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愛妳,不願妳受傷害而離開;
總是太想妳,不願妳再難過而回來。

身為楚幫的西堂主,看似冷傲的秦若瑩,私底下卻是勤勉又單純,
單純得只想要與某個男人白頭,可那男人、梁左誠這個負心漢,
卻在三年前莫名提出離婚!讓她只能天天強顏歡笑,假裝不在乎,
還痛得她一心一意想要忘記甩下她的該死前夫!可沒想到,
離婚三年,全然沒有音訊的梁左誠竟然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而這痞子在她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就算了,竟敢大膽地找上門來,
還很厚臉皮的對她提出「復合」要求!這下子,新仇加舊恨,
想到這男人想要她時就找上門,不想要她時就拍拍屁股走人,
教秦若瑩又心慌又氣悶;可,自己心裡那偷偷跑上來的喜悅,
又是怎麼一回事?明知這男人不可靠,可是很「俗辣」的她,
卻很沒用的再次陷入前夫的情網裡,怎麼都無法自拔;
只是曾經拋棄她的那個男人,她能信任嗎?這一次,秦若瑩決定,
絕對不能,讓這個即將再成為她老公的前夫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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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每當清晨第一道陽光灑下來的時候,秦若瑩總是會坐在別墅中向陽的那間瑜伽室的地闆上,隨著輕柔的音樂,靜靜地伸展著自己的身體,而房間的一角,正在煮著香濃的咖啡。
  暖意與香氣,缺一不可。
  但是秦若瑩卻並不認為這是一種享受,自從她又恢復單身、孤獨相伴之後,這些事情早已變成了生活中無法剔除的習慣。
  所有的舒展動作都完成後,秦若瑩在毛毯上閉目了幾分鐘,便睜開眼起身,給自己倒上一杯剛煮好的黑咖啡;當走到窗子邊時,剛好看著送報紙的少年開心地騎著車子離開,身後跟著的是他的白色狗狗。
  嘴角難得揚起一抹笑意,她猜想自己也該養一隻貓或狗,至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孤獨;只可惜,她沒有時間去照料好寵物,畢竟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彎腰拿起瑜伽墊上的鋼筆,握在手中無意識地用力摩挲著,她就是因為放不開一些事情,所以才會讓自己被束縛住了;就像是這支鋼筆,她已經每天帶著有三年之久了,不過是簽過離婚協議書的鋼筆、不過是離開她的那個男人的鋼筆,為什麼珍貴得讓她捨不得丟掉呢?
  也許是她不夠溫柔、也許是她不能夠讓他覺得信任、也許……
  總之有那麼多的也許,秦若瑩也沒有得到過一次肯定的回答,男人只是告訴她,他要離開了。
  一紙離婚協議書,她恢復單身,失去了他的消息。
  秦若瑩想說她活得很好,這個世界上誰離開了誰都會好好的活著;可是,她卻不想用停止心痛這個理由,去換忘記他的可能,忘不了的感情,始終是忘不了的。
  都說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如果真的可以,十年夠不夠?三十年又夠不夠呢?
  但她不是一個可以享受平凡生活的女人,她是楚幫的堂主,是有著一方勢力的女老大,所以她不允許自己輕易地落淚。
  不久前,楚幫與商業龍頭,世貿集團發生衝突之後,那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帶著那種讓她熟悉又覺得遙不可及的溫柔眼神;那時候她就清楚地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哪怕是一天。
  想到這裡,秦若瑩的手握緊了鋼筆垂在身側,喝了一口苦到心裡的咖啡;如果她沒有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能釋懷的理由,就絕對無法收回付出過的那份真心。

