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無雜念,來去自由,不知情為何物;
他心有所屬,留在原地,只知非她不可。
她叫沈淺,她唸書不行,頭腦很笨,卻是個囂張到不行的女生,
傳言有個男生親暱的喊她淺淺,還聽說她一直喊那男生「老公」,
並且霸道的將他標上「沈淺獨家所有」,就怕他被別的女生給染指了。
更驚人的內幕是,傳言那時的她,只有十六歲,
卻敢拉著「老公」開房間!可惜,這些情事,二十歲的她沒有印象,
因為她失憶了,而那個很愛她的男生,她卻連名字都記不起來……
誰知,二十五歲的她,又找上個公的,只是這次的對象是隻公狗,
可惜的是,這公狗給她玩劈腿就算了,竟然還給她玩出狗命來,
最後惹得債主找上門。只是,這叫尤然的債主憑什麼對她上下其手,
母狗什麼名不好取,竟然叫「淺淺」,叫得她差點得了妄想症,
他難道沒先打聽一下,她沈淺可不是隨便的女人,可一旦隨便,
那就不是人的等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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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淺是個失去記憶的女人,在她二十歲之前的記憶,一片空白,她只記得她剛從醫院病床醒來時,一名中年女子撲了上來,不停地叫她「淺淺」。
中年女人自稱是沈淺的媽媽,沈淺說她忘了所有的事了,那中年女人卻只是微笑了之,看起來並不因沈淺的失憶而手足無措。
在沈淺失憶後,她才知道她沒有爸爸,一直是與媽媽相依為命的,又因為家境不算好,媽媽也沒有固定工作,加上醫療費,更是捉襟見肘。
沈淺自醒來以後,療養了一個月,又重新拾起課本,成為一名高三學生,專心的認真唸了一年書;不過,她的年齡有點大,在她有記憶的那一年,她已經二十歲了。
她曾好奇過自己是怎麼失去記憶的,媽媽說是下樓梯時摔下去造成的,她信了,她也問過自己以前的事,媽媽也會一個一個講給她聽,可是家裡卻沒有一張失憶前留下的照片。
剛失憶的那幾年,她還是會好奇自己的過去,主要是她左耳上那整齊的七個耳洞,從耳垂到軟骨部,並排七個,貌似是同時打的,而且年代久遠;不過當時間久了,她的好奇心也跟著沒了,她想,過去的就過去了,記憶沒了就沒了,反正現在過得好就好。
不過成績不好,考到了一般般的大學,讀的科系還是不熱門的獸醫系,將來要成為一名獸醫,幫動物看病的醫生,而她的的鄰居兼玩伴菁菁卻說她淪落到給動物看病。
她確實有點悲哀,當初明明沒想當獸醫,只是成績達不到要求,所有科系能搆上邊的全填了,最後被分配到這所大學的獸醫系。這也就罷了,做獸醫就做獸醫,偏偏她還被一名專門搞「動物交配」的教授看上,收為關門弟子,天天研究那些交配的動物有哪些不同的基因。
經過大學幾年的學習,她也算出師了,畢業後又在一家小型寵物醫院上班,成為一名婦產科獸醫。
直到她二十五歲那年,身為獸醫的她養了一隻三個月的公狗,同事兼好友兼大學校友的李美麗笑說,她沒有眼光,什麼狗不好養,偏偏養一隻雜種牧羊犬。可她卻不以為然,很喜歡這隻小雜種牧羊犬,還很有愛的給牠取名叫「雜毛」。
想必是等級越低的狗,越懂得討好主人,雜毛總是溫溫順順地蹭在沈淺的腳下匍匐著,上班時就趴在醫院門口,等沈淺下班一起回家,一人一狗幾乎形影不離。
好友李美麗年前都結婚了,沈淺身邊唯一的異性就只有那隻「雜毛」,李美麗就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我說淺淺,妳能把男人當狗使用,可妳別指望狗能當男人使用,妳還是要靠男人才能有個家。」
沈淺輕輕一笑,李美麗的老公高長豐是沈淺當初高三復讀時的同學,可以說在沈淺的記憶裡最久的人之一,兩人在那時感情就不錯,就連李美麗與高長豐也是沈淺介紹認識,並且撮合相愛結婚的。
李美麗每次勸沈淺相親多認識幾個異性,高長豐總是在一邊笑呵呵忙說:「要男人,我們警局全都是。」高長豐是刑警,真槍實彈阻擊罪犯。
一說到男人,坐在沈淺旁邊的雜毛就不願意了,直接朝高長豐「汪汪」吼著,那聲音別說有多響亮,這隻狗的佔有慾不是一般強。
「這隻狗把淺淺當母狗了。」李美麗一臉無奈。
聞言,沈淺立刻指著李美麗,對雜毛發出命令:「去咬她的裙子。」
「汪汪……」雜毛四腿離地朝向李美麗奔去,李美麗嚇得夾著裙子往外跑,沈淺見狀後哈哈大笑。
這時的沈淺已在寵物醫院工作了兩年,這家醫院在A市的分院一時人力不足,想調幾個獸醫過去。沈淺和李美麗都在名額之中,李美麗當然高興,主要是高長豐的警局就在那裡,相聚的時間自然比以前多;可沈淺的五年記憶裡,似乎從來沒離開B市這個地方。
所以沈淺回家跟媽媽商量,卻遭到媽媽斷然拒絕,在沈淺的認知中,媽媽是個淡定的女人,所以突然的情緒反差,教沈淺沉埋已久的好奇種子被掘了出來。
難道她過去的記憶就在A市嗎?因為媽媽眼神中的不淡定深刻地表露出來,沈淺心想,自己的過去與A市一定有關。
「媽,妳不肯告訴我,那我自己去找。」
「淺淺,A市不適合妳。」
聞言,沈淺有些吃驚,看著媽媽那無奈又傷情的表情時,只聽見媽媽說:「首先,妳的學歷去那裡找工作,薪水肯定不高;再來是妳在那裡的過去記憶,根本沒有必要找回來。」
聽著媽媽明確指出她的記憶果然有一部分在A市,沈淺愣怔地看向媽媽,只見媽媽從房間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裡頭是個男人,頭戴整齊的軍帽,從徽章上的星星可猜出是軍階頗高,他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一絲不苟地對著鏡頭。
沈淺疑惑地看著媽媽,沈母才說:「這人是妳爸爸爸,他就在A市。」
沈淺頓感震驚,「那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分開?
