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女人時,因為太怕失去,所以總愛耍著霸道;
想一個男人時,因為太怕思念,所以總是纏著不放。
對季舒顏來說,許知恒這男人代表著禁忌,
是她心口抹不去的祕密。他跟她是青梅竹馬,
別人眼中的兩小無猜,可季舒顏發誓,
她跟許知恒其實八字很不合。這男人整天對她惡聲惡氣不說,
逼她吃不愛吃的飯菜,放學時嫌她腿短走得慢,
最後還打跑了向她表白的男生。沒想到十八歲後,
這男人的惡行就更囂張了,不准她晚回家,不准她跟男生玩,
反正只要他不爽的,看不順眼的,她一律都不准!
誰知,老愛欺負她的許知恒,二十歲這年卻爬上她的床,
搶走她的初吻,還很不溫柔的奪走了她的初夜,
自那天起,小跟屁蟲的她開始有意無意的躲著許知恒。
只是,她躲得了一時,卻躲不過意外,特別是,
這男人壓根沒打算放過她。第二次被壓上床,整整一夜的折騰後,
當他霸道地說,他愛的女人一直是她時,她想這男人真的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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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從震耳欲聾的包廂跑出來,季舒顏靠在走廊的牆上乾嘔,酒喝得太急,她覺得自己整個胃都在翻湧。
有服務生看到走過來想扶她到洗手間,季舒顏擺擺手,「我自己去。」
生平最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狼狽,何況是一個陌生人,強烈的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助,她搖搖擺擺的往洗手間的方向走過去。
還沒走遠,包廂裡又跑出來一個女子,臉上染了紅暈,狀態卻明顯比季舒顏好得多。
「顏顏,等等我,我扶妳過去,這些傢夥真是熱情得過分了,明知妳酒量不好,還灌酒灌得這麼狠。」宋瑾萱快走幾步攬住了季舒顏的腰,皺著眉頭沒什麼好氣的說。
「妳不也一樣。」略帶醉意的靠在好友身上,季舒顏傻笑,「開心嘛,當然要好好地喝一場。」
「開心?」不滿的挑眉,宋瑾萱表示不認同,「開心就可以醉酒嘛,這是誰家的歪理。」
「我家的。」抓著好友的手,季舒顏歎息,「小萱妳不懂,我在國外這些年,最想念的人就是妳們這些好朋友,好不容易我回國和大家重聚在一起,當然要玩得盡興。」
聽季舒顏這樣說,宋瑾萱要笑不笑的斜睨她一眼,刻意放慢了聲音調侃道:「妳確定?口是心非的傢夥,說假話都臉不紅氣不喘,果然是鍛鍊出來了啊,還最想念的是我們勒,我猜,妳最想念的人應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許知……」
一隻手毫不猶豫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季舒顏帶著醉意瞪她,「不許說他的名字,不許!」
「偏要說。」
「宋瑾萱,妳敢!」
「我還真就敢了,許知恒,許知恒……」
也不知是醉意還是惱火,季舒顏的臉色變得更紅,伸手想要捶打好友,噁心的感覺卻突然泛上喉頭,只得快速轉身,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間裡,吐了個天昏地暗。
「顏顏……」見她吐得狼狽,宋瑾萱就要衝進去。
剛走進洗手間就被季舒顏喝住:「別進來……嘔……太噁心,妳在外面等我。」
聞言停住腳步,宋瑾萱無奈的搖著頭後退兩步,「好吧,我不進去,妳放心。」
大學同吃同住四年,宋瑾萱自然知道季舒顏的怪癖,她最討厭別人看到她的狼狽,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在洗手間折騰了幾分鐘,季舒顏終於蒼白著臉走出來,這時候宋瑾萱正靠在不遠的牆上,手裡剛剛掛斷一個電話。
「誰的電話,妳的地下情人?」
「猜對了。」宋瑾萱的眼裡有些失落,若有若無的笑笑。
季舒顏出國前就隱約知道宋瑾萱身邊出現一個神祕的男人,兩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麼糾纏在一起,只是沒想到這些年還藕斷絲連。
「你們還在聯繫啊。」她很吃驚,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宋瑾萱。
「是啊。」不鹹不淡的口氣,宋瑾萱顯然不願意多說什麼。
季舒顏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勉強好友多說,「他打電話什麼事?」
「問我們什麼時候散場。」
「他要來這邊?」說這句話的時候季舒顏自己都不是很相信,從宋瑾萱大學一畢業就和那男人在一起,可這麼多年都沒公開露過面,現在若是突然現身她還真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他在忙,我說我們待會要去別的地方,他讓司機順路來接。」不帶任何怨氣的複述,宋瑾萱苦笑一下扯開話題,「車子這會兒怕是已經到樓下,一輛銀色休旅車,妳先下去,我看這些傢夥還要折騰很久,乾脆說一聲我們先走一步,就說妳醉倒了。」
「我也一起過去吧。」季舒顏想一起過去。
「別去了,妳出國三年不回來,難得被他們抓住灌酒,肯定不會放人,我還是自己去吧。」宋瑾萱說著轉身往聚會的包廂走。
季舒顏想了想,決定聽從好友的安排下樓找車,要真是回去包廂說不定要折騰到晚上,她脆弱的胃可禁不起摧殘。
想到這,季舒顏坐上電梯出了大廈,搖搖晃晃往不遠處露天停車場走過去。
此刻天色漸暮,正是下班的時候,看看每個經過自己身邊步履匆匆的行人,季舒顏的臉上不自覺露出淡淡的笑容,帶著一絲的悵然。
離開這座城市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如今鼓足了勇氣回到熟悉的地方,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樣,原本安靜的城市變得繁華喧囂,道路、建築密密麻麻,再也沒有以往的寬廣,就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
奇怪的是,儘管如此,她卻絲毫不覺得陌生,彷彿一切還停留在昨日,自己挽著許知恒的手臂走在大街上,因為年輕,所以可以在熱鬧的大街上毫無顧忌,放肆的笑鬧,身邊是同樣朝氣蓬勃的笑臉。
想到往事,想到和同學們的別後重逢,季舒顏臉上的笑容加深,一手遮著眼睛看向西邊殘留的夕陽,輕聲一笑。
親愛的城市,你好,我回來了!