  第一章

  夜晚的燈光總是讓人眼花撩亂,紙醉金迷的時刻,永遠不會缺少的,就是人,尤其是在PUB街上。
  秦若瑩總覺得自己像是同時活在兩個世界的人,白天她喜歡安靜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夜晚來臨,她就會穿上自己楚幫西堂主的身分,在暗處觀察著一切。
  今晚,她便穿著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裝,長髮束起在腦後,整個人淩厲又顯幹練;屬下報告說,最近一直有人故意在這家西岸酒吧搗亂,所以她準備留在這裡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瑩,今天我在這裡,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妳不是還有夜校的課要去?」年紀稍長的廖叔是楚幫地位不低的人,但是卻甘心幫著秦若瑩打理西堂口的事情,這點讓秦若瑩一直都很感激。
  她從不認為在黑幫內,女人就會沒有地位,因為就連楚幫的幫主,楚念,也是一個女人,所以有能力才是重點。
  「廖叔,不如我以後再學,每晚都是你在忙,身體會吃不消的。」秦若瑩想來想去,作了決定,雖說她會有一些不同的想法,不想讓自己只單單有處理楚幫內部事務的能力,但是她也不能任性過頭了。
  準備讀經濟學的MBA,所以特意去讀課程在上午的學校,這樣就不會影響到她在楚幫處理事物;但是最近教授因為研究課題,將課程改到了晚上,這就讓她覺得有些為難了。
  本來楚念因為幸福婚姻而樂不思蜀地周遊世界去了,但有楚幫的軍師兼北堂主陸初辰在,她也不會覺得有多忙,畢竟他們都是單身沒牽掛;結果,三個月前,陸初辰也結婚了,整個人面若桃花得讓她看到就無奈,而原本由他負責的東、南兩個堂口的事,也突然壓在她的身上。
  身為楚幫老大的楚念,嫁的也是個律師;不過陸初辰娶的那位更出彩,是一個前任國際刑警,雖說她都是衷心祝福他們,但他們能不能也給她一些回報?不要讓她一個人被楚幫的事務壓到快發瘋了!
  「年輕人有動力就得去做,處理這樣的雜事,有廖叔在就可以了。」廖叔是從秦若瑩十六歲開始就看著她長大的,十年間的時間轉瞬就過了,他現在很驕傲小丫頭已經出落得可以獨當一面了。
  與楚幫頗有一些交情的秦父在遇害前,託付楚老爺子要幫忙照料女兒,所以當年父母死於一場蓄意的意外後,楚幫便在暗中保證秦若瑩的一切生活不變;可是有一天,當她穿著高中制服,從馬路上衝出來擋住楚老爺子的車時,廖叔就知道,這個小丫頭的倔強不是一般,那也是他到如今都忘不掉的一幕。
  秦若瑩從此一生都留在楚幫,只要她能為父母找出兇手!楚老爺子雖然依然讓她來去自由,但是秦若瑩鐵了心一定要留在楚幫,做到今天的位置,全靠她自己的努力。
  不過,他大概也是幫內唯一知道秦若瑩在三年前有過一段婚姻的人,那是秦若瑩絕口不提的過去,所以他也將這件事當成絕對的秘密。
  調酒師小夏靠過來,藉著倒酒的機會跟秦若瑩報備一下。
  「秦姐,妳注意到角落的那個男人了嗎?他已經連續三天晚上都在這裡,每次都是坐在那個位置,喝酒到打烊。」
  秦若瑩聽到此話馬上警覺地望過去,卻發現小夏所說的那個位置並沒有人。
  「人呢?」她反問。
  「欸?我就低頭倒個酒,怎麼有人動作這麼快?」小夏愣愣地看了看那已然空去的位置感歎,不過,離打烊時間還久,人怎麼就走了呢?
  「既然覺得行為奇怪就盯緊點,現在青合幫的那些雜魚不安份得厲害,一定不能在我們的場子裡出亂子。」秦若瑩喝下了面前的酒,看了看時間,也該回去上課了,還要回家換一次衣服,這樣的裝扮去學校,絕對不是好主意。
  小夏馬上機靈地點頭,明白她的意思;廖叔從一邊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的走。
  秦若瑩起身迅速地從後門離開,走向停車場的近路,一條昏暗燈光的小巷裡;突然手腕被人用力地抓住,帶向牆邊,她下意識地想用反擒拿的動作,但是撞上男人的胸膛時,她的動作停下了。
  那曾經幸福地停留過的懷抱,她怎麼都不會忘記,甚至是反射性地僵了身子,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放開我!」秦若瑩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她可不覺得前夫一直出現是個好訊號。
  「是妳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不是我主動騷擾妳。」梁左誠說得很簡單,他的確沒有刻意出現在她的面前,誰料到她會走進後巷?
  「你想做什麼?」
  秦若瑩甚至不敢深呼吸,她不想讓他的味道擾亂了自己的思緒,突然擡手果斷地推開他,卻感覺到一手的濕熱,熟悉的血腥氣味引起了她的警覺。
  「你受傷了?」秦若瑩想冷漠地無動於衷,卻失敗得很徹底,滿腹的怒火已經無法掩飾了;她居然在他消失這麼久之後還擔心著他,真是太可悲了!
  「我沒事……」梁左誠的嗓子有些乾啞,聲音很輕,過度的失血讓他幾乎虛脫。
  秦若瑩不是那麼大驚小怪的人,可是如果這次不是她湊巧走了這條路,那梁左誠就會躲在暗巷裡面任血流盡嗎?尤其是在受傷後還跑到她地盤上喝酒,這絕對是讓人無法容忍的混帳行為。
  小夏說這幾天出現的奇怪男人,指的就是他吧?梁左誠受傷了還跑來喝酒,是嫌命太硬嗎?
  「梁左誠,你怎麼能這麼混蛋?」她撥開他的手看了一眼,是明顯的槍傷;如果不是因為會心痛,她真想在他的傷口上再補一槍。
  梁左誠聽著她焦急的怒罵,反倒是在黑暗裡笑得有些過於開心,然後引出了連串的咳嗽聲,他能感覺到滾燙的血液順著衣角滴落而下,所以知道不能久留;傷口很痛,但是現在的心卻很滿足。
  「只是好久沒聽到妳的聲音,我先走了。」梁左誠從牆上吃力地站直了身體,他只是想來看看她;受傷後他開始考慮一件事情,如果明天他就丟了命,那個時候,他只會遺憾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
  「你……」秦若瑩咬牙,卻沒有繼續罵下去。
  這男人怎麼能拿自己的命當兒戲?看著他搖晃的身影,她握了握拳,然後冷冷地問:「你覺得我脾氣很好,所以會對拋棄我的前夫不計前嫌?」
  「我沒想過這麼多。」他實話實說,得到她的原諒?他連作夢都沒這麼想過,因為他的解釋也暫時無法說出口。
  兩個人的距離不遠,他的笑容是那麼蒼白無力……秦若瑩咬了咬牙,這該死的男人、該死的前夫、該死的……
  「你跟我走。」她幾步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感覺到他的體溫已經冰得嚇人,頓時心裡一驚。
  梁左誠側過臉看著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龐,心裡一動,如果他知道最終會傷害到她,當初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去擾亂她的人生,絕對不會!
  可是一切都是徒然的,怎麼去彌補都已經太遲了,更別提他還愛著她!從前他就知道,一旦作出了選擇,就會失去她……這樣想著、想著,他的眼前終於一黑,整個人陷入了黑暗當中。

