭,「行!大概幾天?」
  「兩天後即可。」
  小川子豪氣地一揮手,闊氣地說:「沒問題,全樣兒的一桌要多少銀子?」
  「不多,三百兩足矣。」
  小川子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掌櫃,心裡默默道:你還真敢說啊,你怎麼不去搶呢?
  掌櫃見狀笑道:「如果小哥怕小店欺生客,信口開河,也可暫時只付訂金,待兩日後用過菜色,若滿意,再付餘款也行。」
  「這還差不多!」小川子哼了聲,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錢袋,再拿出一小錠金子擱在桌上。心裡還美滋滋地想:瞧自己多會給主子當家,若是主子知道了,必定會誇自己機靈沒被黑店宰了吧!
  掌櫃的將金子收下,笑容可掬地道:「多謝小哥,小店馬上去籌備材料,兩日後,敬請小哥光臨。」
  「好……噯!」小川子轉念一想,又叫住他:「等會兒,你先報下菜名給我聽聽,回去我家少爺問,我也好答。」
  「哦,是這樣,那也好,小哥,你聽好了!」掌櫃頷首,拿起茶碗,先「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大口茶水,才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氣,開始氣壯山河地報菜名了。
  「首先是八盤『切時果』,分別是春藕、鵝梨餅子、甘蔗、乳梨月兒、紅柿子、切柳丁、切綠桔這些;接著是十二品的『時新果子』:金桔、葴楊梅、新羅葛、切脆橙、榆柑子、新椰子、梨五花兒等;而後則是十二味『瓏纏果子』,名目有荔枝甘露餅、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瓏纏桃條、酥胡桃、纏棗圈、纏梨肉、香藥葡萄、纏松子、糖霜玉蜂兒、白纏桃條……
  小川子聽得直咋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掌櫃的氣都不帶喘,繼續滔滔不絕道:「這些果子上完後,就是正菜的『十五盞』了:第一盞是『乳釀魚』、第二盞是『珍珠翡翠白玉羹』、第三盞是『羊舌簽』、第四盞是『梨炒雞』、第五盞是『荔枝肉』、第六盞是『鴛鴦炸肚』、第七盞是『鵝肫掌湯齏』、第八盞是『螃蟹釀橙』、第九盞是『南炒鱔』、第十盞是『鮮蝦蹄子膾』、第十一盞是『五珍膾』、第十二盞是『瑪瑙豆腐』、第十三盞是『荷包牡丹蝦』、第十四盞是『虎皮肉』、第十五盞是『三脆羹』。」
  就這些菜名兒,當下僅是聽,小川子就已昏了頭,哪裡還有心情來找碴?
  誰知那掌櫃的還不依,仍然跟那念經的老和尚似的絮絮叨叨:「此外有插食八品,分別是炒白腰子、灸肚胘、灸鵪子脯、潤雞、潤兔、灸炊餅……
  小川子猛地跳起來,朝外直衝,他被嚇得逃之夭夭啦!
  掌櫃的是個敬業的人,仍然不屈不撓的,跟著追出店門,在後頭扯著嗓子喊:「喂!小哥等等!還沒說完哪,最後還有酒果子十道,分別是: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時新果子、獨裝巴欖子、鹹酸蜜煎、裝大金桔小橄欖、獨裝新椰子、四時果四色、對裝揀松番葡萄、對裝春藕陳……………………
  小川子驚慌失措地捂住耳朵落荒而逃,唯恐被追上。
  那樣的店,就算不是黑店,也勝似黑店啊!

                           

  想想就心有餘悸,小川子驚魂未定地回到郡守府,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劈裏啪啦一番大吐苦水,一向難伺候的刁蠻主子不僅不惱、不驚、不奇,竟還忍俊不禁地「噗嗤」笑出了聲。
  「少爺?」小川子受得驚嚇不小,尤其是看到最近數天都像被人欠了十幾萬兩銀子,心情不爽的主子竟然笑了,嘴巴就張得能塞兩個雞蛋進去。
  「過兩天,你再去就是了,那店裡要多少銀子都隨它,你儘管付,不用討價還價。」
  可惜主子很快斂起笑容,交待過後,再次開始裝憂鬱,那張俊得足以讓玉陵城的婦孺尖叫的臉孔,直愣愣地對著窗外,眉頭深鎖,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
  於是過了兩天,小川子聽從指示,再次蒞臨了「得味居」。
  這一次可不像頭一回那樣囂張了,而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可惜,「得味居」的那排場,完全沒讓他遂心。
  因為實在是太高調了!
  一道一道的菜餚,被接連不斷地端上桌來,很快一個桌子就擺不下,又俐落地加了一張桌子,沒多久是第三張、第四張……
  目及處,滿眼都是精緻美食,無論是「玉膾絲蓴」、「野味飛禽」、還是「青紅翠綠」,皆以精妙的刀工、絕佳的火侯、秘製的調味,或炒、或燒、或燉、或炸、或蒸、或煎、或爆、或煲、或燜、或溜……各種食物的香氣纏繞在一起,撲鼻而來,實在是「碧油煎出嫩黃深,滑欲流匙香滿屋」,別提有多香了!
  店裡店外,裡裡外外都圍滿了人,玉陵城裡的老百姓,像看耍猴兒般地看著坐在桌前那唯一的「京裡人」。
  這樣的排場,這樣的陣勢,叫小川子實在是受寵若「驚」。
  瞧,那上菜的,除了機靈精瘦的小二,就是肥胖可親的大嬸,遠不及宮裡的仕女來得美貌,但,只要看一眼那菜色,還真有皇宮大內的派頭。
  「小哥,您看您是先吃著,還是先喝杯定神茶收收驚?」專門候在一旁伺候的掌櫃,瞧見他目瞪口呆地傻樣,十分好心地上前問了聲,「或者您不知道要先吃哪一樣,先聽我再報一遍菜名兒?」
  「別!您千萬別!」小川子兩手亂擺,生怕他又來一堆「果子」、「條兒」和「餅子」。
  「那……」掌櫃的困惑地問:「那小哥這是怎麼了?」
  「喏……」小川子就愁眉苦臉地用手朝對面茶樓一指,「我家少爺,非要在那裡用餐。」
  「哦……」掌櫃的朝茶樓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心下卻悄然歎道:想必這家的少爺有些不便出來,可惜了!既然投胎到這麼有錢的人家,怎麼就偏偏生有缺陷,不敢出來以真面目示人呢?
  於是「得味居」裡的人,又「霍霍拉拉」地大搬一氣,將那些美食全給轉移到了對面的茶館。
  這下老百姓們不樂意了。
  「嘁!真小氣!」
  「可不是,聽說這頓飯值三百兩銀子哪!咱們吃不起,看看都不行嗎?」
  「哼,有錢人了不起咩!」
  「就是!不如跟著去茶樓,看是什麼人!」
  「是呀,茶樓不也開門做生意嗎?」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人敢進茶館去,因為茶館外頭如天庭裡南天門前的神兵神將般,同樣也守著三個面無表情的大漢。
  大漢們個個面如黑鐵塔,不苟言笑,而且似乎生怕驚擾了那神神秘秘地躲在茶館裡品嘗美味佳餚的主子,於是不約而同地拿銅鈴般的眼睛往人群一瞪,裡裡外外便立即鴉雀無聲。
  唉,有錢人啊有錢人,吃個飯還有人保航護駕!眾人心裡又是一陣鬱悶。
  莫約一個鐘頭的樣子,那「見不得人」的「少爺」用完了午膳,似乎很是心滿意足,派小廝付了剩下的銀兩,然後將剩餘的食物打包,由三個大漢拎著揚長而去,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爺呢?依然是半點人影都沒瞄見。
  「得味居」的人去茶樓搬了碗盤,眾人一看,嘩,那叫一個乾淨啊!竟然一點殘湯剩飯的都不留下來,可見越是有錢人越是小氣啊!
  自這天起,此事一傳十,十傳百,搞得整個玉陵城都轟動了,「得味居」天天人滿為患,光是圍在那看菜單兒、聽掌櫃的報菜名兒的人就陡增了好幾倍。
  想想也是啊!如今這兵荒馬亂的,關外那些敢吃生肉的異族還盯著這滿城的「人肉」呢,誰願意吃頓飯就花上整整三百兩銀子,不是神經有問題,那一定就是太有錢了……燒得慌!
  可不是麼,絕對的太有錢了,燒得慌!小川子也這樣想。
  身為奴才,他萬萬不敢臆測自家主子是否是受了何種刺激,才搞出這種事來,反正他平時搞出來的離經叛道的事也不少了。
  至於說到有錢嘛,他小川子到是敢拍著胸脯打包票,若是主子說自己第二,絕對沒人敢誇口自己是第一。
  沒辦法,就是這麼牛!
  聽府裡的郝管家說,主子少年時非常頑劣,十分叫人頭疼,幾年前突然開始專心經商,藉著生意,大肆斂財起來。
  其實僅是老侯爺的家產就足夠吃上好幾十輩子了,可偏偏人家志向大,不是自己掙的,還偏就不要!
  這些年,憑著天分和勤勉,手下的生意做得是風生水起,分布大江南北,可謂「遍地開花」。「寶豐隆」的名號在商場上早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無論是在何處城鎮設立分號,必然會座落在商街上最繁華的地段,賺了個盆滿缽滿。
  錢莊、當鋪、繡莊、酒樓……等,只要能賺錢的,就沒有他家主子不敢幹的,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自從十天前來到這邊關玉陵後,主子到像是把所有的生意都拋至腦後,一門心思地留在這裡,不走了!這邊關雖然稱為「塞上江南」,可也遠沒有京城之繁華,沒有麓城之美麗,更沒有鄴都之富饒……這麼個地方,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就這般吸引主子的呢?
  反正,「吃吃喝喝」中渡過的日子過得飛快,一晃又是好幾天了。今兒,「得味居」精心籌備,要進獻給主子的是「四大美人」。
  西子、貂嬋、昭君、貴妃,如此香豔的名字,怎麼能不令人暇思?倘若真的換成活色生香、沉魚落雁的美人,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應該遠比那五百兩一頓的飯菜,還要更轟動些吧?
  可惜的是,此時此刻,那「四大美人」被擺進繪著煙青色花紋的白瓷大碗裡,成了給人裹腹的食物,再也妖嬈不起來了;又配上幾碟清淡可口的小菜,以及用早稻米蒸好的飯,細心地用精緻的食籃裝著,小川兒跟掌櫃的道了個別,才小心翼翼地拎著食籃出了飯館,直奔茶樓。

  第三章

  茶樓上,乾淨清雅,幽靜如常。
  房間臨窗的架上擱著幾盆嬌貴的蘭花,青翠喜人,溫潤的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蘭香。
  一壺碧螺春,一套茶具,一個穿著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
  聽到門簾微動,他擡起頭,只見那張俊逸的臉上,鼻梁挺括,黑眸如星,正是軒轅侯府的小侯爺雲墨。
  「少爺,菜來嘍!」
  大概耳濡目染,跟「得味居」的許掌櫃打交道久了,小川也開始學會報菜名了,他笑嘻嘻地道:「今天的正菜是『西施舌』、『貴妃雞』、『貂嬋豆腐』和『昭君鴨』,少爺,這些名兒可有趣得緊吧?」
  雲墨輕輕地「嗯」了一聲,仍然靜靜地端坐在桌邊,並沒有拿起筷箸。
  他看著擺上桌的菜餚,不僅沒有動筷,反而看著那些叫人口水直流的美食出神,他在回味什麼,或者,回憶什麼?
  那盯著眼前「貂嬋豆腐」的眼神,就彷彿在看絕色美人的臉,過於專注,又夾雜著說不清的情緒。
  小川子見狀,暗叫不妙!在到茶樓吃「得味居」的飯菜之前,主子喝得昏天黑地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想起就心有餘悸,萬一主子有個什麼好壞,他怎麼跟郝管家交待?
  生怕主子又搞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來,小川子趕緊插科打諢道:「少爺,這些菜為什麼要叫這些名字啊?什麼『西施舌』、『昭君鴨』……的啊,小的從來沒聽說過,可有什麼典故沒有?」
  唇角微勾,就聽雲墨細細道來:「『西施舌』其實是一種南方的點心,先把糯米磨成粉,然後再以糯米粉為包,放入棗泥、核桃肉、桂花、青梅等十幾種果料拌成的餡心,放在舌形模具中壓制成型,顏色如皓月,味道也香甜爽口。」
  「這『昭君鴨』則是將麵粉分離成澱粉和麵筋,澱粉製成麵條,麵筋切成薄片,用鴨湯煮,並輔以麻辣調料,吃起來酸辣涼爽,柔韌可口。」
  小川子詫異地聽著主子一一道來,彷彿早就品嘗過這些自己甚至聽都沒聽過的珍饈美味,他不禁一指那盤「貴妃雞」,插嘴道:「少爺,這『貴妃雞』我知道,有戲班子來咱們侯府裡唱過『貴妃醉酒』,就跟那有關係,是不?」
  他方才也做過功課,問過「得味居」的許掌櫃,才知道這道「貴妃雞」是用肥嫩的母雞作為主料,加上葡萄酒作調料,以文火清燉上三個時辰,成菜後酒香濃郁,美味醉人。
  不過小川子第一眼看到那「貴妃雞」時,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道:「不就是酒煮的雞啊,有什麼稀奇的?」
  「小孩子家的,你懂什麼?」時日長了,姓許的掌櫃跟他也熟絡起來,白了他一眼,略有些不忿道:「就那酒,你到哪裡能買得到?那可是咱們櫻姑娘親手釀的!」
  他的語氣充滿了驕傲和敬意,彷彿那酒只有王母娘娘的蟠桃宴裡才有,人間哪有幾回聞?
  只因一切得來煞費功夫!
  玉陵不產葡萄,櫻姑娘央人在西沂買來葡萄種,精心栽植,培育了幾年,直到去年才終於大獲豐收。
  飯館裡的每個人,都看過她仔細地用那些成熟的、晶瑩剔透的紫萄葡釀酒。
  先將酸米入甑蒸,氣上,將去皮尖的杏仁,與葡萄同於砂盆內一處,用蔗糖一鬥,熟漿三鬥,逐旋研盡為度,以生絹濾過,其三半熟漿潑,飯軟,蓋良久,出飯攤於案上,依常法候溫,入曲搜拌。
  所以,每道看似簡單的菜餚,背後都有一段複雜的故事,也包含著櫻姑娘的心血;做的人這般費苦功,享用的人,又怎麼能不懷抱感激,抱著虔誠之心進食?
  難怪主子已經對那小飯館「走火入魔」了,小川子由心至外發出由衷的感歎。
  雲墨沒空聽小川子的嘮嘮叨叨,專注地盯著眼前的豆腐。
  這道「貂嬋豆腐」,豆腐潔白,味道鮮美帶辣,湯汁膩香,他還記得,吃上一口,便是香嫩爽滑,舌底生津。

                           

  他纏著她問:「櫻姊姊,這不就是泥鰍鑽豆腐,為什麼要叫它『貂嬋豆腐』?」
  她圍在鍋竈邊忙碌著,笑盈盈地看他一眼,忙裡偷閒地說:「少爺聽過說書先生講『三國』嗎?這裡的泥鰍呢,就用來比喻那奸滑的董卓,泥鰍在熱湯中急得無處藏身,才會鑽入冷豆腐中,結果還是逃脫不了烹煮的命運;就好似王允獻貂蟬,巧使美人計一樣呢!」
  「這樣啊!嘿嘿,真有趣……」,他恍然大悟。
  從她口中說出的故事,總會吸引「忘塵軒」裡每個人的興趣,明明看上去就是個安靜淡然的人兒,身上卻有種無法形容的吸引力,叫他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然後,就再也不想離開。
  跟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無比開心的,他愛她,只想跟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愛他。
  半月前,在郡守府,他們分道揚鑣了;他因她的拒絕而惱羞成怒,很有大男子氣概地趕她走了,然後,借酒澆愁。
  其實他又騙了她,他根本就無心抓她的弟弟,甚至在她沒到郡守府前就放了他們,她一回家後應該就會看到他們。
  他騙她,是因為毫無把握!他平生第一次,做著毫無把握的事情,他可以隱約預見失敗,卻不願意面對,一再地一廂情願、孤注一擲。
  他的櫻姊姊,不同與一般的女子,她有主張,更有膽識,連那玉家的親事她都可以想出辦法去退掉,又怎麼會拘泥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因此他才想要逼她!最好是逼迫她答應嫁給他,成了他雲墨的娘子,只要成了夫妻,就再也不怕她一轉身又甩了自己,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但是依然沒有用!她是吃定他了,還是說他對她仍然狠不下心?
  若是在商場上,遇到這樣難纏的對手,他早就連坑帶矇,十八般武藝樣樣上場了,「心軟」,那是什麼玩意兒?
  可是她不同,她是他的櫻姊姊,是他愛的女人,當看到那張如水的容顏時,他就又變回了少年時代的自己,充滿了依戀、愛慕,哪怕恨她,卻還是不能硬下心腸。
  想她、念她,夢裡都是她!無奈人家已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駁回他的求親了,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哪裡還拉得下臉出現在她面前?
  所以他只能躲在茶樓上,遠遠地看看她,每天吃她煮的飯菜,以此慰藉思念之苦。
  唉,酒入愁腸,愁更愁!這才叫「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啊!
  雲墨將手裡的酒杯放下,滿桌的帳冊,看不下去。
  視線看向窗外,此時天已近黃昏,西邊的天際佈滿晚霞,從最深的紅到最淡的粉,如火焰、如春櫻,襯映著一層層的雲,如紗、如霧,柔和地浮動著,蔓延了大半個天空。
  金色的太陽慢騰騰地鑽進到了雲裡,不一會就被裹成了一個通紅的大圓球,掛在那裡,一點點地朝山坡墜落。
  整個玉陵城都籠罩在這一片淡紅色的光影裡,清亮而瑰麗,彷彿一幅絕世的畫卷。
  與此同時,和往常一樣,茶館對面的「得味居」裡,許掌櫃拿出算盤,趁著晚飯前的空檔,開始劈裏啪啦地算起帳來。
  「櫻姑娘,上個月的帳目已經弄好了。」他將帳本放到櫃檯另一邊端坐著的年輕女子面前,眼裡浮現出擔憂的神色,「本來上個月店裡除去開支還賺了不少,可是算上那一大筆銀子,反而虧了不少。」
  正在俯首認真地寫一封信函的櫻寧,聞言擡起頭接過帳本,同時輕輕地頷首,「好,我知道了,先生,辛苦您了。」
  「分內之事,櫻姑娘妳又客氣了。」許掌櫃關心地問道:「夫人在蓬山可還好?我家內人總唸叨著想去蓬山看看。」
  「多謝楊大嬸掛念,我這正跟娘親寫信呢,這個月太忙,沒時間回去看她,恐怕她擔心了。」
  「要不把夫人從蓬山接到玉陵來?大家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這樣的心思我幾年前就動過了……」櫻寧笑起來,「我娘親跟我父親離別時,說好了要在老家蓬山等父親歸來,這麼些年,娘親哪裡都不願意去,只一心一意在老宅裡等著,生怕父親有一天回來尋不著她。」
  許掌櫃感歎不已,「夫人真是難得的賢妻,獨自一人養育兒女,可不就是戲文裡那個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釧嗎?」
  櫻寧聽了這話,清麗的臉上不禁浮現出發自內心地微笑。
  母親終有一天會與父親團圓的,只要能讓母親一嘗夙願,就算她吃再多的苦,又有什麼要緊呢?
  想到這裡,腦子裡就浮現出一張油頭粉面的臉孔來,正色瞇瞇地盯著自己……
  櫻寧厭惡地皺起眉,搖搖頭,像趕走令人作嘔的蒼蠅一樣,欲將那浪蕩子給快速趕出腦海。
  「對了,櫻姑娘,那個姓賈的,這個月會不會又要來要銀子?」許掌櫃忽然想到什麼,無比擔憂地詢問。
  「會。」
  當然會,竟然吃定了她,姓賈的怎麼可能輕易放掉這麼條大魚?
  許掌櫃聽了,又遲疑地問:「那咱們……還是按他要的數給嗎?」
  「嗯。」不給能怎麼樣呢?錢財乃身外之物,若是真能像姓賈的說的那樣,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亦是義無反顧。
  許掌櫃歎口氣,「櫻姑娘,妳真的相信那姓賈的話嗎?」
  「嗯,他既然能說的有鼻子有眼,只怕不是空穴來風。」他竟然能描述出父親的相貌、年齡、口音,令她無法不信,這也是她老老實實被那姓賈的牽著鼻子走的原因。
  「可是那事兒,誰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論真假,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當它是真的。」
  許掌櫃點點頭,又道:「是啊,也沒有別的辦法,有一線希望總比沒有的好。」
  櫻寧沉默了一會,才笑道:「先生不用替我操心,哪天我撐不下去了,這『得味居』還是有您啊!」
  許掌櫃一聽這話,鼻子一酸,堂堂大男人的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得味居」這段時間不知道是觸了什麼黴頭,竟然叫城中大戶賈家那不成器的兒子賈仕給訛詐上了,仗著手裡捏著一個不知道從何處聽來的消息,對櫻姑娘大肆地勒索、敲詐,幸虧「得味居」生意一向不錯,再加上最近有個從京裡來的「冤大頭」客人,一日三餐都要店裡最精緻、美味的美食,好歹才能應付那姓賈的貪得無厭。
  這件事情,櫻姑娘瞞著所有的人,因他管帳,所以才將實情一五一十地告知。
  看起來淡然冷靜,實則善良敦厚的櫻姑娘,多麼的不容易啊!明明自己已經焦頭爛額,心急如焚,卻還在寬別人的心,叫不要替她操心,這樣的好姑娘,什麼時候才能遇上一段好姻緣,嫁一個好男子,有人疼愛,讓她依靠呢?
  最怕的就是那賈仕「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是在打櫻姑娘的主意,那可怎麼是好?
  許掌櫃心裡也是萬般擔心,但實在不願意再惹櫻寧煩心,趕緊轉了話題,聊起了城裡的新聞,以及店裡那個連面都沒照見的「冤大頭」客人。
  「姑娘,妳說城東和城西那兩邊的軍隊,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先前還指望著一起聯手把烏皖好好收拾,怎麼都過了這麼些日子,兩邊反而沒動靜了,難道瑛王爺跟苻少將軍會為了個人恩怨,將老百姓的安危丟到一旁嗎?」
  櫻寧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如果為了一己之私,置國家興亡於不顧,置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若是這樣,那名滿天下的瑛王與少年英雄的苻卿,也不過是獨夫民賊罷了。
  許掌櫃對那些「出工不出力」的「皇親國戚」們嘮叨了一陣,又指指對街的茶樓,好奇地問:「櫻姑娘,妳可知那天天在茶樓裡吃咱們店裡飯菜的,是何方人士嗎?」
  聞言,一雙水眸不由自主地朝對面眺望過去,唇瓣輕輕地一抿,似笑,又非笑,卻不曾語。
  「真是奇怪,聽那小川子的口音,分明就是打京城裡來的,可是問他,那小子死活不承認,說自家主子交待過,不能隨便跟人透露。」
  「先前聽小川子抱怨,說他家主子脾氣古怪著呢,看吃了這幾日,咱們燒什麼他吃什麼,付銀子也付得爽快得很,沒看出哪裡難伺侯呀?」
  「這到底是哪家的貴公子?放著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這邊關來吃喝玩樂,瞧這地方兒選的!」
  隨著許掌櫃越說口水越氾濫成災,櫻寧至始至終都沒開口,可是越聽著,唇角的那笑意,也就越來越大了。