第一章
如果時間充足,季舒顏估計還要繼續感慨一下時光流逝,不過她眼睛餘光突然看到路上一輛銀色休旅車減慢了速度往路邊靠,立刻就沒了悲秋傷春的氣氛。
銀色休旅車,這不就是來接小萱的車?看來,好友那位神祕的情人應該還算有錢,隨便一輛車開出來都是保時捷。
對於金錢,季舒顏沒什麼概念,季家家境還算優渥,尤其身為獨生子女的她從沒受過什麼挫折磨難,自然不能體會人生之艱辛。
對於寶貝女兒的未來規劃,季爸爸從來都是開心就好的原則,沒想過讓她成名立萬,自然也不強求大富大貴,安安穩穩就很好。
事實上,季舒顏本身也不是一個胸懷抱負的人,如果不是二十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她也不會有勇氣逃到國外求學。
不過現在三年過後回頭再看,季舒顏倒不認為當初那個太過匆忙的決定是錯誤,畢竟在陌生的國度待了三年,她覺得自己堅強了不少。
至於回國的決定,季舒顏也是經過了縝密的思考,她從來沒有留在國外的執念,自然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倒是朋友們聽到這個消息後特別開心,吵嚷著回來之後請她吃飯,宋瑾萱更是熱情張羅著找了住處,離宋瑾萱的家並不遠。
宋瑾萱說希望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她也希望。
腦袋裡亂七八糟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季舒顏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快步走到銀色休旅車旁,笑盈盈的敲敲窗,語調是難得的輕快:「您好,請問是來接宋瑾萱的車子嗎?」
接連敲了幾下窗,奇怪的是,車窗沒有降下來。
季舒顏略皺眉頭,繼續敲幾下,「司機先生,您是來接宋瑾萱的嗎?」隔著黑色的車窗,她看不清楚裡面的人,只是感覺到裡面的人也在觀察自己。
片刻的等待之後,黑色玻璃窗徐徐落下,一張面相普通的男人的臉露出來,表情很是迷惑的看著外面站著的季舒顏,「小姐,妳敲窗做什麼?」
沒想到司機會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季舒顏退後半步,免得自己嘴裡的酒氣熏到人家,「請問您是來接宋瑾萱的司機先生嗎?」
「宋瑾萱是誰?」上下打量一眼,青年耐心的問。
「您不認識宋瑾萱啊……」話說到一半,季舒顏看著青年依舊滿臉的迷茫,終於意識到自己認錯了車,鬧了笑話,臉上一熱,連忙道歉:「抱歉,我認錯車了,我朋友的車也是一輛銀色休旅車,真是對不起,不好意思。」
看她尷尬的連聲道歉,開車的青年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的。」
帶著窘迫的笑容後退一步,季舒顏含笑表示歉意,目光不經意瞧見車子後座坐著的身影,呵,竟然看到一個在車上工作的男人,那人正專心致志翻看著手裡的文件,即便被打擾也沒有擡頭多看一眼。
開著保時捷備有司機,坐在車上還認真的看文件,穿著打扮也精幹利索,顯然是個成功人士。
在國外獨立生活磨練幾年,季舒顏現在也養成了仔細觀察人的習慣,尤其是那些氣質不凡的成功人士,何況專心工作的男人本就養眼,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讓人無法無視這人的存在。
季舒顏心裡讚賞一番,難免就多看了幾眼,就是這輕輕的一眼,卻讓她如遭雷擊,雀躍的心情一落千丈,心臟驟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那個人,是他嗎?
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眸想要看個仔細,誰料司機已經按下按鍵,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車窗升起,遮擋了視線。
車裡坐著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許知恒,這個名字突然冒出來,讓季舒顏在二十度的氣溫下打了個寒顫。
就在剛才她習慣性觀察後座男人的時候,那人突然擡起頭,對上她的眸,一瞬間,熟悉的臉龐讓她幾乎要驚呼出口。
可是,那人很快的又低下頭,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研究手中的文件,留下季舒顏僵立在那裡,思緒混亂得如同解不開的迷團。
難道真的是他,不然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可是,如果是他,許知恒怎麼會認不出自己?而且那人身形看起來比記憶中的許知恒結實,銳利的目光和記憶中戲謔的眼神也大不相同。
不,應該不會是許知恒,他不會留在這座城市的。
當初那麼多的大公司對他開出優渥的條件,他也親口說不會依賴家裡,要自己闖出一番事業,現在三年過去,她實在想不出這個人依舊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
許知恒,這個熟悉名字湧上心頭,鼓動著她的心,就像是那段忘不掉卻也不敢想起的過去,本應該屬於夢裡再不提起。此刻恍惚看到相似的面孔,季舒顏要深呼吸才能抑制自己再次走上前敲開車窗的衝動。
按著胸口,季舒顏努力說服自己,她告訴自己一切不會這樣巧合,剛剛回國就遇到這個男人,但卻騙不了自己,剛才一瞬心跳加速的感覺確實存在過。
每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祕密,關於某些人或者某些事,都只屬於自己內心的最深處,歡喜或者悲傷,令人不想要在別人面前提起。
對於季舒顏來說,許知恒就是那麼一個存在,他是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玩伴,季、許兩家家長更是做了一輩子的鄰居兼好朋友。
在這樣的童年和感情下,許知恒和季舒顏在別人眼裡從來都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每每看著不遠處樹下抱在一起玩鬧的兩個孩子,家長們都會笑鬧著說以後結親算了。
大人們的願望是美好的,但是,現實是很殘酷的。
季舒顏發誓,她和許知恒絕對不像外界傳言的那麼和諧,真正的情況是,那個在大人面前講道理、懂禮貌的許知恒,每次獨處都會往死裡欺負她,扯亂她綁好的辮子,不帶她玩,整天惡聲惡氣的,還逼迫她吃本來就不愛吃的飯菜,一起上下學的時候嫌棄她走得慢,還無緣無故打了對自己獻殷勤的高中同學。
老天,她真是從沒見過這樣惡劣的男孩子,如果說高中前的記憶不算什麼的話,那長大後對自己的管束就更劣跡昭著了,什麼不准晚回家、不准和別人出去玩,反正別人開始嘗試的事情她都不准就對了,尤其二十歲那一年……
想到這,季舒顏煩躁的搖搖頭,不能想了,再想她會氣得瘋掉,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背井離鄉出國讀書。
把許知恒的名字在心底念了幾遍,季舒顏整個人都有些咬牙切齒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悸動。
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證實自己看到的人是不是他,可眼看著車子就在身邊,卻始終不敢再去敲開車窗驗證,因為她還沒有做好面對的打算。