  ◎             ◎             ◎

  昏迷後的男人真的很重。
  勉強將梁左誠扶進別墅、放倒在沙發上,秦若瑩額頭已經滲出了薄汗,幸好她一直沒間斷體能訓練,才能夠扶得動比自己高大那麼多的梁左誠,而且她就算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也不會真捨得把他摔在地上。
  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電話撥給廖叔,讓機靈的小夏現在送兩包O型血漿過來,她檢查過傷口,不是致命傷,只是怕梁左誠會失血過多休克;不過現在更讓她擔心的是,如果不去醫院,到底能不能靠自己解決他的傷勢?
  以她現在的身分,還是不能輕易在醫院露面,會被有心人士盯上是一回事,說到底,她還是不知道梁左誠為什麼會受傷,這樣去醫院,難免不會被人跟蹤上。
  「若瑩,妳受傷……」電話一端傳來驚呼,但話沒問完隨即就沉默了,因為廖叔清楚的知道,秦若瑩的血型可不是O型。
  「以後再跟你解釋,廖叔你快點辦。」秦若瑩說完就切斷了通話,從茶幾下翻出急救箱,裡面的藥品和工具齊全得驚人,這些都是拜她長期傷痛不斷所賜。
  用剪子剪開已經被血染紅的襯衫,觸目驚心的傷口血肉模糊地露了出來,在她再熟悉不過的胸膛上,腥紅地刺激著她的感覺。
  秦若瑩下意識地別過頭去,眼眶刺痛得厲害。
  就算是在自己的腿上取子彈的時候,她都沒因為痛而流過眼淚,可是她現在卻心裡擰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看著毫無血色、陷入昏迷的男人,她再也沒辦法按捺難過,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他一定不知道,在她冷漠的臉孔下,其實有顆想他想到已經要瘋掉的心吧?
  有些壓抑的心思越是不敢想起,越是容易不受控制地想起,熟練地剪了紗布、倒了雙氧水開始消毒,梁左誠即使昏迷著,卻還是因為疼痛而引起了身軀的震動;秦若瑩的動作越來越小心,口中還呼著氣、替他驅除熱辣的痛楚,看著他冒汗的額頭,忍不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話語,讓他安靜下來。
  「妳不要吃辣……胃不好……」男人的囈語有些無厘頭,但是秦若瑩卻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傻瓜……」她聽著他的低吟,心裡很不好受。
  這是從前他經常對她說的話、每一天都在重複的話,而她也一直笑著說他嘮叨;只是這樣的話語,此刻讓她聽到,一直刺痛的眼眶便悄悄滑落一顆淚水。
  如果他真的這麼關心她,為什麼要那麼冷漠的離開?對她還牽掛,為什麼要背叛他們的愛情?
  簡單地止血後,她一直等著小夏送來血漿;小夏都沒來得及問候一句,她就關上了家門,因為她沒有時間去耽誤。
  為他縫合多處傷口,小心翼翼的動作讓她額頭都滲出了汗,手一抖,卻還是碰痛了他,那原本放在床邊的手臂突然下意識地防備……
  「砰!」他一拳揮起。
  「唔……」秦若瑩的眼眶就這麼遭殃了,痛得她差點飆出粗話,這男人真是好樣的,不然就不出現,一旦出現的第一份禮物就是送她一拳!
  「梁左誠,我會扁回去的,一定會的。」秦若瑩苦笑著握住男人的手,在他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暫停封閉自己真正的心,去感受一下他的存在吧!
  看著不斷輸入他體內的血漿,她終於有些疲憊了,將臉貼在他的手背上想小睡一下,沒關係的,這麼久以來,她有著不會被打亂的生理時鐘,一定會比他先醒來的。
  男人的呼吸一直很沉穩,像是黑夜中最讓人安心的一種韻律,體溫也漸漸恢復;秦若瑩聽著他的呼吸,慢慢闔上雙眼,不知是進入了夢中,還是回憶起了那些曾經。