                           

  正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這時對街茶館裡的夥計走進店來,叫聲「櫻姑娘、許掌櫃」,原來是將晌午小川子拎過去的食籃還了來。
  櫻寧走過去,伸出一雙纖纖素手,親自將那食籃接過,放在桌上,一層一層地打開,似水的目光落到那些碗碟上。
  嗯,四個主菜每一樣都動過了,甚至那道「貂嬋豆腐」似乎特別受人歡迎,吃了五六成的樣子,唯有那幾碟時令青蔬做成的小菜,動也沒動。
  兩彎清秀的眉,淡淡地蹙了起來。
  櫃檯後的許掌櫃略有些詫異地看著櫻寧的一舉一動,說實話,他還從來沒看見過自己這位冰雪聰穎、清麗淡然的女東家,何時會為客人的口味而如此費心的。
  三年前,櫻姑娘頂了這間鋪子,親自去請他這個因經營不善而倒了店的「舊主」,面對垂頭喪氣,家中還有白髮老娘和嗷嗷待哺幼兒的他,僅是盈盈一笑,言簡意賅地問他願不願意當店裡的掌櫃。
  沒有任何輕視的意味,也絕對不是以成功者的姿態自鳴得意,他在那妙齡少女臉上看到的,只有誠摯和平靜。
  彷彿這樣做,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先生?」
  「啊……」陷入回憶中的許掌櫃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問:「櫻姑娘還有什麼交待?」
  櫻寧笑了笑,「今兒三三他們下學堂回來,記得要他們到田邊幫我採些艾草回來,只要嫩苗兒,我要做艾粑。」
  「好咧。」許掌櫃趕緊點頭應了。
  臨近清明,又到了艾草飄香的日子,玉陵城的老少都會提著籃子到田邊地頭採擷艾草,回家後,將艾草的嫩苗加水,用大火煮爛,再和煮熟的糯米飯混在一起,舂爛如泥,放進炒熟後拘搗碎的芝麻和砂糖拌好的餡兒,捏成一個個墨綠色的扁圓形的糍粑煮,用蒸籠蒸熟,就成了軟韌甜香的艾耙。
  這本是南方的食物,卻被櫻姑娘的一雙巧手做出來,格外的叫人喜愛。
  良久,許掌櫃發現一個幾乎覺察不到的微笑,浮現在櫻姑娘唇邊,清麗的臉上有著一種優雅而溫柔的力量。
  接著,耳邊聽到一句天外飛仙似的話語,從她口中輕飄飄地說出……
  「還是不愛吃蔬菜,那可不行……
  咦?

  第四章

  既然主於脫離了醉生夢死的生活,擺明了要窩在小茶樓里混吃等死,那麽,就只好……繼續吃吧!

  問題是,與前幾日的雞鴨魚肉、飛禽走獸相比,今兒個簡直是個災難!

  小川子覺得眼前主子的臉色就跟盤子里那些菜色一樣,瞬間變成了翠綠。

  食籃里的飯菜,與往常一樣,照樣是熱氣騰騰,散發著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可是這也太過份了!

  素的!

  是素的!

  全是素的!

  每一道菜肴全是素的!

  從食籃里一樣樣的將那些菜端出來,這次小川子打死都不敢報菜名了。

  慘了!他在心里後悔莫及,怎麽就偏偏忘記告訴那許掌櫃,自己的主子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口味也刁得很,平生最最討厭的,就是吃素!

  主子對素菜的厭惡程度,非常令小川於記憶猶新;有一回,他與平安跟著主子出京,南下去瀧州,那是寶豐隆在驪京城外開設的第一個分號,在路上,平安聽說沿途有家寺院的齋菜遠近聞名,於是屁顛屁顛地專程跑去寺院給主子弄來一頓齋飯,誰知還來不及邀功,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罵得平安,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和尚才吃素,你少爺我是和尚嗎?

  就算是和尚,也還有狗肉和尚,難道你主子連狗肉和尚都不及?


  你既然喜歡食素,那不如出家當和尚算了,小爺也不攔你,打今兒起,你就吃一個月的素吧!


  一個月的素吃下來,平安的臉吃得猶如苦瓜,一臉菜色。


  打從那時候眾人就曉得了,自家這小主子,前世應是跟綠色植物們,結下過深仇大恨的!

  可不是嗎,小川子聽府里人悄悄議論過,主子少年時有一次發神經,好端端的叫人將院子里一株名貴的桂樹給砍了,還親自放了一把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瞧瞧,這會兒都跟樹結下仇了,可不是發神經,是什麽?

  放眼望去,眼前那一碟碟翡翠白蓮清炒雙花香酥瓜卷橘香青筍白玉西柿湯,名字好聽,其實就是蓮藕菜花苦瓜萵苣西紅柿,居然吝嗇到連肉末的影子都沒有瞧見。

  難不成,今兒玉陵城中有大戶人家做紅白喜事,將雞鴨鵝、豬牛羊這些犖腥都銷罄一空了?

  還是說,這分明是那得味居不肯拋頭露面的女東家在整少爺?

  ……少爺……要不要去換、換?小川子結結巴巴地詢問,等待指示,或是一陣……訓斥?

  誰知……

  這是什麽?


  他看到主子蹙著眉頭,板著俊臉,拿起筷子指向那堆綠色食物中,最綠的那一道。


  噢!天地老爺!原來沒有更綠,只有最綠!連小川子都忍不住被那恐怖的色彩,刺激得大倒胃口了。

  不會帶有巨毒吧?那墨綠色的一陀陀圓形的團子,僅看著就嚇人,誰吞得下去?

  偏偏主子又發神經了,竟親自挾過那團子,似乎是想以身試毒?

  小川子猛地撲上去抱住主子的胳膊,哆哆嗦嗦地提議:少爺……還是、還是讓小的試試看,萬一……”

  萬一少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恐怕也活不了啦,不如就來個以命護主,至少還能留下美名萬古流傳。


  你?不料雲墨一點也不體會這用心良苦,眼皮擡了擡,俊臉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冷冷地哼了聲,你自己去買。

  這是櫻姐姐親手為他做的,只要是櫻姐姐為他一人做的飯菜,天王老子都不能覬覦!


  櫻姐姐那樣聰明,怎麽會不知道這日日窩在小茶樓,財大氣粗且不愛吃蔬菜的京城公子哥兒就是他?

  可她還是做著他喜歡吃的菜,像在他年少時,變著花樣讓他多吃蔬菜……

  原來不管她理不理他、嫁不嫁他、喜不喜歡他,至少、至少她是關心他的。


  想到這里,雲墨心里一陣窩心,眼眶一熱,差點就飆出男兒淚,又擔心被小奴才看見太丟臉,猛地將臉埋在碗里,一頓狼吞虎咽。

  少爺,要不要緊,難不難吃?

  老天爺呀……少爺?


  少爺!


  小川子驚恐萬狀地小聲嘮叨著,生怕主子會突然因食物中毒倒地不起。


  雲墨終於被刁嘴滑舌的小奴才念得煩不勝煩,只好忍痛割愛,挑肥揀瘦地施舍了一個綠團子給他。

  小川子淚流滿面,硬著頭皮捧起,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

  第一口,外層的皮兒滑溜溜,十分彈牙黏韌;第二口,是艾草的味道,濃郁卻沒有苦澀;第三口,芝麻和砂糖拌好的餡兒甜而不膩,恰到好處;最後一口吃盡,艾香、米香與清油香混合成異香撲鼻,那奇異的口感足以令人回味無窮。

  天!這也太好吃了!小川子覺得自己的舌頭幾乎都要美掉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心靈手巧到這種地步?小川子突然對得味居的女東家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那個從來不輕易在前廳露面的女子,總是待在後院廚房里,總是靜靜地做著事情,飯館里的人都尊敬地稱呼她一聲櫻姑娘,私底下都發自肺腑地誇她有一雙巧手,做出來的菜肴,堪稱一絕!

  還不僅是這樣咧!這向來不喜素的主子,此時此刻,竟然對那滿桌的毫無懼意,埋頭猛吃,生恐被人搶了去,那模樣,簡直與府里最受主子喜歡的小白狗兒如出一轍!

  一頓風卷殘雲,酒足飯飽後,雲墨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掀蓋,瞅著被滾水沖泡得舒展開來的淡綠色葉片,淺啜一口,心滿意足了!

  正在這時,隔壁間,突然腳步紛雜,接著傳來一陣笑聲,其間還夾雜著粗鄙的話語。

  本來就應該清雅幽靜的地方,倏怱地被人打擾,實在是叫人不快。

  雲墨皺了皺眉。

  少爺,我去叫阿大趕他們走。小川子也頗為氣憤,不知道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兒,竟敢打擾主子。

  算了。這茶館他也沒包下,人家做生意,開門自然是要迎客的,反正這會兒也用完了膳,雲墨也懶得計較,起身便朝外走。

  小川子趕緊跟上,問道:少爺,您是要回郡守府嗎?

  我去軍營。



  城外的局勢,很有點……不妙,稱霸一方的烏皖因畏懼虎豹騎苻家軍的威名,倒是收斂鋒芒,安分了;誰知道,不知又從哪里冒出個不知死活的羯族,不知是受人唆使,還是想趁亂大撈一筆。看著城中大軍一動不動地縮在玉陵當烏龜,每日便在城外挑釁,扯著嗓子叫罵。


  瑛王猶若不聞,按兵不動,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苻少將軍這邊卻已然是按捺不住,若不是雲墨極力阻止,早沖到城外殺了個十七八回。

  既然虎豹騎不動,那苻家軍亦不動,不如藉此機會休整士卒,待城外番族氣衰,再出兵好了。

  就是不知道那智勇兼備、多謀善斷的瑛王,肚子里打的是什麽主意?

  出了雅座的門,剛剛走到隔壁間,雲墨的腳步卻驟然停了下來。

  隔著門簾,有四個穿著體面、模樣放浪的紈絝子弟,加上兩個跟班,正在其間大放厥詞。

  餵,朱兄!聽說倚翠園新來的嫣然姑娘,比那醉紅樓的小桃紅,還要媚上幾分呢!

  真的嗎,馬兄,那今兒個晚上,咱們可要瞧瞧去了。


  唉,這玉陵城雖然有塞上江南的美譽,但比起真正的江南可要差多了;公子我喜歡南方女子,這城中青樓女子多鄙俗、骨架又大、皮膚粗糙,哪兒像南方佳麗那般水靈?公子我啊,只要在這兒憋上三個月,一到江南,看母豬都成了貂嬋!


  哈哈……看楊兄這話說的。


  其實呀,你們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這玉陵城里,也是有真正的貂嬋呢!


  哦?牛兄,此話怎講?


  喏,就對面得味居的櫻姑娘,那才是真正的尤物呢!不僅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生得又美,可惜就是年紀大了點
……”

  對了,聽人說賈公子最近看上那櫻姑娘了,還有心娶她進門呢!


  是啊,我也不明白,那櫻姑娘一向為人冷淡,從來不肯跟咱們多說一句話,怎麽就被單單願意理那賈仕呢?兩人熱乎著呢!說起那賈仕,除了家中有錢,無論是相貌、人品還是才學,還不如我呢,可不正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嗎?


  噯喲,快別這樣講,說不定那櫻姑娘看著清高,骨子里說不定多貪財呢!要不怎麽都眼看成老姑娘了,還沒嫁出去,肯定是左挑右選,想找個有錢人家嫁,賈公子雖說不學無術,可人家有錢呀,不比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貪黑開飯館來得強,再說哪個女人不愛金龜婿呀?


  這話沒錯,不過那櫻姑娘。肯定是比不了醉紅樓的小桃紅的,賈公子怕是玩膩了小桃紅,才又肖想良家婦女了。


  此話差異,朱兄不知道,越是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女人,上了床,嘿嘿,可浪著呢!


  沒錯沒錯,老子就想上了她,瞧那小蠻腰細的,不知道扭起來如何
……”

  那姓馬的越說越猥瑣,越說越興奮,簡直不堪入耳,不料話音還未落,就感到身後有一股莫名的殺氣,接著被人狠狠地從背後踹了一腳,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來人正是雲墨。

  他在聽到櫻姑娘三個字時不由自主地駐足,又聽到她竟與姓賈的糾纏不清,俊臉更是烏雲密布,最後那姓馬的那下流胚子嘴中吐出的話語,更是叫他勃然變色,鐵青著臉,一扯門簾,驟然就沖了進去,擡腿就是一腳!

  那朱、馬、牛、楊四人著實嚇了一跳,不知道是何人鬧場,定睛一看,發現只有雲墨一人,加上看上去生得斯文俊秀,又一身貴氣,壓根不像練家子,當下就紛紛叫罵起來了。

  媽的,敢打老子的兄弟,不想活了你?

  你這小子他媽的是哪里冒出來的?知不知道公子我是誰?


  雲墨在屋中站定,好整以暇地擋在門口,不慌不忙地開始折起袖子來,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小爺是誰,你們不配知道,總之今兒個,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說吧,是一個個兒的上,還是一起來?


  他娘的,好大的口氣!姓朱的氣得罵娘。


  操!你們還杵在那里當木頭,還不快把那小子往死里打!姓牛的回頭罵跟班們。

  咱們一起來,就怕你……嘿嘿,受不住……”那姓楊的頗好男風,見雲墨生得俊秀,風姿清朗,就往那歪處想去了。

  既然想死!雲墨冷冷一笑,那就一塊兒上吧!

  屋內瞬間鬧騰成了一團,打鬥聲、叫罵聲,桌椅摔落倒地、碗盤掉落破碎的聲音,以及摻雜在其中的尖叫聲、痛罵聲……劈里啪啦、稀里嘩啦,一時間好不熱鬧。


  小川子縮在門後,看得是心驚膽跳。

  他家這位小爺,幾時親手動過粗啊?先不提他的身份,僅是跟隨他的阿大、阿二、阿三,別看這名字一個個取得不咋地,這可是軒轅侯府的鐵血護衛,世代忠於雲家,身手了得,都是萬中挑一的好手。

  打架嘛,一向是他們來,主子只要瞧瞧熱鬧,憑心情瞎指揮兩下就成了,可這今兒個又是哪根筋不對,要親自上陣打架?難道說剛才那綠色盛宴里,真的被投了毒?

  阿大……阿二……阿三……”小川子當機立斷地迅速跑到樓梯口,扯開嗓門喊,快來人啊!

  話音未落,從茶樓外就傳來氣勢磅礴的腳步聲,救兵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現了。


  少爺呢?為首的阿大最沈著。

  在里面……”小川子見來了靠山,放下心,伸手朝屋里一指,打架。

  話音未落,阿二已經閃身進了屋,阿三卻沒見蹤影……人家直接施展輕功,從窗戶飛進屋子里了。


  茶館的老板愁眉苦臉地站在樓下,抑頭觀望樓上,見上面戰況越發激烈,一陣雞飛狗跳,夾雜著數聲哀號和慘叫,心里頭開始一面滴血,一面精打細算著戰況後的損失;又過了一會兒,才看到那個京里來的俊秀少爺,被一個小廝拚死拚活地給攔腰拖了出來。

  只見那位少爺原本迷死一票婦孺的俊臉上掛了彩,左邊眼角一團瘀青,右邊的嘴角還淌著血絲,更別提一身上好質地的錦袍已經變成灰色,以一敵多,應該是沒占多少便宜,不爽的一張臉都是鐵青。

  滾開!當心爺連你一塊兒揍!雲墨還沒打過癮,不,應該說,還沒消氣。

  少爺,有阿大他們在,您先歇歇呀!小川子壯著膽子,苦兮兮地勸架,那幾個人的確該打,但別臟了您的手……您先消消氣……消消氣呀!

  雲墨滿臉戾氣,深深吐了口胸腔間的濁氣,轉身冷眼看了看屋內的慘狀,掉頭就走。


  小川子並沒說錯,自己已經失去了素日引以為傲的控制力,如果再不走,必定會將那幾個混帳東西給活活打死!

  他不知道是因為聽到那些人對櫻寧的淫言穢語感到生氣,還是因為他們說櫻寧與姓賈的來往甚密更生氣。

  一時間,滿心的疲倦、灰心和沮喪向他襲來……

  為什麽,只要是碰到與她有關的事,就會馬上令他失去理智?


  片刻後,在小川子的殷勤伺候下,雲墨在另一間雅座換上幹凈的衣衫,束了發,敷了傷藥,洗凈了手,又擦了把臉,才慢慢騰騰地冷冷問了句:人呢?

  喲!敢情這小爺還沒消氣哪!小川子趕緊道:阿二把他們全都丟到後邊巷子那里了,少爺,您要過去嗎?


  走,瞧瞧去,有幾個還活著?雲墨語氣陰沈。


  小川子打了個激靈,少爺這回……恐怕是真生氣了。

  一主一僕、一前一後,慢慢騰騰地走到後巷,老遠就看到,唉唷。一、二、三、四,再加上兩個跟班,一個都不少,全面朝里趴在墻頭呢!

  一般在玉陵城里怎麽也算有點家世跟地位的紈絝子弟,一個個臉腫得像豬頭,不是斷了腿,就是折了胳膊,還有的捂著胯下,哭天抹淚,連叫聲都跟殺豬似的,卻沒有一個敢逃走。

  這位少爺,不,這位大爺!小的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了,請大爺饒了咱們!朱、馬、牛、楊四人哪受過這等皮肉之苦,一見雲墨來了,立即哭爹叫娘,場面是眼淚與鼻涕齊飛,哭聲與哀號共鳴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看起來俊秀的公子,實在是太他媽狠了!

  心狠!手辣!不要命!

  打起架來,拳頭只往臉上招呼,腳專朝命根子踢,俗話說功夫高的怕不要命的,他們這些富家子弟,個個養尊處優,也不過就那兩下花架子,平日只仗著人多胡作非為,何曾吃過這般苦頭?若不是後來從天而降的三個彪形大漢,估計他們這會兒會更慘,有出的氣卻沒有進的氣了。

  錯了?可惜那位公子卻還是不爽,不以為意地發出冷嗤聲:你們都知道錯了?

