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時,明明是半推半就,她卻不想放他走;
分手時,本來是兩不相欠,他卻不想讓她走。

袁潤之知道,紀言則這種事業有成的美型男不是她能喜歡的,
可當他要她當半年女朋友時,袁潤之卻很俗辣的送上門了,
只因一時色心大起的她,不但把他撲上床上下其手,
還又咬又啃的佔盡便宜,害他精蟲上身跟她滾了一夜床單。
不過交易歸交易,從不自作多情的她規定,不准親嘴、
不准牽手、不准上床,更不准搞出人命。誰知大話才撂下,
就被帶回家同居了。憑紀言則的家世相貌,要嫁他的女人,
應該可以踏破他紀家的門檻了。可一向死心眼又愛吃醋的他,
五年前被袁潤之撲上床時,就認定非這個女人不娶了。
儘管她有點呆,情商還不高,不但拜金還很會裝傻耍無賴,
可也只有袁潤之這女人,才能讓高傲的他甘心忍受這樣的放肆。
因為認定了她,五年前他沒放手,畢竟娶袁潤之當老婆,
對他而言不過是早晚的事,她想跑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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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酒精的確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每次只要喝到了那個份上,紀言則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少了那分難以捉摸的傲氣,多了一分熱情而奔放的痞氣,上次在KTV包廂裡是這樣,剛剛也是這樣。
  順著五彩的燈光走在山莊的小徑上,傾聽著蟋蟀聲,袁潤之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溫熱的薄唇,臉上難掩嬌羞之色。
  臉熱熱的,耳朵也熱熱的,還好是在晚上,就算天上的星星眨呀眨著眼睛,夜色依舊遮住了她滿臉的緋色。
  自看清自己的心之後,她發覺自己很喜歡那樣親密的舉動,整顆心一直都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就像是灌了蜜一樣的,暖暖的、甜甜的,有種抑制不住的興奮與激動。
  她頓住腳步,伸手揪下一下一片樹葉,放在手中不停地搓揉,眉心不由得輕皺,一抹淡淡的煩悶染上心頭。
  哎,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灰姑娘的南柯一夢,夢再美、再甜,半年後終究是要醒來。
  其實一直以來看不清自己的心,應該是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阿姨喋喋不休的教誨、母親的情薄、生活的拮據,都迫使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自從遇上紀言則之後,她更將自己更是保護得滴水不漏,因為她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她能喜歡得起的人,她能禁得起其他男人劈腿之後帶來的不痛不癢,但不一定能禁得起在喜歡他之後,最終卻徒留心碎了一地的傷害。
  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喜歡上他,不喜歡就只有時時刻刻討厭他,只可惜情難自禁,她還是管不住自己沉睡的心,在前一刻清醒了。
  今晚隨紀言則來參加他外公的晚宴,得知他的身分,她整個人更加亂了,突然有種寧可他還是以前那個小白臉的念頭,真是事事難料,看來這半年她有得受了,她得要在自己的心房外再多加幾道城牆,才能保住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
  「嘔……」
  突然一陣異樣的聲音從左前方傳來,袁潤之想了幾秒,還是舉步越過身前的花叢,走向左前方。
  一個男人的身影支撐在樹前,彎著腰在嘔吐,看起來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她走過去,藉著天上的點點星光,隱約只看得出那個男人側臉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樣子。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欸,你沒事吧?」她直覺想找手帕或者面紙,當摸到絲滑的裙子才反應過來,她穿的是晚禮服,身上根本沒有口袋。
  「我幫你去拿水和面紙,你等一下。」山莊裡有很多洗手間,這個男人選擇在這裡嘔吐,破壞環境不道德,可是她卻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也像她一樣寂寥。
  她剛轉身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之之,我沒事。」
  紀宇昂?她驚愕地瞪大眼,迅速轉身,「怎麼是你?你不是該在裡面嗎?」
  「裡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紀宇昂撐著樹有氣無力地說著。
  「你怎麼喝這麼多?紀言則沒幫你擋酒嗎?」她扶他到一邊休息椅坐下,然後又說:「你等下,我去幫你拿水。」
  袁潤之快步跑回山莊大廳,要了面紙和礦泉水,然後匆匆趕到休息區。
  「喏,你先漱漱口吧。」她將水遞給他,他接過水仰頭猛灌了幾口。
  她又將面紙遞給他,紀宇昂擦了擦嘴,抿唇笑著看她一會才開口,「他們還沒喝完嗎?」
  「嗯,我出來的時候,紀言則又被拉去奮戰了。」她聳了聳肩,看見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免擔憂,「要不然我扶你進去,你先去樓上房間休息休息吧。」
  他擺了擺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菸和一個打火機,顫抖著手點了幾次都沒成功,就在要再試一次的時候,袁潤之伸出手說:「我來吧。」
  她接過他手中的打火機,輕輕一壓,「喀」的一聲,紅紅的火焰跳躍著,點燃了叼在他唇瓣上的菸。
  紀宇昂猛地吸了一口,煙霧吐出的瞬間,發自喉嚨深處微弱的聲音,帶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寂寞與嘲諷,原本狂躁的心漸漸平復了一點。
  看著那徐徐升起的白色煙霧,袁潤之忍不住又想起了紀言則,好像自認識他以來,從來不見他抽菸,也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過一絲絲菸味,哦,她這個豬頭,怎麼又動不動想到他?她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力求讓腦袋清醒一下。
  她側目凝視著紀宇昂完美的側臉,不禁暗自感嘆,真是個帥氣的男人,彷彿是藝術家的上乘雕刻品,也許是表兄弟的原因,他的眉尾和眼廓與紀言則有些相似,但紀言則給人的感覺卻是有點混血的性感之美,而他的眉宇之間則帶著點淡淡的憂傷,東方人的憂鬱。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兩指之間輕夾著菸,微微一動,手背上的青筋脈絡清晰可見,這種抽菸時的淡淡寂寥的感覺,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
  之前她就聽到不少女人談及他的時候,那種心碎滿地的悲憤,一個個感嘆他不該那麼早就定下婚約,她也有同感,那個叫謝靜宜的女人美歸美,但是感覺上根本與他格格不入。
  袁潤之是外貌協會的,只要長得帥的,那一定是要欣賞個夠才叫夠本,她靜靜地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手中的那一點星光,忽明忽暗地一點一點慢慢燃著。
  紀宇昂不說話,雙眼迷濛,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忽起忽落的噴泉,臉上時而透著溫柔時而透著遺憾的神情。
  她挑著眉,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噴泉,很普通,沒什麼特別,再回眸便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這支菸燃了整整三分鐘,妳盯著我看了整整三分鐘,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啊?」她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想了想選擇直言不諱,「你有心事,不如說出來吧,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一些,有時候人的壓力太大,需要宣洩,不然會短命的哦。」
  紀宇昂不禁失笑出聲,「妳知不知道我很羨慕阿則?」
  她撇撇嘴,「他有什麼好羨慕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論身分、地位、金錢,你都超過他,論吸引女人的能力,相信我,你絕不對不會輸給他的。」她用手擋住嘴唇,壓低了聲音說:「相信我,今晚會場上挺你的美女比較多。」因為紀言則的嘴巴太毒。
  紀宇昂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妳想太多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她眉頭輕皺,仔細看著他,難道他在糾結宴會之前偷聽的那件事?
  「我究竟是不是紀家人,妳很好奇吧?」紀宇昂笑問。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而且絕不會亂說話。」她舉手發誓。
  紀宇昂按下她的手,淺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幫我再點一支菸吧。」
  袁潤之隨即為他點燃了第二根菸。
  伴隨著輕輕的煙霧慢慢升騰而起,紀宇昂的雙眼彷彿蒙上了一層薄霧,突然看向袁潤之,「懂不懂什麼叫仙人跳?」
  袁潤之詫異,隨即點了點頭,心頭的疑團越滾越大,不是富家公子與苦命女的悲情之戀嗎?怎麼連仙人跳都出來了?
  「故事開始了。」紀宇昂笑了笑,「我的父親紀平遠是紀家的長子,也是紀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底下有兩位妹妹,就是妳今天見到的我兩位姑媽,一個是Sara的媽媽,一個是阿則的媽媽,我媽說我爸是這世上最沒脾氣的人,也是這個世上最傻最呆的人。
  也許是爺爺太過精明,所以我父親並沒有遺傳到他的優點,對商業營運一竅不通,只喜歡種花種草,家裡有一個很大的花房,裡面全是他種的花花草草,改天有機會,叫阿則帶妳回去,妳可去欣賞他留下的花草。」
  袁潤之專心地聽著,頻頻點頭。
  「他會認識我媽也是從花草開始,他們的事是我後來長大了才慢慢知道的,我媽年輕的時候很美,那時候她在花市幫人家顧店賣花苗,我爸經常去她的店買花苗,久而久之,老實又憨厚的我爸愛上了我媽。
  而我媽是有未婚夫的人,對老實木訥的我爸好也只是想他多買些花苗、肥料,後來她的未婚夫不知從哪裡知道,天天去買花苗、穿著不起眼,又傻里傻氣的我爸竟然是天宇集團的繼承人,於是慫恿我媽跟我爸好,騙到錢之後兩個人就遠走高飛。」
  「欸,那不是仙人跳。」袁潤之驚叫,難怪一開始他問她懂不懂什麼叫仙人跳。
  「對,後來我媽懷了我,我爸很高興,無論我媽提什麼要求,他都盡力滿足,並且開心地籌備婚禮事宜,誰知道婚禮前一天,我媽帶著錢跟她的未婚夫跑了,良心過意不去的她,留了一封信給我爸,說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他的,是她和她未婚夫的,和他好只是想賺一筆錢、過上好日子,還勸我爸忘記她,重新找個好女孩。
  也許我媽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愛上我爸的,因為她和我爸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的事情,也是她瘋了之後對我說得最多的。」紀宇昂撚滅了菸。
  「那你爸豈不是很傷心?」袁潤之瞠目結舌,這種只會在電視劇裡發生的事,居然發生在對面的帥哥身上,她糾結了半晌,吶吶地開口,「那我們在門外聽到的是真的?」他不是紀家人?
  紀宇昂看著她,嗤笑一聲,「故事還沒講完呢,後來聽姑媽和七嬸她們說,我媽跑了之後,我爸那段時間很消沉,爺爺替他重新張羅婚事被他拒絕了,沒過多久,他又恢復了以往那樣,全身心都放在花草上面,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兩三年。
  突然有一天,他外出去花市買花苗,卻意外地在街上碰見我媽,我媽抱著我,見到他就跑,他卻不放棄一直追,沒跑幾步就追上了,後來知道我媽並沒有跟她的未婚夫結婚,那筆錢最後是被她的未婚夫騙了,她一個人帶著我過得很苦,我爸動了惻隱之心,再次向我媽求婚。」
  「你爸還真是個癡人……那後來呢?他們結婚了?」袁潤之不禁被紀爸爸的癡情打動,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氣、多深的愛,才能這樣包容一個曾經為錢欺騙過他的女子。
  「沒有,爺爺堅絕反對,我爸便謊稱我是他的兒子,當初我媽弄錯了,才誤以為我不是他的孩子,也許是天意,爺爺要求做親子鑑定,結果卻證實我是我爸的兒子,這個結果連我媽都很意外,可是事情不如我爸想的一樣順利,爺爺只接受我,不允許我媽進紀家門。
  我爸依然決定娶我媽,就在去婚姻登記處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爸為了保護我媽和我受了重傷,因搶救不及時,失血過多而死,後來爺爺丟一筆錢給我媽,把我抱回紀家,再後來她就瘋了……」說到這裡,紀宇昂頓住沒再往下講,只是站起身默默地看向遠處的噴泉。
  袁潤之聽完這個讓她好奇的故事,心中不住地感慨,難怪紀老爺子會那麼火大,紀爸爸真是太慘了,紀媽媽也真是傻,如果當初選擇有錢的紀爸爸嫁了,兩個人一定會幸福地生活,她能理解紀大帥哥眉宇之間那淡淡的憂鬱來自於什麼。
  相貌出眾、外表光鮮、身居高位,可是誰又能想到如此優秀的人,卻偏偏揹負著上一輩的恩怨,換作是她也很難開心吧,所以紀言則那樣的我行我素的確是值得人羨慕的。
  她也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後,嘆了一口氣,「哎,這一切都是命。」
  紀宇昂回轉身,「聽完了這個故事,妳的腦袋不會再糾結宴會前的事了吧?」
  袁潤之點了點頭,「真替你慶幸你是紀家人,你放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媽能夠和你一起住在一個屋簷下的。」
  紀宇昂沉默不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凝視著她許久,突然聽他道:「之之,我能不能抱一抱妳?」
  「啊?」袁潤之擡眸驚愕地望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整個人便被納入一個寬厚的懷抱,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紀宇昂雙臂的力道強而有力,力道甚至大得勒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紀宇昂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喃喃地道:「看到妳,讓我想起了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老……朋……友?」哎喲,就算是想老朋友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那個老朋友該不會是他的前女友吧?
  她剛剛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紀大帥哥這樣不明所以的擁抱著她,搞得她一顆心忽上忽下地亂跳個不停,這種感覺就像是背著丈夫在外偷情的妻子一樣,不過也許是他太過苦悶,所以才會把她當「老朋友」一樣傾訴。
  心底又一次升起憐憫之意,袁潤之伸出手,越過他的腰側直達後背,輕拍了兩下安慰他,「別在意紀爺爺的話,也別羨慕紀言則,你應該多想想這世界上你是最棒的才對。」
  紀宇昂不發一言,將臉埋得更深,收緊雙臂緊緊得擁著她。
  她無言地揪著臉,無聲地在心底嘆息,算了,抱就抱吧,又不會少塊肉,就當一回聖母,光芒四射一回吧。