  ◎             ◎             ◎

  相識梁左誠的那一年,秦若瑩還是私立大學的學生,雖然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接觸楚幫堂口的事情,但是楚家老爺子為了讓她能像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完成學業,要她盡量不要出現在楚幫裡。
  可是,就算她已經為父母報了仇,心中依然像是缺失了珍貴的東西一樣,每天都很痛、很難過;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依靠的,其實只有自己,但是她努力地活下來了,每天盡量讓自己能吃、能睡,這樣就可以讓在天上的父母放心了,所以她絕對不會以哀傷來迎接每一天的陽光。
  然後,秦若瑩曾經認為自己不會再接觸到幸福,但幸福就那麼從天而降了。
  男人的車在急轉彎時,不小心刮到了她拎在手上的背包,原本秦若瑩不會動作那麼遲緩,只是那天準備考試、開了夜車,清早又沒來得及吃早飯,整個人都呆滯得出奇,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這麼狼狽地摔破了膝蓋,對秦若瑩而言可是一個恥辱,至少曾被她空手放倒的楚幫眾保鏢見到,一定會笑掉大牙。
  其實,她也沒有想過車內的男人會主動下來,這樣的人都是不可一世的,所以她打算自認倒黴,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有撞到哪裡嗎?受傷了嗎?來,我帶妳去醫院。」車門打開的同時,梁左誠就那樣出現在秦若瑩的面前,俊逸的臉上滿是焦急,完全是發自肺腑的。
  他……給人的感覺太好了!
  秦若瑩不記得自己上次露出呆滯表情是什麼時候,可是此刻,她是真的發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什麼樣的男人能讓她心跳加速?她一直那麼臆想著,直到這個人出現後,她才真正懂得。
  對著他猛搖頭,她真的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點小傷她完全都不放在眼中。
  「有沒有撞到頭?」梁左誠見這個小女生不說話,濃眉擰了起來,片刻不敢耽誤地橫抱起她就放進車中。
  她被公主抱了!
  秦若瑩簡直覺得自己傻透了,臉紅得不像話,心也好像要跳出嗓子了一樣!是什麼讓她這麼難以控制?是他結實的胸膛,還是好聞的古龍水味道呢?

  ◎             ◎             ◎

  秦若瑩想了很多的事情,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醫院的急診室,到底是有多花癡才會發這麼久的呆?
  「先生,我真的沒必要看醫生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並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而是心跳得實在太快了。
  「別擔心,我會負責全部的費用。」只以為她在擔心醫藥費的問題,所以很溫柔的回話。
  護士小姐甜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姐,清洗傷口有些痛,妳忍忍喔。」
  「沒關係的。」秦若瑩點點頭,她真的不怕這點小痛,訓練體能的時候受傷太多次了。
  秦若瑩怔怔地看著他的笑臉,不爭氣的臉又紅了,她只好倉皇地低下頭。
  完蛋了,她完全沒有辦法抵擋他這樣溫柔的笑顏。
  護士打量了一下兩個人,從話語中聽出應該是一次小車禍,但是沒有產生什麼糾紛,肇事者是個負責任的男人。
  「我能問你的名字嗎?」猛地擡起頭,秦若瑩第一次那麼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
  「我嗎?」男人笑意依然,「梁左誠,左邊的左,誠實的誠。」
  秦若瑩點了點頭,決定要把這名字記得牢牢的。
  「知道了我的名字,妳也得告訴我,妳的名字吧?」梁左誠見她又像做錯事一樣的低下頭,試著反問。
  「秦若瑩,若非的若,晶瑩的瑩。」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普通,但她並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為這是父母留給她最珍貴的東西了。
  「很好聽。」他停頓了一下,說道。
  秦若瑩明知道他是在禮貌地回答,可還是覺得這句話讓她心口一暖。
  「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她就這樣發問了,第一次衝動得真正像個大學生的樣子。
  梁左誠就那麼笑了,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的是,那眼中片刻的溫柔就讓秦若瑩一輩子都淪陷在其中。