「妳父親是軍人,軍人是不允許犯錯的。」沈母淺笑道:「妳是我與他一夜風流留下來的。」
沈淺覺得快要窒息了,她看著媽媽頓時脫下了偽裝多年的面具,無聲地落下淚來,她不知道在媽媽二十歲之前發生什麼事,但她知道一定很不愉快,所以她傾身抱住媽媽,保證說:「媽,我不會再好奇過去的記憶了。」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多日。
只是,沈淺還是很想去看看那個是她爸爸的男人,到底是怎麼的男人,能讓她媽媽隱忍如斯,獨自生下她?違背道義和自尊?用一生去拖累?所以,她留了紙條給媽媽,跟著李美麗去了A市。
沈淺給沈母的紙條寫下:我去看看那個給我生命的男人,媽,妳放心,我不會去尋找過去的記憶了,永遠不會。
沈母看到這張字條,只能苦笑,覺得有些事情,怎麼也躲不過,沈淺的生命早與某些人事有牽絆了。
◎ ◎ ◎
「我說淺淺,妳離家帶這隻雜種狗要幹什麼?」李美麗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照鏡瞄到後座的一人一狗,看了就想吐血。
沈淺從包包裡拿出一塊狗餅乾,放在雜毛的嘴裡,牠表情既享受又慵懶,李美麗看這狗一直不爽,見牠這麼欠扁的享受樣,更是不爽,「這隻狗,我早晚要把牠給宰了。」
雜毛貌似能聽懂李美麗的話,尖尖的耳朵抖啊抖,頭晃了幾下,嚼糊的狗餅乾突然從牠喉嚨裡飛出來,直接黏在李美麗的頭髮上,沈淺見狀,瞠目結舌,一下子不吭聲了。
李美麗似乎沒發現,繼續唸叨:「淺淺,妳要買也買隻純種狗,這樣以後交配出來的種也能賣出好價錢。」
「可是不同種交配出來的狗,免疫能力比純種狗強,比較容易養。」
李美麗一甩頭,那飄逸頭髮上黏著的狗餅乾,被甩在後腦杓,李美麗毫無感覺,繼續說:「可是賺不了錢,沒人要。」
沈淺不說話,裝可憐地看著李美麗,李美麗見她這副可憐樣,一臉無奈,每次只會裝無辜,算了,她沒轍了,「送到寵物醫院提供的宿舍,我就去我的新家睡了。」
「好……」沈淺還是一臉擔憂地看著李美麗,沈淺想像當李美麗知道,她後腦杓黏了雜毛吃過的狗餅乾後,會有什麼反應,想必是直接開車把她跟雜毛撞死吧。
所以,一到寵物醫院宿舍,沈淺趕緊拉著雜毛跳下車,若無其事地對李美麗道再見。
在宿舍樓下,沈淺張望四周,卻找不到雜毛可以暫住的地方,她煩躁地撓了撓雜毛的頭,「雜毛,你要怎麼辦?宿舍裡不准養狗。」
雜毛睜著烏溜溜大眼望向沈淺,沈淺見雜毛這可憐兮兮又無辜樣,只好扁扁嘴,扯著雜毛打電話給李美麗。
電話那頭李美麗接了電話,「喂?」
「美麗,求妳幫我一個忙。」
「怎麼了?」
「給妳兩個選擇,要嘛幫我找間小公寓,要嘛……妳幫我養雜毛。」沈淺其實也捨不得雜毛,她深刻體會到,李美麗不喜歡雜毛,而雜毛也不喜歡李美麗,這一人一狗相看兩厭,沈淺這兩年也習慣了。
「沈淺,妳是不是欠揍?」李美麗當即咆哮起來,對於沈淺這個不要臉的提議,她只能以咆哮表示抗議。
沈淺嘿嘿地笑著,知道李美麗是個心軟的好人,雖然脾氣有點暴躁,但是對於好友一向是有求必應,不久就聽她立刻軟下話來,「我明天給妳找房子,妳先把妳家雜毛丟在樓下住一晚吧。」
之後,沈淺掛上電話,對雜毛擺了個勝利的姿勢。
沈淺拽著雜毛到宿舍樓梯底下,拍拍牠的頭,溫柔地說:「你要老實在樓下待著,明天早上再跟我一起去上班。」
雜毛搖晃著尾巴,瞪著烏溜溜又水靈的大眼看著沈淺,見到牠這樣,沈淺很滿意,提著行李就上樓去了,這就是沈淺喜歡雜毛的原因,乖死了。
可當第二天沈淺下來,發現她的雜毛不見了,沈淺頓時慌了,在四周找過時,最後在附近的公園見到她家雜毛正在和一隻非常漂亮,看起來非常有氣質的黃色拉布拉多犬玩耍,那情景相當的歡樂。
沈淺是獸醫,一眼就看出那隻拉布拉多犬是純種狗,而且從牠的身形和毛色看,堪稱極品,沈淺想,這主人想必很寵這隻拉布拉多犬,瞧那毛,理得多順,沈淺都有想摸的衝動了。
雜毛似乎也感受到沈淺的目光,竟在玩耍的空閒朝沈淺的方向看來,尾巴忽而大大地搖擺起來,飛奔朝沈淺跑來,極品拉布拉多犬也跟著跑了過去。
沈淺蹲下來撫摸雜毛,那隻極品拉布拉多用鼻子拱了拱,諂媚地看向沈淺,沈淺這才發現這隻拉布拉多犬是隻母狗,沈淺另一隻手剛準備去撫摸牠時,卻看到牠脖子上閃著一塊明晃晃的牌子,一看那名字,沈淺差一點吐血,淺淺……
她的小名竟然跟這狗的名字一樣!
「快看,這不是尤司令家的淺淺嗎?」路人走過時,指著拉布拉多犬說,還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沈淺,好似她要拐賣這隻狗。
直到路人離開後,沈淺到路口的早餐店買了三個肉包,身後跟著兩隻大狗,沈淺一轉身,就給兩隻狗各丟了一個包子,自己也留了一個。
沈淺的雜毛一口接住那個包子,狼吞虎嚥;那隻叫淺淺的拉布拉多犬則是嗅了嗅,把包子叼到雜毛嘴巴,雜毛又是一口,非常享受。
沈淺愣了一下,忽而身後馳來一輛黑色賓士,只見身前的拉布拉多犬,一躍身奔跑到那賓士邊,對著車子叫了兩聲。
忽而,後車門被打開,拉布拉多犬馬上躍身上了車。
沈淺見到後座坐著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他眉宇相當清秀,英挺的鼻梁下有一張微微抿住的薄唇,他臉色極其蒼白,即使如此,沈淺不得不說,他長得真好看,至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後車門自動關上,賓士車也跟著消失了,沈淺聳聳肩,低頭看向雜毛,只見牠一邊嚼著剩下的包子,一邊目送那漸行漸遠的豪華轎車。
◎ ◎ ◎
沈淺一直不知道,她工作的那個寵物醫院有這麼大,她和李美麗兩人有些詫異的進了寵物醫院,帶她們的獸醫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讓她們叫她江姊,她姓江,單字萍。
江姊是個熱心的女人,而且還八卦好事,在上班的第一天,沈淺和李美麗徹底體會到了江姊的八卦水準,簡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我跟妳們說,我們的院長是個女的,四十多歲還沒結婚,妳們知道為什麼嗎?」閒來無事,江姊就會聊天。
沈淺和李美麗齊齊搖頭。
「院長的初戀是一位高官,為了那高官她選擇一生不嫁,有人傳這位高官有可能是帶有軍階的,而且是師長級別。」
沈淺對帶有軍階的人多少有點注意,關於照片裡軍帽下那張嚴肅的臉她還記得,尤其是刀削的下巴配上那微緊的薄唇,似乎帶點小小的傷感。
「這裡好像有海軍基地吧。」李美麗插上一句。
「還有空軍基地。」江姊加了一句。
沈淺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坐在一旁聽著,不過她唯一聽過一段八卦傳聞,就是這裡有很優秀的飛行員,自然,這裡所指的「優秀」不是單單指飛行技術,裡面還包含著家世背景。這些人幾乎都是高官子弟,身高平均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外形聽說比明星還要上鏡,更重要的就是全是鑽石單身漢,沈淺記得那隊的名字叫……
「提到空軍基地,必須要提一下飛龍小隊。」李美麗隨聲附和,沈淺暗自應和,對,那隊的名字就叫飛龍小隊,當時她自然想像,那些飛行員有多俗。
「呵呵,飛龍小隊確實很熱門,當年上電視時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的心。」江姊聲調高了一下,又降了下來,帶著可惜的語氣說:「可惜沒了隊長,這支小隊也解散了。」
李美麗眨巴下眼睛,「那裡面最好看的那個隊長怎麼了?」
「妳不知道?」江姊的聲音一下子又提高起來,「那個隊長是尤司令的寶貝兒子,三年前也不知道發什麼事,直接從基地逃跑,結果在高速公路出了車禍,把視神經弄傷,最後失明了。」
李美麗瞠目結舌,「怎麼這麼不小心。」
「說也奇怪,他的主治醫生說一定可以治好,那隊長卻拒絕了。」
「啊?」李美麗一下子激動起來,「為什麼?」
江姊拉了拉李美麗的衣袖,示意她別激動,連忙地說:「聽說那個隊長有個寶貝女朋友,死了快一年時他才知道。」
這時連沈淺也八卦起來了,她稍微靠近了些,準備聽江姊的細細分析,可江姊半天也沒再吐出半句,李美麗急了,「怎麼不接著說了?」
「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些,這些都是聽我老公說的。」江姊笑呵呵,「我老公是那基地的禦用廚子,當年我在電視看他們的操演時,那個隊長的氣質很震撼人心,帶著軍人那種巍峨不動,卻有一股優質少年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
◎ ◎ ◎
之後,沈淺被分配到寵物醫院的婦科兼兒科,待在一樓好生接待那些大著肚子的母狗。
寵物醫院只要沒人查勤,一般不注重穿什麼白袍,這天,在高溫三十八度,而沈淺的診間空調卻壞了時,她坐在一樓的診間,穿著白色T恤,掀起下襬往上搧,她本以為此時不會有什麼人進來,尤其是最熱的下午兩點左右。
不想,蹲在門外的雜毛突然竄了進來,跑到她身邊用鼻子拱了拱,沈淺一邊掀著下襬搧風,微微露出肚皮也不在意,門外卻突然有人跑了進來,沈淺嚇了一跳,趕忙放下衣襬,略有急促地站起來,不想膝蓋撞到桌邊,疼得她齜牙咧嘴。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見到沈淺時一愣,也許是因沈淺的魯莽嚇到了,他手裡牽著一條遛狗鏈,另一頭是一條黃色的拉布拉多犬。
沈淺看到那狗並不認得,卻是認得牠脖子上那牌子,跟她小名一樣的,淺淺。
雜毛見到了情人,非常殷勤,貼到牠旁邊,蹭了蹭;淺淺似乎也很興奮,很享受地讓牠蹭。
「妳是獸醫?」中年男子問了問,沈淺這才把目光轉向他,對他點了點頭。
「妳幫我看看這隻狗,最近什麼也不愛吃,而且還嗜睡。」
沈淺仔細觀看了下,為牠作了檢查,不禁訝然,「這隻狗懷孕了。」
「什麼?誰強暴了我家少爺的淺淺?」中年男子突然提高嗓門,表情異常憤怒,沈淺嚇了一跳。
「先生,你冷靜些。」沈淺本想再說些其他,她身邊的雜毛忽然對那中年男子吼了起來,那一聲連著一聲的大吼,像是發威一樣,太反常了。
「一定是這隻雜種狗,上次在公園,就是牠把我家少爺的淺淺拐跑的。」中年男子指著雜毛指責起來。
沈淺愣怔一下,這狗成年一年多了,很少發情,連沈淺都以為她的雜毛只要她一個女人了,沒想到發情後居然還把母狗的肚子搞大了?