如果車裡的人是他,三年後的重逢,她還沒做好再見許知恒的心理準備,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如果不是……自己大概還是會失落吧。
站在那裡,季舒顏的心裡進行著拉鋸戰……
「喂,顏顏,站著發什麼呆?」
猶疑間,宋瑾萱已經走出來,看她站在那裡發呆猛的拍上她肩膀,手指著另一方向的一輛車子,看季舒顏傻愣愣的回不過神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笑,「妳認錯車子了笨丫頭,車子在那邊呢。」
腦袋終於回神,聽她打趣自己,季舒顏也乾笑兩聲,決定放棄理清此刻的混亂,算了,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是不是他,又有什麼關係。
經過這麼一場驚嚇,倒讓她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醉意盡數驅散。
「討厭,不准笑,認錯車子很奇怪嗎?」掩飾了所有的情緒,季舒顏含笑,捶打宋瑾萱手臂一下,「喂,我突然不想回家,我們去別的地方吃東西吧,剛才只顧著喝酒,什麼都沒吃。」
「好啊,原本就打算帶妳去一個老地方。」爽快的答應下來,宋瑾萱牽起好友的手,「走了,我們別在大街上打打鬧鬧,這樣子好傻,我早就計畫好了我們今天的行程,待會給妳一個驚喜,上車再說。」
「好。」提到車子,季舒顏忍不住又回頭看那輛車一眼,然後兩人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著上了宋瑾萱的車子。
她們誰也沒有看到,那輛車子的車窗在兩人走後慢慢降了來,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男人的臉。
「許總,我們走吧,曾總說客人難纏暫時走不開,讓您自己去和顧先生談。」
被稱呼許總的男人一直緊緊盯著走遠了的兩個女孩,緊蹙的眉顯示了他的心情並不好。
「許總……許總……」司機的詢問沒有得到回應,扭頭看向自家老闆。
「什麼事,哦,你再打電話問問?」感覺到注視的目光,許知恒回神,不搭調的回話卻還是曝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話沒說完,目光又轉到車外越走越遠的兩個人身上,喃喃說道:「她回來了,竟然回來了!」
敏感察覺到車內突然出現的詭異氣氛,開車的青年順著身後男人的目光看過去,「許總,您認識這個女孩?她剛才還認錯我們的車子。」他的口氣裡帶著不確定,因為自己上司的表現實在是奇怪,他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注意過路邊的女孩子,還用這樣深不可測的目光。
好似沒聽到這疑問,許知恒絲毫不為所動,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盯著不遠處看,怔住了,任由手指間的文件滑落兩頁。
待看到牽著手的兩個女孩坐上的車消失在視線裡,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掩唇咳嗽一聲,把掉落的文件撿起來,若無其事的吩咐:「一個朋友,對了,跟上前面的車子,我要看她們去了哪裡。」
「許總,您和顧總有約……」
「跟上去就行。」閉目仰靠,他的態度明確表示了自己不願多說什麼。
識相的沒有多說什麼,司機發動車子,跟上了前面的銀色休旅車。
車子穿梭在路上,尾隨著宋瑾萱的車,因為行走得不是很平穩,開車的青年不甚安心的看一眼自己老闆,生怕他會有意見,不過顯然這次是他多想了,那個男人一直在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事實上,許知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想要做什麼,只是本能的決定跟隨過去看她去哪裡,就像是已經養成了關心季舒顏所有事情的習慣。
有時候,某個你以為不知何時再見的人突然出現,以一種想像不到的突兀方式重逢,那時候一句驚喜或者訝異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為太震撼了,所以喜悅和不安的感覺在他心裡都顯得遲鈍了很多。
此時此刻,許知恒就是這樣想法,他的思緒混沌而又清晰,混沌的是他追上去要做什麼,清晰地是,季舒顏,她回來了。
「許總,誰回來了呀?」
「顏顏……嗯,你剛才說什麼?」陡然聽到司機問自己,許知恒驚詫的睜開眼。
「許總,您剛才說了一句她回來了,我還以為……」
還以為老闆是要和自己聊天,原來只是人家的自言自語,司機有點不好意思,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下去,許知恒卻也猜出了緣由,並無惱怒,淡淡一笑,看一眼窗外。
剛才他在不知不覺說出那句話,也難怪司機會好奇。
「沒什麼。」不習慣用老闆的身分彈壓下屬,許知恒細長的眼眸中透出不願多談的信號,敷衍過去,俊朗的臉上平靜的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不動聲色的看著窗外,他腦海中的記憶卻急劇後退,回到了三年前的時候……
◎ ◎ ◎
有人說,男人的一生可能會有三個女人很重要,溫婉的母親,摯愛的妻子,寵愛的女兒,這三個女人相繼陪伴在男人一生的各個階段,給予他人生不同階段的大部分需要,幼時的保護,長大後的愛情,成為父親後的滿足。
而對於許知恒來說,他的人生裡比別人多出另一個重要的女子,那就是季舒顏。
季舒顏之於許知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說起來沒什麼奇怪的,可事實上又沒有這麼簡單,因為有太多的波折,才更顯得這段感情的特別。
在他曾經的生活裡,每一秒鐘都有那個嬌俏的身影參與,可三年前,她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離開的瀟灑俐落,毫無轉圜餘地,幾乎讓他有種這個人從未存在過的錯覺。
可就在前一刻,隔著窗與那張熟悉的臉對視,他居然還能真切想起季舒顏以前的模樣,清瘦的臉龐,甜美的笑容。
事實上,這三年她容貌看上去並沒有變化,只是那雙眼眸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小心翼翼而是疏離,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息,這些變化讓他驚詫不已,有些不安,又覺得很欣慰。
「停車!」把情緒從過去的記憶中收回來,看到前面的休旅車停下來,許知恒眉頭終於舒展開,「你把車子開走吧,我自己回去,至於今天和顧總的見面……」他停頓一下,垂下眼眸考慮片刻,最終還是淡淡一笑,「就對顧總說我突然有事不能到,曾總會過去,他們商討就好。」
「可是曾總剛才說正在陪客人走不開……」
「你回去剛才的地方接他,我會打電話讓他過去。」
「好的。」看他這麼肯定,司機雖然還有些猶豫,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今天的許知恒有點怪異,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別說是推掉會議,就是做出什麼更驚悚的事情也不奇怪,他只是一個司機,不能打破沙鍋問到底。
看著許知恒穩穩地下了車後,車子迅速的離開。