  ◎             ◎             ◎

  再次見到男人是一週後,那是一個微風徐徐的傍晚,秦若瑩下課之後,突然在校門口見到了那輛車子,為了確認是不是男人的車子,她特意繞了三圈、還看了號碼。
  「怎麼,看出了什麼?」梁左誠笑著開車走下來,他其實之前是在猶豫,他不該踏入她的生活,真的不該。
  可是他無法忘記她那種憧憬無辜的眼神,是個纖瘦卻很有韌性的小女生。所以,他還是自己查到了她所在的學校,然後出現了。
  「梁先生……我、我只是沒想到……」秦若瑩臉又紅了,都不敢看梁左誠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和妳約會。」梁左誠很誠實地說道。
  秦若瑩沒想到自己朝思暮想了好多天的人,就這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說要約她!
  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好痛!
  猛點著頭,她覺得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希望,那個希望發出的光芒讓她太想得到了,所以她知道走向他的決定,是心裡的決定。
  從開始約會到確定感情,一切似乎都是那麼順其自然,直到他們在交往半年後,就低調地舉行了婚禮,即使只有簡單的證婚人,秦若瑩的笑容卻是她擁有過最燦爛的。
  楚幫裡只有廖叔知道她的生活有了改變,多了一個成為她老公的男人可以依靠。
  秦若瑩從來不會主動去過問梁左誠真正的工作,只相信他是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因為她不喜歡去探究隱私,更因為信任梁左誠的心不會動搖;就像梁左誠也不會試圖知道她的秘密到底是什麼,而他們的婚後生活就這樣明目卻又隱蔽地進行著。
  梁左誠曾經說過,只想他和她兩個人,永遠幸福地走過今後的人生。
  所以,為了那一切的幸福,秦若瑩甚至在成功地接受西堂口後,積極準備放棄自己在楚幫的身分,只想留在他的身邊,做一個煮飯顧家的小女人。
  可是,三年前的那一天,秦若瑩一直認為最甜蜜的婚姻,就那樣毫無預警地破碎了!就在她準備跟他說清自己的另一個身分、並且決心退出楚幫的那個晚餐桌上,她得到的卻是一紙離婚協議書。
  永遠記得那天自己身體的顫抖,現在想來,秦若瑩還能受到那種不能抑制的痛;努力集中精神卻讓她精神更恍惚,死命地看著他的背影,一直期待著他能回頭看她一眼,可是她能留下的,就是他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鋼筆,只有這支鋼筆,卻沒有了筆的主人。
  沒有問為什麼,就是因為太了解梁左誠,他不會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只能獨自咽下那苦楚,做一個不牽絆他的女人;即使她那時候想過。也許不能再順利地呼吸,可是她依然努力地活到了現在。
  「不管我是不是個好妻子,但你肯定是個壞男人……不然你幹嘛要走掉又出現呢?」秦若瑩回憶終了,看著還在昏迷中的梁左誠低聲叨唸著,心剛突然就又痛了。
  可是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耳邊是屬於他的呼吸,就算像是不可觸及,可畢竟近在咫尺。
  所以疲倦襲來之時,她的嘴角還是揚起了一抹笑容,當然,眼角如果沒滑落一顆淚珠的話,那該有多好。