中年男子突然把目光轉向沈淺,「這隻狗是誰的?」
「我的……」沈淺聲量明顯帶著顫抖。
中年男子蹙眉,「妳跟我來,這事妳跟我家少爺說,淺淺是我家少爺的寶貝,妳身為這個強暴犯的監護人,應該知道要做什麼。」
沈淺驚悚道:「要錢的話,我沒有。」
中年男子直接白了她一眼,率先走出門口,沈淺站在原地傻愣愣,那中年男子忽而轉身說:「愣著幹什麼?趕緊過來。」
沈淺抿了抿嘴,只好跟了上去,順便回頭瞪了下雜毛,心想要賠錢,就把牠送到屠宰場。
在走過長長的走廊時,沈淺想了很多,當陽光越來越明亮,沈淺的眼簾頓時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形,他站在一樓走廊的盡頭,頭微微仰著,面向驕陽,金燦燦的陽光打在他臉上,投射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安靜,那樣刺眼的陽光,他竟然敢如此直接看上去?沈淺愣了愣,但稍微看他英俊的側臉,才認得這個男人,是白襯衫美男。
「少爺。」中年男子牽著淺淺走到他身邊。
「檢查怎麼樣了?」白襯衫美男微微低下了些頭,淺淺蹭到他的腳下,看起來相當的溫順。
「懷孕了。」中年男子輕輕咳嗽一下,眼睛斜瞟到沈淺,使個眼神。
白襯衫美男微微蹙起他那好看的眉,很淺,好似不經意間。
沈淺勇敢地邁出一步,認錯的語氣說:「先生,對不起,我是獸醫,我家雜毛搞大了你家淺淺的肚子。」
沈淺低眉,沒看見安靜的男人,那張過於平靜的臉上,流露出的驚訝,他輕聲自語:「淺淺……」沈淺反射地擡起眼瞼,看向眼前的白襯衫美男。
當沈淺看著白襯衫美男,那深邃的眸子裡毫無聚光之時,沈淺錯愕了,她把目光轉向中年男子,希望證實下自己的猜想,那中年男子只是對她稍微搖了搖頭,眉毛皺了皺,沈淺即會意,帶著探索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這位美男。
白襯衫美男並未再開口,明明沒有焦距的眼眸裡卻帶著特有的深意,他微微伸出手來,眉開眼笑,「妳好,我叫尤然。」
沈淺愣了愣,盯著他伸出來的手,指骨細長,手掌很漂亮,沈淺忙不疊地伸出手與他相握,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沈淺。」
尤然的手頓時一緊,沈淺被他驚了一下,反射地想抽離,尤然反而先鬆開手,含笑著說:「名字很好聽。」
沈淺「呵呵」笑了下,目光下移,看向蹭在尤然腳下的淺淺,「那個……關於你家淺淺懷孕這事……」沈淺本想說,她家的雜毛不是純種狗,生出的狗崽子沒啥前途,不想尤然自個插上一句:「那以後我跟淺淺就麻煩妳了。」
「啊?」沈淺以為她聽錯了,眨下眼,鼻唇都在顫抖,「你剛才說什麼?」
尤然只是淡淡一笑,「淺淺第一次懷孕,這些我都不懂,職業方便,自然由妳來照顧。」
沈淺覺得這個理由算合理,清清咳嗽一下,咽了口口水,「那……」
「我眼睛看不見,淺淺是我專用的導盲犬,妳應該懂導盲犬對於失明的人而言,有多麼重要。」尤然繼續微笑,看起來相當淡定,但之於沈淺而言,這話無疑讓她不能消化。
一旁的中年男子一臉莫名其妙,對於尤然少爺,他是知道的,自他失明開始,他就跟著少爺了,少爺有潔癖,不喜歡被人觸碰,除非必要,一般是盡量不與人接觸,而剛才的舉動,不要說少爺主動,還有那很少出現的微笑,就足以讓中年男子瞠目結舌了,現在居然還說出這麼牽強的理由來,不得不讓他傻掉。
沈淺咬咬牙,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尤然卻面容平靜,嘴角掛著好看的弧形,雖然目光無聚,但總讓人有種錯覺的以為他正在看著她……
「一定,一定。」沈淺點了點頭,臉上帶了些尷尬。尤然似乎也感受到了,輕輕笑著接應,「那麼請沈淺小姐留個電話,方便以後聯繫。」
沈淺嘴唇輕道:「我沒名片。」
尤然伸出手掌,「寫在這上面。」
「沒筆。」沈淺盯著眼前這個有些消瘦,但指骨纖長,特別適合彈鋼琴的手掌發了下呆。
「沒關係,妳比劃一下我便知道了。」尤然含笑而對。
沈淺氣悶,對著他翻白眼,過後又意識到雖然他是盲人,但他旁邊還有個保鏢,忍不住偷摸地瞟了一眼旁邊的中年男子,果然……他在怒目圓瞪著,沈淺哆嗦一下,馬上在尤然的手掌上,比劃出自己的手機號碼。
「知道了,下次再聯繫。」說罷,尤然就被淺淺牽上車。
沈淺看過去,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她一向覺得自己對美少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抗體,可當自己的手指觸碰到他手掌的那刻,她的心居然跳個不停。
沈淺的腳下,那隻雜毛開始蹭她的腳,好似在提醒她,還有牠呢,不准想別的男人,沈淺看向雜毛,氣呼呼地指著牠說:「都是你,發春強暴誰不好,強暴美男的狗狗幹什麼?害得老娘也跟著發春。」雜毛一臉無辜地擡起頭,那雙無辜的水汪汪大眼相當的可憐。
沈淺張牙舞爪,原本燥熱的天,讓她更是一怒衝冠。
◎ ◎ ◎
剛從廁所走出來的李美麗墊著腳,貓著身子竄到沈淺的診間,賊兮兮地叫道:「淺淺。」
沈淺剛坐下來,見到李美麗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瞇起眼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李美麗趕緊竄過來問:「剛才開賓士的車主是誰?」
「問這個幹什麼?」沈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隨手翻了下手中的幾本關於疫苗類的書。
「能開得起這種車的人,非富即貴。」
「是嗎?那車確實蠻好的。」沈淺隨口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號人物,只知道他叫尤然。」
李美麗非常激動地說:「啊,尤……尤然?飛龍隊隊長?」沈淺順勢擡眼,有些懵懵懂懂。
「死女人,也不叫我來看看我的夢中情人。」李美麗的臉居然紅了起來,然後亂竄跑了出去,丟下一句:「我先去上個廁所。」
沈淺是哭笑不得,然而腦海中浮現出李美麗的那句「飛龍隊隊長」,尤然的氣質是那種蒼白卻讓人看不透的男人,他體格不健碩卻有偉岸的感覺,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給人一種安全感。
沈淺以為他會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卻想不到,這樣的男人就是傳說中,那個大名鼎鼎的尤司令引以為傲的兒子?