    ◎             ◎             ◎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
  袁潤之驚慌得連忙收回手,想要推開紀宇昂,一時間卻沒能推開,紀宇昂自她的髮間擡起沉重的頭,睜開迷濛的雙眼,看向不遠的身影,緊擁著她腰身的手卻不曾鬆開。
  袁潤之這一次終於推開紀宇昂,急轉過身,腳下還沒站穩更未看清剛才尖叫的女人是誰,臉頰便迎來了火辣辣的一巴掌,臉頰上傳來又熱又辣的疼痛感讓她承受不住,剎那間眼淚湧了出來。
  幾乎是同時,她的視線被揚起的手臂擋住,接著便聽到「啪」的一聲,她捂著臉,驚訝地看向擋在前面的紀宇昂。
  剎那間,周圍的空氣就像是冰凍了一般。
  燈光下,謝靜宜姣好的臉上隱約現出了五條指印,她整個人僵住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向紀宇昂,到處在找尋袁潤之的紀言則正往噴泉這邊走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頓住了腳步沒再前行。
  一直黏著他不放的謝靜文看到姊姊被打,立即跑了過來,指著紀宇昂就吼了起來,「紀宇昂,你真有種,居然敢打我姊姊?」
  謝靜宜的眼眸迸射出惡狠狠的目光,落在袁潤之的身上似要射穿她。
  「是她先打之之在先。」紀宇昂的聲音冰冷無情。
  「你當我眼睛瞎了嗎?我明明看到你跟她抱在一起,你背著我姊姊跟你表弟帶回來的女人幽會,現在東窗事發,你居然還護著她,打我姊姊?再兩個多月你們就要結婚了,你怎麼有臉做出這種事,你以為你是什麼個東西,要不是我姊姊肯嫁你,你以為你還能在紀家耀武揚威嗎?」謝靜文摸了摸謝靜宜的臉喊道:「姊,沒事吧?」
  謝靜宜下意識地將身體錯開,委屈的眼淚不斷地往外湧。
  紀宇昂望著謝靜宜,冷笑一聲,「我是什麼人?呵,既然嫌棄我,幹嘛要跟我訂婚?我可沒拿刀架著妳的脖子,謝大小姐?」一聲謝大小姐叫得極其諷刺。
  紀宇昂不僅不解釋反而火上澆油,袁潤之知道捲進了一個是非之爭,如今被謝靜宜姊妹看到令人誤會的一幕,無論怎麼辯解都說不清。
  袁潤之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低聲說了一句:「我和紀宇昂只是在聊天,信不信隨妳們。」她低眉對紀宇昂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謝靜文快步攔在袁潤之的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想往哪走?聊天?有你們這樣一邊擁抱一邊聊天的嗎?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阿則哥就算了,現在連我未來姊夫也要勾引,我今天一定要撕爛妳,看看妳這隻狐狸精的原形。」說著她的手便向袁潤之伸去。
  就在指尖要觸及袁潤之的臉頰時,一隻手及時攔住了她,她一見是紀言則,立即嚷叫起來,「阿則哥,你也看到了,你怎麼能忍受這樣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
  紀言則捏著她的手腕,惡狠狠地道:「我跟她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多嘴。」
  他用力地甩下謝靜文的手腕,然後十分平靜地轉向袁潤之,輕輕拉下她捂著臉的手,緊緊地握住,手在被他所觸碰的瞬間,袁潤之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他淡淡地啟口,「走。」
  紀宇昂伸手再一次攔住袁潤之,微笑著看她,「謝謝妳,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見見我媽?前幾天她病發,在念叨著妳。」
  袁潤之擡起淚眼,驚愕地看著他。
  他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笑著對她說:「我等妳電話。」沒等袁潤之做出任何反應,他便轉身最先離開了這裡。
  紀言則不由得攥緊了袁潤之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袁潤之擡眸看他,哽咽著,「帶我走吧。」
  紀言則一聲不吭,拉著她快步離開,任憑謝靜文在背後抓狂地大叫。