  第二章

  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很溫暖,還沒有睜開眼的時候,秦若瑩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醒來的這一刻,她就想起了梁左誠還在這裡。
  而這也是她第一次亂了三年以來的生理時鐘,一定昨夜情緒太過緊張,讓她睡得太沉了!突然,她猛地睜開眼,發覺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明明昨夜她是趴在床沿睡過去的。
  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一種無法解釋的孤寂感襲來,心裡像是被槍打了一個空洞,不知是痛的感覺多一些,還是失落更重。
  他又是這樣什麼都不解釋就走了,如同三年前一樣;只是不知這次她需要用多久的時間來平復被攪亂的心……閉上眼,秦若瑩勉強讓自己的呼吸不顯得急促,即使房子裡只剩下她自己,她也不希望將脆弱顯露於外。
  突然想到,他居然還體貼地將她從床畔抱到床上,難道不怕讓傷口裂開嗎?這樣擔心的思緒,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音打斷。
  她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下床,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螢幕上閃爍著一串號碼,是陸初辰,看來是幫裡有事情了。
  剛接起,電話一接通,劈頭就問一句:「秦若瑩,妳昨晚要血漿做什麼?」
  秦若瑩皺了皺眉頭,怎麼什麼消息都會迅雷不及掩耳地傳到陸初辰那裡?當然她能察覺到關心,只是有些事情,她還是不想被人知曉。
  「我沒事,倒是你,能不能不要那麼雞婆?楚幫裡都是閒事,就請你去陪自己老婆。」秦若瑩對付他的辦法就是聲音比他大、氣勢比他兇。
  「我老婆大人現在在妳家門口!」陸初辰口氣裡都是不滿。
  「你再說一遍!」秦若瑩聽到電話裡理直氣壯的聲音,忍不住咆哮。
  「妳去開門,我稍後帶人參雞湯去找妳們。」陸初辰說罷便掛斷了通話,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秦若瑩要不是覺得還要換手機太麻煩,一定氣得把手中的電話摔到地闆上!可是氣歸氣,門口的孕婦她總不能不管吧?這樣想著就一路衝向樓下的大門口;這樣突然的情緒起伏,倒是真的沖散了她對於梁左誠不告而別的揪心。
  客廳的地闆上,被秦若瑩厚厚地堆了一堆的毛毯和墊子,而陸初辰的老婆大人,夏曉棠正挺著肚子坐在其中,手裡還端著秦若瑩忙著熱給她的牛奶。
  「妳想不想摸摸我的肚子?」夏曉棠開口問道,秦若瑩的目光可有一時半會兒沒移開過了。
  「不想。」直接回絕,秦若瑩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思,她真的很喜歡小孩子;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婚姻不是這樣,那麼她一定也會是個幸福的媽咪!
  可是一旦表現出這些,就證明了她的懦弱,而身在楚幫堂主位置上的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懦弱。
  夏曉棠也不繞圈子,她本身的有話直說能力也是眾所周知。
  「初辰要我來問清楚血漿的事情,我剛才也看到外面垃圾桶裡有染血的破爛襯衫,妳昨晚救誰了?」
  「你們夫妻倆真的不是一般般配,一樣的雞婆。」
  放下牛奶杯,歎了口氣,夏曉棠才不管外面是不是還在傳,說她搶了秦若瑩心愛的男人陸初辰;畢竟,在她和初辰沒結婚之前就知道了真相,秦若瑩只是拿陸初辰當作感情的擋箭牌,心明明就拴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卻死不承認。
  「妳不說,我就不走了,而且等初辰來了也不走。」她看了看時間,再過一會兒,陸初辰也該帶著雞湯登門了。
  秦若瑩張大了嘴巴,她怎麼從沒發現這兩個人這麼難解決?如今還學會死纏爛打這種招數了!
  「妳做律師就這麼閒嗎?」
  夏曉棠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相信我,不只是我這個律師很閒,楚念和厲言也很閒,差不多晚點也該來了。」
  要不要大家都來她這裡表示關心,然後順便開個感情告解Party算了?楚念是楚幫的老大,好不容易周遊世界回來了,不去處理幫務,非要關心一個下屬的私生活幹嘛?至於韓厲言,她無話可說,楚念到哪裡,他這個老公就跟到哪裡,生怕楚念接觸到一絲危險。
  這樣想來,她就是唯一孤獨的人,但是她也不會覺得羨慕,至少不會承認她是不是有羨慕的心。
  「我昨天撿了一個受傷的流浪漢,包紮好就讓他走了。」秦若瑩半真半假地說道。
  「流浪漢穿幾萬塊的高檔襯衫?」夏曉棠難得被逗笑了,秦若瑩平時心思縝密,這次居然謊話說得這麼不周全!
  秦若瑩就該猜想到身邊人詭異的洞察能力,梁左誠丟棄的襯衫衣領上一定有品牌,價格也自然是一看就心中有數,既然夏曉棠在垃圾桶裡見過襯衫了,自然也不會相信她的話了。
  「胎教重要,我不能說關於傷口的事情。」秦若瑩開始不露聲色地向門口移動。
  夏曉棠伸出食指示意她,躲是沒有用的,「我兒子以後是要培養成法醫的。」
  法醫?有父母會懷著這樣的目標胎教的嗎?秦若瑩差點抓狂,她開始構想這個孩子若是生下來,一定要想辦法帶在自己的身邊細心培養。
  「是不是上次妳和我一起遇到的那個男人?」夏曉棠把這個名字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其實也是有了大半的把握,「叫梁左誠是不是?」
  「妳……」秦若瑩不知道夏曉棠會一猜這麼準。
  「算了,我也不想瞞妳了,其實幫裡不是只有廖叔知道妳曾經的婚姻,我們都知道了,只是妳一直不說,我們也不好問。」
  原來這早就不是秘密了,秦若瑩覺得自己的秘密就像突然被曝露在陽光下,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處理世貿集團那件案子的時候,我知道你們和他解決了一些事情,但是那不關我的事情,前夫的事我不可能會關心,所以也不用什麼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來,昨天我的確是救了一個男人,不過我並不認識他。」
  夏曉棠看到秦若瑩的臉色越加難看,倒是輕聲笑了笑,馬上要從地闆上站起來,看到她吃力地扶著肚子,秦若瑩趕緊扶了她一下。
  「妳是個心思這麼細膩的女人,何苦總說自己那麼冷漠?」夏曉棠無奈地搖了搖頭。
  「別說這些了,總之,我這裡什麼事情都沒出,你們也就不要管太多!」秦若瑩聽到夏曉棠的話,就馬上撒開了手,把臉別到一邊。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決絕,夏曉棠也不好再深說,有些事情總是要自己明白了,才能走得出陰霾、面對一切;不過,她拿出手機發了一則簡訊,只有一句話,雞湯不要帶了,我們調虎離山!
  「若瑩,妳作菜最好吃,我肚子裡的孩子好想吃妳拿手的糖醋肉,今晚能吃到吧?」話鋒一轉,夏曉棠突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被那笑容的燦爛嚇了一跳,秦若瑩知道夏曉棠這個人一定是有了什麼事,才會笑容滿面,背後忍不住一寒。
  「說是妳自己嘴饞就好了。」秦若瑩起身準備去看看冰箱裡的材料夠不夠。
  「我們要吃新鮮的,所以出去買吧!」夏曉棠執意要兩個人去逛超市。
  雖然覺得麻煩,但是秦若瑩畢竟還是拿孕婦沒辦法,所以兩個人開車就駛出了別墅。