目光一直注視著宋瑾萱、季舒顏走過去的地方,許知恒皺起眉,突然覺得好笑,自己這是怎麼了,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裡做什麼,又能怎麼做,在此刻大腦竟一片空白,不過既然來了,他就不打算回去。
拿出手機,給公司股東兼好友曾遠發了封簡訊,上面只有三句話。
顏顏回來了,我不能過去,你去會會顧承喬。
沒有過多的解釋,因為他知道對方能理解,許知恒手指無意識的摩挲幾下,這是他思考事情時候經常做的動作。
季舒顏回國,是探望家人還是就這麼留下來,如果要打聽清楚這消息,那最清楚的辦法就是問季爸爸和季媽媽,身為比鄰而居的多年好友,他的家人一定知道這個消息。
這想法在腦海裡越來越清楚,許知恒沒有再多想,徑直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號碼,腦袋裡急速運轉,想著怎麼把話題引到季家人身上。
電話響了兩聲,許知恒的心突然有點顫,工作這幾年,所有人給他的評價都是深不可測,可他此時的所作所為,明顯沉不住氣,不過現在也沒辦法考慮這麼多,只是想立刻得到關於季舒顏的消息。
很快,電話接通了,許媽媽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一點埋怨:「小子,你怎麼有時間打電話過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有這個家。」
習慣了母親對自己見縫插針的埋怨,許知恒臉上的笑容無奈又溫柔,「我什麼時候給您這種錯覺,只是工作太忙才不能一直陪在您身邊……」他心不在焉的回應著,心思早就跑到季家人身上,只是一時想不到詢問的契機,也只能隨機應變。
「臭小子還不承認……啊,就是這件,這件妳穿著最好看。」許媽媽笑呵呵的說著,突然轉頭一聲高分貝的讚美,擺明了身邊還有別人。
男人不能理解女人對於漂亮衣服的執念,身為兒子的他也很難理解,許知恒下意識把手機拿離耳朵,頗為無奈的說道:「您又在外面購物嗎?」
「當然,難得你季阿姨主動邀請我。」許媽媽回答得理所當然,「乖顏顏上次說我們沒事要多出來走動,不要悶在家裡,你季阿姨當然奉若聖旨。」
聞言眉梢一挑,許知恒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道:「顏顏……回來了?」
「是啊,回國找工作,不想待在國外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事情。」
「顏顏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你知道,再說她都不告訴你,肯定是不想讓你知道,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許媽媽理所當然的口氣卻聽起來很無辜,許知恒被這樣的幾句話弄得濃眉緊鎖,「誰說我們吵架……算了,她現在住在家裡?」
「沒有,她在你那邊,說是忙著找工作。」
「原來這樣。」難看的表情因為自己聽到的消息而緩和了幾分,許知恒沒什麼心情繼續說下去,「好了,不打擾您逛街,我先掛了。」
「兒子,你還沒說你打電話是來幹什麼呢?」許媽媽一頭霧水。
「沒什麼,就是告訴您,我很想您。」
「好吧,掰,你先去忙吧。」
聽著母親歡快的聲音在另一端掛斷,直到傳來嘟嘟聲,許知恒這才掛斷手機,伸手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一根菸。
呵,他和季舒顏關係不好,這話聽起來真是可笑。
三年前那丫頭倉促的離開這座城市到國外求學,說要好好學習振興季家,所有人都沒有懷疑她的理由,只有許知恒在心裡苦笑,說什麼大話,不就是想要躲開自己罷了。
他曾以為季舒顏再也不會出現,沒想到重逢的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沒有半點表情,許知恒靠著車子點燃香菸,漫不經心吸上一口,煙霧繚繞之間,那張俊朗的臉龐含著若隱若現的怒氣,微微瞇著的眼眸凝視著她們走過的地方,眸光幽暗好似蘊藏了無數的狂風暴雨。
她回國了,卻不來見自己,這是一個讓許知恒感覺很糟糕的消息,走得匆忙,回來得悄無聲息,她果然夠決絕,不過,自己可不會繼續縱容她的任性。
眼眸微瞇,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危險的味道散發出來。
第二章
一手扯著好友,一手拎著包包,宋瑾萱眉開眼笑的看著她說道:「顏顏,看看我們走到了哪裡,還記得上面是什麼地方嗎?」
「當然!」季舒顏回她一個笑容,也是一臉興趣盎然,「希望上面還是和以前的樣子,讓我回味一下舊日時光。」
她們此刻正站在一幢大樓前,兩人都沒注意到有一道熾熱的目光正凝視著她們,只是嘻嘻哈哈的玩鬧著。
大樓頂層是一間旋轉咖啡廳,裡面咖啡不錯,還有很多可口的小點心。
事實上,這並不能成為吸引兩個人頻頻光顧的原因,要說起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咖啡廳名字起得很合心意,叫舊日時光。
咖啡廳佔據了大廈頂層,是季舒顏、宋瑾萱以前最喜歡來的地方,兩個人經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吃的東西不多,大多時間都是賴在軟綿的沙發中談笑,自在得很。
此刻三年時間彈指過去,再來到這地方心中的情緒難免有所起起伏伏,季舒顏擡頭看一眼大廈,高得讓人心裡一顫。
走進舊日時光裡,裡面人不多,都安安靜靜的,即便是交談也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選一個靠窗的好位置,點了咖啡和點心,兩人懶洋洋的窩在沙發上,居高臨下把熟悉的城市盡收眼底,一邊等著咖啡,一邊聊天,實在是美妙的享受。
「顏顏,國外生活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優質帥哥追求?」
「當然……沒有。」季舒顏無奈的吐吐舌頭,「法國男人太浪漫,消受不起。」
好友間最喜歡交流的就是男人,季舒顏也不想多做隱瞞,攤手一笑,「而且妳知道我很笨的,學習、找工作都來不及了……沒有那麼多的心思。」
「是不喜歡還是心有所屬?」擠眉弄眼,宋瑾萱戲謔說道:「那他呢,忘記沒有?」
「誰?」
看季舒顏一臉無辜的裝傻到底,宋瑾萱詭笑著看她,「還裝傻,守身如玉還不是為了那個人,雖然妳一直不承認喜歡人家,不過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哦。」
「沒有的事,我都忘記了。」季舒顏被她誇張搞笑的表情惹得低頭一笑,眼睛轉向窗外,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她是在看景色,還是在想些什麼。
事實上,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魂遊天外在想著什麼,只是順著好友的話,腦海中突然冒出許知恒少年時候的身影。
高大俊朗,帶著點高高在上的驕傲,總是站在自己身邊,用一種不可一世的口氣說,季舒顏,妳是人還是豬啊,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做……
面對學長對自己的追求,他氣急敗壞的一拳打過去把人打走,然後扭頭怒罵自己,靠,妳是真蠢還是單純啊,那淫賊可沒懷什麼好心思,低頭彎腰的擺明要吻妳,妳還對著他笑,混蛋……