    ◎             ◎             ◎

  進了大廳,紀言則便吩咐櫃臺送些冰塊上樓,然後拉著袁潤之進了三樓客房。
  關上門,紀言則沉著一張俊臉看著袁潤之。
  袁潤之看到他突然擡起手,心底一陣發毛,捂著被打得很痛的臉,下意識地向後大退了幾步,帶著哭腔舉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對著他顫著聲說:「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我會還手的。」
  紀言則不回答,沉著臉走近她,伸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頷,仔細看了看她臉上五條指印,不由得深深蹙起眉,他伸出手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她便痛得縮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鄙夷地說道:「腫得跟豬頭一樣,自己照照鏡子。」
  她轉過身對著牆上的鏡子一照,左半邊臉又紅又腫,那五條指印清晰可見,還真是跟豬一樣,她咬著嘴唇,心中咒著那個謝靜宜,下手真他奶奶的重,她真是太憋屈了,明明什麼事都沒有,莫名其妙的被抱還莫名其妙的被打,果然帥哥是不好沾的。
  透過鏡子,她瞄了一眼站在她身後倚著沙發的紀言則,那張完美的俊臉寒氣逼人,讓她下意識地往一旁一縮,帥哥真是個可怕的生物。
  紀言則擡眸看了一眼她神經質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記白眼,這時門鈴響了,他去開門,是服務生送來了一桶冰塊。
  他順手從浴室裡取了一條毛巾,包起冰塊走到袁潤之的面前,輕輕地敷在她的臉上,痛得她立刻叫了起來,「哦,痛,輕點、輕點。」
  「現在知道喊痛了?我以前是怎麼跟妳說的,叫妳別去招惹他,妳全當耳邊風了嗎?」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惱怒,可是手下的動作卻是很輕柔。
  袁潤之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喝醉了,趴在樹幹上吐,我總不能看見了當沒看見吧?誰知道他後來莫名其妙地說要抱抱我。」
  他更加氣憤,「喝醉了?妳怎麼就這麼喜歡招惹喝醉酒的男人?人家說要抱妳,妳就讓他抱了,妳有沒有腦子啊?」
  「你瞎說什麼呀,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禽獸?不要你幫我敷了!」她氣得抓過包著冰塊的毛巾,想想不解氣,對著他又吼道:「他之所以喝醉,是因為宴會之前,你和你外公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凝視她,臉色微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了瞇,顏色由淺轉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拿回她手中包著冰塊的毛巾,輕柔地敷在她紅腫的臉頰上,緩緩開口,「他跟妳說了些什麼?」
  袁潤之咬了咬唇,將和紀宇昂在客房外聽到的對話,以及剛才看到紀宇昂趴在樹幹上吐,然後自己好心地拿水和面紙給他,後來又聽他說了他父母故事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
  「本來好好的,他突然說要抱抱我,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還說我像他的一個老朋友,因為之前的事,我是出於好心就安慰地拍了拍他,誰知道這個時候謝靜宜出現了。」她咬著唇抱怨,真是倒楣透頂了。
  聽到她的解釋,紀言則覺得梗在心間的一根刺頓時融化了,輕柔地揉著她的臉頰又問:「就跟妳說了這麼多?」
  「嗯。」她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紀宇昂說羨慕他,於是又說:「他還說他羨慕你。」
  「羨慕我?」他不禁失笑出聲,「我有什麼好值得羨慕?」
  「對啊,鬼知道你有什麼好值得羨慕的。」她撇了撇嘴又說:「他今天晚上趴在樹那裡吐的時候,看著真讓人揪心,被自己的爺爺這樣說怎麼可能會好過?長年累月的,不鬱悶才怪,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不是你們紀家人?」
  「是的,只不過外公因為大舅的事一直難消心結,所以喜歡找碴、處處刁難他。」他凝視著她那張小臉,停下揉臉的動作,手指輕捏著她的下頷,忍不住問:「他只說了他父母的事,還說妳像他的一位老朋友?」
  「嗯。」她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跟妳說妳像他的什麼朋友?」
  她好奇地擡眸看他,「什麼意思?」
  他微微瞇眸,眼中滿是戲謔,「妳知不知道妳這種白癡樣,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
  她的白癡樣像紀宇昂以前的女朋友?還真是讓她猜對了,真的是紀大帥哥對著她在緬懷過去,突然反應過來,他在罵她白癡,她怒瞪起雙眸,「欸,你又人身攻擊了,再說一次,找白癡當女朋友的人更白癡。」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下稍稍使力,壞壞地往她腫腫的臉頰上一按。
  「哦,你這個小人。」她握起拳頭就要揍他。
  他迅速地閃開身,挑釁地對她說:「來,追到了站著給妳打。」
  「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也打成豬頭。」
  「嘖嘖嘖,妳總算頓悟了,知道自己是豬頭。」
  她果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紀言則的言語戲謔,讓她完全將謝家姊妹帶來的疼痛拋之腦後,這就這樣,兩個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樣,在偌大的房間內嬉鬧追打。
  袁潤之殊不知此時此刻的自己,雙眉斜飛、眼角輕揚,黑白分明的瞳仁默默含情,這就是戀愛的滋味。

    第二章

  鬧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氣喘籲籲。
  紀言則故意讓她,停下腳步轉身站住,由於慣性,袁潤之來不及收住腳步,猛地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裡,他順勢抱住她,她臉一熱,咬著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揚,輕輕地擡起她的下頷,一隻手掌撫上她的左頰,以拇指輕揉地撫了撫道:「還痛嗎?」
  她咬了咬唇,「只是有一點燙。」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臉到底是因為被打而發燙,還是因為這會兒他抱著她,害羞得發燙。
  愛戀中的喜悅甜蜜真像是盛開了的罌粟花,哎,他能不能不要總是對她做出這樣的曖昧舉動?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罌粟一樣,不知不覺的上癮了,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
  紀言則的呼吸明顯也有些急促,噴灑在她臉上的微熱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帶著淡淡的酒香,誘引著她緩緩擡眸,撞進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離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臉貼得好近,她的心也跟著不由得迅速怦怦跳了起來,他想幹什麼,該不會是想吻她吧?她警告過他,不許他抱她吻她牽她的手,現在差不多都破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那要怎麼辦?
  她的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想推開卻又不想,矛盾、糾結、泥沼深陷、戀戀不捨……
  「欸,想什麼歪心思呢?我今天沒喝醉,妳就是把我衣服揪壞了,我也不會從妳的。」
  這一聲戲謔,讓袁潤之惱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哎喲,她真是昏了,剛才竟然在期待他會吻她。
  「歪你個頭,滾開,誰准你抱我的?」她擡起腳,用又尖又細的鞋跟,忿忿地踩上他的腳背,然後又猛地推開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塊,就往滾燙的臉頰上貼。
  紀言則看著她的眼神千變萬化,似在深深地掙紮著什麼,他的心情忍不住飛揚,多年的等待,煞費的苦心,總算換來了她良知的一點點心動。
  他走到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語,「快照照鏡子吧,妝全花了,恐怖得像黑山老妖。」
  袁潤之偏過頭看向牆上的鏡子,鏡中的她臉上一塊白一塊黑,眼圈周圍更是黑乎乎的一團,還有那腫得老高的臉頰,客房內那昏黃的色燈,將鏡中的她,恐怖效果暈染得一分不差,偏偏她的臉旁存在著一個俊美無邪的臉龐,露著教人著迷的笑容。
  她抑制不住地尖叫:「紀言則,你這個死豬頭,我討厭你。」她一邊罵著,一邊跳離他的身側,彷彿被火燒著了一般躲進了浴室。
  紀言則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裡,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門口,唇角輕勾,看著她抓狂地洗著臉。
  袁潤之拚命地搓著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這個可惡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妝花了,還若無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鬧那麼長時間,最過分的是,他靠那麼近,氣息醉人,眼神那樣迷離、曖昧不清,原來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賞她花了的妝……
  哦,胸口之處憋著口氣,真是無語的鬱卒,明明說好了不要為他動心、不要對他存有幻想,怎麼又該死的自作多情了?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洗手臺上死了算了。
  「欸,不要以為這裡是我們紀家開的會所,水就不用付錢,身為一個文明人類,妳要有節約用水的環保意識才對。」紀言則懶懶地依在浴室門口。
  袁潤之擡眸看向鏡中,大花臉總算是洗乾淨了,視線落在旁邊面帶戲謔之笑的討厭臉廊上,她咬著牙對著鏡子吼道:「笑吧,儘管笑吧,最好把牙齒全笑光了。」
  紀言則走到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鏡中她,俯下身在她的耳側輕喃,「走,帶妳去山頂看星星。」
  咦?看星星?袁潤之的腦袋又開始打結了,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坐在自家的院子裡,仰望著夏夜的星空,所以買車子想要買有天窗的念頭,也是因為想要一邊開車一邊看星星,結果不可行。
  她看鏡中那雙含笑的眼眸,想到他剛才的捉弄,一股氣還堵著,於是違心地說:「不去。」
  「真的不去?」他的聲音依舊在她耳邊誘惑。
  「走開,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頂看星星。」她惱羞地推開他,「很晚了,我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帶小氣鬼去山頂看星星。」他佯裝轉身,下一秒卻又回轉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出浴室。
  小氣鬼……她真是敗給他了,無論她說什麼,他總是有辦法回敬她,話說這毒舌功真不是一兩日便可以練成的,她甘敗下風。
  可是就這麼被他牽著走,她又不甘心,於是弱弱地嚷著,「喂,我要回家……」
  「妳再說話,我不介意抱著妳出門。」
  威脅果然奏效。
  紀言則牢牢地牽著袁潤之的手,一路走出飯店大廳,從客房到停車場,一路上,袁潤之看到羨慕的目光不斷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又開始湧上心頭,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麼事突然這麼高興?」紀言則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禁好奇,剛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幾分鐘就變了樣,這女人真是善變。
  袁潤之輕哼一聲:「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樣,當然開心了。」
  紀言則忍不住嗤笑,「我看笑妳的臉像豬頭還差不多。」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妳吐顆象牙出來給我看看。」
  「哼,大人不記小人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袁潤之無力地翻白眼,要在嘴皮子上打敗紀言則這隻妖孽,她還得好好苦修一段日子。