也許女人都是好奇的貓,眾所周知,尤司令的兒子三年前車禍眼睛受傷,但主治醫師說可以治好,偏偏他不願意,這是個謎,沒人知道。
成了謎,便有人想去探索,沈淺就是其中之一,這樣一個前途似錦的男人,為何不去治好自己的眼睛?不過沈淺也不妄自菲薄,自己哪有這個本事知道答案,也就想想而已,當天下午一過,沈淺就忘記這件事了。
到了晚上,李美麗帶沈淺去看房子,沈淺要求不高,可沒想過A市的房價會這麼高。
她租的房子是加蓋的閣樓,在舊宅區的一處,離寵物醫院要一個小時,要是乘公車也不能直達。
她頓感無力地看著腳下乖乖坐著的雜毛,她還是住宿舍吧,可是這隻狗怎麼辦?誰知她正糾結時,包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妳好,是沈淺小姐嗎?」電話傳來略帶深沉的聲音,沈淺認得,是尤然。
「你好,尤然先生。」
「現在方便嗎?」
沈淺擡頭看向李美麗,只見李美麗半瞇著眼看著她,她只好委婉地道:「不好意思,我現在在看房子。」
「房子?」
「呵呵,找房子住。」沈淺乾笑幾下。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找到了嗎?」
沈淺沉吟一下,「沒有。」
「那妳來東區的江夏社區。」
「幹嘛?」沈淺有些迷茫了。
「妳來來看看這裡的房子吧,保證有妳想要的。」手機那頭,那個男人說的話很溫柔,惹得沈淺心頭一熱,於是腦子也熱了起來,居然說:「嗯,我去看看。」
沈淺掛了電話,對司機李美麗說:「去東區江夏社區看看。」
李美麗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不可置信地說:「那個地方全是非富即貴之人的個人豪宅,不外租,要是能租也是天價。」
沈淺一時也不知道要不要去,但既然說了,看看也無妨吧。
「去看看吧。」沈淺再說道。
李美麗聳肩,「隨便,兜兜風也不錯。」在李美麗的認知裡,江夏社區,是個不能想像的地方。
沈淺隨意一笑,她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去的,那個叫尤然的男人要她去那個地方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她的好奇心又升了起來。
第二章
江夏社區很有名,不僅因為房價貴,還有個特殊原因,就是能在這個社區裡住的,不是有錢就能買得了的。
社區門口要刷卡才能進去,而居民的進出也有限制,就好比沈淺和李美麗,她們的車剛開到江夏社區門口,大門被橫槓堵住,不得不停下車。
兩人一狗下來,只見門口守衛室的守衛從裡面出來,上下打量她們幾眼,然後把目光鎖定沈淺,「沈淺小姐?」
「咦?你怎麼知道我?」沈淺有些微愣。
守衛憨厚一笑,「妳的一大特徵,一見就分曉。」
沈淺一時還不明白,然而敏感的李美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雙手抱胸,扭身往她身上蹭,「你是誰派過來的?」
守衛連連後退,聲音明顯弱勢,「我們社區的尤然尤先生。」
李美麗倏然瞪大眼睛,「他怎麼說的?」
守衛咳嗽兩聲,略有尷尬地說:「尤然尤先生說了,叫我注意一下在這一個小時內,出現的女人中誰是大波霸,誰就是沈淺小姐。」
此話一出,李美麗和沈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說,妳這裡是不是被摸了?」
「開……開什麼玩笑。」沈淺蹙眉否認。
「那尤然大少爺怎麼可能知道妳是個大波霸?他眼睛又看不見。」此話一出,沈淺也莫名其妙了,她和尤然正式見面就一次,而且肢體接觸不過手握手,他怎麼知道她胸大?
「沈淺小姐。」身後的守衛喚了下:「尤然尤先生還在等妳。」
沈淺應了下,對李美麗說:「這件事以後慢慢分析,先進去打個招呼吧。」
雖然沈淺表現得很淡定,但她無法想像一個失明的男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難道就握下手便知道她是大胸?
守衛帶她們步行於江夏社區,路途不僅有荷塘配月色,還有楊柳依依,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安逸感,沈淺不禁深呼吸一口,覺得這裡的環境真清新。
江夏社區不是一般住宅區,而是幾棟別墅組成的社區,每個別墅占了一定的大面積,幾乎路過的別墅都有小花園,裡面種著各色嬌豔的花朵,這個地方,真是沒話說。
此時,在沈淺正前方的路燈下,有一位身著白色襯衫,米色長褲,踩著咖啡色人字拖的男子,他牽著一隻狗安靜地立在路燈下,英俊的側臉很平靜,目光空遠,不知道看向何處。
「尤先生。」守衛先喊了出來。
眼前的尤然微微側臉,很神奇的把目光轉向沈淺,對她微微一笑。
沈淺不禁錯愕,甚至忘記了步伐,還是李美麗瞪了她一眼,才跟了上去。
「妳來了。」尤然竟然把目光準確無誤地鎖定沈淺。
「你好。」沈淺點頭,有些不自在,尤然只是輕輕一笑。
守衛任務達到,圓滿離場,在路燈下,只剩下三人,李美麗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她的夢中情人,她想眼前這個膚色過分蒼白的男人,真是當年自己在電視上看到,帶著靦腆梨渦淺笑的男人嗎?不過,李美麗還是注意到即使此時,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病態,但渾身依舊散發出一種清新,如當年電視裡那位陽光美少年一樣。
「喂,你怎麼知道我們淺淺大胸?你跟我家淺淺是什麼關係?」李美麗陶醉一會兒,又大剌剌地問了自己本來就打算要問的事。
沈淺一聽,臉頓時紅透了,拚命皺眉,對李美麗搖頭,李美麗把目光移開,不去看沈淺那無措的窘迫。
「呵呵,胸大無腦而來。」尤然如此說。
李美麗忍不住笑了起來,沈淺本是害羞的臉頓時刷白,對他怒目圓瞪。
尤然腳下的淺淺和沈淺腳下的雜毛又交頸熱乎起來,雜毛脖子上的繩子晃個不停,沈淺拉了下,嘀咕道:「雜毛,要疼等沒人的時候。」
沈淺聲音不大,但還是讓人能聽得見,尤然接了一句,「淺淺,要親熱也要等沒人的時候。」兩人直接這麼一來一回。
尤然的保鏢來後,帶沈淺去另一棟別墅,沈淺剛進去的時候,覺得很寬敞,金黃色燈光打在整個大廳裡,不由得產生一股溫馨,寬闊的大廳,中心是米色沙發,配上別緻的玻璃茶幾,還有在臺階上那架白色鋼琴,更顯得優雅。
沈淺坐在沙發上,有些拘謹,倒是李美麗笑嘻嘻地對沈淺咬耳朵:「大廳就比我新家大三倍,這就是命啊。」
沈淺白了她一眼,「這是羨慕不來的。」
坐在對面的尤然卻笑說:「妳看這房子怎麼樣?」
「啊?」沈淺不大明白尤然這話的意思。
尤然說:「大廳的右側有健身房,裡面有健身器材,左側是廚房,樓上有三間臥室,每個臥室都配有浴室,三樓是個閣樓,不過只有一架望遠鏡,是用來看星星的。」沈淺瞠目結舌,尤然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地方要租給她?
「那關於房租……」
「這地方妳可以免費住三個月。」尤然不等沈淺反問,直接說:「算是報酬,我家淺淺懷孕期差不多三個月,這三個月還要勞煩妳了。」
原來如此,沈淺這才明白尤然的用意,如果是這樣,沈淺感覺自己佔了很大的便宜,在這三個月裡,她有足夠的時間找房子,不用那麼倉促。
沈淺很不要臉的心動了,「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尤先生。」
尤然面帶微笑,從口袋裡摸出兩把鑰匙遞給她,「盡早搬來吧,淺淺這幾天食慾不振,我有些擔心。」
「尤先生不用擔心,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
談話不久,沈淺便要告辭回去,尤然微笑點頭,坐在沙發上,「那麼我們以後要互相關照了。」
「啊?」沈淺一時不明白這話意思,他們要關照什麼?
「我離不開我家的淺淺。」他笑得那麼像天使,淡淡地又專注如一句情話在對她說,離不開淺淺。
可這淺淺不是她,不過這句話也另外傳遞了一個訊息,沈淺要照顧淺淺,而尤然離不開淺淺,那麼拐著彎的意思就是,沈淺將要在這三個月裡與尤然同居?
沈淺這才意識到自己貪便宜欠缺考慮,想反悔時,見到尤然那面帶微笑的臉,又咽了下去,人家能對她做什麼?他條件那麼好,要什麼女人要不到,還會打她主意?
沈淺這麼一想,深呼吸一下,笑嘻嘻地應承,「我會照顧好你家的淺淺。」
「謝謝。」
尤然的保鏢把他們送出江夏社區,一直安靜的李美麗終於按捺不住問沈淺:「我怎麼感覺有那麼點不對呢?」沈淺側臉隨意掃了她一眼。
李美麗蹙眉沉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過了會兒,她又煩躁地撓頭,「我夢中情人什麼都有,能圖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做什麼啊?」聞言,沈淺差點摔倒,有這損友?