  是的是的,小的們都知道了……”眾人點頭如搗蒜,又是一陣發自肺腑的懺悔。


  那就好,說說看,什麽地方錯了?雲墨眉眼冷沈,淡淡地朝對方掃了一眼。

  小的們不該去打擾大爺的清靜……”想來想去,眾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得罪了這位公子,擠破腦袋也只能想出這麽個理由。

  還是錯了。

  啥,錯了?天啊!那究竟是哪兒惹到這位公子了?誰能跟他們說個明白話啊?


  雲墨微微一笑,對站立在一旁的大漢道:阿大,咱們上回在苗疆帶回來的血蟲粉,挺有趣的,有沒有帶在身上?

  啥?這血蟲粉又是什麽玩意兒?


  是!阿大一向對主子唯命是從,馬上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瓷小瓶,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雲墨接過,慢悠悠地搖晃了下小瓶,以無比親切友好的口吻道:想必諸位不知道血蟲粉是什麽東西吧?

  朱、馬、牛、楊四人一臉茫然,看著雲墨臉上的笑,不約而同地瑟縮了一下。


  苗人善做蠱,他們將毒蛇、鱔魚、娛蚣、青蛙、蠍、蚯蚓、毛蟲、螳螂、蚰蜒、毒蜂、蟬等這些爬蟲類扔進大缸里密封起來,一年之中那些爬蟲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最後只剩下一只,這只爬蟲吃了其它十一只以後,也就變了形態和顏色。一般來說會變成兩種:一種叫做龍蠱,形態與龍相似,是毒蛇、娛蚣那些長爬蟲類變成的;一種叫做麒鱗蠱,是青蛙、蜥蜴那些短體爬蟲類變成的。

  一股不太妙的預感,在眾人腦子里環繞,每個人的臉色都開始發白。


  龍蠱易得,麒麟蠱就較少見了……”雲墨耐心地說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誰知去年,我去苗寨跟苗王做生意,苗王恰好這兩蠱皆得,將其一起磨成了粉,贈了一小瓶給我,說是誰不小心得罪了我,擔保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兒巧了,不如就用幾位來做做試驗,看苗王那老頭兒有沒有唬弄我,說得這樣玄乎……”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聽見咚咚咚的聲響,趴在墻頭的幾位連聲都來不及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成功地被嚇昏過去。


  少爺……”阿大見狀,低聲問:這些人如何處理?

  雲墨將手里的小瓶扔回給他,拍了拍手,還彈了下衣衫,把他們各自扔回家門口。


  阿二與阿三對視一眼,……這麽算了?完全不像小主子素日的作風啊!


  算了?那也太便宜這些混蛋了……”雲墨冷哼了聲,這幾家都是什麽來頭,全都給我弄清楚,另外,他們口中有個姓賈的人,尤其要查得仔細。

  是!諸人抱拳領命。


  另外,用來制這血蟲粉的活材料想必會令人記憶深刻,少爺我也不能太小氣了,幹脆就一家送一盅去好了,叫這幾個好好瞧瞧,也順便提醒他們,時時要長記性,千萬別再惹到我了。

  是!大家松了口氣,都被剛才在茶館一怒之下親自上陣打架的主子,嚇得有點發懵。


  記住,材料千萬要選活蹦亂跳的,死掉了的蟲子,可就不太好玩了……”

  話音漸漸遠去,忠心耿耿的下屬們相互對視一眼,放心了。


  這睚皆必報,絕不手軟,不打無把握之仗,方才是小主子的本色嘛!

第五章

  月漸西升,得味居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打烊了。

  櫻寧將店門關好,剛拿出鑰匙鎖門,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一扭頭,一張油光滿面的猥瑣面孔就映入眼簾,不是那賈仕會是誰?

  厭惡地朝後退了一步,櫻寧與他保持距離。

  怎麽?櫻姑娘不高興看到本公子?賈仕一身綾羅綢緞,打扮得像只花孔雀般,手里搖著折扇,展著笑臉道:公子我可是專門來瞧姑娘的呢!

  你來有什麽事?櫻寧淡淡地問,不想與這人過分糾纏。


  賈仕直朝飯館里瞄,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如進屋里說吧。說著就要往店里鉆。

  有什麽話就在這里說吧。櫻寧不肯,這姓賈的家夥打得是什麽主意,她哪里會不明白。

  嘿嘿,也好。賈仕斜著眼瞧她,道:我最近又得到一個新消息,是跟令尊有關的。

  什麽消息?果然不出所料,那方才還對自己橫眉豎目的女子立即難掩焦慮之色,急切地問道: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可不可靠?


  急什麽嘛,我來找櫻姑娘你,當然是有把握的。賈仕得意地說。


  櫻寧聽了,越發著急地催促道:那你快說。

  我不是拜托那朋友幫我打探令尊的下落嗎,前兒個他傳信來,說是回來了,我昨兒個就專程去了趟巴丘,聽他說已經有了個眉目,估計八九不離十。


  什麽眉目,是知道我爹的下落了嗎?櫻寧心中怱地一陣喜出望外,她盼了這麽久,打聽了這麽久,竟然真得能尋到父親,怎能不叫她歡喜!


  這是自然!賈仕大言不慚地誇口道:我那朋友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找了好多地方才得到確切的消息……”

  櫻寧不願意聽他廢話,打斷他,那我爹現在在何處?


  這個嘛……”賈仕奸笑了兩聲,賣起關子來,我那朋友這次可花了不少銀子
……”

  說吧!櫻寧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問:這回又要多少銀子?


  不多,一萬兩。


  一萬兩!櫻寧的一顆心都涼了,這麽多的銀子,就算把得味居賣了也湊不齊啊!


  我沒有那麽多。

  銀子好說,櫻姑娘沒有,本公子有的是呀!賈仕猥褻地一笑,又往前湊了湊。


  你什麽意思?櫻寧難掩憎惡之心,一雙秀眉越發皺得緊。

  嘿嘿,是這樣的,我對櫻姑娘傾慕已久,若是姑娘願嫁我,馬上就有現成的三萬兩銀子當聘禮!

  櫻寧聞言,心中又氣又急,一雙盈水的眸,怒視著賈仕,冷聲訓斥:你作夢!


  嘿嘿……”賈仕也不惱羞成怒,一雙三角眼貪婪地盯著女人,琉璃般清麗的臉蛋,濃淡適中,修長合度的窈窕身子,縱然是布衣金釵,也宛如秋水伊人般,渾身散發出一股仙子般的氣質,便又忍不住噎了噎口水。


  櫻姑娘還是想想清楚,一萬兩銀子呀,就算把這得味居賣了,也不過數百兩,零頭都頂不上;櫻姑娘,眼下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拿出這些銀兩呢?賈仕得意洋洋,被他看上的東西,又花費了這一番功夫,量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總之三天後,我帶著一萬兩和花轎到姑娘家里接人,若是沒接到新娘子,這未來嶽父的死活,可就不關本公子的事了。

  賈仕說罷,見眼前的妙人兒因他的話臉色漸白,眉目間流露出一抹少見的驚慌不安,竟添了幾分少見的楚楚動人,當下色心暗起!


  伸手正欲去拉佳人的玉手,不料被她微一側身避開來,一雙美眸冷冰冰地瞪向他,傲然如三九霜雪,自有一種凜然不可輕視之意,又怕惹怒了佳人,賈仕便悻悻然地收回手,轉念又一想,這女子三日後便是自己的了,到時候有的是手段褻玩折磨,又自鳴得意了起來,說了些討好又暗帶威脅的話,才訕笑著離去。

  方才還明媚美好的夜色,突然被一團團的霧色彌漫包圍,頓時天空變得灰蒙蒙,櫻寧站了許久、許久……久到有幾滴冰涼的雨水滴落到臉上,她才驚覺一雙腿已經變得無比麻木酸痛。

  她擡起頭,發現空中烏雲密布,雨竟已靜悄悄地下了起來。

  玉陵城的街頭,人越發少了,顯得冷冷清清,隨著雨越下越大,眼前交織出一片雨簾,櫻寧獨自一人站在屋檐下,所有的景色瞬間變得黯淡,看不清前方的路,不知何去何從?

  縱然前方無路,亦要走下去。

  她嘆了口氣,冒著雨朝住的屋子方向走去,腳步仿徨,既像個迷路無助的孩童,又像個被生活壓抑過度而無法負荷的婦人,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三天的時間,很短,短得稍縱即逝!


  第一日,櫻寧將得味居交給了許掌櫃,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強顏歡笑,說有事要出一趟遠門;然後,她把弟弟們親自送回了蓬山,住下陪伴了母親兩日,告訴母親有了父親的下落,看著母親喜極而泣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第三日傍晚,她一人悄悄地回到了玉陵,在自己的小屋中,渾渾噩噩地過完了最後一天。

  明天。就是姓賈的花轎來接人的日子了,新娘的嫁衣和所需物品,都已經被賈家派人送了過來,整整齊齊地擱在了床頭。

  鳳冠珠釵、喜帕霞帔、錦帛玉緞,每一樣端顯富貴的對象,都像是冒著寒意,生生逼人的利刃。

  她走投無路,唯有妥協。

  在父親的生死面前,櫻寧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力氣反抗,所有的傲氣、骨氣,都化成煙霧,變得一錢不值。

  沒有人能幫她。

  姨娘、姨父的醫舍,不久前遇上變故,自顧不暇,她幫不上忙,又怎好去給他們添麻煩?

  至於,雲墨……

  不是沒想過,去央求他,可是,他會幫自己嗎?


  在她那樣嚴詞拒絕了他之後,他怎麽還可能願意幫助她?

  就憑他日日寧願在茶館用膳,也絕不在自己面前露面,便能看出他的意思。

  所以,算了吧,何必去自取其辱?

  櫻寧拭去頰邊滑落的淚,終於下定決心,若是能換得父親平安回來,自己寧可……寧可賠上性命。

  一夜未眠,第一聲雞鳴響起時,天空中泛起了魚肚白,小小的庭院里,突然就湧入了許多人。

  吹嗩吶的、打鼓的,嗚嗚啦啦好不熱鬧,又聽到一群婦孺的說話聲、笑聲,嘻嘻哈哈的,似乎在忙碌地收拾屋子、打掃庭院,朝梁上紮紅緞,往門窗貼大紅字。

  其實平時除了得味居的人,櫻寧與其它街坊來往甚少,一時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哪里來的這麽多人,她想大概是賈家叫來的人罷。

  與院子里的熱鬧喧囂不同,屋內是安靜的,靜得有如死亡,或者是絕望。

  櫻寧一個人坐在房內好久、好久,愁眉不展,形影相吊,身上那套明艷華貴的大紅嫁衣成了最諷刺的對比。

  略含愁雲的目光一一掃過屋中的布置,她仔細打量著自己住了三年的屋子,或許以後,自己再也不能回到這里來了。

  窗下,花梨木的桌上還放著幾部書、一叠紙,硯臺上擱著筆,前些天臨的一帖字還未完成,大概永遠也寫不完了……

  時節正值初夏,前天從蓬山帶回來插在土瓶里的幾枝玉蘭花已經漸漸泛黃,失了清馨香氣和水份……就像在暗喻她,暗淡無光的未來一樣。


  默然無聲地嘆了口氣,櫻寧垂首,木然地盯著裙子上,用金絲線所繡的栩栩如生的絕艷牡丹出神。

  門,在這時從外面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秀眉不自覺地暗蹙,櫻寧整個人都警剔起來,腦中想起那賈仕的嘴臉,便覺得厭惡到極致,暗咬牙根,根本不願擡起臉看那無恥之徒一眼。

  腳步聲近了,她的視線略向前,便看見玉色錦袍的下擺,精致地繡著妝花紋樣的圖案,稍稍露出一截白靴。

  她心中猛然一怔,這人是……賈仕?不可能吧?

  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屋中響起,櫻姐姐要嫁人,怎麽都不叫人來告知一聲?我也好準備一份大禮,就算櫻姐姐不喜歡我,也不必做得這般絕情。

  怎麽會!


  櫻寧驚愕地呆住了,簡直懷疑自己的聽覺是不是出了錯,這哪里是賈仕的聲音,這明明是……是雲墨!

  她飛快地擡起頭,目瞪口呆地仰望著像天神般從天而降的雲墨。

  他正閑適地站在屋子中央,俊秀非凡,兩手抱臂,嘴角帶著絲毫不真心的笑意,一雙黑眸中卻閃現著似諷、似嘲,又似妒火中燒的味道。

  他怎麽會在這里?

  一時間,櫻寧腦中閃現了無數個可能,張張小嘴,卻仍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樣令人絕望的境地,她能說什麽?

  她一直無法忘懷在郡守府里兩人的對話,因此才絕了去求他的念頭。

  他的質問、他的嘲諷、他嘴角的不屑、他眼底的輕蔑……每一次想起,都讓她的心不住地抽痛。

  世上哪有人會不愛銀子呢?

  不是有一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也許越是看起來淡泊無欲的人,越是貪求無厭,櫻姐姐,你是不是這樣的人呢?


  如果你是這樣的人,為什麽又要退了玉家的親事?這可是得不償失的事,還是說對那玉家,櫻姐姐也想耍什麽花樣?來個欲擒故縱嗎?



  那些話還縈繞在耳畔,不時地溜出來刺痛著她的心。


  眼圈兒漸漸泛了紅,眸底也泛起淚霧,櫻寧倔強地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重新低下頭,不再看他。

  雲墨卻在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她。

  素日里她從不喜艷色衣物,一身淡雅裝扮,今日卻穿著一身紅艷艷的精致嫁衣,襯著一身冰肌玉膚,弱骨纖形,像朵絕艷的牡丹花。

  烏黑的秀發被簡簡單單地隨意梳成了髻,什麽首飾也不戴,綴滿珍珠和紅寶石的黃金鳳冠和喜帕還隨意地擱在床沿,沒有戴上,略為蒼白的一張清麗小臉,眉目間雖顯得有些憔悴,也未施胭脂,可那煙眉秋目,纖長的羽睫,端正小巧的秀鼻,朱唇榴齒,怎麽看都是眸含春水、人比花嬌,刺得雲墨的心,妒嫉的快要發狂了!

  靜寂良久,他走過來,在櫻寧身前站定,鼻尖縈繞著她身體發間飄來的若隱若現的淡淡香味,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似乎要將那馨香盡數吸入五臟六腑。

  櫻姐姐今日嫁人,這麽好的日子怎麽都不高興呢?是討厭見著我嗎?要不然怎麽連瞧都不瞧我一眼,難不成我長得比那獐頭鼠目的賈公子還要難看,叫櫻姐姐生厭?

  櫻寧隨他口無遮攔,始終低著頭不回應。


  雲墨見她不肯擡頭看自己,不說話,也不理人,心里就是一陣莫名的煩躁,情急慍怒,說出來的話也逐漸犀利起來,櫻姐姐怎麽不理人呢?真是枉費我一片真心,不過櫻姐姐真是與眾不同,辦個喜事也這麽偷偷摸摸的,是怕人知道嗎?

  驟然回神,櫻寧緩緩地仰起頭望著他,美顏一片恍惚,小侯爺……怎麽會到這里來?


  櫻姐姐不請我,我便不能來嗎?聽到她開口,雲墨似才斂了火氣,很隨意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一張俊顏直勾勾地瞅著她,話中有話:再說,今日這喜事,我若不來,誰還敢來?還是說櫻姐姐心里盼著誰來呢?


  這話叫櫻寧心中不免生疑,可哪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正疑惑,屋外突然傳來嘭,嘭,嘭,嘭四聲沈悶的花炮聲響,接著一陣嗚哩哇啦的奏樂聲,雜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劈里啪啦的響了起來,有個少年仔在外頭扯著嗓子大聲道:吉時快到了!大夥兒手腳勤快些,辦好了事我家少爺有重賞嘍!


  櫻寧的心口像是被擊中一樣,徑直朝冰冷的深淵沈了下去,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

  在雲墨沒出現之前,她可以將無邊無際的傷心和委屈隱藏在內心深處,也可以鎮靜得,當那個即將嫁人的女子與自己完全無關。


  可是當她看到雲墨後,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的驚慌害怕。

  那賈仕不學無術、作惡多端,家中妻妾成群,仗著家中有錢,在玉陵城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如果可以選擇,她不想、不願、不甘就嫁給這樣一個紈絝子弟。

  雲墨的出現,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她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身邊男子的衣袖,抓得那麽緊,仿佛再也不會松開。

  一個簡單的動作,就令雲墨的心砰砰跳得宛如鼓捶。

  小侯爺……你能不能幫幫我?她艱難地發出聲音。

  櫻姐姐要我幫忙?雲墨挑眉,黑眸凝睇著她,狀似訝異地問:上次令弟闖了禍,櫻姐姐寧願自己去受罰也不肯領我的心意,怎麽今天突然轉了性子,難道有什麽事比令弟還要重要?

  ……我需要一萬兩銀子救急……小侯爺
……”

  俊顏一片冰冷,雲墨緊抿著嘴,一言不發,那雙琉色的眸子則在微微收縮著。


  幫你?我憑什麽幫你?櫻姐姐,天下不會有白吃的午餐,對吧?

  我可以把飯館抵給你……等我籌到銀子
……”

  就算賈仕逼她,她也從未想過要將得味居抵給他借銀子,飯館里的人都靠著這份工,養家糊口,那賈仕是個陰險小人,她不放心。


  可是雲墨,雖然詐了點、霸道了點、比別人的心眼多了點,品性卻是好的,她始終這樣認為。

  雲墨哪知她的想法,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我要你的飯館做什麽?

  ……我知道先前對小侯爺言語不敬,小侯爺大人大量,還請別放在心上……”她咬著嫩唇,低聲下氣地說著好話。


  不敬?他噗哧一笑,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櫻姐姐對我,何時不敬過?

  她壓根沒將他放在心上過,哪里是什麽不敬,根本就是無視


  小侯爺要怎樣處置?櫻寧都答應……只要……只要你借給我銀子……”她像個即將溺斃的人,垂死掙紮地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任我處置?雲墨唇畔勾起近似嘲弄的淺笑。

  是。她低低吔應了。

  這真是個誘人的條件……”他怱地傾身逼向她,如果,我要的是櫻姐姐呢?

  櫻寧的臉一紅,緊抿著嫩唇,緩緩地揚起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雲墨亦定定地看著她,四目相接,卻看不清楚彼此的真心。

  俊顏上竄過躁動,他很快從床沿邊站起,口氣急促且囂張:我只要你!除了你拿自己來換,別的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她會答應,還是像上次一樣,冷淡地拒絕?


  雲墨滿心都是期待。

  當聽到她輕輕地說了個字後,她的允諾並沒有使他欣喜若狂,反而眸底陰霾一片,心里疼得像是被狠狠地劃了一刀。

  他的真心,她不要!他要娶她做娘子,她不要!原來只要有錢,她就什麽都願意了。

  他深吸口氣。語氣陰霾地說:我真想看看,櫻姐姐的心到底是什麽顏色?是被銅臭熏成的黑色,還是說是,櫻姐姐根本就沒有心?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她走後,他開始拼命地賺錢,他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力量掙到很多很多的錢,待有一日他找到她後,他要用黃金打造的籠子將她錮禁起來,讓她再也不能離開他!


  現在她就在眼前,近到伸手可觸,可是她把自己嫁了,目的仍然是為了錢!

  是不是,這樣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

  那年他帶著商隊去了遙遠的琉球國,在一個民間集市上,看到一個十分有趣的西洋玩意兒:一個小鬼推著磨坊,若是往小鬼的錢缽里放上一枚銅板,它就會不停地推著磨,相反,不放進錢幣,它根本就不會理睬你。

  櫻姐姐,你也是這樣嗎?

  想到這里,雲墨又恨、又愛、又傷心,怒火使他失去了理智,一把將她從床沿邊拉起,緊緊地抱在懷中,一低頭,火熱的唇猛地覆上她雪白的頸子,張嘴一口便咬上柔軟細嫩的頸肉。

  啊!一股劇痛由頸脖處傳來,疼痛使櫻寧忍不住低哼了聲,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的牙齒深深地啃嚙進她的肌膚里,好像吸血鬼一般地又啃又咬,隨著時間慢慢地流淌,那疼過之後又變得麻木了……

  櫻寧雖然拚命地控制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可是那不聽話的淚水,還是簌簌地流了下來
……

  她的淚水使雲墨心中升起一陣暴燥以及惱羞成怒。


  為什麽,自己為什麽要覺得這個女人是不同的?

  為什麽,自己心里只能裝得下她?

  癡迷、眷戀、著曉般地想她、念她、尋找她!

  哪怕她欺騙了自己,他都不想放開她!