    ◎             ◎             ◎

  出了山莊大門向右走,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頂,紀言則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子,到山頂差不多還要十多分鐘的路程。
  袁潤之突然想起晚宴時的白袍外籍男子,於是就問:「今天晚上出現的那三個外國人是什麼人?」
  紀言則輕皺了下眉頭,想了幾秒淡淡地說:「天宇的客戶。」
  「哦……」袁潤之拖著長長的尾音,點了點頭卻緊接又問:「天宇的客戶怎麼是你招待,不是紀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該不是背著桑總亂來吧?」
  紀言則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滿是不屑,「我進了桑氏,操守絕對有保障,招待那三個客戶是因為我會他們的語言。」
  原來是這樣,袁潤之對著手指,咬著唇,想了半天才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言則挑了挑眉,「妳今天的問題很多,不過我想妳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說吧。」
  袁潤之瞪著他,幹嘛把她形容得那麼三八。
  「那三個像中東人的外國佬出現之後,董春秋就跑來我們這桌說你爸是不是回來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爸要嘛去世了,要嘛就是跟你媽……」袁潤之話說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比了一個分了的手勢,便埋著頭不停地對手指。
  紀言則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爾,淡淡地說:「都錯了,我爸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沒成妖了,他也沒跟我媽離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結過婚。」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國的說法,我這樣算是吧。」若是按愛極島的說法,他的身分是相當合法的。
  同為私生子,這差別怎麼就這麼大?袁潤之不禁感嘆,為什麼她的老媽或阿姨就不能是個有錢人?真是鬱悶無比,好命全讓這傢夥攤上了。
  「那你父親現在在哪?」
  「他住在國外,剛好和那三個客戶認識,所以這次外公過八十大壽,他託了那三個客戶順便帶了賀禮回來,就這樣。」紀言則深蹙眉頭,他撒了謊,因為他不想讓袁潤之知道愛極島的事,不是他不愛他的父親,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個他好不容易離開的變態地方,還是隨著時間埋葬了吧。
  「哦,原來這樣。」難怪Sara急急地斷了董春秋的話,難怪紀老爺子一見那三個客戶就臉色鐵青,紀言則的母親沒有結婚就生了他,這對紀老爺子來說打擊很大吧。
  「好奇寶寶,還有什麼問題一次問完吧,待會到了山頂,我可是沒空回答。」
  好奇寶寶……要不要叫得這麼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紀宇昂好像對他前女友舊情難忘,紀大帥哥每次對她出手相助,卻不見對別的女人殷勤,也許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問又來了,既然是舊情難忘為什麼要分開?到底是紀大帥哥被甩了,還是紀老爺子棒打鴛鴦,還是那個謝靜宜設了仙人跳?
  當她問出口,紀言則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她驚詫地拋出另一個問句,「難道是他做了負心漢?」
  紀言則的反應卻是不置可否,這讓她糾結得一陣沉默,為什麼那樣一個溫柔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個負心漢?她鬱悶地順手打開了廣播,一個清澈空靈的歌聲流瀉出來。
  起初袁潤之只是覺得唱這首歌的女生聲音空靈清澈,在這樣謐靜的夏夜聽著這樣的歌,心情說不出的舒暢,於是不由得漸漸投入,細細地聽著歌詞究竟在唱什麼。
  她跟默默地重複了幾句,不由得一陣心慌,這歌詞……
  有時候真的好奇怪,當一件事莫名地困擾著自己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事總是會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聲音,卻像是住在自己心裡的另一個聲音,一聲聲逼迫著自己,嗨,我聽到妳心動了,它出賣妳了。
  「怎麼了?臉還在痛?」紀言則停好車,疑惑地看著突然縮在座椅上的袁潤之。
  袁潤之倏然回過神,驚道:「哦,這歌好聽,好好聽。」
  「我沒有問這歌好不好聽。」紀言則雙眸定定地凝視她,嘴角蔓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是否該感謝這作詞作曲之人,還有更該感謝播放這首歌的電臺主持人,雖然唱歌的是女人,這歌卻像是為他和旁邊這個笨蛋女人寫的一樣,又是這樣一個繁星點綴的夜晚,真是應時應景。
  袁潤之傻愣愣地盯著他絕美的笑容,腦中盪漾著那首歌,哎喲,他該不會是也在揣摩這首歌的歌詞吧?若是讓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肝一直跟隨著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麼樣諷刺她了。
  她又想起前兩天翻看的小說,當中提到兩個人的愛情定律,一是誰先愛上誰先輸,二是誰愛得更多誰輸,可是如果真的愛上,贏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輸了,心還是不在自己身上,那麼贏的是什麼,輸的又是什麼呢?
  紀言則見她還是先前癡癡呆呆的模樣,心跟著難以抑制的又揪了起來,原以為那首歌敲醒了她,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該對她有期待的,他嘆了一口氣,解了安全帶逕自出了車子。
  直到關車門的聲音傳來,才震回了正在發呆的袁潤之,她左顧右盼才看到紀言則的身影,她慌亂地立即打開車門,跳下車。