◎ ◎ ◎
沈淺再次來到別墅時,尤然正坐在花園的吊椅上,白色T恤,亞麻七分褲,雙手隨意交握在膝蓋處,他一手牽著狗鏈,狗鏈的另一邊拴著拉布拉多犬淺淺,那隻淺淺趴伏在草地上,閉目養神,看起來很享受。
沈淺站在圍欄外面,看著圍欄裡花園中,一人一狗很和諧的畫面時,不禁讓她想起一個人,那人也是沈淺五年記憶裡最深刻的人之一,他們初見時,那人身著白色球服,手裡牽著一隻阿富汗犬,對她迎面微笑,沈淺那年對李美麗說,真是一個乾淨的男孩;而此刻的畫面,沈淺只想說,她又遇見一個乾淨的人。
保鏢站在沈淺旁邊,輕輕咳嗽一聲,「少爺。」
坐在吊椅的尤然擡起臉龐,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目光直視前方,他腳下的淺淺迅速站了起來,見到沈淺腳下的雜毛,竄了過來。
尤然跟了過來,微笑而對,「妳來了。」
沈淺點頭,「讓你久等了。」
尤然不答,只是保持著微笑,由於兩人離得比較近,沈淺能聞到一股淡而清香的檸檬味,這是沈淺很喜歡的味道,而這味道正是出自尤然的身上。
「老張,幫沈小姐把行李搬進去。」尤然扯了扯狗鏈,淺淺便捨棄與雜毛交頸親熱,率先走了進去,沈淺看著尤然高挺而又頎長的身影,不禁遺憾,這個男人看不見真可惜。
老張幫沈淺把行李搬到二樓臥室,他剛把行李放下,沈淺便答謝道:「謝謝你,麻煩你了。」
老張彎曲的身子頓了頓,側臉看向沈淺,臉上有著錯愕,隨即苦笑,「妳是少爺的貴賓,這些都是應該的。」沈淺呵呵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她的「貴」何在?
老張接著說:「沈小姐,我家少爺以後就交給妳了。」
「啊?」沈淺詫異不已,「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啊,告老還鄉。」老張齜牙咧嘴地憨笑。
「等等,我只是照顧淺淺的,順便照顧你們家少爺的。」沈淺大腦一下子遲鈍起來,對於老張的話,讓她手足無措了。
「我相信妳的順便,會讓我們少爺更加有精神。」老張踱步出了房門,沈淺立刻屁股後面跟著。
兩人來到大廳,尤然倚靠在沙發上,安靜地等著,腳下趴伏著兩隻大狗,露出大舌頭,哈著氣。
「少爺,東西放好了。」
「嗯,你去吧。」
老張點頭轉身,正好對上沈淺那無辜的表情,離去前老張單眼眨了一下,眼裡帶著似是而非的曖昧,這下,沈淺更是迷茫加疑惑了。
「沈小姐,我突然感覺肚子餓了。」尤然微微側臉,落落大方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沈淺頓覺黑線三道。
「你稍等,我去廚房看看。」沈淺立刻邁起步伐,竄到廚房那裡,心裡懊惱,她以後就是這一人一狗的褓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這褓姆升級了,以前是動物褓姆,現在還是人的褓姆。
沈淺比較獨立,早在高三復讀那年,她就下廚,雖不能保證色香味俱全,但味道還是能入口的。
沈淺從廚房出來,見到飯桌上的尤然時,有些哭笑不得,尤然的面前擺著一大盒巧克力,他正在剝紙皮,一口一個吃著巧克力,看來是真的很餓。
沈淺剛踏進一步,尤然腳下的淺淺立即跳了起來,這麼大反應,尤然自然是知道沈淺來了,再加上菜香,尤然更加確定了。
「餓得不行,吃了點巧克力充飢。」尤然斯斯文文地放下巧克力,把盒子放在一旁,端端正正地坐著等飯菜,沈淺又忙不疊地去盛飯,而後遞給他。
尤然感到面前有股熱氣,「我看不見,妳餵我吃。」
沈淺沒轍,自動把自己又升級了,從褓姆變成了專職奶媽,沈淺餵他吃飯的時候,本來是隨意地一睹,偏巧由於近距離,竟看到尤然的左耳垂上有個耳洞,雖然上面什麼都沒有,極易會被忽略,但是沈淺還是注意到了,很難想像,像尤然這樣乾淨的男人,怎麼會打耳洞?
由於心思跑到太平洋去了,沈淺的手直接把飯送到尤然的鼻子裡去了。
「哎呀,對不起。」沈淺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幫尤然擦拭。
尤然淡定地握住沈淺慌亂的手,一點也不介意,「剛才想什麼呢?」沈淺頓了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八卦。
尤然也不吭聲,靜靜地等她開口,沈淺被他的淡定,弄得更是焦躁不安,只好試探地問了句:「你介意我問幾個八卦問題,而且還是可能讓你不高興的問題嗎?」
尤然輕笑,「請問。」
沈淺深吸一口氣,支支吾吾地吐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聽人說你眼睛能治好,你為什麼拒絕呢?」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顯然,尤然看起來沒有一點不高興,而且臉上的表情中帶著很特別的寵溺。
沈淺被他的豁達弄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能知道多少就多少。」
尤然頓了頓,「我的世界都見不到她了,還要看什麼?」
沈淺其實知道,這裡所指的「她」,應該是外傳的寶貝女友吧,沈淺呵呵笑道:「尤先生你應該看開點。」
尤然卻不以為然,而後問道:「沈小姐,妳的初戀妳還記得嗎?」
沈淺抿了抿嘴,十分不自在,「我二十歲之前沒有記憶,不知道有沒有過,之後嘛,單戀算不算?」沈淺說完,覺得她在說一堆廢話,單戀哪算是初戀?
尤然沒再說話,靜靜的。
沉默了好一陣子,尤然才開口說:「我想,是時候看看這個世界了。」他突然臉對上沈淺的臉,「我還要。」語氣竟帶著一股撒嬌味道。
沈淺差點背過氣,舀了一杓飯,餵進他嘴裡。
「這個世界變得美好起來了。」尤然忽而笑了起來,沈淺古裡古怪地瞟了一眼有點不正常的尤然,剛才還深沉,現在竟然面帶微笑?
「為什麼突然說這世界美好?」
「因為可以看見我家淺淺了。」尤然忽而低頭,對著腳下一直蹭他的狗笑著說,沈淺順便瞟了一眼那隻狗,偷偷白了一眼,這狗都跟了他那麼多年了,現在才想看看?果然是神經。
「我還要。」又撒嬌。
第三章
淺淺的妊娠反應比一般的狗妊娠強許多,沈淺一直納悶。
懷孕的女人要常常動一動,那麼懷孕的狗自然就更要動來動去,沈淺的上班時間是輪班的,上班一天休息一天,算是極其輕鬆,不過也是多做多得,少做少得,沈淺為了錢是極想加班加到死,可歎院長「暗戀」她已久,捨不得她辛苦,每次加班都被別人霸佔了。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很早,六點多的陽光已經投射入屋,沈淺一大早起來,伸個懶腰,看了下自己床頭的鬧鐘,見才六點多,又倒床繼續睡覺。
沈淺定的鬧鈴是七點,所以打算繼續睡覺,在漸漸進入睡意時,她的房門被人敲了起來,有一陣沒一陣的,卻足夠把人吵醒。
沈淺被幹擾地起床,眉毛蹙了一團,爬起床去開門,準備對這位打擾她睡覺的人發牢騷,她把門一開,與她視線平行的對面沒有人,她低下頭,只見她的雜毛蹲坐在門口,擡起牠慣有可憐巴巴的烏溜溜眼睛看著她,身後的尾巴在地上來回掃來掃去。
脾氣被這小畜生一看全沒了,沈淺一直知道心軟是自己的致命傷,就連狗也不例外,李美麗曾經明確指出她這弱點,叫她有時心狠一點,可是沈淺始終做不到,自己也沒轍。
「你想幹嘛?」沈淺雙手叉腰,做出母夜叉的樣子,但語氣軟綿綿,實在是氣場不足。
雜毛搖著尾巴站起來,扭著屁股帶她去,沈淺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跟了過去,雜毛在尤然的臥室停了下來,沈淺頓了頓,覺得莫名其妙,只見雜毛伸出一爪,開始抓門。
淺淺是跟尤然睡一間臥室,而沈淺反感雜毛晚上有爬床的習慣,於是怎麼也不肯跟雜毛共處一室,尤然深明大義,正好有三間臥室,剩下的那間臥室就留給雜毛住了。
雜毛這麼想進尤然的臥室,顯然是想見牠孩兒的媽,沈淺悠閒地看著牠伸著爪子一次次抓門,顯然沒有幫忙的意思,意外的,經過雜毛抓了幾下,推搡幾下,這門竟然自動開了。
雜毛立即鑽進去,沈淺嚇了一跳,想招呼雜毛出來,但這色狗只管自己進去,甩都不甩她,沈淺這下臉色泛白,這樣私闖別人的臥室是極其不好的,要是被尤然嫌棄,她還要不要在這裡混了?