一連串的怒罵接連出口,然後就氣急敗壞托著她的臉頰,細長乾淨的手指在自己唇上來回摩挲,好似要擦去什麼痕跡,臉上表情由一開始的鐵青慢慢變紅,最終還是猛地撒手轉身離開,嘴裡惡聲惡氣的咒罵著,我一定是瘋了,瘋了,都他媽瘋了。
一手撫上唇,季舒顏恍惚間,似乎還能感覺到溫熱指尖流連在自己唇上的溫度,臉頰不自覺的發熱。
她想,自己肯定也瘋了。
說好不去想他,卻偏偏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男人,一個動作一個話題,都會無奈的想到他,也許,是因為剛才看到的那個相似的身影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察覺到季舒顏突如其來的沉默,宋瑾萱也識趣的不去打擾,百無聊賴的攪拌著手裡的咖啡,饒有趣味的打量著周遭男男女女,看完了周圍的人,有些無聊的收回目光,冷不丁瞧見門口走來的一個有些熟悉身影,吃驚的睜大了有些近視的眼睛。
儘管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宋瑾萱能夠肯定那是一個優雅的男人,每一步都帶著一股張力,散發出高高在上的氣勢,緩步走過來,越走越近,然後,一下子把她嚇住了。
「許……許……」在許知恒緩慢靠近的步伐中渾身僵硬,宋瑾萱轉身拉住季舒顏的衣角,一臉尷尬的看著季舒顏,「喂,喂,別發呆了,他來了。」
關於許知恒和季舒顏的糾葛,宋瑾萱這些年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所以此刻看到許知恒走過來,難免心裡有些忐忑。
「怎麼了?」聽好友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的,季舒顏覺得好笑,若無其事的回身,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身後,一小時之內第二次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之後,她的表情徹底僵住,渾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凝固住,一個偽裝的笑臉都露不出來。
熟悉的俊朗臉龐,高大挺拔的身姿,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還有眼眸中的笑意……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卻又覺得陌生。如果現在她還欺騙自己錯認了他,那就是徹徹底底的自欺欺人了。
站起身,身體不自覺的顫動一下,季舒顏僵硬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低低的喚道:「許知恒。」
相比季舒顏一臉的僵硬表情,許知恒的表現稱得上完美,眸光凝視眼前的女孩,唇角輕揚,微微地笑著,臉上表情是恰到好處的溫和,又帶著虛偽的客套,「顏顏,別來無恙。」
◎ ◎ ◎
整個人都陷進綿軟舒適的床上,季舒顏卻睡得不是很安穩,秀眉緊鎖,夢裡恍惚回到了那一夜。
燈紅酒綠的酒吧,她被一群好友擁簇在身邊,慶祝自己二十歲的生日。
大家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性子活潑、愛玩,湊在一起就鬧得肆無忌憚的,高歌熱舞,吸引了酒吧中所有客人各式各樣的目光。
季舒顏有副倔性子,平時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只在許知恒面前才會肆無忌憚的打鬧撒嬌。
可她那天是壽星,被朋友們熱情鼓動幾下,挨不住面子喝了兩杯酒,也就放肆起來,人來瘋的隨著宋瑾萱幾個跳到臺上一起熱舞,窈窕動人的少女身姿吸引男人們的視線。
一場舞跳下來,掌聲雷動,聽著旁邊客人起鬨的口哨聲,醉意朦朧的季舒顏也不惱,抿嘴一笑徑直走了下來,她又不是舞娘,憑什麼聽他們的。
托著下巴坐在吧臺邊發呆,只覺得渾身散發著一股熱氣,端起身邊加了冰塊的酒一飲而盡,一顆心立刻熨貼了不少。
那一天應該是很快樂的,季舒顏在夢中嘴角都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然後畫面一轉,所有的一切又立刻混亂起來。
在酒吧鬧得天翻地覆,一番折騰下來一個個也都喝醉了,季舒顏趴在宋瑾萱的身上睡覺,許知恒就是這樣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氣急敗壞的拉著她離開。
一路上動作粗魯的扯著她走,很快她就吐了,一身髒汙的癱在地上。
夢中的許知恒皺著眉,卻毫不猶疑把她抱起來,去隔壁的酒店開房間,幫她收拾乾淨,然後就莫名奇妙點燃了慾望的火焰……
華麗的酒店房間,床上糾纏的男女,兩具年輕的身體碰撞在一起,慾望淫靡的味道布滿房間,女子吃痛的討饒聲,青年熱烈的吻和安撫,最終變成一曲男女相和放肆的吟哦,一場情慾的盛宴。
睡夢中的季舒顏變成了旁觀者,驚惶的看著那一場纏綿,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面孔的女孩,面色緋紅的迎合身上的男人,口中綿軟的喚著許知恒的名字,分明是沉浸在愛慾之中,沒有絲毫的不願。
看到這,季舒顏像是發現了什麼隱祕的真相,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想要逃,整個人卻被釘在了當場,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床上的男人起身。
他的面孔一片模糊,只是赤裸著身軀走到自己面前,低啞的聲音裡滿含著慾望:「顏顏,妳是喜歡我的吧,顏顏,妳是喜歡我的吧……」
男人挑逗意味的聲音裡帶著蠱惑人的味道,季舒顏努力想要開口反駁,猛地擡頭對上男人的臉,分明就是許知恒的臉,痞痞的笑容,饜足的表情好像一隻殺戮後吃飽了的獵豹,渾身上下蓄滿了力量,又不失優雅。
「顏顏,妳是我的,逃不掉了。」
看著那薄唇輕輕開合,許知恒的臉上是驕傲又帶點邪惡的惡劣笑容,季舒顏渾身冷汗,握著拳積蓄全身的力量對他怒吼:「我不是,我最討厭你了!」
「我不信妳,小騙子,妳是喜歡我的,妳是喜歡我的……」
「我不喜歡你。」
隱祕曖昧的心思被人猜測到,季舒顏慌亂不堪的解釋,一聲「不喜歡你」喊出口,然後,夢醒了。
她驚慌的彈坐起來,直到確認身邊沒有許知恒的身影,這才鬆口氣,癱在床上,已經是渾身冷汗。
那一夜的瘋狂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可今晚夢到,竟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
為什麼突然夢到那一夜?難道是因為昨天的重逢……想到昨晚的奇遇,季舒顏簡直忍不住要哀嚎出聲。
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倒楣嗎?回來沒幾天,怎麼就陰差陽錯的遇到最不想遇到的人。
不,這也是一場夢,自己在夢裡參加了同學會,然後遇到許知恒……按著額頭,癱倒在床上,季舒顏心裡是深深的不安,努力地催眠自己。
此刻她心跳加速,夢裡受了驚嚇的情況下加上昨天的偶遇,比在夢裡還恐怖,大腦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想些什麼了。既然這樣,她也不強迫自己多想,懶懶的拿出一件新睡袍,跑到浴室去洗澡了。
不願回去家鄉卻來到她和許知恒上大學的城市,到底是為了工作還是仍舊懷有期待?