  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僅僅只罵了自己一秒鐘,尊貴驕傲的小侯爺在暴怒的同時,心中便打定主意,既然放不下她,就用黃金打一個籠子,將她鎖在自己身邊,讓她哪兒都去不了……

  正想對她宣布自己的決定,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現在這樣,會不會又在耍弄自己?


  耍弄他,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然後再次拿著銀票不聲不響地消失?就像四年前一樣!

  頃刻之間,雲墨如同被澆了一桶冷水,整個清醒過來,猛地擡起頭,眸中盡是疑雲。

  櫻姐姐又想玩什麽花樣?

  他不信她!櫻寧早料到了這個結果,她滿心淒苦,悶悶地揪痛著,卻又無法辯解,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中,盈滿了淚花,晶瑩的淚仍然不斷地從眸子里滑落。


  眼前心愛之人梨花帶雨的容顏,在雲墨看起來,卻是動人之極!

  他不再忍耐地低下頭,霸道地擄獲了她柔軟的唇,狂野地撬開她的唇瓣和貝齒,勾纏住失措的丁香小舌,狂猛的吮吻,仿佛要將她吃了一般……

  屋外有腳踏聲雜沓而來,聽聲響似乎來了不少人,卻不知為什麽,卻沒有一個敢推門進來,甚至連聲兒都不敢吭,恐怕驚擾了誰。


  櫻寧心中卻是又驚又駭,害怕外邊的人會突然闖進屋子,因而不停地掙紮起來,她的動作卻更加惹火了雲墨,越發變本加厲,狠狠地、一遍一遍地吸吮、輕咬著她的紅唇和小舌,微微的刺疼讓她不禁嗚咽出聲,嬌軀卻由於這過分的親密,不住地輕顫著。

  不知道這樣吻了多久,久到懷中人兒的唇都快腫起來,雲墨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她嬌艷欲滴的甜美唇瓣,圈在纖腰上的手由始至終都沒有松開過。

  櫻寧羞地頭都不敢擡起來,只差找個地洞鉆進去。

  櫻姐姐,你贏了。他緊緊地盯著她羞赧的美顏,濃灼的氣息噴灑在眼前嬌人染上片片紅雲的芙頰上。

  被他擁在懷中的櫻寧身子一震,擡起頭怔怔地望著他。

  他的神情不明,聲音里更是有著難以辯明的意味,我是個生意人,雖然我沒覺得跟櫻姐姐的這樁買賣會有多少利益,但是我還是願意,誰讓你是我的櫻姐姐呢?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吧。

  櫻寧被他炙熱的目光看得極不自然,撇過臉,點了點頭。


  修長的指卻忽然粗魯地捉住了她纖巧的下巴,將她轉過來,幽邃的眸子盯著她美麗的眼眸,冷酷地說:但是櫻姐姐若敢騙我,我一定……”

  不,我不會再騙你了!清麗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她急急地掩了他的唇,向他保證。


  他眸色又深了,被她掩住的唇順勢親吻著她的手心,很好,記住你今日的承諾,千萬不要騙我,因為後果是櫻姐姐你無法承擔的!

  櫻寧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輕地眨了眨眼,眼眶中的晶瑩,一滴一滴地順著臉頰滑落。


  再哭,就像花貓了。雲墨遂了心願,眉頭頓時舒展起來,看著她笑了起來,動作輕柔地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再幫她戴上鳳冠,最後蓋上大紅的喜帖,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得走了。

  走?去哪兒?櫻寧愕然地伸手將喜帕略略掀起,露出一雙不解的美眸,楞楞地瞅著還在忙活著的雲墨。


  雲墨見她甚少流露的嬌俏表情,胸腔中一柔,口中卻埋怨道:快蓋上,這喜帕蓋上了就只能新郎倌才能揭。

  櫻寧臉一紅,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是該將頭上的喜帕放下,還是掀掉。


  我們去綠柳山莊。他真愛看她臉紅的嬌模樣,但還是又將喜帕重新蓋好。

  那是……什麽地方?隔著喜帕,櫻寧仔細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沒聽說玉陵城中有這麽個地方。

  我前兒個剛買的宅子,先前可不叫這個名字,那里風景還不錯。雲墨嘿嘿笑了兩聲。

  你的宅子?櫻寧驚訝,莫非他是要在這里長住嗎?

  嗯,昨天布置了一下,有些倉促,但也是沒法子的事。

  ……怎麽去呢?櫻寧想起門外的一堆人……賈家的人,他們是要在人群里殺出一條血路嗎?還是說他打算玩一出搶親的戲碼?


  當然是乘花轎,都在外面已經等了好一會了。雲墨體貼地扶她起身,走到房門前,拉開門。

  窄小的屋外,黑壓壓地站了一地的人。

  最前面站著的,正是每日到得味居替主子打點膳食的小川子,手中捧著一大件紅色衣物。

  少爺,吉時到了,您快換上喜服吧!

  還有彩綢呢,少夫人,您拿好嘍。


  少爺,少夫人,山莊那邊都準備妥當了,就等著過去拜堂呢!


  直到坐進了花轎,櫻寧還是沒恍過神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迎娶的人變成了他?為什麽那些人要喚自己少夫人?還有賈仕呢,他人在哪兒?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下了轎,入了堂,拜過天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這個時候,櫻寧才完完全全意識到,她與雲墨,成了夫妻!


第六章

  洞房、花燭、夜。

  紅色的臘燭搖曳生姿,燃燒時滴落的蠟淚如鐘乳石般,將紅燭團團圍住,整個房間都罩上一層晃動的美麗光影。

  櫻寧靜靜地坐在喜床上,兩個小丫頭一邊一個站著,好奇地打量著蓋著喜帕的新娘子。

  身著蟒袍玉帶的雲墨踏進屋內,擡眼望見那嬌柔的身影,笑容便躍上眉頭。

  見他進來,小丫頭們趕緊伏身行禮,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屋子。

  他向她踱過來,隨後喜帕驀地被挑開,眼前驟然一片光明,櫻寧因這個突然,有點無法適應。

  那張年輕的俊顏就近在眼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他的視線那樣熱烈喜悅,使櫻寧本來已到嘴邊的話又噎了回去。

  櫻姐姐,鳳冠沈不沈?他體貼地將沈重的鳳冠也取掉了,眼底都帶著笑,你餓不餓?咱們去吃點東西,還要喝交杯酒哦。

  櫻寧無言地任雲墨牽著自己走到屋子中央的桌邊,桌上擺著四只裝有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的喜果盒子,還有一些精美的吃食。


  他執起酒壺朝兩只碧玉杯中註滿酒,一杯遞給她。

  櫻寧接過酒杯,問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雲墨顯然心情很好,眉眼彎起,沒什麽事呀,是那個姓賈的不經嚇,我不過是找他來問了句,是不是真心誠意地想娶你,他竟然連連否認,可見心實在不誠,這樣的的人,我怎麽放心櫻姐姐嫁過去!


  你把他怎麽樣了?櫻寧吃驚至極,誰知道他的那個是如何問的,若論耍花樣、玩心計,恐怕連賈仕那樣的小人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沒怎麽樣啊……”雲墨聳聳肩,他自己膽子太小,生怕我在暗地里算計他,這兩天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我瞧他說了要來娶櫻姐姐卻又不來,豈不是存心要讓外人笑話櫻姐姐,我的櫻姐姐哪能讓人笑話,他不娶,我來娶好了!

  櫻寧一呆,她還指望著賈仕托人打聽父親的下落,就算不嫁給賈仕,只要自己拿一萬兩銀子去給他,至少還會有一線希望,誰知賈仕人都不見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怎麽能這樣做?她傷心地指責。

  櫻姐姐是在怪我嗎?雲墨見她滿臉難掩的愁意,原本還笑著的俊顏漸漸暗淡了,眉頭也慢慢攏起來,還是說你真想嫁給那種人?他家里都有四個老婆了!

  要嫁給誰,是我的事,不煩小侯爺操心。櫻寧的整顆心都灰了。


  嘁!雲墨瞇了瞇眼,發出冷嗤,櫻姐姐,你現在可是跟我拜了堂,成了親,怎麽能說這種話,多叫人傷心!別的不提,就算是為了那一萬兩,你也不應該後悔啊!

  櫻寧咬住雪白的貝齒,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握著那只小巧的玉杯,苦澀不斷在心底彌漫開來
……

  雲墨說的沒錯,時至今日,她還有什麽資格反悔?



  乖乖地喝過交杯酒,乖乖地吃過婆子從外面端進來的吃食,她又乖乖地被兩個小丫頭伺侯著到屏風後凈身。

  梳洗過後,小丫頭們麻利地將浴桶等物收拾幹凈,對櫻寧行了個禮:少夫人,時辰不早了,請早些休息吧。

  櫻寧聽了,清麗的臉頰上不免浮出兩朵紅雲,小丫頭們便相視一笑,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聽到關門的聲音,櫻寧又站了一會兒,聽到雲墨叫她,才慢慢地從雕花屏風後走出來。

  雲墨已沐浴完畢,穿著柔軟舒適的白棉中衣,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看她出來,眼睛頓時一亮。

  她散著齊腰的長發,素著一張白凈的嬌顏,身上穿著寬大的褻衣,越發顯得手腳纖細,腰肢不盈一握。

  借著柔和的燭光,雲墨目不轉睛的從她嬌美雪白的面孔,看至光裸白皙的玉足,忽然覺得口幹舌澡。

  過來我身邊,櫻姐姐。他喚著她,並且阻止她想吹滅桌上燈燭的意圖,他要看清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任何表情和動作他都不想放過。

  櫻寧依言走過去,全身像面臨大敵的刺猬般,充滿了警覺。

  快上來,我幫你脫衣服。雲墨飛快地從床頭起身。從未伺候過人的小侯爺,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

  不!她忍不住退縮,甚至還避開他伸來的手,當看到他臉上因明顯地拒絕,浮現的慍色後,又囁嚅地道:不用……麻煩小侯爺。

  他不快地躺回床上,語氣有些賭氣,那你自己脫吧,快點,我想看你。


  櫻寧僵硬地站在床邊,聽到他的話輕輕一顫,仍然咬著牙慢慢地解開衣物。


  他有點等不及她的慢動作了,伸長手,撥掉她發間的一支玉釵,烏黑發絲如最上好的鍛子一般,瞬間披散下來,發狂的覆著臉部、肩膀及凹凸有致的胴體。

  發絲也遮掩了羞澀至極的玉顏,以及,一直泛到耳後的紅暈;當她身上只剩粉色的肚兜和褻褲,骨肉均勻,隱約蘭胸,模樣美麗極了,目光穿梭在她美妙的曲線上,雲墨簡直忘了呼吸。

  小腹因欲望而一陣陣刺痛,他盯著她低垂的眼簾,櫻姐姐,替我寬衣。

  長長的睫毛一顫,櫻寧遲疑了一下,順從地伸出手,解開他的中衣,她的動作輕而巧,卻仍不可避免地碰觸到他的身體。


  他生得好看,俊秀清朗,卻沒有一絲女子的嫵媚之氣,但櫻寧不知道他的身體也是同樣漂亮的,膚色白皙,肌理緊實,不瘦也不會過於健碩,極富線條美。

  櫻寧從未看過成年男子的身體,僅一眼就讓她低下了頭,不敢再擡頭看,這時雲墨的手已經握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就讓嬌人兒整個倒在了自己懷中。

  ……”她發出小小的驚叫聲,下一秒,唇被他緊緊堵住了。

  一碰到她柔軟甜蜜的唇瓣,雲墨的意誌力就完全崩潰掉,喘息和低低的呻吟自喉間傳出,無盡的饑渴和無法言喻的熱焰幾乎要將人燃燒殆盡。

  再也無法忍耐,他如出籠的野獸,猛地將櫻寧壓在身下,膝蓋頂開她修長的雙腿,隔著褻褲一下一下地頂撞,她發出慌亂的嚶嚀,自有一股撩人之態。

  櫻姐姐,你真是會誘惑男人。他盯著她清麗的小臉上布滿紅暈,便再也無法忍耐的扯掉她的褻褲,分開她雪白的雙腿,健壯的長腰猛然挺進,熾熱的昂揚如鐵刃般擠進了她的身體。

  ……”她瞪圓美眸,驚慌地看著他,扭著身子試圖躲閃,不料卻因廝磨引發一連串令人心跳的快感。

  對不起……櫻姐姐,只讓你痛這一次……”他俊顏緊繃,眼睛因欲望泛紅,俯身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完,不由分說地便吻住嫩唇,猛然一記挺身,痛泣聲從兩人的唇齒間逸出,清麗的玉顏瞬間變得慘白……

  紅綾被翻波滾浪,一夜不曾好眠。


  櫻寧迷迷糊糊醒來時,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桌上的紅燭燃燒殆盡,屋中的光線卻是半明半暗。

  她的身上未著寸縷,腰仍被緊緊地鉗住,緊緊相貼的男子赤裸的身體,溫度竟如火爐般熱燙,她感覺全身的毛孔都沁著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剛嚶嚀一聲,還未掙紮,便被身後的人貼得更近。

  雲墨手上收緊,嬌柔的女體被他整個霸占著。

  娶櫻寧為妻,是從少年時代起就存了的念頭,如今這平生第一等大事被完成了,整個人興奮至極,哪里還能睡得著?

  盯著懷中正悠悠醒來的佳人,雲墨笑瞇了眼,動作越發溫柔甜蜜。櫻姐姐……”

  櫻寧扭了下身子,卻是滿面飛紅。


  昨夜淩虐了嬌嫩花穴一整晚的硬物,仍然深深地埋在濕滑的水穴中,甚至越來越深地向內挺入,要去撩撥羞答答的花心。

  ……”她身子又酸又痛,他昨夜第一次要她的時候,根本沒有愛撫她,又硬又燙的男根就那麽進入了。

  她疼,他也不舒服,處子的血從兩人交合處慢慢淌下,他像要證明什麽似的,猛烈而狂亂,而她則疼得全身僵硬,花穴不停地收縮,咬得他窄臀擺動得更加狂肆,沒多久便在她的哭泣聲中時了出來。

  當失神的嬌軀逐漸平息,她從疼與震驚中清醒之際,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又開始不住地愛撫著她,又開始了第二次的掠奪。

  現在,他怎麽又……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個起伏,雲墨再次壓住柔若無骨的嬌軀,熱情又激狂地反複吸吮她嬌嫩的唇瓣,手指握住她顫動的乳房,挺身完全侵入她的身體。


  他等了這麽久,想了這麽久,怎麽可能要得夠!

  …………”仍覺陌生的體驗是櫻寧前所未有的,原來女子與男子交合,會這般難過,她痛苦地蹙著秀眉,含著男性利器的小穴卻越絞越緊。

  別這麽咬,放松點,櫻姐姐……”他既舒坦又痛苦地發出悶哼,捧住她的臉,深情地親吻著她,輾轉纏繞吮吸,輕咬著她柔軟的唇畔不住地喚著櫻姐姐,並在她耳邊低聲保證,一會就不會疼了。

  她閉著眼,一絲不掛的身子無力地仰躺著,大腿張得大開地抵在床褥間,早已沒了力氣盤上他腰身,只能任他肆意而為。

  越來越激昂的節奏,像潮水一陣陣地拍打著她的身體,櫻寧抑不住唇畔的嬌吟,漸漸的,她開始回應他的吻,隨著他的抽插而晃顫。

  他的舌探進她的檀口中,熱烈的與她交纏,不住地纏綿,吸吮著她甜蜜的津液。

  啊!硬實的男根杵著嬌嫩的穴兒,速度不快但每一次都極深,突然,突如其來的強烈快意令她胸口一窒,細腰不由自主的弓起。

  是這里嗎?雲墨的額上也覆了層薄汗,音調帶著濃重的欲望,在那處略硬的花壁不住輕輕地磨,重重地撞。

  ……”她受不住,尖喊一聲,弓起腰身,嬌軀因快感而不住顫動,也使他再難忍情欲,在緊致的花徑里急速抽送。

  與昨夜不同,疼,又並著說不清的麻癢席卷了全身,酸慰的快感在她小腹間累積得越來越高,白玉般的腳趾頭因受不住強烈的歡愉而彎曲,全身繃得像快斷掉的弦。

  櫻姐姐……櫻姐姐……”他低喃著,不住地喚著她,聲音性感低沈得令人耳紅心跳,炙熱的利器伴著每一次深情地呼喚,肆意地進出著水嫩的穴兒。

  啊!陌生的感覺令她驚慌無措,她緊緊攀住他,兩具汗濕的美好身軀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直到璀璨艷麗的煙火仿佛在腦中炸開……他們一齊叫出了聲!

  良夜,倏怱而去。

  紗窗外,曙光藹藹。房內的喘息和輕啼才漸漸停歇,床榻上的嬌人兒靠在男子懷中,再次昏沈沈地睡去。

  雲墨緊緊地摟她在懷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懷中的佳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柔軟滑順的長發,慢悠悠順延至床畔。

  他終於得到她了,他的櫻姐姐,他的女人,他唯一要的女人。

  與四年前一樣,只有與她在一起時,他才會覺得充實、溫暖,內心充滿了安寧。

  她是他記憶里最美好的一個夢,輕盈、綿柔,如蜜在舌上流轉,其中還摻雜著思念之澀。

  這樣的滋味,他甘之如飴。

  也許旁人會道:有什麽忘不掉的呢?那只是沒有遇著更好的罷了。

  然而,有誰會知道,在他心目中,那個最好的就是她。

  那麽又有誰,能替代呢?


  日薄西山,黑暗將白晝吞食。

  是夜,玉陵城郡守的府宅內異常熱鬧,張燈結彩,賓客迎門,滿城的百姓都知道,郡守將在今兒宴請前來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瑛王爺和苻少將軍啊!

  這二人一個是皇親,一個是國戚,都是少年成名,手握重兵,但凡城中稍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想擠進郡守府,見識、見識這兩位皇親國戚的真面目。

  宴席上,一派和樂融融。

  舞姬們和著婉轉悠揚的絲竹聲翩翩超舞,賓與主交談甚歡,頻頻舉杯暢飲,談笑風生。

  可惜,這客人跟客人之間就劍拔弩張,擺明了不對盤,苦了玉陵郡守馬世清,哪個都不敢得罪,步步如履薄冰,一頓飯吃得提心吊膽。

  坐在廳中主位上的瑛王年近三旬,一襲黑色描金錦袍,生得長身玉立、高鼻薄唇,五官十分俊雅,眉目間有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尊貴,只是周身都散發著疏離的意味,氣勢淩厲,清冽到令人不敢逼視。

  坐在左邊下首的少將軍苻卿,一身紅衣,倨傲如火,姿容俊美,正挽著袖子跟一幫武將,喝得興高采烈。

  一個冷冽驕傲,一個熱情似火,都不是好惹的王兒呀!

  馬世清暗嘆一聲,他是個善思考、愛動腦筋的官員,有事沒事也常悄悄分析一下朝中形勢,像玉陵城現在的處境,比起那烏皖和羯族的虎視眈眈,危機少不了幾分呀!

  當今天子與皇後貌合神離,但總是兩夫妻,尤其是共同還有一個強大的對手,瑛王!

  身為當今天子皇叔的瑛王,年少英雄,這天下有一半兒是他打下來的,偏偏沒當成皇帝,其間多少秘辛,無人知曉,但那份功勞高得足以讓坐上龍椅的兄長備感威脅,如坐針氈,幹脆讓位給兒子,就讓兒子跟自己的弟弟鬥,眼不見,心不煩。

  現在呢,肯定是皇帝親自下旨瑛王從西沂帶兵來救玉陵,回頭就後悔了,又不得不跟皇後如此這般地商量了一番,再下一道旨,派苻卿帶兵趕來,不就怕瑛王有謀反之意?要不這趕著趟兒似地湧到偏遠邊關來,是為了什麽,難道是來欣賞邊關大好風光?

  還有那一連數日住在郡守府,不知是什麽來頭的年輕公子,又是何人呢?

  馬世清的目光又轉向坐在苻卿旁邊的年輕男子身上。

  一身白袍,鑲嵌著繁瑣的雲紋金邊,墨發被玉冠豎著,俊秀的臉上,一雙眉似遠山,兩眼又黑又亮,熠熠有神采,只見他懶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撐著頭,一邊看苻卿鬧騰,嘴角輕鉤,似笑非笑,那模樣,似風流、似輕佻,不知要令多少女子芳心暗動。

  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且不說平日里那苻卿對此人的言聽計從、禮讓三分,不僅郡守府讓給他住,自己甘願跑去軍營練兵,私底下對這人也是嘻嘻哈哈、稱兄道弟,毫無將帥之威嚴。

  這人,明明毫無一官半職,什麽都不是,渾身散發的氣度和風範卻不輸在坐的王侯公子。

  他究竟是誰?

  不只馬世清,席間還有不少賓客也在小聲地相互打聽,可惜這玉陵地屬偏遠,哪有人認得?