    ◎             ◎             ◎

  雖是深夜,可是迎面酷暑的燥熱,依舊是化作一波波的熱浪向她襲來。
  下了車不過幾秒鐘,黏溼的汗立即覆上了身,站定了一會兒,靜下心來,才稍稍感覺到這山頂入夜的涼氣襲人。
  紀言則從後車廂裡取了野餐墊,站在離她兩公尺外的地方,衝著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沒想,直覺邁開腳步向他急步走去。
  她踩「高蹺」走平地的技術還沒練到家,何況這山坡上到處是石子,腳下又是一拐,身體失去平衡向一邊倒去。
  紀言則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淡定氣場,手臂輕輕一撈,將她撈進懷裡。
  她漲紅了臉,結巴著說:「你、你、你別想太多了,我、我、我剛習慣穿高跟鞋走平地,現在是山地,所、所、所以……」
  「知道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這八個字怎麼寫嗎?」他輕挑眼眉,自信滿滿。
  她無言地撫額,此時此刻,她腦中劃過的卻是另一個成語,言多必失……回家之後,她一定會把這四個字寫上三百遍。
  他隱忍著笑意,輕咳了兩聲,牽著她的手向山頂走去。
  到了山頂,紀言則遞了一瓶防蚊噴霧劑給袁潤之,「噴一下,不然待會妳的手臂和腿被蚊子咬成豬肘和豬蹄,我不負責的。」
  在看到他拿出防蚊噴霧劑的時候,袁潤之感動得眼淚在心底嘩啦啦地流,可是當他緊跟著話一出口,淚水流得更兇,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麼就喜歡上這個嘴巴壞的傢夥?
  「豬上輩子跟你有仇嗎?」她咬著牙,接過防蚊噴霧劑。
  「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妳侮辱了豬的形象,晚上作夢找妳算帳。」紀言則將野餐墊鋪在地上後,很隨性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去你的!」袁潤之氣憤地用腳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頭看著他,明明是他提議上山來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著手臂閉眼睡覺,這叫看什麼星星啊?
  她噴好了防蚊噴霧劑,攏了攏裙襬在他的身旁側坐下來。
  她擡頭仰望,遼闊的天幕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亮的綢緞,而嵌在這綢緞上的繁星,就像是鑽石一般璀璨奪目,再遠眺,閃爍的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懸在天邊,可感覺又離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將星星摘下。
  想著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樣,感覺自己正抓著滿手的鑽石,發財了、發財了,興奮得樂不可支。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她咬著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著的紀言則,「喂,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小時候沒玩過抓星星嗎?而且是你說要上來看星星,結果在這裡睡覺。」
  紀言則懶懶地勾了勾唇角,「坐著欣賞,仰著脖子不累嗎?躺著的話,美景盡收眼底,要不要試試?」他在誘惑她,快點躺在她身邊吧。
  她歪著脖子想,也對哦,一直仰著頭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歡他,躺在他的身邊感覺也超怪,算了,她還是仰脖子吧。
  「躺下吧,妳在我面前沒有矜持可言。」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現在這副呆呆的樣子,坐在那裡絞著手指,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她在心中堅定地說,不行,堅決不能跟他躺一起,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挺得更直。
  他咬著牙,在心中低咒著,半坐起身,長臂一勾,直接將她拉倒在野餐墊上。
  「啊,啊。」她沒叫兩聲便放棄了矯情的尖叫,果然躺著看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著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在滿天的星鬥之中尋找著各種各樣的星座。
  「欸,小時候看過聖鬥士星矢沒有?天龍座知道嗎?就是紫龍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側的紀言則,指著天空比劃,激動地叫道:「喏,正北方,那幾顆星連成的像一個反『S』的就是天龍座,紫龍是五個人裡面長得最帥的,我小時候最迷的就是他了。」
  對她迷戀動畫片裡虛擬的人物,紀言則不由得失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清晰地看見了難得一見的天龍座。
  她又戳了戳他,「還有還有,再看它旁邊,那顆最亮的星就是傳說中的織女星,再往東邊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顆亮星跟旁邊兩顆小星,成三點一線,那個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牽牛星,姣姣漢河女,看見沒有?換西方的說法,就是織女星屬於天琴座,牛郎星屬於天鷹座,天琴、天鷹和白鳥合稱夏季大三角。」
  紀言則淺淺笑著,選擇沉默不語,靜靜地聆聽著她說話的聲音,回憶起大學的時光,她每次見到他都是橫眉瞪眼,說話的聲音要嘛像那河東獅吼,要嘛夾槍帶棒,工作之後,她又學會了一招本事,阿諛獻媚。
  他一直期待著她和顏悅色的說話,現在他終於聽到了,溫柔又甜美的聲音就像是奧路菲的琴聲,讓人陶醉、讓人迷戀,這種甜在心頭、難以言語的感覺,他喜歡。
  袁潤之說了半天,卻沒聽見紀言則開口,有些鬱悶,偏過頭卻看見他盯著天空傻笑,「喂,你傻笑什麼?」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他回過神,不看她卻指著天空三顆星星說:「看,獵戶座。」
  「獵戶座?那不是冬季才能看到的星座嗎?」袁潤之好奇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獵戶星座,於是又問:「在哪裡啊?」
  「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生活中無法改變的習慣。
  「在哪?」袁潤之挪了挪,不知不覺地向他靠近,視線幾乎與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到他說的獵戶座,於是頭又向他的手臂擠了擠,一不小心撞到他的頭,他痛得悶哼一聲。
  「對不起……」她急忙說抱歉,可是當她擡頭又轉頭的瞬間,對上的是近在咫尺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眸。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敢亂動,右手臂壓在身下,想找個支撐點支起身體都覺得很困難,因為……兩張臉離得好近,剛才不經意擡頭、轉頭的瞬間,她白癡地將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下,唇與唇之間只有寸許之隔,無論是她再向前動一下還是他向下壓一點,這個無形的隔閡也會徹徹底底的消失。
  他呼出的熱氣勾引似的噴灑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揪著裙子的下襬,心底倏然冒出一份期待,期待什麼?她居然會有這種可怕念頭。
  她垂下眼睫,屏住呼吸,緊揪著裙子的右手顫抖著鬆開,平放在身下,意欲支撐起身體,卻聽見低沉悅耳的嗓音透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輕輕召喚了她一聲:「袁潤之。」
  「嗯?」她驚慌地擡眸回應。
  不料眼前倏然一暗,一雙溫暖的唇隨即貼了上來,抵著她的唇輕語:「妳跑不掉的。」
  強勢的宣言迅速淹沒在唇齒之間,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細密綿長的吻熱切地糾纏著她,不讓她有一絲逃離的餘地,唇舌之間熟悉的觸感像是一把燃燒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內迅速蔓延開來。
  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還是不想跑?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了,那一晚的感覺一點一滴全部找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早已心生愛意,即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會糊塗到隨便侵佔他,她又不是阿貓阿狗,見男人就發情,正因為是愛支配著她。
  她決定再不要逃避,愛就是愛了,就算是半年之後心碎了一地,她也不後悔,心碎了還可以縫起來,可是如果錯過了,她的人生終將是帶著無盡的遺憾,她不要遺憾,毫不猶豫地,她的雙臂迅速向上攀去,緊緊圈住了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他,「現在是你跑不掉了。」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跑。」感受到她的回應,他全身的細胞都復活了,喉嚨裡發出愉悅而低沉的笑聲,緊接著再次糾纏上她的唇。
袁潤之從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讓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時間彷彿在這一刻悄然停止。