究竟內心深處還有什麼說不得的理由,她沒心情深究,就如同那一晚,兩人間的纏綿是情投意合的交融,還是酒醉後的荒唐,她不願意多想也不敢多想。
有些事情原本挺簡單的,一想就複雜了,所以季舒顏就有些退縮的想,算了,別胡思亂想了,都過了三年,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有一天輕輕鬆鬆的面對許知恒,站在一個對等的位置上。
洗了澡,鬆鬆垮垮的套上一件睡袍,去小廚房裡泡了一杯咖啡。
咖啡豆是她從專賣店裡挑選的,味道一般,喝不出像母親精心磨出來的咖啡味道,就有些意興闌珊,隨便喝了幾口放下,走到窗邊,掀開垂地的窗簾,看著社區裡走來走去的男男女女,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笑容。
她想,自己今天該做什麼呢?繼續投履歷,可之前投到恒遠公司的履歷還沒有收到任何回覆,沒動力;找宋瑾萱玩,她要工作;自己出去瞎逛吧,怕又遇到不想見的人。
想來想去,還是安安靜靜待在房間裡最保險,下午如無意外倒是可以出去運動一番,總不至於那麼倒楣再遇上他。
可是,這一次,季舒顏不好的臆測又一次得到了證實。
◎ ◎ ◎
事實證明,如果一個人刻意去遺忘一些事情,那也是能夠做到的,就像季舒顏強迫自己不去想許知恒,也就沒繼續想下去。
不過有趣的是,有時候人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個人作弄自己,讓人想逃也逃不掉。
回來這座城市沒多久,知道季舒顏新的手機號碼的人也只有宋瑾萱,所以床頭櫃上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幾乎沒做他想,看到一個陌生號碼就毫不猶豫按下通話鍵,一聲輕快的哈囉說出口。
奇怪的是,電話那頭的人沒有立刻回答,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傳過來。
「哈囉,小萱是妳嗎?」打對方的電話卻不說話,故意嚇對方,這是宋瑾萱、季舒顏以前經常玩的遊戲,這會兒聽到沒人說話就想到這個遊戲,季舒顏臉上笑容溢滿兩個淺淺的酒窩,卻故意裝出怯生生的樣子,「妳是誰呀,人家好怕!」
又是一陣沉默,就在季舒顏幾乎要掛斷電話的時候,一聲輕笑傳了過來,是一個清朗的男人聲音,聲音裡有掩飾不去的笑意,他說:「顏顏,早安。」
轟了一下,季舒顏僵住了,然後想到剛才自己的輕佻,臉上又立刻布滿了紅暈,臉蛋發熱,然後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掛斷電話,丟到一邊,好像自己手裡拿著的手機是一個會吃人的妖怪。
許知恒,又是許知恒,如果剛才還能欺騙自己昨晚的見面是一場夢,那麼現在她就再也找不到藉口敷衍自己那顆慌亂不安的心了。
手指神經質的顫抖兩下,季舒顏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雖然心裡百般自我安慰,可事實卻不容欺騙,她沒有勇氣面對許知恒,想到這個男人的名字,聽到他的聲音都會失控。
這已經不是強大的意念可以控制的,就像是這個男人的危險程度,顯然已經印刻在記憶深處,揮之不去。
現在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掛斷了這個人的電話!
從小一起長大,讓季舒顏知道許知恒是個驕傲的男人,從來不允許別人對他的話語有絲毫的反抗,更何況掛斷電話這種事。
所以她回神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又要倒楣了,不知道他會想出什麼辦法折騰自己,說不定下一通電話打來就會陰森森的威脅她,讓她絞盡腦汁的來贖罪。
聯想出的畫面太恐怖,季舒顏戰戰兢兢等著催命的電話再次打過來,她幾乎想好了要怎麼樣解釋。
可是,電話最終也沒有再響起來,房間裡一直安安靜靜的,就像是那個霸道的男人打來這個電話的目的只是想說一句早安,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整個小時後,電話還是沒有動靜,季舒顏終於放下心來,覺得逃過一劫,可經過這麼一場驚嚇,原本不想記起來的很多東西也都蜂擁著從腦袋裡爬出來。
昨天,她到底是怎麼碰到許知恒的呢?
在路上遇到相似的男人,然後和宋瑾萱去舊日時光,用餐談笑,然後許知恒突然出現,再然後……事情就有些混亂了,不是當時的場景混亂,就是季舒顏的心亂糟糟的。
事實上,昨天的重逢場面非常和諧。
既然來到這個城市,兩家還是鄰居,季舒顏就做好了再見許知恒的打算,只是她沒想到這麼突然,所以看到他談笑晏晏的坐在自己身邊時,一顆心就恍惚起來了,還有些困惑。
在她的記憶裡,許知恒是一個有點衝動,脾氣不好並且小心眼的男人,總是對她橫眉冷對的。
所以季舒顏曾想兩個人再見之時,他肯定會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自己數落一番。
妳出了趟國怎麼還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哎,國外不好混吧,我當初就說過妳只能在我身邊,沒我罩著,誰不敢欺負妳呀……
還不信?現在是不是後悔才回來,要不要借妳肩膀靠著哭?雖然妳哭起來滿臉鼻涕、眼淚的,比一般女人難看了點,我也忍了,誰讓我連妳穿尿布的時候都見過呢。
妳還記不記得,妳那時候醜得真是天理不容,我怎麼就保護妳這麼多年……哎呦,還敢瞪我,不服是不是,臭丫頭。
但是如果她真的哭了,那個混蛋傢夥又會立刻慌了,手足無措的給自己一個十足的擁抱,力道大得能把她勒個半死,然後大手沒輕沒重拍拍她肩膀,甕聲甕氣的鴨子嗓說,別哭了,其實吧,也沒這麼醜。
哦,對了,許知恒的聲音現在不難聽了,變成了成熟男人的優雅,不像是變聲期的時候,說話嗡嗡的,像隻鴨子。
想到這,季舒顏就有點不能控制的聯想了一下剛才的畫面,想像著昨天見到的俊朗男人摟著自己在懷裡安慰,臉一下子紅了,可等她再一想這個人是自己的冤家,心跳一加快,就立刻醒過來了。
她在幹什麼,不去擔心許知恒接下來會不會再出現,卻想像擁抱的畫面,她一定是瘋了。
一臉沮喪的揉揉腦袋,季舒顏強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剛才幻想的畫面,儘管那畫面在她身在法國的時候就夢到過幾百回,但是現實與幻想畢竟是不符合的,她想再多遍也沒用。
季舒顏之所以會這麼挫敗,是因為昨天的情況有些不一樣。
三年離別後重逢,如果情景是她想的這樣,發脾氣或者冷笑,她都會覺得正常,因為那是許知恒。
可事實上是,許知恒既沒有走上前給自己一個溫暖十足的擁抱,也沒有直接說妳當初的不辭而別惹到我了,趕緊想辦法討好我,不然會死得很慘。
他只是淡笑著走過來,侃侃而談,笑容溫潤,不像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壞蛋許知恒,倒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知己良友。