正在焦急萬分,卻沒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沈淺心下更是疑惑加好奇了,她站在門口張目伸頸,可裡頭什麼也看不到。
沈淺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按照她對尤然這幾天的相處,知道尤然是個極其悶騷的男人,大多時間喜歡安靜,不過也不至於不聲不響;於是沈淺腦子裡浮出一個畫面,一位英俊的美男不小心走路滑倒,頭部撞地,頓時躺在血泊之中,沈淺這麼一想,即衝了進去,只見淺淺伏趴在地毯上,雜毛蹲在一旁舔著牠的臉,沈淺四下張望,臥室裡竟然見不到尤然?
耶?眼睛不方便怎麼自個出去了?而且還不帶導盲犬?沈淺滿肚子疑惑。
躺在地毯上的淺淺擡起眼梢看向來人,知道是熟悉的人,動了動耳朵,又閉目休息起來,孕婦就是這樣懈怠,不愛動彈,也許尤然只是下樓而已。
沈淺如此一想,要是他突然上來怎麼辦?她這樣私闖私人領域是不對的,沈淺趕緊對雜毛招手,示意牠過來,雜毛驀然回首,卻對她不屑一顧,又開始照顧牠孩兒的媽了。
沈淺氣呼呼地想拉牠走,雜毛倔脾氣一來,立即鑽進床底下,沈淺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這狗太得寵,已經開始恃寵而驕,一隻小雜種,居然開始囂張了?
沈淺想,一定要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讓牠見識一下,違抗主子的命運是什麼,於是沈淺跟著爬進床底下。
雜毛認為床底能讓自己發揮全部,沈淺只能發揮百分之十,於是開始兜兜轉轉留戀於床底不肯出來,沈淺咬牙切齒,幾次撞頭,終於雜毛孩兒媽動了一下,被雜毛看見,雜毛也就跟著出了床底,沈淺氣喘籲籲地爬出床底,還來不及起來,眼前就多了一雙腳。
沈淺驚了一下,自那雙腳往上看,竟見到赤身裸體的尤然在眼前,他顯然是剛剛洗完澡出來,頭髮還在滴水,溼漉漉的身子,腰間圍著浴巾,好似搖搖欲墜,鬆垮的要掉下來似的,沈淺第一次見男人這麼「坦蕩蕩」在自己眼前,一口氣沒順上來,直接打了個嗝,發現自己出了聲,立刻用手捂住嘴。
「淺淺?」尤然愣住,不大確定地說道。
沈淺不敢出聲,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赤裸裸的秀色,尤然見沒人回答,腳向前邁了一步,沈淺大驚,還來不及後退,尤然已經被她絆住了,俯身朝她壓來,沈淺甚至來不及驚呼……
沈淺被尤然壓倒在地,頭直接撞上地闆,發出沉悶的一聲,沈淺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腦杓,眼睛瞟了一下自己特別的部位。
在她大波霸的上面,有一隻手,那隻手雖然很大,但是還是無法完全握住她的大胸,沈淺想必是剛才被撞傻了,竟然一直盯著那隻手,直到……
那隻手當著她的面捏了捏,手的主人還理所當然地笑說:「還是這麼大,握不住。」
沈淺的大腦才如一道閃電馳過,飛快縮身像防色狼一樣蹲在角落,雙手護住胸口,古裡古怪地看著他,尤然也把姿勢擺正,笑說:「沈小姐怎會來我房間?」
沈淺原本厭棄的眼神一下子軟了,這裡不是她的房間,不是他有意去冒犯,而是她送上門讓他冒犯……這句話一下子讓她喪失主動權。
她結結巴巴地說:「那個……雜毛想看牠孩兒媽,牠一個人不好意思進來,就叫我一同進來。」
「那妳應該敲門。」尤然臉上依舊保持著他的微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怒氣,但沈淺卻有種不知名的害怕,總覺得他笑容背後總有一點心思。
「我下次會的。」沈淺立即回答。
尤然笑咪咪,「也就是說以後還來我臥室,那麼下次來是什麼藉口呢?」
沈淺沉默了,這只是一時口快而已,她敢保證,她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沈淺無法用語言表達,只能拚命地搖頭證明自己的無辜。
然而人一緊張就會忘記一些事,比如,沈淺忘記尤然眼睛看不見,尤然只是笑,如一朵清新的百合,晶瑩而又純潔。
「今天為淺淺準備了什麼食物?」
「牛肉,補蛋白質。」沈淺被尤然突然的轉移話題弄得有些懵,相當機械的回答。
尤然只是輕輕點了頭,「那麼沈小姐,麻煩妳出去一下,我換個衣服。」
「啊?」
「如果妳不介意,我也可以大方在妳面前換。」尤然還沒說完,沈淺一溜煙跑了出去,帶上了門,尤然低頭微笑,擡起自己剛才非禮過沈淺的那隻手,輕輕握了又握,腦裡浮現曾經的一段對話。
「老婆,妳小時候吃什麼長大的?」
「吃奶粉長大的。」
「難怪跟隻牛似的。」
「尤然,你去死。」一位少年順利躲避一名少女的踢腿,跑得飛快,身後的少女也正在鍥而不捨的追著他。
「老公,你跑得跟馬一樣快。」
「那是。」
「你知道你為什麼跑的那麼快嗎?」少女賊兮兮地說。
「為什麼?」
「快馬加鞭。」少女開始淫笑。
少年頓時紅了臉,怒吼:「沈淺,妳去死!」
少女卻搖晃著腦袋,縱身一蹦,上了他的背,靠在他背上說:「我要是死了怎麼辦?」
「那我再找一個女人,她會住妳的房子,花妳的錢,睡妳的老公,打妳的小孩,看妳還敢不敢死。」少年笑得很開心。
少女立刻咬住他的耳朵,「你在威脅我。」
「誰教妳敢比我先死,這是對妳的懲罰。」
愛情一直沒有隨著時間褪色,只是他記得,她忘記而已。
尤然的臉色很蒼白,他那記憶裡的點點滴滴,早已經滲透進他的骨髓裡,揮之不去,他想過找個女人,去懲罰她的離棄,可最後他還是懲罰自己,沒有好好的照看好她,守護一輩子。
在沒有她的日子裡,每次飛行仰望天空,總感覺蔚藍的天空透析出太多的依戀,可心中總有一種信仰,她還在這同一片藍天下生活著。
直到有人告訴他,她不在了,他知道,那一刻,他的藍天塌了下來,失去了整個世界。
◎ ◎ ◎
夏天還在持續的過著,沈淺必須中午頂著烈日去上班,其實她很想中午不回來的,醫院雖然沒有餐廳,但是醫院可以訂餐叫外賣,一般上下午有班的獸醫都會訂餐解決,沈淺卻選擇頂著毒辣辣的太陽,去菜市場買菜回江夏社區做飯。
沒辦法,家裡有兩狗一人在等她,要是她不回去做飯,他們就沒飯吃了。
李美麗見沈淺這麼盡職盡責,不免不爽,「妳用得著這麼賣力嗎?」
沈淺正在收拾包包,準備去菜市場買菜回家,沈淺瞟了她一眼,「妳不懂,吃人嘴軟。」
「我看不是吧,妳是心疼那別墅裡的美男吧?捨不得人家挨餓吧?」李美麗斜眼冷嘲熱諷著,沈淺睥睨一眼,懶得搭理她,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打包走人。
「不吭聲就是默認了?」李美麗嘟起嘴,「妳喜歡的男生類型還是沒變啊,當年吃的苦頭還不夠多?」
沈淺甩頭怒瞪,「李美麗,妳是不是存心不讓我快活?」
「沈淺,那個男人不適合妳,他爸爸是尤司令,妳懂嗎?他是首富秦政的外孫,要錢有錢,要勢力有勢力的家庭,妳認為妳會幸福嗎?」
沈淺翻個白眼,「我發誓,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一丁點都沒有。」
李美麗很了解沈淺,她說不喜歡那就是一定不喜歡了,李美麗這才放心,「妳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免得我操心。」聞言,沈淺一笑了之。
李美麗看透了她的敷衍,「怎麼?還想著『白嫩嫩』?」
沈淺又白了李美麗一眼,「妳不提他會死啊?」
「某人會死。」李美麗歪嘴一笑,「一個暑假夏令營活動,就讓妳從此獨他不戀了,妳說妳傻不傻?」
沈淺沉默,胸口悶悶地,其實回想起來她真的很傻,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那個少年一見鍾情,是因為他遛狗時那一手揣著口袋的姿勢,還是那白淨的臉龐裡偶爾出現不自然的潮紅?抑或者是那種微笑,似曾相識,打心底暖暖的?