    ◎             ◎             ◎

  時間匆匆一晃,九月悄然晃過一半,初秋常有的輕風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盛夏才有的熱風,中秋節剛過沒幾天,秋老虎又發起了第三次虎威,讓人招架不住,員工餐廳內,談及高溫的聲音四處可聞。
  袁潤之用湯匙戳著餐盤中的飯菜,腦中卻是不斷地回憶一個月前,壽宴那晚在山頂的情形,也就是從那一晚之後,她與紀言則的關係有了質的轉變。
  喜歡夜晚賞星星、沒事研究星座的她,居然那麼輕易地就上了紀言則的當,結果導致心房失守被他成功侵略,最可恨的是她完全迷失在他熱情的深吻之中,再到後來發展成這一個月來,什麼牽手、擁抱、接吻的禁令全部統統打破。
  事後她總是會很懊惱,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回味起來,那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起碼以前三個劈腿的爛男人,就沒有給過她那樣甜蜜、像是掉進蜜罐裡去似的幸福感覺,於是她又無恥地開始自我安慰,成年人,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他今天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在公司現身,不知道又跑到哪個工地去了,話說回來,自從達成協定之後,他真的沒再把她當搬運工使喚,改為讓她經常跟著業務人員跑跑工地、當當副手,不過這樣一來,少了好多與他待在一起的機會。
  完蛋了,她真的沉淪了,現在連吃飯都滿腦子的想著他,只要跟他在一起,她的腦袋就會一分為二,一邊是麵粉一邊是水,和一和就是滿腦子的漿糊,關於做他半年女友的事,她更是完全拋之腦後。
  他到底給她下了什麼魔咒?真是見鬼了,難怪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麼多女生為他著迷,嗚……她淪喪了,她怎麼可以跟以前學校裡的那些女生一樣花癡,她趕緊在心中唾棄自己一百遍。
  「欸,之之姐,妳是不是又戀愛了?」朱小嫻用胳膊肘頂了頂她,曖昧地說:「妳最近吃飯、午休都會走神耶,然後還會一個人在那裡偷偷傻笑。」說著跟王媛媛和馬紅豔兩人擠眉弄眼。
  「噗。」袁潤之急忙掩住嘴巴,還好剛喝進口中的湯成功被攔截。
  「什麼叫『又』戀愛?」搞得她戀愛過八百回一樣,她輕咳兩聲故作鎮定,「我什麼時候在偷笑?我那是在鍛鍊面部肌肉,保持肌肉緊致不鬆馳,沒事多看看日本美容雜誌。」
  可是三人根本不理會她瞎掰的說詞,一個接一個地扔下定時炸彈。
  馬紅豔說:「之之姐,妳是不是跟紀總監兩個人偷偷搞地下戀情?」
  王媛媛說:「從集訓回來,你們兩人的關係就很微妙哦,我們問小夜哥那晚後來發生什麼事,他死活不肯說,但是我們有打聽到,妳最近都沒有和紀總監擡槓耶。」
  朱小嫻發表總結性陳詞,「哎喲,妳就別裝了,我們已經觀察妳好多天了,紀總監在的時候,妳滿面紅雲,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紀總監要是出去了,妳就會失魂落魄,還會像剛才那樣偷偷地傻笑,一臉回味無窮的樣子。」
  接著三人同時喊道:「快點老實招來!」
  滿面紅雲、春心蕩漾、失魂落魄、回味無窮?她有花癡得這麼明顯嗎?
  「妳們三個是不是太閒了?最近桑總沒虐妳們,妳們就皮癢了嗎?」袁潤之嚼著口中的青菜,惡瞪著面前三個小秘書,三個人什麼沒學會,淨跟她學會了到處挖八卦。
  「喲喲喲,顧左右而言他,明顯的心虛。」三個異口同聲指著她。
  「心虛妳們個大鬼頭,快點吃飯吧,飯都堵不住妳們嘴。」她索性埋頭吃自己的飯菜,在紀言則的調教下,她可是知道什麼叫做言多必失,總之他和她之間的事,打死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王媛媛突然捅了捅馬紅豔,示意她們看向餐廳打菜處,紀言則剛好打完飯菜在找尋座位,三個人對視,嬉笑一聲,便識趣地端著盤子轉戰其他位置。
  紀言則看到袁潤之身旁和對面的位置突然空了下來,然後總經理辦公室的三個小秘書對他笑得十分曖昧,心中大致明白怎麼回事,想都沒想直接走了過去坐下。
  「我吃好了,妳們三個八婆慢慢吃。」袁潤之連頭都沒有擡,端起盤子準備撤退,起身的那一剎那看到紀言則坐在對面,兩隻腳就像是黏了膠水一樣動彈不得。
  「怎麼,她們三個惹到妳了?口氣很衝。」紀言則看得出來她猶豫不決。
  心裡念了他一個早上,現在見著了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要是被那三個人看出她緊張、不好意思,她這一世英明全毀了,她掩飾性的理了理頭髮,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說:「也沒什麼,亂嚼舌根而已,我吃好了,先走了,你慢慢吃。」說完她端著餐盤一溜煙的逃離餐廳。
  紀言則凝視著那抹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唇角輕揚,摸出手機慢悠悠地按了鍵盤,不一會一則簡訊成功發送出去。

    第三章

  袁潤之乘坐電梯剛進入辦公室,手機收到簡訊的聲音響起,手機螢幕顯示發件人是紀言則。
  貌似發簡訊是每對情侶戀愛初期階段最愛幹的事,紀言則似乎對這種交流方式樂此不疲。
  她笑著按下確認鍵,想我的話就直說,別不好意思,我承諾過VIP通道一路為妳暢通,矯情這種東西不適合妳。
  臉倏地燒了起來,她咬著牙低咒,這個臭屁的傢夥,表面正經,背地裡就喜歡幹這種不要臉、亂調情的事,咒歸咒,可是心裡甜絲絲的,就像是灌蜜糖水一樣。
  她迅速回復,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走進辦公室,簡訊又來了,錯,正解為孔雀開屏,求偶發情,請參照趙氏語錄。
  噗,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風騷,以為用手機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孔雀開屏,求偶發情」這句話的創始人是趙夜群。
  趙夜群經常被夏月菊罵自作多情,突然某日,他辯證地反駁說孔雀開屏並非自作多情而是求偶發情,只是沒想到紀言則背地裡居然偷聽大夥兒調侃。
  她正要回復簡訊嘲笑紀言則,手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她定睛一看竟是紀宇昂。
  思緒一下子飄至中秋那天,她隨紀言則又一次回紀家亮相,誰知剛進紀家門,便看見紀老爺子舉起拐杖打在紀宇昂的身上。
  起因是將於十月一日結婚的紀宇昂與謝靜宜在前兩天解除了婚約,理由是紀宇昂私生活不檢點,金屋藏嬌被謝靜宜抓了個正著,最要命的是謝大小姐不甘心,還將壽宴那天晚上,紀宇昂喝醉酒抱著袁潤之的事也抖了出來,搞得她一進紀家大門,大家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透露著不解與責難,好端端的一個中秋佳節,因為此事鬧得天翻地覆。
  她清楚地記得那拐杖一下下打在紀宇昂的身上又狠又準,在她與紀言則進門之前,全家上下沒一個人敢攔紀老爺子,若不是她和紀言則提前半小時進家門,依那種打法,紀宇昂是要在醫院度過這個中秋了。
  紀言則攔下了那拐杖之後,紀老爺子氣得怒稱要登報聲明和紀宇昂脫離祖孫關係,無論是紀家還是天宇,紀宇昂休想得到一毛錢。
  雖說私生活不檢點一事,讓紀大帥哥在她心中僅存的一點美好形象蕩然無存,可是一想到謝靜宜那種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氣焰,她又能理解紀宇昂,有什麼理由將所有過錯全部推給他呢?又被打成這樣,心底不禁升起憐憫之意,她伸手去扶他卻被他輕輕避開。
  她清楚看見他的唇角輕揚,仰起頭,俊美的臉上掛滿了微笑,但那雙澄澈的雙眸卻是冰冷異常、尖銳如刀,找不到一絲笑意。
  只聽他對著紀老爺子冷笑一聲,「你從來就沒當我是紀家人,現在我和你都解脫了。」說完他便站起身,頭也不回,甩門離開了紀家。
  七嬸和Sara去追卻是失望而歸,結果紀老爺子氣極攻心,身體承受不住而住進了醫院,整個紀家上下一片雞飛狗跳。
  這也許是袁潤之過得最鬱悶的一個中秋節,跟隨紀家上下坐在醫院走廊的坐椅上,捧著飯菜,吃得她如鯁在喉,事後紀言則不停地打紀宇昂的電話,可紀宇昂始終不接。
  她萬萬沒想到事隔三天之後,他卻會打電話給她,她急忙接起電話。
  「之之,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我媽?」紀大帥哥的聲音永遠是那麼動人。
  「好。」也許能幫忙說服他回紀家看看紀老爺子。
  「下班直接到第一次遇到我的大廈,我等妳。」
  「好。」她吶吶地應聲。
  「別告訴阿則,我不想見到紀家的人。」
  「好。」暈死,怎麼紀家的男人都會讀心術,她還沒開口說要告訴紀言則,他就直接斷了她的念頭。
  「那好,先這樣,晚上見。」她根本來不及開口說再見,紀宇昂已先行掛了電話。
  她盯著手機螢幕開始發呆,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紀言則呢?最近她的腦袋越來越轉不過來了。
  手機突然又傳來一聲清脆的簡訊鈴聲,她打開,是紀言則發來的,晚上想吃什麼?我馬上要去裕鑫,想到了就發個簡訊給我。
  看著手機螢幕,她深深蹙起眉頭,晚上與紀言則約會的事勢必是要取消了,但是陪紀宇昂去看他母親的事究竟要不要告訴紀言則呢?如果她告訴他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誤會,畢竟紀大帥哥消失了幾天後,第一個聯繫的人卻是她這個外人,加上壽宴那天晚上「擁抱」事件,被他和謝家姊妹撞個正著,有時候真的是百口莫辯。
  但是如果隱瞞他,萬一以後被他不小心知道了,那麼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最主要的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不在意他的想法,她真的不想他誤會。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告訴他比較好,於是發了簡訊過去,說是今晚不能跟他去吃飯,因為紀宇昂約她去看他母親。
  她等了約五分鐘,才再次聽到手機簡訊鈴聲,晚上陪他去看看舅母吧,家裡的事暫時就別提了。
  短短的一句話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合上手機,細細揣摩一番,不禁深嘆一口氣,怎麼這種事搞得比對付工地上的那些工程隊還要麻煩,今晚見到紀宇昂之後先勸勸他再說,看看情況如何再作決定。