  ◎             ◎             ◎

  五分鐘後,別墅的密碼門就被人破解了,闖進別墅的不是別人,就是陸初辰和楚念夫婦。
  「喂,一萬塊拿來,都說了若瑩的嘴硬得很。」楚念踹了陸初辰一腳,示意他打賭輸了。
  「厲言,你老婆就不能不這麼兇巴巴的?」陸初辰賭輸了,只好從錢包抽出錢來塞給楚念,沒想到夏曉棠那麼套話,秦若瑩都不承認。
  韓厲言看了看陸初辰,苦笑,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面對現實?楚念不是他們任何人惹得起的!他現在這個「妻管嚴」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
  「我才是你老大,少給我找靠山!」再踹一腳,楚念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去搜查證據。
  韓厲言象徵性地安慰了一下氣悶的陸初辰,看了一下四周,然後靠近了沙發,拿出棉花棒在沙發的汙跡上刮了一點,隨即放進手中裝著液體的小試管瓶裡。
  「是人血,只是這個人是誰就不知道了。」陸初辰看了看血液變色後,確認了這一點。
  楚念走過去一手抓過了瓶子,瞪了兩個男人一人一眼。
  「你們夠了,還以為自己在辦案啊?趕緊找個楚幫的下屬醫院去驗個DNA,要真的是那個梁左誠的,這件事我就管定了!」楚念知道秦若瑩是個倔脾氣,不過現在她這邊收到風聲,因為秦若瑩的西堂堅決不肯讓出西邊碼頭的貨櫃給青合幫,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肯定危險。
  尤其是這個當口,梁左誠這個人就出現了,她知道他是秦若瑩的前夫,但是當年就那麼突然消失不見,後來在楚幫解決世貿集團走私案的時候突然出現,如今又再次出現,難保不是和青合幫這件事有關係。
  「老大,我們拿著垃圾桶裡的襯衫去化驗不是更簡單嗎?」陸初辰本來不想說出來,可是他就是覺得何必多此一舉。
  楚念的臉色一怔,隨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她居然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事情!可是開口承認,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笨蛋嗎?
  「我這是要確切的證據!誰知道那襯衫和這沙發上的血跡是不是一個人的?」
  韓厲言和陸初辰聞言同時看了彼此一眼,心裡默默地感歎一句,楚念真是做到了撒謊都面不改色。
  「知道妳體貼下屬,但我們現在總不能繼續堂而皇之地坐在人家沙發上吧?」韓厲言示意幾個人先行離開。
  楚念看老公開口了,也不多說什麼,三個人先後出了別墅,重新鎖定了門上的密碼,分頭離開了這裡。
  遠處一直停著的車子,此時慢慢地將車窗放下,臉色依然蒼白的男人又坐了一會兒,直到秦若瑩和夏曉棠的車子開了回來,才踩下油門離去;是他疏忽了,不該把染血的襯衫隨意丟在垃圾桶裡,但是梁左誠也知道,至少秦若瑩的朋友都很關心她,也算是一件慰心的事。