如果這是許知恒設下的圈套,那麼恭喜他成功了。
因為季舒顏迷惑了,想了無數種重逢後的可能,可絕對不會是眼前的淡然,面對自己不辭而別之後的突然出現,他這樣談笑自如的說一句別來無恙,一下子就讓她摸不著頭腦,有種暈眩的感覺。
所以在接下來的談笑中,她一直暈乎乎的,說了自己在國外的生活,然後談到恒遠公司的工作面試和打算,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
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在胡言亂語的狀態,此刻她壓根想不起自己亂說了些什麼,只記得最後小萱說累了要回家,然後許知恒說要幫她們叫車,她推拒,那個男人就面帶笑意的送她們走出咖啡廳,也不再謙讓,沒有一絲一毫留戀的搭計程車離開。
一切都超出了想像,站在路邊看著車子越來越遠,季舒顏有點慶幸許知恒沒有多做糾纏,可心裡又隱隱的感到失落。
在回去的路上和宋瑾萱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到住的地方更是倒頭就睡,一直到現在……她醒過來,接到許知恒道早安的電話,然後坐著發呆。
「老天,煩死了!」想到這混亂的一天一夜,季舒顏倒向床上,纖細的手臂捶打著床,煩亂的叫出聲。
儘管心情因為許知恒的突然出現而變得莫名其妙,可到了下午,季舒顏還是勉勉強強的把自己心情整理一番,去外面做運動。
第三章
天氣晴朗,空氣裡有點乾燥,季舒顏沿著大馬路走到不遠處的人工水池邊。
這會兒路上行人很多,要是平時她肯定懶得出來,可現在不同,這樣的敏感時刻,季舒顏有點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那樣會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現在走到人群裡,聽著嘈雜的談笑聲,起碼還能分散一點心思。
心不在焉的呆坐了半個小時,傍晚時候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宋瑾萱的,說是有急事要出差,怕不能陪著她。
聽著好友歉意的聲音,季舒顏對著空氣露出一個笑臉,「去吧,我又不是客人,這裡可是我熟悉的地方,放心去吧,我等妳回來再聚。」
另一個是許知恒的。
「顏顏,妳今天有時間嗎,我們三年沒見了,難道不想和我聚一聚?」
他的口氣很溫柔,態度非常平靜,平靜的好像被掛斷電話的事情完全不存在般。
攥著手機攥出一手汗,季舒顏環顧左右,聲音突然變小,弱弱的說道:「知恒哥,我現在在外面有點事情要忙,實在是沒有時間,我們能不能約下次?」
聽到這委婉的拒絕,許知恒沉默一下,沒有多說什麼,「好吧,妳忙完再說。」
「好!」忙不疊掛斷電話,季舒顏舒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
而在水池的不遠處,許知恒聽著手機的嘟嘟聲,一手靠在車窗上撐著額頭,看著那個獨立呆坐的身影,看她放下手機長舒一口氣的樣子,眸光一閃,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每次說謊都壓低聲音,妳的習慣還是沒改過來呀。」
而季舒顏,卻絲毫沒感覺到被人注視,只是覺得難得見他這樣溫柔的口氣,心裡依舊有些忐忑。
傍晚的天氣開始變涼,她出來的時候穿得單薄,拉攏了外套也還是能夠感覺到寒意陣陣,反正到了晚飯的時間,乾脆漫步走回去。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這會兒身心俱疲,季舒顏倒是沒心情再多想什麼,只是一走到門口,就看到了許知恒。
那個男人一臉閒適的靠在車上,臉上掛著儒雅的笑容,顯然在等待什麼。
糟了,自己的謊言要穿幫了,這是季舒顏的第一個想法,第二個想法就是趕快落荒而逃。
可惜,她還來不及把第二個想法付諸行動,一直心不在焉擺弄手機的許知恒就看到了她,驀地起身款款向她走來,臉上是有些刺眼的溫柔笑容,「顏顏,忙完回來了?終於等到妳回來,還算皇天不負有心人。」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謊言即將被戳穿,季舒顏瞠目結舌。
「妳昨天告訴我的呀,還邀請我來做客。」
「哪有……」她躲都來不及怎麼會邀請他。
「妳忘記了呀。」許知恒一臉篤定的模樣,嘴角的笑容透著溫柔,「妳每次喝醉酒都會忘記事情,我不會怪妳的。」
「我這次絕對沒有忘記。」
「妳每次喝完酒都這麼說的。」許知恒不緊不慢的反駁,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臉上掛著只能稱之為高深莫測的危險笑容,「還記得妳二十歲生日那晚,妳也是喝醉了……」
「許知恒!」一張臉倏然變紅,季舒顏阻攔他繼續說下去,只能屈服,不然她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會堅持不懈的糾纏下去,把那些不敢提起的過往都說出來,「我想起來了,是我說過的。」
「那就好,妳想起來就好,我還擔心打擾了妳的忙碌行程。」
許知恒一臉淳厚的笑容,可季舒顏發誓,她肯定自己看到這個男人的眼底閃過一抹詭計得逞的得意。
許知恒是故意的,他絕對一個惡劣得要死的男人,即便現在裝得一臉無害,可他明知道那句很忙是謊言,偏偏還一本正經的開口提起,擺明了就是想看她出糗。
臉上的笑容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季舒顏假笑,為自己低劣的謊言感到窘迫,「是啊,下午的時候實在是……很忙。」忙著躲你,這四個字她沒有說出口,只是惡狠狠地在心裡嘟囔。
意味深長的打量她一身休閒,許知恒笑的溫和有禮,「沒關係啊,我當然體諒妳的忙碌。」
雖然屈服,可季舒顏不相信這番話,她記得自己昨晚壓根沒提到這裡的地址,不過既然他人都來了,顯然再躲下去就有些古怪了,倒顯得自己作賊心虛。
想到這,她逼迫自己露出熱情的笑臉,全心全意的應對眼前的情況,「知恒哥,真的謝謝你來看我,不過我今天真的有點累了,走了很久的路,而且家裡很亂,能不能改日再聚……」
快速又不失禮貌的攔住她下面的話,許知恒眼角微擡露出一點失望的模樣,「既然是這樣,妳就上去休息吧,其實我今天是特意過來找妳,我們三年沒見,挺想妳的,在門口等了妳兩個多小時呢!呵,算了,既然妳這麼忙,我還是先回去。」
大男人做出這樣無辜又失落的表情,可能會讓人覺得古怪,可放在許知恒身上就不同了,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做出這樣的動作不但不讓人厭惡,倒讓季舒顏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除去那一晚的糾纏不算,許知恒還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難道就因為那一晚的糾纏,以後就處處躲著不往來了嗎?