    ◎             ◎             ◎

  下了班,袁潤之開著車子到了紀宇昂住的單身公寓,進了房間,她瞄了好久,並未瞄到傳說中他金屋藏嬌的痕跡。
  床上正放著一個行李箱,紀宇昂正往行李箱裡收拾衣物。
  她十分驚訝,「咦?你怎麼在收拾衣服,要出門散心嗎?」
  她的阿姨只要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跟她獅子大開口,要完一筆錢後就會失蹤十天半個月,十天半個月之後回來,她才知道阿姨原來剛從某某旅遊聖地度假歸來。
  紀宇昂停下收拾衣物的動作說:「明天我要飛加拿大。」
  「啊,你明天要飛加拿大?」袁潤之大吃一驚,「是去散心,還是你打算出去不回來了?」
  「累了很久了,想出去走走。」紀宇昂淺淺地笑了笑。
  袁潤之突然不知所措,抓了抓頭髮勸他,「宇昂你別衝動,紀老爺子打你也許是他老人家火氣旺了一點,就拿我家裡情況來說,小時候我阿姨氣我的時候,會拿著雞毛撢子追著我,繞我們桃花鎮跑兩圈,但是實際上她不知有多愛我呢,紀老爺子對你其實也是這樣的一份心意,畢竟你們是祖孫倆,血濃於水,不應該記隔夜仇,況且他現在還病著……」
  「不,妳誤會了,我不是氣他,我出去走走,對他和我都好。」紀宇昂垂下眼簾,「小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名攝影師,把世界各地的美景都拍攝下來,後來為了父親和母親,努力活著成為一名紀家人,放棄了曾經的理想。
  如今走到這一步是我太過自負,現在卸下紀家這個光環一身輕鬆,我可以像阿則那樣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第一步就是先去加拿大,重拾兒時的理想,把最美的楓葉帶回來,我媽最喜歡那裡的楓葉。」
  「對哦,你這次去散心也要帶她去嗎?」
  「不,因為母親的病不易長途勞頓,我不能帶她一起去,所以今天我要妳來,是想請妳幫忙,我去加拿大的這段時間,請妳常常去看看她。」
  「為什麼一定是我呢?」
  「因為妳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一道彎彎月牙,她說喜歡看妳笑,妳的笑讓她安定,而且她一直念著妳的不二家棒棒糖。」
  「啊,這樣啊,好,我幫你。」懂得欣賞不二家棒棒糖的就是她的朋友。
  「很抱歉,將妳扯進了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裡來,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
  「自私,這個世界上的人,誰又能說自己不自私呢?你都說了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當然在所不辭。」她不覺得紀宇昂自私,什麼事都有因才會有果,只能說他是一個可憐的人,她終於能明白他為什麼會羨慕紀言則。
  紀宇昂凝視著她沉默了幾秒,一本正經的說:「記得我和妳說過我羨慕阿則?」
  「嗯。」
  「其實我更加討厭他。」聽到這話,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
  「從小到大,我討厭他什麼事都可以置身事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還討厭爺爺將他捧在手掌心,所以我對自己發誓,我什麼都要比他強,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我就在猜妳跟阿則是什麼關係,後來一通電話差不多確定了,到了集訓我更加確定他很在乎妳,於是我有了一個念頭,就是把妳從他身邊搶過來,我想要看看他痛苦的樣子。」
  袁潤之難以置信瞪大著眼睛,紀言則很在乎她?他在乎這世界上的阿貓阿狗,也不見得會在乎她吧,那種表露出來的假象不過是為了哄騙家裡人罷了,而且這樣的「在乎」也只有半年的時間而已。
  她顫抖著唇問:「所以壽宴那晚,你突然抱著我是正好看到他來找我?面對謝家姊妹的質問,你不解釋也是故意的?就是想要他們誤會?」好可怕的紀大帥哥,內心太陰暗了,虧她還把他當朋友,他怎麼能這樣?
  紀宇昂低笑,「對,我是故意的。」
  袁潤之捏緊了雙拳,真的好想揍扁他那張禍害人間的臉,他怎麼能在講出真相後還能笑得出來?虧她還把他當朋友。
  紀宇昂看著她氣憤的小臉,不禁失笑,「妳顯然將我之前說的話忘了,我那麼做可是自私的為了毀婚,如果因為嫉妒和討厭阿則,根本用不著等到壽宴那晚,早在集訓的時候就搶人了。」
  紀宇昂斂了笑意,長呼了一口氣,一本正經地凝視著她,「只可惜在集訓的時候,我發現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可憐,而妳在為他哭泣,如果我早一點認識妳,如果妳可以少愛他一點,如果不是因為不想看著妳左右為難、不想看到妳哭泣,也許那晚我真的會不顧一切地動手搶人。」
  袁潤之怔怔地看著他,心底一陣陣顫抖。
  紀宇昂的手指輕撫上她的臉頰,「妳對我有過想法對不對?」
  被說中心思,袁潤之的臉倏然紅透,其實每個女人在感情上總會遇到岔路吧。
  「只是喜歡沒有用,因為妳更愛阿則。」他淡淡地笑著,「好好珍惜妳的愛情。」
  袁潤之緊繃的弦終於放下了,暗暗吐了一口氣。
  紀宇昂看著她,在心底晦澀地笑著,這份愛戀永遠只能深藏在心底,愛一個人並不是佔有,而是希望她幸福。
  他拍著她的肩頭,「走,我請妳吃飯,想吃什麼都行,今晚可是一個好機會,一定要狠狠敲我一頓,不然妳虧大了。」
  「能吃龍肉嗎?」她問。
  「好,那就去吃小龍肉,隔壁一條街有家蛇肉館。」
  「蛇、蛇肉……」蛇,好可怕的東西,她要暈了。
  袁潤之對蛇有強烈的恐懼感,當然死都不會去吃蛇肉,紀宇昂帶著她去了隔壁一家農家菜館,客人暴滿,兩個人只好坐在馬路邊上臨時搭的桌子,點了一大盤香辣蟹。
  看慣紀宇昂一身名牌西裝坐在飯店裡優雅地用餐,這會兒卻在路邊攤,和她一樣顧不得什麼形象,啃著螃蟹,吃得有滋有味,她反而覺得他的選擇是對的,因為這樣活著才像是一個人。
  飯後,袁潤之拉著紀宇昂去超市買了一大袋不二家的棒棒糖,還有好些水果,兩個人才去了腦科醫院。
  幸好紀宇昂的面子夠大,這麼晚去探望病人,才能一路綠燈暢行。
  小護士們一見到紀宇昂,兩隻眼睛直發光。
  袁潤之不禁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些女生見到紀言則也是這副表情,哎,上天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有的人長相這麼平凡,例如她,有的人長相這樣謫仙,例如紀家這對兄弟。
  莊雲霞見到袁潤之十分開心,將整包不二家棒棒糖抱在懷裡不肯鬆手。
  袁潤之看著紀宇昂溫柔地哄著莊雲霞,心中感慨萬千,她喜歡溫柔的男人,就像他說的,如果他真的想搶人,根本不用等到壽宴那晚,說不定之前他勾勾小手指,她就會跟著他跑了,將紀言則一腳踹得遠遠的,再不要受那傢夥的氣。
  哎呀,要死了,她又在瞎想什麼?她果然有朝三暮四的潛質,還好有時候意志夠堅強,紀言則那個臭屁的傢夥真是積了幾輩子德。
  離開了腦科醫院,紀宇昂就要出發去上海,臨行之前他再一次擁抱了她,這一次是作為朋友感激的一抱,他在她耳邊輕輕道了一聲:「之之,謝謝妳。」
  袁潤之回以憨憨的一笑。
  紀宇昂拉開車門,頓了一下,擡首看她,神情十分凝重,「之之,如果今年十二月三十一號之前,阿則向妳求婚,妳就嫁給他,如果他沒有向妳求婚,明年一月一號妳就跟他分手,等我回來,我娶妳。」
  袁潤之揚著笑意的臉猛地僵住,心頭一驚,難道他知道她和紀言則半年之約的事?可是為什麼他又說紀言則會向她求婚?還有就算紀言則不向她求婚,她也不可能轉而答應跟他結婚。
  她吶吶地乾笑,「別開玩笑了……」
  紀宇昂苦笑,「我真心希望妳幸福開心,我走了,妳保重。」
  「保重。」她淺淺地笑了笑,看著紀宇昂修長挺拔的身影坐上了車子,她向他招著手,直到那溫暖柔和的招牌笑容消失在長長的夜燈下,她才斂了笑意,鎖著眉頭,開著車回家。
  一路上,她邊開著車邊想著紀宇昂的話,想著想著最後不禁失笑,有什麼好想的呢?紀言則是不會向她求婚的,他又不喜歡她,兩人現在的關係不過是一夜情之後的產物,連紀宇昂都想到了半年之後會分手的可能,她還有能什麼期待呢,所以她只想開開心心過完這半年,半年之後的事,半年之後再說。