  一個瑛王加上一個苻卿,就夠叫人頭痛的了,還有個連底都沒摸清的年輕公子,這……萬一烏皖未滅,自己先窩里鬥起來,倒黴的還是玉陵百姓呀!

  瑛王嗜殺,苻卿雖狂,但玉陵落在苻家軍手中,應該比前者多幾分生機,可惜傳聞苻卿有猛張飛之勇,作戰身先士卒,威震敵膽,卻勇而無謀,哪會是瑛王的對手?馬世清細細想來,心里不住叫苦。

  果然,那苻卿是沈不住氣的,兩杯水酒下肚,就開始發難。

  王爺殿下……”只見他對上方的瑛王舉舉杯,半真半假地笑道:玉陵城中如今有我苻家軍駐紮,守備森嚴,連鳥都飛不進來,那烏皖番邦自然難有圖謀,既然邊關安然無事,不知您何時會率兵返回西沂?

  烏皖氣勢未滅,此時撤兵,尚早。瑛王淡淡一笑,待旁邊的侍女將白玉杯中註滿酒,才執杯回敬。


  王爺果然深知用兵之道,不過王爺萬金之軀,怎好總待在此地犯險,不如就由下官替王爺分憂吧,苻卿一番話說得實在動聽。

  可惜瑛王並不領情。

  他駐守西沂,並不代表不關心國事,他一早從友人處得到消息,這少將軍苻卿不像外人所說是個粗魯武將,相反地精治用兵之道,對下屬嚴而和,所得賞賜盡散給部屬,且樂於采納下屬正確意見,故深得軍心,小瞧了他,便要吃大苦頭。

  瑛王想到這里,嘴角不禁展露一絲淺笑,不急不促道:少將軍此話詫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間,疆土和臣民都是當今聖上的,少將軍千里迢迢率兵來此,怎是替本王分憂呢?再說,既然奉旨,便是分內事,何以推托?

  苻卿聽了這冠冕堂皇的一席話,不禁冷笑一聲,分內事?只怕王爺殿下是另有所謀吧!


  少將軍這話是何意?


  下官豈敢別有用意?王爺多心了。


  這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的氣氛,弄得眾人面面相覷,又都不敢插話,只有那白衣公子,笑吟吟地,看好戲看得很是帶勁兒。


  馬世清正著急,不知道是該去勸架呢,還是先找地方避避風頭;這時忽然從屋外匆匆跑進一個侍衛長模樣的人,對著瑛王等人抱拳行禮,王爺、少將軍,京中來人!

  京里來人了,這架便不能再吵下去了,只得暫時先告一段落。


  原來是龐龍來了,他帶來了皇帝的聖旨。

  聖旨里,無非是大加贊賞雙方的勞苦功高、為君分憂,解救黎民蒼生於苦難等等,讓瑛王先領兵回西沂去這話,倒是提也沒敢提。

  苻卿一聽,這氣是不打一處來,得了,這皇帝當得窩囊啊,還枉費自個兒在這唇槍舌劍,真是白費功夫!

  同龐龍一道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位風采翩翩的富貴公子,另一個是剛因為怠忽職守、被天子摘了官帽的瑭王。

  瑭王體態肥胖,最是害怕那位瑛王爺;自從瑛王領兵來到玉陵,就做了只縮頭烏龜,稱病躲著不見人,今兒因與龐龍有舊交,又想著這仗都快打完了,自己再不出來似乎也說不過去,便畏首畏尾地跟來了。

  誰知一來,就瞧見了另一個冤家對頭。

  小侯爺!你怎麽在這里?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小侯爺?那不知是何來頭的年輕人,竟是位小候爺!

第七章

  哪家的小侯爺?

  唉唷餵!居然是軒轅侯府的小侯爺!

  軒轅侯府雲家,有錢有勢,說它富可敵國,亦不為過。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雲小侯爺,其祖父是當今天子生母,昭文太後的同胞兄弟,是人人景仰的老侯爺。

  聽說雲小侯爺在京城里名聲不太好,京城里的兩大不好惹惡名遠揚:一為苻卿,二為雲墨。

  苻卿脾氣火暴,犯起渾來六親不認、翻臉無情;雲墨性情奸詐,吝嗇起來能把侯府全拆了賣銀子。

  瑭王就是沒認清這一點,當初才會在驪京著了這雲小侯爺的黑手。

  瑭王胸無大誌,只有個癖好,跟簡國公差不多,就是喜歡收集春宮圖,這一對哥倆好在朝里都是出了名,只要是過著那些珍本、孤本的,一擲千金也再所不惜。

  當然瑭王最喜歡的是還將藏品收集成套,若是知道哪兒有自己缺的那一本、兩本,就整天夜不能寐,想著、念著那寶貝究竟在何處:話說某日,他奉命到瀧州辦差,在一個叫瑯嬛軒的書坊竟看到一本名為《江南銷春》的春宮畫冊孤本,十分精美、市面少見,當即花大錢將此書收為已有,整日心花怒放地拿著鑒賞。

  過了幾日,他回京複命,在煙花之地巧遇簡國公,兩人因愛好一致,說著說著,便說到春宮圖上,這一個說:我最近得了本孤本畫冊,畫風精致,實屬難得的佳本。另一個說:是啊,我近來也機緣巧合有幸得了一本。這一個一聽又說:既然都得佳作,何不拿來共賞?另一個就點頭稱是:甚好,若不是看在咱倆情如兄弟的情分上,這畫是萬萬不舍得拿出來的!

  言必行,行必果,兩人馬上叫來僕人,分頭回家將那千收萬藏的寶貝拿來。


  誰知,兩人將畫冊一同拿出擺上桌面,竟然發現封面上一個寫著《江南銷春》,另一個寫著《江南銷夏》,內容與畫風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下傻了眼。

  於是這個問:不知這《銷春》是在何處買的?另一個便答:在溯州一處叫琳瑯齋的書坊買的,兄長那《銷夏》可也是在琳瑯齋買的?這個搖頭如貨郎鼓,非也,是在瀧州的瑯嬛軒買的。

  旁邊伺候的幾個小嬌娘一聽,噗嗤一聲就樂了,捂著嘴直笑道:兩位爺說的這兩個書坊,可不就是一家的嘛。


  什麽一家?兩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眼,仍陷在雲霧中。


  這琳瑯齋和瑯頰軒,可不都是歸寶豐隆所有,還有咱們京城的無書閣,也是一樣呢!

  還有人笑著問:寶豐隆是誰開的,兩位爺應該都知道吧?


  兩人當下惱羞成怒,真是無商不奸呀!該死的雲墨!


  兩個氣急敗壞地揣著畫卷攜手到無書閣去找碴,不是說孤品嗎,怎麽還有上下冊?

  兩位爺,這話不對呀,怎麽叫上下冊呢?夥計直叫冤枉,這《銷春》、《銷夏》在市面上確確實實只有一本,絕無第二冊啦,再說兩本不過是名字相似,哪里是上下冊呢?


  兩人一聽,似心滿意足,卻隱隱又有些不快,想著那《銷春》、《銷夏》竟沒被自己同時擁有,實屬人生一大憾事啊!


  那又能怎樣呢?總不能為了一本春宮畫跟對方撕破臉吧,至少兩人還能在一處共品,想到這,兩人心照不宣地收起畫冊,轉身就要離開。

  誰知好死不死,那夥計竟然十分驕傲地在兩人身後補了一句,兩位爺,有空多來瞧瞧呀,其實咱們這不止賣過這《銷春》、《銷夏》,還賣過《銷秋》、《銷冬》呢,都屬春宮里的精品呀!

  兩人聞言差點吐血,這個恨啊!回身抓著夥計追問那買《銷秋》、《銷冬》的是何方神聖?


  我家少爺命我們擺到架上賣了一日,見無人瞧中,便嘆惜說這樣的珍品,竟然沒有識寶人,就不讓賣了,自己拿回家收著了。

  有戲!


  這下也沒人顧著兄弟情分了,爭先恐後地找到軒轅侯府,當著雲墨的面直接喊上價了,倆人誰也不服誰,就見那價碼節節飆升,最後,還是瑭王贏得頭籌,用一份親筆簽的欠賬單據抱走了兩本畫冊,樂顛樂顛地回家了。

  雲墨原本也沒想過要什麽,就讓瑭王先欠著;這不是剛巧來到玉陵嘛,又急著要娶老婆過門,就派人將那賬單送去給窩在家裝病的瑭王,索性要了瑭王在玉陵的宅子,大筆一揮,重新掛上新的區額,上書四個大字,綠柳山莊


  瑭王對這雲小侯爺是又怕又懼,但隨龐龍一道來的富貴公子卻是又氣又恨。

  此人正是玉中石。

  玉家世代從商,本是南方的商場巨擘,玉中石曾在幾年前專程到驪京拉攏皇親國戚,就是為了想將生意伸延至北方,誰知偏偏碰上了雲小侯爺這個釘子!

  前兩年,雲墨手下的寶豐隆就如同大鱷般將他在北方苦心經營的地盤吞個一幹二凈,骨頭渣都不剩,這兩年,寶豐隆更是全力向南方進軍,玉家哪里是其對手,生意日漸衰落,有些分號甚至無法維持而關閉,玉家,已大不如前了。

  商場上,本來就是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的戰場,可玉中石卻覺得那雲小侯爺,明里、暗里都在打壓著玉家。

  玉家,到底是何時得罪了那位尊貴的小侯爺呢?玉中石思來想去,完全摸不著頭腦,早就生了要去質問之心,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吧!

  可惜,此時此地,哪里有他說話的份兒,因為瑛王正與雲墨寒暄著。

  小侯爺放著滿京城的生意不做,怎麽跑到這邊關來了呢?瑛王面帶笑意,關切地問道:不知老侯爺身體可好?

  老侯爺身體硬朗得很,小侯的生意嘛,也還不錯,王爺耳目眾多,怕是什麽也瞞不了王爺您吧!雲墨擺明是跟苻卿一夥的,語中帶刺,不怎麽好聽。


  可人家瑛王修養好得很,淡淡一笑,小侯爺過獎了。

  雲墨見惹不火對方,便將手中的象牙筷子一舉,不偏不倚地指向面前的兩盤菜肴,這兩樣菜味道還不錯,王爺何不嘗嘗?只是不知王爺素來對食物,或者事物的偏好,是喜硬,還是喜軟?


  眾人不約而同地朝那兩道菜望去,只見一盤椒鹽腰果,一盤如意海參,一道香脆可口,一道軟嫩清淡。


  兩道菜都被郡守府中的廚子做得美觀精致,色香味全,瑛王是何等的聰明,雲墨意有所指,他怎會不懂。

  只聽他不動聲色地笑答:本王脾胃欠佳,不會貪新嚼不動,不敢輕易嘗試偏硬之物;亦不是八十無牙老兒,對綿軟之物也不太感興趣。

  王爺的意思可是說自己軟硬不吃?雲墨嘻笑一聲,我還以為滿朝上下,只有聶中堂有此氣魄,想不到王爺原來也是同道中人!


  小侯爺誤會了,本王不是不怕,是都怕。


  怕?雲墨揚眉,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


  政訓中道:為官之道,律己以廉,撫民以仁,存心以公,蒞事以勤,公過不可避,私罪不可有。本王身為臣子,以此為戒,時刻戰戰兢兢,怎能不怕?

  唉呀,果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雲墨沒翻臉,苻卿卻已經是興味索然了,再也不想跟這位看似無害,其實城府極深,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的嗜血王爺繼續研究諸如此類掃興的話題。

  哎!他朝馬世清招招手道:我說馬大人,這酒喝進嘴里,都淡出個鳥來了,能不能換烈點的啊?

  是是是!馬上給少將軍換城中最烈的酒。馬世清從善如流。


  雲墨見狀好笑,一揚唇角,馬大人,不如把這曲兒也換了吧,陽春白雪固然高雅,但也挺曲高和寡的。

  啊,是是是,小侯爺,不知您想聽什麽曲兒?


  “<十八摸》吧!不僅通俗易懂,民眾也喜聞樂見。


  啥?


  眾賓客一陣靜默,唯有苻卿聞言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馬世清地冒了一頭冷汗,小心翼翼地瞄向瑛王,後者卻是一臉平靜,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馬世清心下稍安。

  不是吧!雲墨見他不應聲,似乎還無比驚奇地問道:莫非這里不興這個?

  ……這個……”興是興,可就是難登大雅之堂呀!


  沒有就算了,有什麽唱什麽吧!這邊距京里太遠,消息閉塞,民風保守,馬大人害羞也沒辦法的事,回頭去京里,我帶馬大人好好見識一番,多多學習才是,沒有學習,哪里會有進步呢?雲墨對此略表遺憾。

  咳、咳!馬世清不敢回,也不敢不回,只得幹咳了幾聲。

  鼓樂聲響,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妓們抱著琵琶上場了,個個頭上簪著珠花步搖,擠在一處如繁花似錦、爭奇鬥艷,簡直讓人瞧花了眼。

  那廂,瑛王卻起身,已經準備要離席了。

  喲,王爺要走了?苻卿大聲叫道,不聽小曲啦?這才剛開始呢!

  隨著他的話語,一陣桌椅碰撞之聲,坐在下首的眾賓客全都起立,恭送在場最大的那位皇族。


  瑛王見狀,禮貌地頷首,本王先行一步,各位請繼續。

  早有耳聞,王爺懼內,原來是真的呀!苻卿放下酒盞,好奇地問跟在瑛王身邊的孫總兵,那人與自己打過幾次交道,為人還算是不錯。


  哎,孫總兵,聽說你家王妃長得秀艷人寰、貌若天仙,是真是假?怎麽你家王爺總將她藏著不讓見人呢,還是說其實你家王妃醜如無鹽女、貌比東施?

  孫總兵背脊竄出涼意,覷眼瞧了瞧瑛王,緊閉著嘴巴不敢亂說話。


  少將軍,有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瑛王突然問道。

  啥?

  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


  雲墨似笑非笑地瞧著瑛王帶著下屬遠去的身影,不知道在盤算什麽,苻卿卻是聽得一頭霧水,扭過頭問雲墨:哎,夥計,他這什麽意思啊?


  雲墨拿起杯子,淺飲一口,花看半開,酒飲微醺,有些話呢,只說一半,即可。


  旁邊的馬世清直咋舌,這瑛王果真難纏,看似謙遜,卻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幸好今兒碰上的是稍顯愚鈍的少將軍,若是直沖著雲小侯爺,恐怕一言不合就要當場打了起來!


  正想著,只見苻卿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似是惱羞成怒,有氣沒處發,怒氣沖沖地一回頭,沖著馬世清大叫一聲:馬大人?

  馬世清趕緊上前一步,下官在!少將軍有何吩咐?


  怎麽不唱了呢?我就要聽《十八摸》,閑雜人等都走了,還有什麽放不開的!



  綠柳山莊位於玉陵城最西側,玲瓏秀美,風景獨特,內外綠柳成蔭,青石板鋪成的大路和環繞整個莊子的小河,使這一處的景致頗有幾分江南風光。


  跟那個古怪的得味居一樣,小川子一開始還有點瞧不起這位少夫人的。

  漂亮是挺漂亮,就是性子淡淡的,身份也低微,主子連郡主都瞧不上眼,怎偏偏對這民女死心塌地?

  主子啊,那是個多活蹦亂跳的人,平日里鬥雞走狗,尋花問柳,啥事不幹?

  哎,這尋花問柳倒不是在煙花之地尋求溫香暖玉,人家是真正愛花之人。

  不過,愛的稍微少了些,只是區區兩樣。

  一種是秋桂,一種是山櫻;這不,山莊里除了柳樹,又開始種植起桂樹和山櫻了。

  過了幾日,小川子又有點瞧不起自家主子了。

  有一日,他看到主子在發脾氣,原因是少夫人又趁著主子不在,悄悄跑出莊外,主子回來沒見著她的人,大發雷霆,嚇得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等到日頭都快落山了,少夫人才從外面回來,臉上愁眉不展,似乎在為什麽事情憂心。

  主子很有氣勢地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那少夫人更絕,也不哄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更衣洗手,然後親自去廚房挽著袖子弄了蘆筍雞絲湯、玉筍蕨菜、桂花魚條、香酥蓮藕和炒三色蔬。

  四菜一湯,熱騰騰、香噴噴地擺上桌,猶如尋常人家里,做妻子的這才去喚丈夫吃飯。

  主子還在生悶氣,一張好看的俊臉上全是烏雲密布,看來氣得不輕。

  別生氣了,再不吃,飯就涼了。少夫人輕聲好語地說著,並且拿手輕輕地去推他。

  主子一把抓住那只纖纖玉手,眉宇間還有慍色,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得味居看了看,好幾日沒去了。少夫人的聲音很好聽,給人一種溫柔如水的感覺,仿佛可以撫平主子心中的一切戾氣和怒火。


  哦,真的?

  ……去吃飯吧。


  現在不吃飯。


  不餓嗎?


  餓,但是現在想吃你。


  然後小川子就看到主子不顧少夫人掙紮,將她一把攔腰抱起,迅速朝內室走去。


  唉,天還沒完全黑掉,竟然就急不可耐地行夫妻之事,難道少爺不知道他是個連個相好的都沒有的童子身嗎?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主子在里頭吩咐,要將熱好的飯菜端進屋里。

  小川子指揮丫頭們將飯菜端去,發現主子雖穿好了衣裳,卻還賴在床榻上,頭枕在少夫人的腿上,怎麽也不肯起來,少夫人的臉都紅了,又拿他沒法子。

  小川子簡直看傻了眼。

  少爺啊少爺,您也只這點出息嘛,少夫人不過是洗手做了羹湯,你就連夫權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小川子嘆道,自家這位來路不明、門不當戶不對的少夫人,頗有點手腕呀,少爺喔,算是栽得徹底了!

  是夜,綠柳山莊的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沈得化不開,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草叢里有蟋蟀的叫聲,各種樹木花草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無形的網。

第八章

  櫻寧一個人坐在亭子里看月亮。

  方才她與雲墨剛用過晚膳,就聽僕人報說有客至,雲墨出去見客了,她一人閑來無事,便來到常休憩的亭子里。

  她回想起今日下午在得味居里與許掌櫃的對話。

  櫻姑娘,你把這店交給我了,生意卻不景氣了。許掌櫃看著冷清的店直發愁。

  不要急,我已經把一些食譜寫了出來,讓阿和照著多多練習,憑他的手藝,生意總會好起來的。

  真的嗎,太好了!整個得味居都喜出望外。


  對了,櫻姑娘,這些日子,那京里來的主僕都不見露面了,前些時候我還在街上碰到小川子,他說他家少爺跟人打架受傷了,我便問他家少爺為何會跟人打架,他說那幾個家夥活該,不只得罪了他家少爺,還說櫻姑娘的壞話;我一聽那幾個人,就沒個好東西,的確活該被打。許掌櫃忿然道。

  悄悄嫁給雲墨的事很少人知道,尤其是櫻寧刻意瞞著得味居里的人,許掌櫃怎麽也想不到,前段時間天天光顧的京里少爺就是她的夫婿。

  小川子還說從來沒看見他家少爺那樣生氣過,平時有人惹了他,也是笑笑的,暗中修理一下什麽的,可是那天,連裝都不願意裝了,直接沖上去就開打……哎,年輕人啊,還是太沖動了……讓人搞不懂……”

  他們不懂,櫻寧卻懂。


  他是為了她。

  就算他再惱她、氣她,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辱她。

  所以她才願意嫁他。

  或許她生氣他嚇跑了賈仕,導致她一有空就帶著一萬兩銀票在玉陵城找姓賈的,除了找到賈仕,她沒有任何線索可以去找到父親。

  或許她是為了那一萬兩銀子才願意嫁他,可是銀子與他,孰輕孰重,她怎會不清楚呢?

  那麽,他們呢,未來會怎樣?

  成親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苻家軍遲遲沒有撤走的意思,但她知道,他遲早會走的。

  他是尊貴的小侯爺,他的家的驪京,那樣的地方,自始至終在高處。

  可是,她為什麽一想起他們會分開,就越來越不舍?午夜夢回,哀愁使她如同陷入了沈郁的深潭,被憂傷一點一滴地浸入骨髓。

  她舍不得……舍不得他!