李美麗見沈淺精神恍惚的樣子,歎了口氣,「妳說那個秦昊現在在哪裡?」
「秦昊」,這兩個字對於沈淺而言,突然感覺好陌生,她與他相處不過一個暑假,唸過他的名字五個手指頭都能數清,唯獨這個人讓她念念不忘。
沈淺其實很明白,她是喜歡他的長相,白白淨淨,五官深刻,是混血兒,笑起來好像在黑夜裡見到陽光,她承認自己膚淺,因長相暗戀秦昊的人數不勝數,她排隊可以繞地球一圈了。
沈淺提起背包,準備走人,李美麗在背後叫:「還能躲一輩子嗎?」
沈淺不搭理她,繼續走,她就喜歡當烏龜,見見世面就好,覺得差不多了,縮在龜殼裡一直耗著,千金難買她願意,沈淺心裡哼了一遍又一遍。
◎ ◎ ◎
回到家中,她在炒菜,尤然則乖乖地在餐桌旁等飯吃,典型的飯來張口,她把飯菜端上去,見到餐桌上的尤然,沈淺不知是哭還是笑了,他趴在桌上很安靜地睡著了,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高挺的鼻梁崛起成很漂亮的線條,滑順而至嘴唇,那嘟嘟而微張的唇顯得可愛性感。
沈淺輕輕地把菜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拄著腦袋,靜靜地凝視著他。
不知為何,沈淺總覺得他的臉有那麼一絲似曾相識,瀏海擋在額前無風自動,可還是被沈淺看見他在皺眉,好似睡得不是很踏實。
尤然很瘦,李美麗說過,尤然以前的身材相當完美,雖然也瘦但是給人的感覺是偉岸健碩,讓女生不自禁產生一種小鳥依人的安全感,但是現在的尤然真的好瘦,下巴變得很尖,顴骨不再飽滿,雖然整體面容還是那麼俊美,不過都是他標緻的五官撐著,給人產生的美感不再是軍人的安全感,而是花樣美少年了。
他瘦了這麼多,想必睡眠不好引起的,是什麼讓他無法入睡,睡得這麼不安心?
周圍的冷氣陣陣襲擊沈淺「光溜溜」的身子,沈淺冷不防打了個寒顫,順便打了噴嚏,沈淺用食指掃了掃鼻尖下面,吸吸鼻子。
尤然忽而一陣驚醒,失措地喊著:「淺淺。」
在大廳另一側的玩耍的淺淺,頓時四腳飛奔而來,蹭在他腳下,沈淺看到這情景,忍不住無奈,他為什麼總是叫「淺淺」?真是離不開牠啊。
「尤先生,對不起,剛才打了個噴嚏,讓你受驚了。」
尤然聽後蹙起眉頭,質問道:「多穿點衣服,不能貪涼快。」
沈淺大驚,臉一陣白一陣紅,難道他知道她只穿內衣,外面直接套圍裙?沈淺這麼一想,對尤然做了各種鬼臉,可見尤然面容依舊,不為所動,沈淺大舒一口氣,還好是什麼都沒看見。
尤然突然站起來,慢慢地走到了沙發旁,在茶幾上摸索遙控器,把空調調高了些,「以後不要貪涼降這麼低,容易感冒。」
「好。」沈淺抿抿嘴,囁嚅地道:「你先吃飯,我換好衣服下來。」
尤然微笑點頭,這個男人,即使眼盲,還是保持一種高貴的優雅,沈淺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從而更可惜他的失明。
沈淺下來發現尤然坐在鋼琴旁,豎起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按幾個音符,沈淺不懂樂器,不知道這是不是前奏,只看見尤然面帶微笑,原本由單指改成雙手觸在黑白鍵上,接著連續的調子接踵而至的出現,這首曲子沈淺不知道,沒聽過,她只能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聆聽。
他頎長的身子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背影讓沈淺打心底有種心痛,忽而感覺這個男人很孤獨,這是一種深情還是一種固執?
也許他的感情就是滲透入骨血的偏執,不願意別人去觸碰,也不願意自己出來,被他愛的那個女孩真幸福;可同樣,誰要是在此時愛上這樣的男人,註定悲劇收場。
沈淺給自己打預防針,同情他可以,千萬不要愛上他。
一曲結束,沈淺連忙鼓掌,走到他身邊笑說:「這是什麼曲子?」
「初次。」
沈淺愣了一愣,顯得有些尷尬,「哎,孤陋寡聞,沒聽過,嘿嘿。」自個傻呵呵地乾笑幾下,見尤然沒有平時慣有的微笑,也笑不起來,怏怏不安收起笑容,「你怎麼了?」
「這是我第一次為她彈的曲子。」沈淺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尤然忽而又微笑起來,「妳聽後,覺得這曲子怎麼樣?」
「很好。」沈淺想也沒想,直接回答。
尤然一笑,「性格差這麼多。」
「啊?」沈淺蹙眉,她聽不明白這男人在說什麼。
尤然忽而站起來,豁然開朗,「我們去吃飯吧。」
沈淺胸悶,其實她很好奇,他的那個她,到底是怎麼回答的,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從憂鬱裡走了出來,不打算繼續懷舊了,算了,她還是少管閒事吧。
◎ ◎ ◎
天氣持續高溫,樹梢上的知了一直叫個不停,更顯得聒噪,萬里無雲的藍天下,驕陽似火。
沈淺順便擡頭看向牆上的掛鐘,還有半個多小時就是下班時間,她便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旁看些疫苗類的書籍,看書比較容易打發時間,沈淺也就慢慢的忘了時間。
「看起來要下雨了。」隔壁的幾個同事下班時,路過沈淺的診間,開始議論起來。
沈淺順道看向窗戶那邊,果然,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被烏雲全部蓋住,天際之間昏昏暗暗,一看就是將要下大雷雨的前兆。
沈淺立即放下書,慌慌張張脫下白袍,抄起沙發上的背包衝出診間,趕著去買菜,她今天跟尤然說過要做好吃的新菜色。
沈淺跑出來才發現,天空比在室內看到的還要暗,忽而,在她眼前閃出一記閃電,她嚇了一跳,緊接著,天空轟動一聲,一個炸雷響起,沈淺見現在的情況,暗叫不好,這雨該是超級大雷雨吧。
好不容易買完了菜,在大雨中,沈淺剛想過馬路,好死不活偏偏是紅燈,她一臉無奈安慰自己,多淋一會兒沒事;好不容易到了綠燈,她剛過馬路不一會兒,一輛車闖紅燈朝沈淺開來,沈淺大驚,屈身後退,由於過於突然,她整個人倒了下去,還好那輛車及時剎車,在沈淺半公尺的距離處停下來。
沈淺手腕有些扭傷,她一動就劇痛無比,只好用左手拾起散落的袋子,爬了起來,繼續過馬路。
從車裡走出一名男子,手上撐著一把黑傘在沈淺背後喊道:「小姐,妳沒事嗎?」沈淺只是對背後那人擺擺手,連頭也不會,繼續走。
那人身形修長,筆挺而立,五官深刻,尤其是那雙幽藍的雙瞳,高挺的鼻梁,一看就知是混血兒,男子歪頭望著沈淺的背影,無奈一笑,回到了車上,繼續等紅燈。
沈淺齜牙咧嘴,右手很疼,她一動關節就發疼,當她到江夏社區門口時,守衛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他冒著大雷雨跑到沈淺面前,把沈淺拉到傳達室,「沈小姐妳跑到哪裡去了?手機也打不通,尤先生都急死了。」
沈淺一愣,從包裡翻手機,驀然發現她手機不在包裡,那她手機去哪裡了?隨後她又回憶最後碰手機的畫面,她把手機放進白袍的口袋裡了,沈淺徹底洩氣了,她這丟三落四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
沈淺十分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這就回去。」
「傘拿著。」守衛遞給她傘。
沈淺笑說:「都淋這麼久了,不在乎這點距離。」說罷,便火速出了守衛室,朝尤然的家走去。
她的右手跟火燒一樣痛,沈淺咬牙忍住,當她到家的時候,只見圍欄裡門口坐著一人兩狗,那男人抱膝而坐,眼瞼低垂,清爽的白色T恤襯著他過分白皙的臉,在這吵雜的雨天裡,顯得如此安靜,沉默而又專注的坐著,他身邊坐著兩隻狗,都伏趴在地,遙遙相望。
兩狗見到沈淺站在圍欄外,都站起來,汪汪地連叫了幾下。
抱膝的男人忽而擡起頭,找不到聚點,只是露出那種快哭的笑容,「淺淺,妳回來了?」
沈淺癡呆了一下,這是她第一聽他叫她淺淺,那麼明確的叫她。
「淺淺,我知道是妳,妳應我一聲。」尤然想邁步走進雨裡,沈淺連忙上前制止,「我回來了,你別出來,雨下得很大。」
尤然抓住沈淺的手臂,正好抓住沈淺受傷的右手,她倒吸一口氣,但為了不想讓他擔心,她並未叫疼,可聰明如斯的尤然,怎會感覺不出來?