季舒顏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太幼稚了,心裡一軟,一句放鬆了戒備的話就說出口:「要是你不嫌棄,上去坐坐……」
在許知恒灼灼的注視中,她不甚自在的補充一句,「嗯,反正你知道我向來不擅長收拾房間,不嫌亂就好。」
說完這些話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季舒顏立刻就有些窘迫起來,尤其看到許知恒含笑的,狐狸一般狡猾的目光。
許知恒凝視著季舒顏,輕聲答應,「好!」心裡因為那一句你知道而變得柔軟,順帶著看什麼都順眼了,就連自己等了一個多小時的怨氣也都煙消雲散,眼前只有季舒顏惴惴不安的面容。
「嗯,我帶你上去。」
◎ ◎ ◎
季舒顏住在十五樓,兩人並肩站在電梯裡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忐忑的,不過等到進了房間,又覺得自己緊張的好笑。如果能只把許知恒看做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這樣的拜訪又有什麼古怪的呢。
安排他在客廳沙發坐下,她去煮咖啡。
季媽媽身上有一種小資情懷,喜歡擺弄咖啡壺,身為女兒的季舒顏耳濡目染,自然也喜歡那種苦澀的感覺,只是沖出來的味道一般。
看著她熟練的擺弄那一套東西,許知恒覺得很詫異,以前季舒顏被家人寵愛慣了,家務事上毫無天賦,笨得讓人皺眉,現在卻已經能獨立的生活。
看看眼前的房間,打掃得很乾淨,只是擺設有點隨意,並不像是她說的那樣糟糕,就是房子算不上大,在許知恒的眼裡甚至有些侷促,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廚衛一樣不少,還有一個簡易的小吧臺,倒很適合一個人居住,溫暖乾淨。
把咖啡遞給許知恒,兩人面對面坐在那裡,季舒顏眉頭皺了皺又展開,生怕被許知恒看出自己的緊張。
再看許知恒,明顯的自在多了,外套隨意放到沙發一邊,領帶也扯開,整個人很舒服的坐在那裡,修長的手指端著杯子,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閒適,帶著笑容。
當然,這分閒適看在季舒顏眼裡就實在是有些古怪,心裡略有不安。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對面的男人,得出一個結論,許知恒變得不像是許知恒了,以往的他總是驕傲的,鋒芒畢露,喜歡挑釁自己,言談舉止間有一種紈褲子弟的味道。
可再看眼前這個男人,臉上是平和的微笑,目光也溫柔的能擠出水來,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在外面的日子怎麼樣,習不習慣?」攪動著咖啡,許知恒含笑問道。
「還好,一開始有點不習慣,後來就習慣多了。」
「嗯,看得出來妳在法國應該不錯,整個人……變了很多。」許知恒想了很多形容的詞彙,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季舒顏身上,眸子越發深沉。
「是嗎?」心裡怦怦狂跳,卻又不能曝露自己的慌張,季舒顏盡量保持微笑回答,捧著咖啡杯的右手卻不自覺握緊,緩慢的轉動杯子,「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
許知恒不動聲色的看一眼她的小動作,垂眸笑了,「好的。」
「還以為是壞的。」
「不會,妳在我眼裡都是好的。」挑眉一笑,許知恒拋下這麼一句話,眉目間是一種自信滿滿的霸道。
「是嗎?」心臟怦然一跳,她緊張的低著頭,不敢看許知恒。
看季舒顏半垂著眸轉動手裡的咖啡杯,偶爾擡頭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活力,偏偏那目光中還隱藏著一股無言的抗拒……驕傲、自信,還揉雜一些小心翼翼,喜歡轉動杯子,眼前這個女子和幾年前梳著馬尾的女孩有著很多相同的地方,可是,又隱約有些不同。
從一開始到現在,如果真的要許知恒說她的變化是什麼,大概今天的事情就能說明一切,季舒顏開始防備自己,這就是離開後最大的變化。
許知恒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季舒顏卻被他剛才那個頗有深意的眼神弄得越發煩躁,坐立不安,只恨不得立刻逃走。
「我倒不覺得自己變了。」她無言以對,只能乾巴巴的應付。
許是敷衍的口氣太過明顯,許知恒看她的目光又是一沉,幽深的眼神讓人心裡發虛,不敢直視。
「知恒哥你呢?」
「我感覺到了。」
片刻的靜默,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目光交匯到一處都是一愣,又忍不住的笑出聲。
「老規矩,妳先說。」一個默契的笑容打破了尷尬,許知恒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坐直了身體擺出傾聽的架勢。
「我……我沒什麼呀,其實就是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很好吧。」季舒顏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臉上掛著硬擠出來的笑容。
老天,她多希望這一刻能早點結束,或者只是一個夢,兩個人之間明明隔著什麼,卻又不能解釋清楚,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何況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問出的問題,到底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是想聽許知恒說他過得不好,還是很好?
如果他說不好,心裡就會覺得或許她的離開對他也有一點影響,這會讓她有股莫名的滿足感:可如果他說過得很好呢,自己是應該慶幸還是失落呢?
季舒顏有些矛盾,因為她發現這些年別後重逢,她竟然還是習慣不自覺的去猜測這個男人的心思,而且自己的心情也會隨之起伏不定。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現象,季舒顏在心裡告誡自己。
許家世代經商,從小見慣了生意場上的你來我往,習慣了揣摩別人的意思,許知恒當初年紀雖輕卻也有了幾分奸猾的心思,尤其在道行太淺的十幾歲少女季舒顏面前,他幾乎不費力氣就能把她情緒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可現在,就這麼面對面看著季舒顏不斷變換的表情,他竟然有些捏不準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會有那麼快的情緒變化?不過不急,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搞清楚。
有了剛才的小插曲,季舒顏自在了不少,尷尬的情緒驅散殆盡,談起記憶裡有趣的事情,時間都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等許知恒電話響起的時候,她才注意到兩人已經坐了大半個小時。
看一眼手機上跳動的那個「曾」字,許知恒攤手,「工作夥伴,我接個電話。」
「請便。」
「什麼事……那份文件在我桌上……對,右上角……對……」
看著他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接聽電話,季舒顏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思緒不受控制的想到從前。
許知恒比她大四歲,自己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接觸自家公司的事情,每次接到電話,看他裝模作樣的在電話裡和人寒暄,她都會放輕了腳步跑到他身後,猛地攬住他的脖子,不老實的搔動他敏感的腰部或者在耳邊呵氣,使出渾身解數讓他分神,然後弄得他一臉憤慨,掛斷電話來收拾自己,並且撂下狠話說以後都不會給她這種機會。
可等到下一次,他還是會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接公司電話,然後重複每一次的捉弄和玩鬧。
想到這,季舒顏低頭笑了,擺弄著手裡的咖啡杯,她耐心的等那個電話結束,在他皺眉的表情中淺淺一笑,「是不是公司有事情要忙?」
許知恒原本計畫好了要厚著臉皮留下用餐,沒想到好友會來壞事,現在看季舒顏要送客的樣子,只得不情不願的回應:「是啊,公司確實有點事情。」
「那你先去忙吧。」
「顏顏,那我們下次再聚。」
幫他拿了外套遞過去,兩人安靜的往樓下走,季舒顏想,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該說什麼呢?
說下次再見,可她心底並不想多見到許知恒,就連今天,若不是撒謊被抓包又一時心軟,她就連這一次的見面都不情願,起碼在自己大腦還一片混亂的這段日子。
或者說今天很開心和你聊天……太疏遠,而且虛偽,她才不會這麼說。
想來想去,只有沉默。
許知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放慢了腳步配合她,兩人面帶微笑並肩而行,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安靜平和,吸引了別人的諸多目光。
「顏顏,對了,妳上次說還在找工作對吧。」站在車子前,許知恒微微一笑,「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連連搖手,季舒顏推拒,都怪宋瑾萱大嘴巴,在許知恒面前非要和自己討論面試的事情,這下倒好,他都知道了,「我前幾天已經找到一家不錯的公司投了履歷,應該很快就會有回應。」
「應該是。」聽到這話許知恒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看她好幾眼才轉身坐上車離開。
透過後視鏡往後看,季舒顏已經轉身慢慢的往裡面走,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影,他的臉上掛滿了志得意滿的笑容。
正在等待那家公司的面試通知……很好,看來他們很快又能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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