  心中刺了一下,隱隱作疼起來,閉了閉眼,她站起身,正打算回屋去。

  這位姑娘,請問……”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櫻寧回頭,當發現來人竟然是玉中石時,一時不免驚愕。

  玉中石也吃了一驚,不過這驚卻是驚艷的驚。

  他今日鼓起勇氣遞了貼子,專程上門拜見雲墨,誰知門是進了,卻把他一人晾在大廳里,不見主人蹤影。

  他越等越惱羞成怒,見沒有下人招呼自己,幹脆起身沿著大廳後的穿廊一路亂走,說不準還能碰到這家的主人,誰知這一下竟然讓他闖到園子里來,看到了神仙般的女子。

  她靜靜地坐在亭中,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錦衣絲裙,衣裙和裙擺都繡著清新高雅的蔓草紋樣,頭上簪著巧手的工匠用紅珊瑚打造的花朵樣式的珠釵,十分精致。

  一張清麗至極的容顏,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絳,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在月夜下仿佛月中仙子。看上去隱隱有著不真實的錯覺,實非塵世中人,美得不染半點人間煙火,又宛如最美麗的精靈,氣質脫俗,令人見之忘憂。

  玉中石雖遊戲花間,風流成性,可還從未看到過這般美人,當下呆了。

  櫻寧本就不喜他,見他目光癡迷,心中更是不快,提起裙擺,便匆匆出了亭子,快步離去。

  姑娘,請別走!玉中石回過神,拔腳便追上去。

  誰知他越喊,那女子跑得越快,並借著花木的掩護,匆匆忙忙地躲閃。

  這一幕,正巧落在一雙銳利的鷹眸中。

  你的女人?瑛王回頭,看向山莊的主人。

  他們此時正站山莊里最高的建築上,這一處可以俯瞰整個山莊的全貌,輕易就能看到那園中的一幕。

  雲墨順著瑛王示意,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娘子,她身後,有個的男子正窮追不舍。

  他的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

  想死也不是這樣想的吧,竟然敢到他家里打他寶貝老婆的主意!

  櫻寧最後跑到一座小巧玲瓏的閣樓前。


  綠柳山莊不大,卻也不小,有些亭臺樓閣她去的少,甚至有些沒有去過,就像這座小閣樓。

  一陣晚風吹來,有些涼意和陰森。

  櫻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櫻寧一想起那惹人厭的玉中石,便鼓起勇氣朝里頭快步走去。

  拾階而上,蓮步匆促,細白小手輕輕推開一扇漆著油的紅木門,映著皎潔的月色,來不及打量著室內的情景,便迅速反手關上門。

  屋中布置整潔,多寶閣上擺放著玉器、瓷器,梨花木的桌椅、小幾,墻上還掛著字畫、數把劍。

  她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那呼喊聲漸漸遠去,便吐了口氣,放下心來,正想轉身離開,誰知她腰間一麻,整個人無法動彈了!

  櫻寧駭了一跳,她是被人點穴了嗎?難道……難道是那討厭的玉中石?還是說,這屋子里有鬼魂?

  當然櫻寧對這兩種情況都不大樂意,剛要呼救,胸前一悶,她張著小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接著有人由後攬住她的身子。

  嗚……她驚駭地瞠大一雙眼睛,可室內又黑漆漆的,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麽也看不清,又因為無法開口說話,嬌小的身子因巨大的恐懼而顫抖,盈滿眶的淚,漸漸染濕了慘白的芙頰。

  雲墨站到已經被嚇得半死的俏佳人背後,在黑暗中,仍能清楚看見屋中一切的眼眸,夾雜著一點點怒氣、一些些妒意,還有一絲絲的懊惱。

  這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有非份之想!

  地一聲,醋意大發的雲墨,一把撕扯開她的外衫,玲瓏勻稱的嬌軀上僅著粉色肚兜,飽滿的雙峰若隱若現。

  黑眸盯著那形狀優美的雪白酥胸,喉頭不由一緊,不知道此刻是欲火多,還是怒火多。

  唔,唔!無法動彈的櫻寧驚恐地想阻止對方的動作,怎奈口不能言。

  大手繼續不留情地將她全身的衣物全部撕碎,扔在地上,再將渾身赤裸的美人兒勾入懷中。

  這是他的女人!冰肌玉骨、膚若美瓷,無論是藕臂、纖腰、雪背,還是粉臀、長腿、玉足……都是他的!

  修長的指輕撫著那彈性光滑的嫩膚,愛不釋手地輕輕滑動。

  不!無法動彈的櫻寧在心中大聲喊叫,淚水,因看不見對方的恐懼和被褻玩的羞恥,令她嗚咽著,絕望之余仍然在盼著有人能來救她。

  那人將她一把攔腰抱起,走了幾步,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將她轉過面朝自己,借著月色,冒火感眸與她驚惶的美目對個正著。

  雲……墨?

  櫻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驚又愕然地瞅著他,連哭都忘了。

  我生氣了!他不高興地說完,一低頭,張口就咬上她渾圓酥胸上的乳尖,用力吮吸幾下。

  唔!又麻又刺痛的觸覺讓櫻寧身子一僵,一對俏乳越發挺向男子。

  男子似乎還算滿意,毫不客氣地將她那一對送到嘴中的雪乳又啃又咬,直弄得紅雲一片,才擡起頭,又恨恨地說一句:我很生氣。

  說完,便將她轉身成背對著自己,將她擺弄成騎跨的姿勢坐在他腿上,大手拉開雪白玉腿。難忍饑渴地俯下臉,以熱燙的唇齒啃咬著她細致的頸部肌膚。


  ……”櫻寧哪里知道這家夥又在鬧什麽別扭,卻因這種羞人的姿勢又氣又急,不停地嗚咽著。

  雲墨無視她的反抗,大手和嘴唇不緊不慢地愛撫著她赤裸的身子,似乎對她每一處凹凸有致的曲線均充滿了眷戀與歡欣之情。

  他的手撫過她身體的每一處,粉頰、細頸、酥胸、雪背……就連私密處也不放過。

  大掌貼熨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寸一寸,緩緩地往下揉撫,穿過柔軟的毛發,在嬌美的花瓣之間熟練地打到羞答答的花珠,他撫弄了幾下,敏感的花心便本能地泌出了粘膩的汁液。

  男性的長指擠進她狹窄的花穴,每一次地撚弄,每一次地抽插,快感像潮水,幾乎教她害怕。

  花液泛濫成災,如蜜糖般甜美,不停地從身體最深處流淌出來,濡濕了他的大手。

  櫻寧顫抖起來。

  那熟悉的挑逗,不輕不重,霸氣又不失溫柔,使櫻寧在這種無疑於狎玩輕薄中,很快就激出一陣無法自制的顫栗與快感。

  ……”她因自己的本能反應而羞恥,越發淚如雨下,倏地,身於一僵,堅挺的男性由背後侵入她窄小濕潤的花穴。

  兩人的下身親密地交合在一起,雲墨卻不急著占有,反而以一種磨人心扉的速度緩緩進出,似乎不想很快地結束這種又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他握住她一只雪白飽滿的乳房,不停地以指腹磨蹭著嬌嫩的乳尖,讓它變得更硬更挺,身下的利器開始強悍的頂入,強烈的撞擊,動作狂野猛烈,頂著她快要被逼瘋了……

  在第一波高潮之後,櫻寧像失去靈魂般無力地仰靠在男人懷里,緊閉雙眼,任憑他掠奪。


  隨著越來越快的交歡節奏,她又無法自主地隨著他一起在某一個逐漸攀升的頂點,達到了高潮,腦子里像是有什麽東西地炸開,整個人的意識四分五裂,一片空白。

  這種極致的喜悅,將她完全淹沒……

  雲墨仍未滿足,他的手緊扣著她柔軟的腰肢,將她托高,再用力朝火熱的熱鐵壓下,緊窒的花穴不停地收縮,將他包裹得更緊密。


  快感,層層疊積。

  她的體內又開始傳來陣陣痙攣,花穴里的嫩肉緊緊收縮,將他絞得更緊,花心泄出的汁液讓兩人的交合處濕膩一片。

  他緊緊地抱住她,雙手不時握住她雪白的雙峰,身下的律動及力度狂猛地沖撞著,最後在她最深處的花心,射入滿滿的情欲火種……

  喘息未定,雲墨將全身無力的人兒攬進懷中,手指輕點,解開她的穴道。


  唔。一聲輕哼,櫻寧睜開眼,頰上因動情而一片潮紅,點點淚痕越發顯得她又嫵媚、又脆弱。

  櫻姐姐……”雲墨見她的這副樣子,心中一片溫柔和滿足,一掃之前的醋意和妒意,又不住地在她頰上親了幾口。

  櫻寧猝然張開眼,接著美目圓瞪,直視著滿面像偷腥的貓般樂滋滋的俊顏,腦子里總算有道意識,想起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不禁又怒又氣,握著粉拳就狂捶雲墨的胸脯。

  她怎麽也想不到,雲墨竟然敢這樣嚇唬自己,還點了她的穴任由他折騰,這個混蛋壞小子!

  雲墨任由她打,還不時偷個吻,換來更多的粉拳。

  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小侯爺,王爺說了,看來府里不便留客,先走一步,還請小侯爺把家務事處理好,免得橫生枝節。

  櫻寧驀然停止捶他,又羞又惱地漲紅了臉,一雙美眸怒瞪著眼前的男子,使雲墨一下子咧嘴笑起來。櫻姐姐,你好可愛。


  可愛?


  差點就被他弄死了,這筆帳要怎麽算!


  菱花銅鏡中,女人天生有一雙勻稱纖細的美腿,很適合纏繞在男子結實的腰上。

  身子相貼,長腿相纏,親密無間地糾纏在一起。

  男子的薄唇親吻著女子軟嫩的紅唇,舌尖深深糾纏,放肆的火舌硬是推開貝齒,伸入檀口,攪弄丁香小舌。

  …………”櫻寧快被吻得沒氣了,又掙脫不開,忍不住地抗議出聲。

  明明是算帳,怎麽又給他弄到床上來了?

  雲墨喉間發出低沈笑聲,他喜歡狠狠地吻她,最好是吻暈她,讓她哪里都去不了。

  櫻寧粉白額間全是細細的薄汗,全身像被灌了一大壇子烈酒,渾身都如火燒著。

  就在她快因窒息而暈倒前,他總算暫時放過了她,熱情的嘴唇沿著線條優美的下巴一路啃咬著往下滑,仿佛帶著一道道電流,讓她全身都酥麻著,修長的手,正在緩慢而堅定剝著她的衣服。

  衣衫根本攔不住來勢洶洶的侵略,很快就淩亂松散,被煽情地剝至圓潤晶瑩的肩頭處堆垮著,淡綠色的肚兜襯著雪白如凝脂的肌膚,說不出的動人,比之更撩人的,是單薄的布料下那對飽滿豐盈,形狀優美的雙峰……

  他的櫻姐姐真是美麗,玉體玲瓏、肌膚晶瑩、曲線窈窕,每一寸都有著無法言說的誘惑。


  雲墨毫不遲疑地以握住,攏於手心,低頭,再以滾燙的唇舌隔著布料卷住頂峰上那朵顫巍巍的、粉紅誘人的乳尖兒。

  ……”她的心在那一刻停了一拍,櫻寧驚叫一聲,難忍的情潮使她全身都變得敏感極了。

  修長的手、火熱的唇、結實的腿,還有抵在她羞人腿間的又燙又硬的男物……每一次撫觸、每一次吸吮、每一次摩擦,都讓她不知該怎麽辦。

  低泣被他誘惑得瀲濫的眸兒迷蒙一片,小小的檀口輕啟著,又驚又怕,只能無助地弓起嬌軀,任他肆意品嘗。

  ……雲墨……”他的名字就那麽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第一次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他的呼吸瞬間變得粗嘎,擡起頭,拇指的指腹揉上她的唇,誘惑地道:櫻姐姐,再叫一次。

  叫什、什麽……”她泫然欲泣,神情惹人憐愛至極。


  叫我的名字。他諄諄教導,指腹緩緩摩挲著她的唇瓣,描繪著誘人的唇形。

  雲墨……”

  見她輕蹙秀眉、楚楚動人的神情,忍不住扯唇一笑,俊美中帶股邪佞。


  很好。他深深鎖住她慌亂無助的容顏,靈活指尖將肚兜上的系繩緩緩扯開,下一刻,有力的雙手扣住纖細的腰肢,不讓她掙紮逃離,他俯首,張口就含住雪端頂峰的粉嫩乳尖。

  ……”芙頰急速湧上紅暈,敏感地察覺到那雙熾熱的大手,正在自己赤裸的身軀上無處不在地遊走。

  …………”她嬌喘,連聲音也破碎成一盤散沙,簡直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越發顯得嫵媚至極。

  男子黑眸中閃爍著掠奪的光芒,大掌高高捧起雪嫩的雙峰,用力吸吮。

  口中嫩滑綿軟的美妙口感令他又吮又吸,還輕輕地啃咬著,簡直不想放開。

  ……別咬……”她發出嬌膩的輕呢,纖手又羞又怯地直推著男人堅實的雙肩,扭動著纖腰欲掙脫。

  鼻翼間潮濕的氣息噴灑到她敏感的胸脯上,引得她不由自主地顫栗,隨著他的吮吸和撫摸,一陣陣酥麻讓嬌軀漸軟,無力地癱軟在床榻上。

  直到將那對嫩紅乳尖吮吸得水光一片後,雲墨才暫時地放過了她,他火熱的唇離開她胸前的柔軟,起身飛快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再次伏下健壯的身子與赤裸的人兒糾纏到一處,親密得無法再親密。

  櫻寧半側臥在床楊上,一動也不敢動,在他身下,身子抖得厲害,壓根就不敢正眼看他,她不是從沒瞧過他的身體,卻仍是掩飾不住地臉紅心跳。

  結實的大腿頂開她纖細雪白的兩腿,很緩慢地滑進她的體內,因為她的嬌軟和濕熱而輕喘一下。他沒急著動,而是緊緊地杵在緊窒的花徑里,享受嫩肉溫柔的吮吸。

  櫻姐姐……舒服嗎?他舒坦地慢慢頂入,抽撤,再頂進。

  ……”隨著他的動作,小腹處竄起熟悉的酸軟,她嬌喘連連,沒忘記先前的事情:……你還沒說,為什麽生氣?

  他一僵,俊顏上竄出少見的紅,他撐起胳臂,將埋在她體內的堅挺猛地全部抽出,那個姓玉的,為什麽追你?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那兒?長睫倏地一掀,美眸中似有著恍然大悟,你吃醋……
……”

  他怎麽又重重地撞進來了,全根沒入,前所未有的深度讓櫻寧尖叫出聲。


  大紅色的錦帳朦朧如煙霞,床幃隨著激情而晃動,衣衫散落了一地,透過帷幔,隱約可見交纏的一雙人影……

第九章


  數日後,櫻寧才明白那晚,為何瑛王爺會大駕光臨綠柳山莊。

  因為按兵數月不動的虎豹騎苻家軍終於撇下私人恩怨,相互連手,將逐漸產生了輕敵情緒的羯族烏皖前後夾擊,一舉進攻,直打了個落花流水。

  羯族烏皖,一個被滅,另一個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也無法興風作浪了。

  至於玉中石是怎麽來的,又是怎麽走的,雲墨完全沒興趣再提起這事,他只要能日日跟他心愛的娘子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

  不相幹的人,理他死活?

  小川子最近很閑,閑得快生黴了。

  一入夏,就從京里來了好些人。

  什麽人?伺候主子的人。

  先來的是平安、繡菊,過了幾日,郝管事居然也來了;估計是老侯爺擔心孫子,又沒法子叫孫子乖乖回驪京,只好派了一堆人來聽差。

  這些人一來,小川子又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首先是那平安一見少夫人,眼睛就瞪得猶如銅鈐,說話也結巴起來:………………”

  了好幾聲也沒聽見下文,就見主子臉一板,你很閑嗎?做你的事去!在這杵著當擺設嗎?


  平安似乎已經被一道隱形的雷給劈傻了,腳都挪不開了。


  那邊,繡菊也是張口結舌,像見鬼似地盯著少夫人,嘴里直咕嘟著:真像呀……可是怎麽沒有胎記呢……哪有這麽像的人……”之類的,不知道被雷劈傻的毛病是會傳染嗎?

  少夫人上前正欲開口,卻被那霸王似的主子給強行帶走了。

  接著被傳染的還有郝管事。

  郝管家到綠柳山莊的那天,正巧雲墨去了軍營,郝管事第一眼看到眼前似曾相識的女子時,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了。

  ……姑娘?

  郝管事,別來無恙,荷香她還好嗎?


  郝管事一面答話,一面在心中一陣咕嘀。


  還是少爺行啊!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放棄,堅持抓住了當日在侯府拿走一萬兩銀悄悄逃走的女子,不知道有沒有讓人家還債?

  這櫻姑娘也怪,臉怎麽突然就治好了,當年想必就把小侯爺的心給偷了,如今美成這樣,難怪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明目張膽地在玉陵城娶妻了!

  要是老侯爺知道,估計得氣得夠嗆。

  聽到少夫人回答郝管事的話,平安和繡菊方才肯定,這位少夫人就是當日的櫻姑娘。

  平安倒還好,笑呵呵地叫了聲櫻姑娘,繡菊突然冷下臉,一扭頭跑掉了。

  哎,這丫頭,又在鬧什麽別扭?平安正待追上去,櫻寧笑笑,說了句:還是我去吧。

  她知繡菊品性純樸厚道,這樣不待見自己,必是有理由的。


  果然,她在葡萄架下找到繡菊,那圓圓臉的丫頭正鼓著腮幫子,拿著樹枝在地上亂畫,一見她來,馬上扔掉樹枝,別別扭扭地站起來。

  繡菊,好久不見了,聽……少爺說,你跟平安訂親了是嗎?她輕言細語問。

  繡菊氣鼓鼓地看著她,半晌才道:櫻姑娘,雖然你現在是少夫人,可是有些話不說,我實在是忍不住。

  好,你說。櫻寧淺淺一笑,點點頭。


  既然你現在已經嫁給少爺了,那就要全心全意地待他好,要不然,繡菊我都替少爺抱屈!繡菊忿忿道:櫻姑娘不知道吧,四年前你走了以後,少爺大病了一場,病好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可是我和荷香都知道,他心里一直想著你,有時候他晚上做夢,嘴里都叫著櫻姐姐,他因為惱你走了,所以把望塵軒里的東西全砸了個粉碎,連那棵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桂樹都砍了、燒了,後來又後悔莫及,到處找跟那些碎掉的東西一模一樣的對象回來,恢複以前的樣子。

  少爺的癡情真是世間少有,他因為愛你,所以也愛與你有關的一切,他在侯府種了好些山櫻和桂樹,他把你臨走時寫的那幅字裱好,掛在墻壁上,日日看著,甚至人都有些傻了。繡菊說到這里,突然鼻子一酸,眼淚都流出來了,來年,老侯爺就安排了好些模樣兒長得端正的丫頭們過來伺候少爺,誰知少爺一個都不要,對那些喜歡他的千金小姐們也從來不理睬,荷香姐姐嫁人後,常常擔心,說少爺已經魔怔了,連女人都不碰,遲早會生出病來,可是咱們又能上哪兒再去找一個櫻姑娘回來還給他呢?


  後來,少爺開始經商,他本可以不走這條路的,將來襲了老侯爺的爵位,整個侯府、整個雲家都是他的呀,可是他偏偏不願意,不知涉了多少險,吃了多少苦頭。我們都知道他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你拿了老侯爺的一萬兩銀子,如果他有很多錢,那麽你就不會再到別處去了,誰也搶不走你;櫻姑娘,你真的那樣愛財嗎?現在少爺已經有很多錢了,不管你是為了什麽嫁給少爺,求求你,不要再讓他傷心了,因為少爺為了你遭了太多罪,實在太可憐了
……”

  櫻寧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房里的,她坐在床沿上,淚如雨下。


  她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她現在才知道,雲墨當初有多麽地恨,又有多麽地傷心……是她的不告而別徹徹底底地傷了他的心。

  門從外推開了,雲墨回來。

  櫻姐姐,瞧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他原本還在笑著,眉眼間都是溫柔,不料一眼看她正在哭泣,眉頭馬上擰起,大步朝她走來。

  櫻寧趕緊低下頭,伸手胡亂地拭著眼淚。

  你怎麽了?為什麽哭?誰欺負你了?還是哪里不舒服?他急得什麽似的,一面連聲問著,一面拉著她的手,上下察看。

  沒什麽,你別急。她搖著頭,一雙美目經過淚水的洗禮,純黑,水靈靈的,猶如汪著雨潭泉水,使她更透澈地看清眼前這個曾經的少年,如今她的夫君。

  是啊,她怎麽可能去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呢,當他看著她時,眼里只有一個她,那是真正的深情在睫、溫柔在眉,他交付給自己的,是一顆純凈、完整的心。

  她卻讓他那樣苦,一想到這里,櫻寧的淚水又忍不住滑落……

  是不是郝管事他們?他們對你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嗎?真是反了!她的眼淚刺痛了雲墨的心,他火大地轉身欲走,要去找人算帳。


  門外站著的四人,緊張地面面相齦,繡菊已經在小聲地啜泣,平安不住安撫她。

  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她抽咽著,滿目深情地瞅著他。

  他趕緊停了腳步,重新坐到她身邊,緊張地看著她,不要哭了,櫻姐姐……”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雙纖細的胳膊已經繞過他寬闊的肩膀,溫柔地攀住他的頸脖,慢慢地、堅定地環住他、擁抱他。


  ……”雲墨一怔,整個人都呆住了。

  纖細的手指摸著他的頭發,順著後頸一路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紅唇吐出嘆息般的氣息,他聽見她輕輕地在耳邊說:對不起,四年前,是我錯了。

  修長的身體陡然僵硬,呼吸也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一動也不想動,不願被她放開,就這樣被她溫柔地抱著,他的頭枕在她單薄的肩窩外,心也貼著心的位置,享受著她無言的安撫,他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這是夢寐以求了多久的時刻啊!