他臉上微露出慍色,「怎麼回事?」
「為了躲雨,跑得太急摔到了。」沈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撒謊。
尤然二話不說,忽而打橫把沈淺抱了起來,她驚呼摟緊他,害怕他一個不穩,把她摔個狗吃屎,慌張地問:「你要幹什麼?」
「渾身溼成這樣,難道想自然乾嗎?」尤然健步如飛地把她抱進屋裡,直接走上樓,當時沈淺並未注意這個細節,只是思考怎樣委婉回絕尤然的好意。
「那個……我身體很好,別人都叫我金剛。」
「那妳是要做生銹的金剛?」
「啊?」
「鐵遇水,時間太長會被氧化。」這個笑話很冷,沈淺乾笑兩聲,決定閉嘴。
尤然把她放在床上站起來,「妳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沈淺應道:「好,再見。」
尤然點頭後便出去了,沈淺望著他的離去,臉不自禁地又開始燒了起來,她就納悶,平時她即使臉紅也只是一陣就好,怎麼這次一直在臉紅?最後換好衣服的她覺得累,便直接躺在床上,很快她就進入睡眠中,什麼也不知道了。
夜越來越深,大雨過後天上的星星都藏在雲層裡,看不到幾顆,彎彎的月亮掛在深藍的夜裡。
沈淺翻了個身,渾身發冷,裹起被子還是很冷,她吞了口口水,發現口水都沒了,本想起床去倒杯水,剛一起來,眼前一片昏黑,她不穩地又跌在床上。
此時她渾身無力,時而冷時而熱,感覺自己發燒了,她這裡沒有藥,也不知道尤然有沒有準備一些平常感冒的藥,她咬咬牙,站了起來,挪步走出房間,朝尤然的房門敲了敲。
尤然打開門,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這裡有藥嗎?」
尤然愣了一愣,直接把沈淺抓進房,把她帶到沙發上,摸了摸額頭,再試試自己的,蹙眉道:「是比我熱。」
沈淺呵呵笑了笑,感覺尤然這反應有點大,不像平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剛才抓她力度還真大,幸虧不是她受傷的右手,要不真是不敢想像。
尤然走到電話旁,打了一通電話,「你過來一趟,送點發燒的藥,還有一些粥,嗯,清淡點的粥。」尤然把電話掛斷,坐在沈淺旁邊,「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我哪知道哪裡不舒服,我又不是醫生。」
「妳不是獸醫嗎?」
沈淺無語了,獸醫跟醫生是兩碼事好嘛,一個給人看病,一個給動物看病,這兩者還是有一定區別的,而且她是專修動物交配這方面。
不得不說,尤然的冷笑話,真是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沈淺覺得全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腦袋沉沉的,尤然咬咬牙,驀然站起來,「妳等著,我去給妳倒杯熱水。」
「謝謝。」沈淺也沒多想,她確實很想喝杯水。
看著尤然走出去,沈淺又閉上眼休息,她渾身乏力很難受地歎息,她身體體質比別人弱,一般著涼必感冒發燒,摔倒肯定會撞傷,就像瓷娃娃一樣,她媽媽就曾感歎,都是那場意外造成她身體這樣,以前的她身子壯得跟頭牛似的。
她現在還是一頭牛,不過是頭奶牛,李美麗對沈淺的終極評價。
時間過了一會兒,沈淺昏昏欲睡,但離入眠還有點距離,屬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砰!」一聲巨響響起,沈淺立即被嚇醒並且連人跳了起來,她連忙跑出去,只見尤然癡癡的看著地上,而他的腳下有碎瓷和倒了的臺燈。
發生什麼事?沈淺立即跑過去,到尤然跟前問:「怎麼了?」
尤然卻一動也不動,眼瞼低垂,那扇形的睫毛投下黑影,讓沈淺看不出他眼神中的複雜,他表情看起來相當平靜,侷限於火山爆發時那種。
「沒事。」他半天吐出這兩個字,任誰都知道這句「沒事」一定是有事了,沈淺疑惑地看著他,自上而下的打量他哪裡不對勁,終於看見他的右手指都紅了。
沈淺走過去,「手給我看看。」
「沒事。」尤然把右手往身後縮了縮,沈淺還是抓著他的手臂細看了下,他皮膚是過分的白,這樣的紅很顯眼,而且這種紅一看便知是燙傷的,沈淺把目光看向地上的碎瓷,原來是個瓷杯摔碎了,同樣倒在地上的臺燈裡的燈泡也破裂了,所以才發出那麼大的巨響。
尤然把手縮回去,自嘲笑道:「我真沒用,妳生病了,倒杯水都做不到,還把這裡弄得一團糟。」
沈淺有些愣,她知道現在這個男人傷到自尊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笑笑,「沒事,我自己可以倒水。」沈淺說著從茶幾裡拿出瓷杯,在飲水機旁倒了杯熱水喝。
「嘶嘶……」沈淺的舌頭被燙到了,有些尷尬說:「這水真燙,嘴唇都燙掉了。」
「這是剛燒開的水。」尤然的眼睛雖然沒有聚點,但總會亮晶晶,而此刻他眼睛暗了下來,回想剛才自己的沒用,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下樓重新沸騰飲水機,這是他第一次用飲水機煮開水,他不知道煮多久水是溫的,憑著自己的感覺去接水,又不能知道水什麼時候會滿,他發現他以前一切都沒有考慮的,生活小細節問題會這樣棘手,他現在眼裡只有光,還有一些太過模糊的影像。
這個家他很熟悉,所以能暢通無阻,與正常人一般,生活瑣事都由鐘點女傭或者老張處理,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一直安逸的「盲」人生是如此無能,連為她倒杯水都不能,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力挽狂瀾?
她來了,那麼他就不能這樣再繼續下去。
「沈小姐,我要出去幾天。」
沈淺愣了一愣,被這突然的話給弄懵了,「你要去哪裡?」
「有點事。」尤然含糊帶過,沈淺知道他不想說,也就沒問,只是禮貌囑咐一下:「路上小心。」
尤然微微一笑,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慣有的親切微笑,沈淺真不懂這個男人,自個吹了吹杯子裡的水,小心翼翼地喝了幾口。
關於尤然突然要離開,沈淺表示沒什麼,只是當尤然把偌大的房子交給沈淺,沈淺開始壓力變得很大。那天晚上,老張帶著粥還有退燒藥來,尤然先讓沈淺量體溫,確定發燒溫度不高,感覺不會很嚴重,才打算直接跟老張離開。
沈淺還記得尤然在老張耳邊說了什麼,老張那表情極其震撼,好似聽到不可置信的話,然後老張就火速為尤然收拾東西,搬上車,還一邊對沈淺狂鞠躬,弄得沈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尤然在離開之前輕笑,「雜毛,你幫我照顧好我的淺淺。」
「你放心,雜毛會照顧好牠的。」沈淺樂呵呵地傻笑。
尤然點頭而笑,笑容淡淡的又輕飄飄,如浮雲一般,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不住轉頭對沈淺說:「一定要等我回來,淺淺。」
沈淺抓起腳下趴著的淺淺,搖晃著淺淺的手掌,對著尤然說:「尤然爸爸再見。」
尤然的嘴型彎成一道優美的弧線,關上車窗,不再看他們,老張發動車子,車身發出嗡嗡的聲音,慢慢駛離。
沈淺看著尤然離去,輕輕呼了一口氣,自己摸著自己的額頭,感覺狀況良好,接著吃藥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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