    ◎             ◎             ◎

  停好車,袁潤之搭著電梯一路上升到自家門口,出了電梯,摸出鑰匙準備開門,卻意外的聽到清晰的呼吸聲,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細聽,這呼吸聲不是她的。
  當下心底一毛,她緩緩轉頭,看到通道的窗戶邊立著一個黑色的陰影,那道黑影剛好也轉過身來,嚇得她趕緊撲向電梯,死命地按上下鍵。
  驀地那個黑影嘆息出聲,「袁潤之,妳有點出息好不好?」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電梯門開了,藉著電梯內的光亮,袁潤之摸著了走道電燈的電燈按鈕,看到倚在窗戶邊的人是紀言則。
  她拚命地拍著胸口,然後衝過去,衝著他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紀言則,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紀言則垂著眼眉,長長的眼睫在他眼廓下投下兩道陰影,遮住琥珀色的眼眸,教人看不清情緒,他擡起夾著菸的手腕,剛想吸一口菸突然又垂下,將菸丟落在地上用腳踩滅。
  袁潤之的目光順著看向地面,散落著好多個菸蒂。
  她驚愕地問他,「你好像不抽菸的。」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抽過一根菸,也從來沒在他的身上聞到過一絲菸味。
  「平常不抽不代表不會抽。」紀言則擡眸看她,就這副呆呆的樣子纏繞了他一個晚上。
  他需要的不是菸是解毒藥,他擡起手摸向她的臉頰,指腹順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部皮膚輕輕摩娑。
  這樣的親暱的舉動,不知是純粹的無聊還是刻意的挑逗,讓她又是一陣眩暈,左胸房開始猛烈地跳動,腦子裡不禁又響起紀宇昂說的話。
  她緊張地左顧右盼,貪心地期待著什麼,可是他就是什麼也不做,光用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個讓人崩潰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她終於忍不住打掉他的手說:「欸,你是不是很無聊?幹嘛像摸小貓小狗一樣的摸我,這樣很難受欸。」
  他輕挑了挑眉,「妳現在這樣跟小貓小狗差不多。」
  果然是她在臆想,這傢夥出口就沒句好話,見鬼的他才是阿貓阿狗。
  她鄙夷了他一眼,「你該不是在吃醋吧?」雖然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在乎,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說:說吧,說你在吃醋,哪怕只有一點,我都會很開心的,就算年底結束男女朋友的關係,起碼以後還有許多事值得回憶。
  紀言則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不屑地輕哼一聲:「我在吃醋?妳作夢。」
  嗚,連臆想都幻滅了,「那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去見他都有跟你彙報,我很懂職業操守的。」袁潤之憤憤地咬著牙,轉身開家門。
  「妳只跟我彙報了前半段,後半段還沒彙報呢。」他跟著就要進她的家門。
  她擋在門口處不讓他進門,「對不起,現在本小姐要休息了,要聽彙報明日請早。」說著就要關門。
  他伸手用力地擋住,一隻腳卡住門,不消幾秒鐘便順利擠進她的小窩。
  「喂,你這樣我可以告你半夜私闖民宅。」她氣憤地指著他鼻子道。
  對於她的惱怒,他置若罔聞,眼眸微瞇了一下便直接伸手將她勾入懷中。
  「你……」一個你字剛出口,她的話音便被迫吞下,因為他的身體迅速壓了過來,她整個人被他抵在門上。
  混亂下,她揮起手惱羞地掙紮,可是方一擡眸,迎向她的便是他欺近的臉龐,她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正急促地拂上她的臉頰,還有右側的髮梢。
  「我突然很想妳。」他輕聲說道。
  突然很想她?她的腦子裡就像是裝滿了漿糊,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更不知道怎麼開口回應,他的氣息裡夾雜著淡淡的菸草味道,小心翼翼地呼吸著,那淡淡的菸草味道就像是一劑嗎啡,讓她的心在瞬間麻痺了。
  下一秒,她的雙手被擡高,固定在兩側,指縫間很快插進他的手指,十指交握,他淡淡地勾起唇角,臉又向前傾去半分,剛好將唇欺在她的唇上,他並未進行下一步動作,不似平常一樣,既不吸也不咬,只是帶著挑逗的意味,以唇輕輕地摩挲她的唇面。
  袁潤之覺得自己快被他逼瘋了,夜黑風高的夜晚,他就是這樣無聊的跑來逗弄她、撩撥她、說很想她,真是太可惡了。
  她張開嘴唇,在他那惹人的薄唇上用力一咬,聽到他的喉嚨裡發出低呼的聲音,她又不忍心的鬆開嘴,可是剛鬆開,他的舌頭便靈活地侵入,帶著灼人的溫度,在她的唇齒之間激烈地攻城掠地,她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便繳械投降了。
  這熱情似火的吻一觸即發,若是說集訓結束那晚,兩個人是因為酒精的侵蝕,而放膽做了內心不敢做的事,那麼今晚這樣的吻帶著相思如潮的愛意,成為了情慾的催化劑。
  當彼此唇舌分開之時,兩個人已經迷迷糊糊地倒在了那張被紀言則嘲笑過無數次,鋪著蕾絲花邊床單的床上,彼此之間的束縛也早已不知所蹤。
  黑暗之中,她睜大了眼睛,對上他灼灼的目光,身上輕顫了一下,雙手抵著他的胸膛,不讓他有進一步的動作。
  紀言則不解,目光灼灼,似在詢問。
  袁潤之結巴著說:「我、我不、不想意外懷孕……」
  他一怔然後深深地嘆息一聲,挫敗地放開她,坐起身,心有不甘,他不想離開,雙手緊抓著床單沉默了一會,他突然反過身再度壓上她,吻上她的唇,狠狠地糾纏了她一會,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才咬了她一口放開她。
  她輕哼一聲。
  他凝視她,不想懷孕不代表不可以做,「我下樓去買保險套。」他真的是想她想瘋了。
  準備起身下床,他的手臂卻被緊緊抓住。
  「那個……床頭櫃的抽屜裡有……」她說完便迅速轉過身背對著他,將臉埋在被子裡。
  接著一陣輕笑在上方響起,她扯下被子,鼓著臉頰不害臊地說:「笑什麼?上次喝醉酒,我們那個以後,我不過是好奇那玩意長什麼樣子就買了一盒回來。」說完她覺得太難為情了,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於是將臉再次埋進被子裡。
  那天買驗孕棒的時候,看到旁邊擺著一排五顏六色的套套,於是擋不住誘惑便買了一盒回家,拆開後研究了半天,腦子裡回憶那晚的事,她還是不明白這玩意怎麼用,本著求知的心態,上網又搜尋了一遍,害她覺得自己好猥瑣。
  紀言則抿緊嘴唇,強忍住笑意,探身向前,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果真摸到了一盒已經拆封的保險套。
  她用被子捂著臉,悶了一會兒,差點要透不過氣來,剛拉下被子便對上他滿是情慾的迷離雙眸,來不及深想,他的唇再度壓了上來,他修長有力的雙手撫上她光潔的背部,像是帶著電流一般,一路閃著火花,點綴在她細滑的肌膚上,而綿長細密的吻緊跟著指腹覆上所流連過的地方,引得她不禁陣陣顫慄。
  她的雙手像是尋不著方向一般,插進了他的髮間,一會兒放鬆一會緊抓,當第二次那熟悉又陌生的異樣感充滿了她的身體,她不禁瑟縮了一下,雙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開,下一刻卻被他引導地拉下,換作緊緊地纏著他的腰間,身體跟著他的動作一起擺動。
  體溫升得越來越高,空氣中四處瀰漫著這樣的熱度,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燃燒了,還是整個房間燃燒了,身體驀然一陣收縮,一種難以言語的酥麻感,猶如極速的電流從脊椎向四處躥去,瞬間傳遍了全身,異常舒服的顫慄之後,便像是一團棉絮軟在了他的懷裡。
  她就像一隻吃飽的貓一樣,懶懶的,一動也不想動。
  他細細地輕吻了她的臉頰和頸項,輕笑著將她輕輕抱起,她閉著眼睛,雙手自然地攀緊了他的頸項,任由他抱著她進了浴室,將兩個人沖淋得乾乾淨淨。
  回到床上,她便又窩進他的懷中,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紀言則將袁潤之緊緊地抱在懷裡,嗅著她頭髮上沐浴過後的清新味道,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她在他懷裡這種真實的感覺讓他有說不出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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