  他聞著她身體淡淡的香味,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正揉撫著自己的後背,就像他往常用滿滿的愛意擁抱著她一樣,美妙得讓他懷疑這是一個美夢……


  夜未央,月上中天。


  靜謐的房間里傳出曖昧聲響,久久沒有停歇。

  像是杵臼時發出的悶響,又像是水澤汩淚不停地拍擊,一聲連著一聲,男子的粗喘,女於的嬌泣,讓這良辰美景更添旖旎。

  深紫色的錦帳低垂,彩色穗子隨著一陣急一陣緩,或似有若無地撞擊,輕輕搖晃,雕龍鏤鳳的大床上,被翻紅浪,蘭袂褪香,羅帳褰紅,繡枕旋移相就,交頸鴛鴦正繾綣。

  櫻寧已累極,不著絲縷的身子被雲墨攬在懷里,他的臉埋在她發間,不住地吻吮著她後頸的細致肌膚,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兒抱著,長指已經撫上她胸口的兩團柔軟,緊緊包握住一對飽滿的雪乳上,緩緩地搓揉著,讓那雙雪白豐盈的乳在男子的手掌中不停地晃動……

  這就是情嗎?


  翠鬟斜彈語聲低,嬌羞雲雨時。

  這不是情嗎?

  依依脈脈兩如何,細似輕絲渺似波。

  但這些再美、再好的詩句,又怎及櫻姐姐的那一句話?

  他想起她那樣溫柔,充滿愛意地擁抱自己,就忍不住一陣亢奮,那仍埋在緊窒水穴的男根似乎又硬了……

  你不累嗎?櫻寧動了下有些酸軟的嬌軀,嗓音因方才激烈的歡愛而顯得慵懶性感。


  櫻姐姐在我懷里,我怎會累?他輕輕地笑聲,慢慢從緊貼的背部傳過來,竟震得她心口禁不住一麻,還想要嗎?櫻姐姐……”

  不、不要了。她再也不敢亂動了,星眸緊閉,螓首微垂,纖頸被他啃得又麻又癢,她忍不住輕顫起來。


  我還想要,櫻姐姐,我們再做一次吧。修長的指在凝脂般背脊上,上下來回遊走,最後來到她的酥胸處,擰住雪乳頂峰小巧的嫩尖兒,微微使力,讓它硬實、讓它嫣紅、讓它泛起了疼痛。

  啊,疼!她顫顫巍巍直喘息,縱然身體已經疲憊,卻輕易地被他引出兩腿間的情潮蕩漾。

  他低笑,反身壓住她,肌肉糾結的大腿貼著她纖長細腿,充滿蓄勢待發的力量,腫脹的欲望從花心中緩緩抽出,帶出泊泊春露。

  ……”她嬌吟出聲,感覺他的堅硬地緊緊抵在她的臀瓣處,那樣火燙、那樣粗壯,令她羞紅了臉,不敢胡亂動彈一下。

  閉著眼,櫻寧也能感覺到男子火熱的吻,正狂野地遍布自己全身,靈活的唇舌時而逗弄著飽滿柔軟的雙峰,時而嬉戲著敏感的白玉耳垂……他粗糙的大手,更是無所不在撫過她全身上下。

  櫻寧完全受他擺布,無法自制,直地將她雙腿用他的膝蓋頂開,熱吻如雨點般落到她毫無瑕疵的玉背上,大掌滑至兩腿間,長指以似有若無的節奏愛撫她光滑如絲的大腿內側。

  又麻又酥的感覺自小腹竄起,……”整齊如編的貝齒輕輕咬著嫣紅的唇瓣,她發出好聽的呻吟。

  此時玉體橫陳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在雲墨的眼中,現在的她有多麽美!

  被擺弄成跪姿的雪白身軀上,泛著動人的櫻粉色,臀瓣挺俏緊實,腰肢纖細如柳,他伸手將她的小臉轉過來,她掀開長長的睫,一雙美眸迷離地望著他,唇兒輕咬,嬌嗔撩人……這嫵媚的模樣使得雲墨胯問的粗碩又壯碩了幾分。

  靈活的手指探入修長的雙腿間。

  ……”櫻寧滿面紅暈,那樣私密的地方,修長的指插了進去,在幽徑內恣意地來去,不急不慢地將手指抽插著,嬌軀顫抖著,腦子都成豆腐塊,花心深處猛地湧出一股股汁液,隨著手指加快地抽動,小腹深處像是有什麽再也無法控制,她地尖叫出聲,嬌美的身子軟軟地伏在被褥上。

  好多水……櫻姐姐,你濕透了。他抽出手指,將她又轉成仰臥的姿勢,她仍然在輕顫著,一睜眼,看到他正邪邪地以舌輕舔手指上的蜜汁,又不禁立即羞得閉緊了眼睛。

  害羞了,別怕,你好美……”他沒打算放過她,嗓音緊繃,汗水自額角滴落,拉開她的兩腿,黑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水嫩的私處,長指又揉上藏在粉色花瓣中的小核,直到那里被羞答答地逗弄得越來越紅腫硬實。

  她因為急湧上來的快感而不住輕泣,她扭動著身子想逃離他,他卻緊緊地禁錮著她的腰身,甚至將她的一雙纖白長腿掰得更開,碧澤深深入,幽溪細細行。俊顏受不住誘惑地埋首在她兩腿間,色情地吮吃起那嬌嫩甜美的花蕊。

  ……”櫻寧因他的動作驚叫一聲,太過震驚,使她腦中一片空白,蜜液也瞬間從花心深入滿溢而出。

  你好甜,櫻姐姐……”靈活的長舌舔咬著嫩肉,舌尖還趁機不時鉆入那誘人的小肉洞中。

  ……”洶湧竄出的高潮令櫻寧再也受不了,螓首在枕上下住輾轉,聲音都破碎得不堪一擊,雲、雲墨……快停下……”

  舒服嗎?嗯?她的酥嫩膩軟讓他怎麽也吃不夠,直到聽見她從抗拒到發出愉悅的嬌吟。這才擡首,對她笑,不住地啄她半張忍不住吟哦的小嘴。


  要我嗎?他垂首,粗長的男根在幽徑處不斷滑弄,逗弄得她。

  ……”她嬌嗔,光滑如絲的小腿不住磨蹭著他的。

  要我愛你嗎?

  
……”

  那你愛我嗎,櫻姐姐?


  激情中的她嬌美得令人舍不得離開眼睛,她柔柔地撫著他的臉頰,是的,我愛你,很愛你
……”

  他眼眶都熱了,俯首將舌尖深深地餵入甜蜜的檀口中,而她一感覺到他的到來,便主動地抱他,環住他的頸項,與他火熱地濕吻纏綿。


  他架高她的腿,像杵臼的杖槌般直往小穴里插,重重的,一下一下,仿佛打樁一樣用力搗進去。

  在他撞進花心最深的那一瞬間,兩人都因為極大的快感呻吟出聲。

  她香汗淋漓,全身都沁著汗,他將她撐得好滿,密密實實得沒有一點間隙,他抽出,花穴口的嫩肉就緊緊地吸含住硬實的堅挺,不放他離開,他頂進,她就柔順地吸吮,渴求他更深的進入……

  正是,一夜情濃似酒,香汗漬鮫綃,幾番微透。


  夜正長……


  娶老婆,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


  如果這話在以前拿去問小川子,他會很奇怪地聳聳肩,懶得理睬,可是如果現在再問他,他會斬釘截鐵地說,會!

  因為他發現,他家的主子、少爺竟然又開始寫字了。

  少爺善書法,隨軍征戰沙場時,常以沙土做紙,樹枝做筆,隨心所欲,龍飛鳳舞。

  但身為商人的少爺,越來越少舞文弄墨了,更多的時候,他在看堆積如山的賬本。

  所以當小川子偷偷打開那幅字後,不免一陣驚嘆,只覺得上面龍飛鳳舞,筆鋒自有一種瀟灑之態,可馬馬虎虎地看了一逼,好些字都面生的很,認不得,便拿著跑去問平安。

  平安跟在雲墨身邊的時間好歹長些,耳濡目染,肚子里的墨水比小川子略強些,字也能認全,便一一念道: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什麽意思呀?小川子一句也聽不懂。


  平安也抓抓頭,為難地盯著那些字。

  旁邊的繡菊毫不客氣地打了下他的頭:叫你多跟著郝管事學些,你不聽,現在露餡了吧!

  平安不服氣,小聲吱唔:那你會嗎?


  不會。繡菊趾高氣揚地道:我雖不會,但虛心好學,會去找師傅問呀!


  師傅?平安與小川子對視一眼,是誰?


  師傅不是旁人,正是少夫人,小川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綠柳山莊風景甚好,鏤空的窗欞外晃動著長長的柳條兒,隨風微揚,遮擋不住花廊外端坐於繡墩上的纖柔身影。

  這是《唐風》里的一首詩,名字叫《綢繆》。櫻寧微微蹙了秀眉,看看那字跡,似在回想什麽,這是……少爺寫的嗎?

  是呀繡菊自那日將話說明白後,也拋掉心結,真心實意地將櫻寧當成主子伺候,這會還求知若渴地問:少夫人,這說的是什麽意思呀?


  就見那平時里閑靜淡然的少夫人竟然驀地紅了臉,緊抿著櫻唇,似乎不想跟他們解釋這詩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明白這詩里有什麽奧秘?

  正巧這時,郝管事在外頭辦完主子交待的事,回來了。

  喲,開竅啦,都看起詩詞來了。郝管家瞅了一眼,在心里又大大地贊嘆起少爺的字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呀?郝管事,你明白嗎?

  這個啊,當然嘍……”郝管事擠眉弄眼地笑,這是夫妻之間的情話嘛!


  啊?


  這詩的意思是,午夜時分了,我的愛人真好呀……下半夜了,我這愛人真是冰雪聰明啊……天快亮了,我這愛人真是漂亮啊
……”

  哎呀!繡菊捂著臉,好肉麻!


  是呀,都贊賞了一夜,還不知怎麽辦才好,真正是個癡情的人呀!郝管事感嘆道。


  莫非,這是少爺寫給少夫人的?隨著繡菊的猜測,櫻寧的臉紅得可以跟吐艷的榴花媲美了。

  她想起來,昨兒夜里,她被他折騰得暈了好幾次,醒來時,他似乎正在自己耳邊吟著這首詩。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深深刺進水穴里的粗長還在一下、一下地頂著她,她迷迷糊糊地嬌哼著
……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花心一陣麻癢,玲瓏嬌軀禁不住地哆嗦,雪膚上浮起片片紅暈,半晌不能回神。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她實在受不住,嚶嚀一聲,一雙雪白藕臂環緊他的脖子,穴兒不住地收縮,楚楚可憐地吞吐著他的巨大。


  男性碩大,下下皆是盡根而沒,狠狠地搗入花穴,不過數十下,就讓承歡的女子身顫舌冷,嫣紅的櫻唇微張著,弄得死去活來。

  她陷入情欲高潮的嬌美模樣令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住她的小口,將最後一句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傾吐在兩人交纏的唇舌中。

  是呀,何其有幸,得此良人。

第十章

  眨眼又過了十幾日,玉陵城的百姓,越來越看不懂那些領兵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了。

  這明明抵禦外族的事兒已經圓滿完成了,可這兩方人馬偏偏都不撤走。

  瑛王的軍隊駐在城西,苻家軍駐在城東,一個西一個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住就是數日。

  有沒有這麽閑啊?這些皇親國戚不是天生幹大事的人嗎,怎麽就盯著玉陵這塊肥肉不放了呢?

  不過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到是挺樂意軍隊常駐在此的,別的不說,僅是那三位來頭不小的年輕將帥,遠遠地看過去,就是一道迷人的風景啊!

  瑛王雖已娶妻,可智勇雙全,內斂沈穩;苻少將軍雖然脾氣火爆,但俊美無雙,能征善戰:還有一位軒轅府的雲小侯爺,模樣生得俊秀,性子那更是深受滿城婦孺的喜愛。

  聽說他極有錢,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如今又買下瑭王的產業,改名為綠柳山莊的地方居住,看來是打算在此長期混了。

  比起性子率真、不解風情的苻卿,雲小侯爺顯然好接觸多了。

  瞧,那得味居櫻姑娘的三個弟弟,不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頭,打成一片嘛!

  陽光下,一身白袍的雲墨笑容十分耀眼,很沒形象地蹲在醫舍外頭,一邊看著不遠處拿著樹枝做的長槍、長劍打打鬧鬧的小豹和木木,一邊跟三三聊天。

  三三大名裴毅山,小豹大名裴抱山,木木大名裴牧山,裴守元膝下一女三子,倒是有福人。

  三三,你娘的病怎麽樣了?雲墨狀似不經意地問。

  姐夫,你擔心我娘的病,還是想我姐啊?三三一言道出其心。

  嘿,都有。雲墨不自然地幹笑一下。

  ……”三三眼珠子一轉,我娘這回病了,姐夫你怎麽不去蓬山看我娘?

  唉,還不是你娘,說你爹沒回來,我跟你姐這親事算不得數,不讓我進門。雲墨一陣長籲短嘆。


  娘也真是的。三三人小鬼大地嘆道:我姐都是老姑娘了,好不容易嫁出去,這幾年,上我家提親的人多得去了,都是我姐不嫁,現在嫁了,我娘又反悔了。

  提親的人很多嗎?雲墨不是滋味地問。


  當然嘍!三三鬼鬼祟祟地湊近,又小聲道:我姐人有多好,你知道嗎?這玉陵的難民收容所,還有專門收留孤兒和老人家的安樂堂,都是我姐幾年前從外面回來後暗中捐錢修建的,我娘不知道,是我悄悄發現的……”

  雲墨一怔,是嗎?


  是啊,誰騙你啊!小鬼頭直起背,清清嗓子,眉眼里帶著明顯的不屑,那勞什子中州玉家,前兩年還不死心,尤其是那個娶了好幾個妾的玉少爺,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前些日子又找了來,想再把我姐娶進門,哼,他倒是夢里娶媳婦……想得美,就是不知道我娘是怎麽想的,總是有個顧慮,說兩家曾經訂過親什麽的
……”

  睨著一眼默默靜聽的小侯爺,三三半真半假道:小侯爺,你以後打算三妻四妾不?


  一陣緘默後,雲墨忽然撫額低笑。


  三三驚訝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自己孩子氣的一番話,會令眼前的男子仿佛置身滿樹繁花。

  他的櫻姐姐,他的娘子,才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那樣的貪錢之人!

  她那麽驕傲,骨子里都流露出清雅,又怎會屈服於那些錢財?

  盈耳暮蟬催別騎,數杯浮蟻咽離腸。眼前多少難甘事,自古男兒當自強。

  他真是差勁啊!她臨走時留下的詩句里,分明流露著她的不舍和對未來的期盼,他怎麽會獨獨被失望、傷心蒙蔽了眼睛和心,只會一心一意地去恨她,埋怨她呢?


  妻妾成群?不必!

  大千世界,他獨愛這一份特別,她的可親可暖,她的別具一格,她的輾轉不易,她的習慣隱忍,將一切難辛都深藏,不為人言。

  三千弱水,取一瓢飲。

  他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蓬山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櫻寧的家就在蓬山腳下,兩三間茅草房,幾畝薄田,山坡下一排杏李已綴了青澀的果,村落、田野、遠方的群山,這是父母向往的田園生活。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四周一片寧靜,遠處不時有狗吠聲響起。

  櫻寧倚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天邊一輪明月,陷入了長久的沈思……

  天邊月,天邊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什麽時候一家人才能團圓呢?櫻寧默默地嘆了口氣,母親因憂慮過度病倒了,她照顧著母親,同樣愁腸百結。

  院中的榴花落了一地,枝上只剩結實的果,草叢中蟲聲唧唧,廚房爐上的藥想必也煎得差不多了。

  斂收神思,櫻寧正待轉身,下料身後一雙手猛地攔腰抱住了她!

  啊!她嚇得差點尖叫,但幾乎是同時,這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她瞬間軟了身於,是他來了……

  你怎麽來了?她柔聲詢問並回身依進他的懷中,擡起清麗的臉龐,仰著頭看著他。


  我想你。雲墨望著她的眸清似水,一眼即可望見,那樣的真摯、純粹,心中一柔,伸手抱住她纖細的身子,你也不給我捎個信,兩天沒見你,我有多掛念你,你知道嗎?

  對不起。她撫著他的背,輕聲道:我娘病了,我好擔心,還有我爹爹
……”

  傻瓜!他長嘆,憐愛地親吻著她的發頂,記住,什麽時候也不要忘了還有我,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頂著呢!


  他明明比她小,現在卻能將她輕巧地抱起,整個兒擁在懷里,讓她柔軟的依附,還能說出這樣令她感動的話,櫻寧的心里一陣踏實。


  所以……”雲墨捧起她的臉,笑容好看的令人眩目,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最後抵在柔軟的菱唇上,你也要學著信任我、依靠我,好不好?

  她在他懷中點點頭,鄭重地說:好。


  那麽全部都告訴我,你父親的事,還有,只要是你想告訴我的,全部告訴我,我來解決。


  櫻寧笑了,她主動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換來他熱烈的親吻。


  唇舌糾纏在一起,他們的心也貼在一處,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窗外的月光如水,灑在一對相互依偎的儷人身上。

  那天之後,雲墨開始全力打探,他的手腳很快,不過兩三日,便已經從各種管道得知了老丈人的下落。

  抓你爹的是那個叫戚崇的當今國舅,在朝廷里官拜工部尚書;你爹一直將景家的畫卷藏在清州的繡莊里,等著景家的後人去拿,半個月前,景家的後人去將畫卷取走,不料你爹被一直追查那畫卷的戚崇給抓到了,如今被關在麓城的大獄里……”

  你怎麽知道得這樣快?櫻寧擔憂不已。


  雲墨抱住她安慰,我把玉陵城翻了個逼,找到了那個姓賈的,才知道他當初是在巴丘,無意中聽到一個叫阿昌的囚犯提到過你爹,那個阿昌是從麓城逃到巴丘的,與你爹曾經關在一個牢房里,你爹受了很多罪,迷迷糊糊的時候總念叨著家中的情況,提過櫻寧三三小豹這些名字,所以姓賈的很容易就猜到那人是你爹,這才以此要挾你嫁給他。

  櫻寧聽到父親遭罪,忍不住落淚。


  放心!我會救你爹,要不然,我怎麽能讓你娘認同咱們的婚事呢?雲墨溫柔地吻掉她的淚,乖乖地在家等我,嗯?

  好。她含著淚,臉上卻綻開最美麗的笑容。



  兩個月後,雲墨將裴守元完好如初地帶回玉陵城。

  裴氏夫妻相見,一家五口團聚。

  小別勝新婚!兩個月沒見,雲墨像是餓壞了……

  緊緊地貼合她,不停地撞擊,快而急速,手揉捏著柔軟豐盈的乳房,壯碩粗長碩大又堅硬,深深地在水穴深處廝磨。


  …………慢一點……”櫻寧對他的勇猛有點吃不消,剛說完,她又被他翻過身,纖細的腿兒被他抓著纏在健碩的腰身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一次比一次進得深,幾乎都抵在了子宮口。

  慢不了,櫻姐姐……”

  他好想她!


  想她清麗的容顏,想她嬌美柔軟的身子,想他進入她時那神魂顛倒的快樂。

  唇舌又糾纏在一處,胸口湧滿了酸酸漲漲的感覺,凹凸有致的嬌軀,情難自禁地貼上修長精實的男性身體。

  巨物發狂般的進擊,緊窄濕潤的穴兒因高潮的來臨而強烈收縮著,他悶哼一聲,按壓著她的臀瓣,將欲望的種子全部噴射進溫暖的花壺。

  兩具汗濕的美好身軀緊緊相貼,親密得不能再親密了。

  謝謝你,救我爹爹。她主動親吻他,他閉著眸,享受著她的柔情。

  柔軟的纖手滑過他耳後、頸項、喉結、最後來到扁平的乳頭上,他低低的發出呻吟,俊顏上泛起潮紅,連眉眼都帶著愉悅。

  這兩個月的奔波,他黑了,也瘦了,從驪京到玉陵,又從玉陵到斷橫山,再從斷橫山到麓城,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

  但,她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你真的……那樣就把戚崇給騙了?

  眾人沒有不好奇雲墨是如何能把裴守元帶回來的,他很低調地說了四個字:投其所好。


  戚太師的大兒子戚賢愛權;二兒子戚崇愛財;三兒子戚威愛美色,戚太師呢?戚太師最愛裝文人,因為財、權、美色都有了,想要的自然是天下墨寶。

  戚崇獅子大開口,不僅要軒轅侯府在西邊的產業,而且還要範夫人的墨寶。

  後來呢?

  西邊的產業,其實早被皇上的爺爺借走了。

  當今聖上的祖父那時還是韓王,要起兵造反,需要大量的銀兩,借到雲家頭上,打了欠條,將雲家當時在西邊的產業全部討走,韓王好面子,借款時與雲家約法三章,此事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得泄露。


  韓王後來如願得了天下,但該還的還沒來得及還,稱帝的韓王就突然暴斃,那事兒就順理成章地擱下了,雲家的人倒也不怕債主沒了,這帳就會煙消雲散,反正還有其子其孫萬萬代,利滾利,越滾越大,自個兒活得越久,那皇家欠雲家的債就越豐厚。

  所以戚崇拿到手的其實是先皇的欠條,姓戚的有本事、有膽子,就去幫忙找當今天子要這筆胡塗帳吧!

  老侯爺怎麽會願意把這欠條給你呢?櫻寧仍是不解。

  是因為有人找上門大罵了雲萬里一通。

  雲墨想起當日情形,仍有些忍俊不禁。

  範夫人,是你外婆。

  嗯。櫻寧點頭,外婆在外公去世後四海遊歷,走遍大江南北,異域高山,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到家鄉了。


  你外婆是我爺爺的舊友,其實我懷疑,他們倆年輕時是不是有過什麽……”

  四年前,祖父與櫻寧之間生過嫌隙,依櫻寧的脾氣,只怕是不願輕易地隨他回驪京,他夜夜纏著她,就是盼著能讓她快點有孕,生米煮成熟飯,他的櫻姐姐只能嫁雞隨雞了。


  而依祖父的個性,侯府有了曾孫,而且不是艷娘那種弄虛作假搞出來的冒牌貨,心里必然喜出望外。

  沒想到,就在他心急如火地趕回侯府時,竟然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美婦,在大罵自己那一輩子說一不二的牛脾氣祖父。

  原來四海遊歷的範夫人在收到女兒的信時,正好到了離驪京不遠的鄴都,一怒之下就殺到侯府去找雲萬里算帳。

  雲萬里,你以前不過是個一身銅臭、目不識丁的土財主,憑什麽現在瞧不上我的外孫女兒?範夫人是多兇悍的人,指著雲萬里就是一通大罵!

  阿瑤,你別惱,是我錯了,我並不知道她是你外孫女……”雲萬里一生真正傾慕的只有這個比自己年長好幾歲的女人,偏偏有緣無分,一別三十年,到老方相見,那分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不經意流露出,仍然令他怦然心動。

  這什麽話!範夫人卻並不買帳,繼續訓斥:不是我的外孫女,若是別家的閨女,就可以讓你這勞什子破侯府隨意欺負?

  不是、不是!雲萬里自知有愧,百般檢討,最後道:阿瑤你說怎麽辦吧,我都聽你的。


  你這人越老越胡塗,倒是你家這孫子我挺喜歡,做我外孫女婿不錯!範夫人總算出了氣,笑吟吟地看一眼正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雲墨,雲萬里見她心情好轉,剛松了口氣,可下一秒,便又見心上人瞪著自己,現在要去救我女婿,你幫不幫忙?


  幫!哪敢不幫!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幫呀!


  當下雲萬里就將先皇的欠條拿了出來,還怕被戚祟看出端倪,又另給了好些連雲墨都不知的體己,雲墨這才知道雲家多有錢。

  而所謂範夫人的墨寶,雲墨則很大方地送了三大箱,里頭到有一張確是範夫人當下親手所書,不過卻是大罵戚家的話。

  戚氏為我,是無君也;戚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不知道那戚太師現在在家中已經鑒賞到第幾箱了,他記得自己當時是壓在第二箱的最下一層,估計著這進度,應該差不多了吧!


  為什麽要放在第二箱的最下一層呢?櫻寧不明所以地問。

  戚太師一定找了不少名家幫助鑒寶,他一定會認出那一張絕對是真跡,可是被罵了又不甘心,只得忍著氣繼續找,待他將三個箱子全翻了個遍,發現確確實實只有這麽一張是外婆所書,而且還是擺明了罵姓戚的是禽獸,怒極欲狂,體內氣血沖湧逆轉,自會攻心。

  這下,戚太師就算沒氣死也會吐兩升血出來吧!


  ……”櫻寧不敢相信地慢慢張開了小嘴,好厲害……”

  精致的下頷被修長的指尖勾起,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具有穿透力的,鼻梁筆直,含笑的眉宇間在蠱惑間流轉出令人目眩的神采。


  櫻姐姐……”他挺腰,深深侵入花徑的粗碩重重地頂了她一下,又一下。

  ……”她嬌喘,他入的好深,她發出嬌泣,柔若無骨的身子瞬間繃緊,全身都在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愛你,櫻姐姐……愛了很久。他傾吐愛語,深深吻住了那張柔嫩的紅唇,交合的律動漸漸加快。

  心被巨大的幸福包圍了,太多、太多,她幸福地發出啜泣,主動擡起纖長美腿,纏在他的腰際,迎合著他越來越狂猛的沖撞。

  春色濃,同心羅帶;結良緣,攜手相依。

  他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冬至剛過,一駕華蓋馬車從驪京城外駛進來,朝著軒轅侯府緩緩行駛。


  行至侯府大門前,里面早有僕從迎了出來,馬夫將車慢慢停靠在路邊,車簾從里面掀開,披著灰色貂裘的雲墨從里面先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車中用白狐貍裘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抱出來。

  少爺,少夫人。眾人整齊劃一地行禮。

  雲墨應了聲,抱緊懷中的女子,低下頭,不知道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什麽,引得那身懷六甲的清麗女子將臉蛋埋進他懷里,笑個不停。

  這一幕,極刺眼,落入對街一雙滿含妒嫉的眼里。

  如果他早一點兒找到她,現在抱著她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玉中石每每午夜夢回,那如月中仙子般的女子總是魂牽夢縈,讓他無法忘卻。

  公子,咱們走吧。侍妾們在身後柔聲催促。

  玉中石嘆了口氣,不走,又能如何呢?

  雲墨,他鬥不過,無論是明里還是暗里。

  但這並不是他肯放棄的關鍵,讓他死心的,是他那曾經訂親的未婚妻,那樣口齒清楚地拒絕了他。

  正月初十,他趁著她帶丫頭們出府到南安寺賞梅遊玩,煞費苦心地將那幾個丫頭調開,攔著她苦口婆心地勸說,一心盼她回心轉意。

  你就這樣想嫁入侯門?玉家雖比不得侯門,卻也是顯赫人家,斷然少不了你的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你嫁進去亦是正妻,你知道,在我心里……旁人哪里及得了你。

  她卻並不言語,站在雪地里,清雅脫俗,猶如畫里的嫡仙,一雙澄清明眸看著他,仿佛無動於衷,又仿佛目中無人,他便忍不住怒上心頭,恨聲道:那姓雲的臭小子有什麽好?在京城里惡名滿天飛,做起生意來手段陰險毒辣,我玉家便是受他打壓,翻不了身,這些事,你……你不曾聽過嗎?


  他那無緣的未婚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總算開口了,卻是替那人說話。


  玉公子這話實在是沒有道理。我家夫君年少創業,歷經辛苦,賺得盆豐缽滿,那是他該得的,即使有人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得饒人處不饒人,想必我夫君亦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何況三人成虎,十夫揉椎,眾口所移,無翼而飛,那樣的話語,我又何需非得聽聞?

  一席話,噎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


  望著那纖細的身影漸漸走遠,有人拍拍他的肩,回過頭,駭了一跳,正是雲墨。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何況還有奪妻之恨,可偏他顧忌那人的身分,不敢有半點冒犯。

  小侯爺……”他只得故裝大方,你會待她好嗎?

  當然……”那男子意氣飛揚,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溫柔,我的櫻姐姐這麽好,是一定要得到幸福的,不過,我愛的人,就只能由我親手給她幸福,至於別人,我不放心
……”

  他看著那那嬌柔身影大步追去,在冰天雪地中,雪如柳絮般在他們周圍漫舞,一個俊秀無雙,一個清麗出塵,宛如一雙壁人,耀花了他的眼。


番外

  正值初春,嫩柳吐綠,奇卉爭春,湖畔楊柳搖曳於一片水波蕩漾中;世間萬物已經逐漸複蘇,皇城驪京到處是一片萬物更新的景象。

  軒轅侯府里的氣氛,卻仍然比那三九嚴冬還要寒冷幾分。

  這幾天,滿府上下的婆子、丫環都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望塵軒外,豎著耳朵聽著里頭的動靜,不時地交頭接耳,講個話連稍大點聲都不敢。

  哎,少夫人都已經陣痛了三日了,怎麽還未生?

  是呀!可急死人了,你瞧少爺的臉色
……”

  你們說會不會是難產啊?


  噓!快別說了,在這望塵軒執事的王嬤嬤,昨兒個就是在背後悄悄議論這事,不料居然被少爺無意間聽到了,你當時沒在場,少爺那樣子簡直像要殺人,大發雷霆地叫人把那婆子捆起來關了。


  啊?王嬤嬤說什麽了?


  那王嬤嬤也是個沒眼力的,仗著自己是府里的老人,平日里總說些有的沒的,不是說少夫人身份低微,還做過侯府里的下人,根本就配不上少爺,就是說少夫人善妒,連個妾都不許少爺納。昨兒見少夫人陣痛了兩日還不生,就幸災樂禍地說少夫人是個沒福氣的人,這萬一難產了,對咱們侯府來說不見得就是壞事,少爺回頭再娶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郡主什麽的,多納幾房姬妾,開枝散葉。


  嚇!那婆子也真敢說啊!


  可不是!好死不死叫少爺聽到了,你說少爺能饒了她?


  就是,我瞧少夫人脾性挺好的,又知書達禮,倒是少爺一時沒見少夫人在眼前,就急躁得跟什麽似的,那王嬤嬤在這節骨眼咒少夫人,豈不是雞蛋偏往石頭上撞嗎?


  沒錯沒錯,我也瞧出來了,在府里若是做錯了事,不小心得罪了少爺,一定要去央求少夫人,她說一句比旁人求千句萬句都要強一百倍。


  幾個年紀稍長的僕婦正小聲議論,忽然見望塵軒內,荷香拎著裙擺,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引起一陣騷動。


  荷香滿臉焦急,四下好像在找什麽。

  娘子,我在這,里面怎麽樣了?郝管事方才去處理府里的幾件事務,完事就馬上過來,同樣也是滿臉的焦慮。

  阿茗!荷香見了自家男人,才稍放下心,拉著郝管事到一旁小聲道:你快去叫阿大、阿二他們過來,我怕少爺他……”

  郝管家聳然一驚,怎麽了?少夫人情況不好嗎?


  穩婆說目前情況還好,但是若今兒個再不生出來,大人小孩可能都會有危險了!荷香的聲音都帶著顫音:萬一、萬一有什麽事……平安和小川子肯定是制不住少爺的
……”

  郝管事心里明白,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急匆匆地轉身就走。


  老侯爺半年前就興沖沖地跟著少夫人的外婆,範夫人,四方遊歷去了,不在京里;親家老爺、太太接到少夫人要生產的信,此時還在路上,一時半會兒趕不來,這府中竟沒個能做主的大人,萬一少夫人有什麽三長兩短……郝管事簡直不敢想象下去。

  與望塵軒外的人頭湧動不同,軒內一片安靜,偶爾會聽到幾聲細細的呻吟。

  繡菊在外間忙忙碌碌地指揮穩婆和小丫頭們,盡量小心地準備熱水、燕窩粥,聽到那細不可聞的聲響,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了。

  少夫人都陣痛兩天了,卻因為怕少爺著急,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會叫喚出聲,她每叫一次,少爺的臉色就要難看一分。

  繡菊覺得少爺正在極力壓抑自己,隨時會處於崩潰發狂的邊緣。只不過,他在為了少夫人而盡力忍耐,除了對著少夫人,他還能笑著,面對其它人時,簡直如同黑面煞神般地嚇死人。

  屋內極其安靜,擺設和許多年前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雪白的墻壁上掛著名家字畫,紫檀木的家具描金雕花,多寶格上放滿了各種珍貴的玉器古玩。

  香爐里熏著淡香,嫋嫋香煙,卷舒聚散;梅花式的洋漆小幾上,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插著時令花卉;指頭大小般的南海珍珠穿成珠簾,靜靜地低垂著。

  珠簾內,柔軟床榻上,溫婉美麗的女子正闔著眼,眉心微微蹙著,整個人偎在俊逸男子的胸前,睡得並不安穩。

  男子屏氣凝神,不時用柔軟的絲帕細細地拭著女子額間的汗,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那張清麗的小臉。

  雲墨……”

  她在他懷中動了動,睜開眼,柔柔地喚聲。


  我在這里,櫻姐姐。雲墨應道,俯首憐愛地輕吻著她的額,一下,又一下。

  你幾天都沒闔眼了,快去睡一睡……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陪著你。握住她的纖手,男子的眼里全是濃濃的愛意,再說,我的床就在這兒,你要我去哪兒睡?


  櫻寧唇上綻出朵美麗的微笑,撫著隆起的腹中,眉眼間盡是母性的光輝與柔美,寶寶真頑皮,都鬧了兩天了還不肯出來。


  沒錯,等她出來,看我怎麽收拾……”雲墨的手也跟著撫上去,聲音里卻有種氣急敗壞的味道。


  別亂說,寶寶會不高興的。櫻寧飛快地捂住他的嘴。

  你聽我說,櫻姐姐……”他拉下她的手,眷戀的細細吻著嬌顏,我跟這小家夥都說了好幾天好話哄她出來,只要她快點出來,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給她想辦法摘下來,她偏不領情!可見要換法子說些狠話……”

  櫻寧聞言,忍不住莞爾,正欲說話,忽然腹中陣陣痛意,越來越痛,仿佛疼痛欲裂,……”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叫出聲。


  櫻姐姐!雲墨臉色都變了,大聲道:怎麽了?肚子痛嗎?穩婆、穩婆!

  一陣腳步聲忽響,荷香、繡菊帶著穩婆沖了進來
……

  怕是要生了……”穩婆察看後道:已經開了兩指了!


  不要慌!荷香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快去端熱水來,還有消過毒的帕子,越多越好。


  少夫人別怕……”最後繡菊說的這話一點道理也沒有,因為顯然少爺比少夫人更緊張失措。


  少夫人怕是要生了,少爺,您快出去!荷香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拉雲墨,後者卻紋絲不動。

  早防著這一點了,荷香一扭頭,揚聲叫道:阿茗,快叫阿大他們進來!

  晌午時分,歷經了三個時辰,軒轅侯府里這才誕生了一位小嬌客。


  哇嗚……”小嬌客皺著小臉蛋,哭得很帶勁兒。

  是位小小姐,呀,真漂亮,瞧那眼睛大大的像少夫人,鼻子挺挺的像少爺。荷香抱著裹在紅綢繈褓里粉團似的小女嬰輕哄著,十分喜歡。

  繡菊將因生產而疲憊不堪,睡了過去的少夫人照料妥當後,也走過來,笑逐顏開地看小寶貝,又想起什麽似的。咦?阿大他們怎麽還不放少爺進來?

  一個小丫頭推開門,朝外瞄了一眼,又飛快地縮回頭,忍著笑道:繡菊姐姐,少爺……剛才被阿大他們打昏了,現在還暈著咧。


  噗嗤一聲,屋里的人都捂著嘴悶笑起來。


  仿佛有所感染,本來粉嫩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的小女嬰,忽然地笑了聲,也不哭了。

  如雨後初霽,冰消雪融,一掃整個侯府幾日來的陰霾。

  這時,雲墨從外間的軟榻翻身坐起,伸手摸著頸子活動了一下,心里直罵那出手打暈他的家夥,不知是阿大還是阿二,也包括看上去膽小怕事的郝管事,總之個個都有份,一個都跑不了。

  少爺,您醒啦,小小姐剛睡了,您要抱抱她嗎?繡菊笑嘻嘻地抱著小女嬰,正要遞過去,誰知雲墨地一下站起來,櫻姐姐呢?

  少夫人還沒醒,您要抱抱小小……”繡菊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雲墨一陣風般地走了。


  唉,小小姐,看來你折騰你娘親,惹到你爹嘍。

  睡夢中的小女嬰似乎預料到了自己將不受爹疼愛的命運,扁扁小嘴。


  ……別傷心呀,還有好多人疼小小姐呢!

  小女嬰放心地睡了。


  雲墨放輕腳步,緩緩地走進里間,當看到臥在床上那張蒼白的嬌顏時,心中頓時痛得要命。

  他走過去,坐在床沿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入懷中,面頰磨蹭著如玉般的臉頰。

  雲墨……”她並未睡沈,沒睜開眼,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櫻姐姐……”他的聲音顫抖著,讓你受苦了……”

  我沒事,你別急,寶寶好可愛,你看到她了嗎?


  他沒說話,緊緊地抱著她,將頭埋進自己肩頭,良久。


  櫻姐姐……”她聽到他哽咽地說:我再也不會讓你生孩子了……”

  雲秧秧的碎碎念
……

  聽府里的人說,自己出生的時候,很不乖地折騰了娘親三天,也嚇暈了那從來不曾吃過虧的奸詐爹爹。


  大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爹爹才不喜歡自己吧!

  雲秧秧傷心地想。

  事實上,爹爹好像誰都不是特別喜歡,除了娘親。

  爹爹沒有其它妻妾,每當娘親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就能看出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他時常興味盎然地看著娘親巧笑嫣然,故意惹得她嬌嗔微顰,完全不理會外人驚詫又訝異的目光。

  每當這時,繡菊姨姨就說:少爺太肉麻了,真是受不了!

  荷香姨姨則是大叫一聲管事伯伯的名字,然後瞪著老實的管事伯伯,很用力地說三個字,多學學!


  學什麽呢?學爹爹怎麽欺負娘親嗎?


  爹爹經常抱著娘親欺負,又咬又啃,秧秧覺得娘親很可憐。

  娘親那麽漂亮,會做很好吃的東西,會寫一手好字,爹爹為什麽學要欺負娘親呢?

  秧秧不明白。

  秧秧有兩個家,一個家在驪京,一個在玉陵城,相隔十萬八千里。

  在驪京的時候,她總聽到外面的人尊敬地稱太爺爺一聲老猴爺,叫爹爹一聲小猴爺,秧秧實在不明白,他們家明明都姓雲,跟猴子有什麽關系呢?

  不過大人的事,小孩子是不用操心的,反正沒有人叫她小猴子就謝天謝地了。

  秧秧覺得自己是很懂事的,至少比弟弟懂事。

  弟弟是在三年前,娘親趁著爹爹要到各地巡視生意,在半路挺著快要顯懷的肚子,帶著她偷偷溜回玉陵,想在綠柳山莊生下來的。

  娘親很聰明,竟然能瞞著爹爹,神不知鬼不覺的懷上了弟弟。

  誰知爹爹在娘親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跟著到了山莊,又氣又惱地抓著娘親,像是要親她,又像是要咬她,還氣呼呼地問:那些避子湯,究竟有沒有用?

  避子湯?是什麽玩意兒?生小娃娃的嗎?


  秧秧沒興趣去了解。

  弟弟很頑皮,太爺爺說跟爹爹小時候一個樣,不過秧秧有時候挺佩服弟弟的勇氣。

  每當爹爹欺負娘親時,弟弟就會傻乎乎地呆看著,然後沖過去用力地推開爹爹,大聲說:娘親是小寶的!不許欺負娘親!

  這時候爹爹就會黑了臉,娘親卻笑得好開心,她將弟弟抱在懷里,然後摟過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的小淑女雲秧秧,一邊一個,親親他們的臉蛋,溫柔地說:娘親最愛你們了。


  爹爹聽了,會悖然大怒地撲過來,將他們一手一個拎著,扔給繡菊姨姨和平安叔叔,咬牙切齒地命令:今天不要讓他們出現在我面前!


  走吧,平安叔叔,我們去找小川子哥哥玩。弟弟一點也不害怕,摟著平安叔叔地脖子,反正娘親最愛我和姐姐!


  哈哈,是呢!


  秧秧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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