  ◎             ◎             ◎

  暗色系裝潢的房間內,身穿一身黑衣的男人不斷地踱步,臉上表情只有凝重,抿緊的唇倒是洩露了那麼一絲緊張;而辦公桌後的一直坐著的人,卻表現得很沉穩,甚至不曾擡頭去看男人一眼。
  「無視我的話也沒有用,我說過我要退休!」將黑色的大衣脫下來丟向沙發,梁左誠乾脆幾步走過去拍桌抗議,他自然知道隋少航是想以拖延來解決事情。
  「還沒三十歲的你跟退休劃不上等號!」桌後的男人終於擡起頭來,看著自己最得力的下屬,他當然知道梁左誠的想法,有朝一日離開他們的組織,然後去追回自己心愛的女人。
  「我不是恣意妄為,提前退出組織的三個任務申請我已經做到了。」這三個任務就已經讓他耗時三年,已經夠了。
  「我現在不放你走,也有我的理由,這個任務害得你被小混混誤傷,我也有些意外,所以想查一下。」隋少航摘下眼鏡在手中把玩,「但是這個任務畢竟牽扯到了楚幫,而且秦若瑩就是對方頭號要解決的人,這樣你也沒有興趣?」
  聽到女人的名字的那一瞬,梁左誠的身形下意識一僵,他半個月前受傷那次,忍不住去看秦若瑩,卻意外被她救起來,在隔日悄悄離開前,看著她熟睡的側顏後,就更堅定了他想早日脫離組織的決心。
  想重新回去她的身邊,暗中保護的心思便無法再等下去,只是他不知道青合幫的事情,居然會有危險落在她的身上。
  「青合幫的人下手一向狠絕,所以我才說,這個案子一定要你接。」隋少航的目光深沉,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少航,這麼多年下來,你也知道我想要什麼,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就會真的離開你身邊了。」梁左誠轉身靠在桌子邊上,說起來隋少航這個朋友,也是他不可缺少的好友。
  隋少航很灑脫地點頭,這麼多年,他也知道梁左誠盡了很多心力,感覺到疲憊是合理的,所以他也尊重好友的決定,況且一切都按照組織規定。
  「我很感激隋家當年的救命之恩,也謝謝你把這件案子交給我,關於她的事情,都是我最重視的。」
  ZA組織是黑白兩道都知曉的組織,隋少航便是這個組織的總聯絡人,但是幕後那個操控全局的人,卻是從未現身過的神秘人;即使是梁左誠在組織十餘年,也不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
  他不問,隋少航也不會提及,這就是最好的方式。
  而梁左誠也是被ZA組織找上的人,從他的高智商到身手都頗為滿意,幫助他查清身世的代價,就是他要在被培養後,為組織完成五十個獨立的任務。
  除了梁左誠,還有很多組織成員都用著不同的身分,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完成任務,每個人都有為這個組織效力的理由,但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互不幹涉。
  「不用客氣,我是半個商人,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已。」隋少航揮揮手,不習慣好兄弟這麼煽情。
  至於所謂的拿人錢財,早就在任務完成的同時,就當作善款捐出去了;梁左誠知道隋少航這個人只是嘴上說得難聽,也正是因為看在這一點上,他認為隋少航的人生都準備在做善事中度過。
  只是,方式也許不會被每個人所接受,畢竟有時候牽扯到人命。
  「我以前對身世抱有期望,可是當年查清後,我也不過就只是單純被遺棄在街邊的小鬼而已,加入組織我並沒有後悔,現在離開組織,我也不會後悔。」梁左誠的話在這裡頓了頓,然後雙眸中帶著一種傷感,「我只有離開她的這三年,真的後悔了。」
  隋少航聽到這裡,放下手中的檔案,站起身來,走向酒櫃邊倒了兩杯威士忌,「喝一杯?」
  「嗯。」梁左誠接過酒杯,退後幾步,靠在桌沿邊。
  「你當初離開的時候,是出於保護她的決定吧?」隋少航知道,憑秦若瑩那個女人獨能力其實並不需要別人擔心,但是對於愛著她的梁左誠來說,卻是想要盡一切能力保護的人。
  「我選擇了離婚這條路,真的太傷她了。」梁左誠大口地喝酒,也解除不了心中的煩悶。
  「當時你的身分必須是保持無牽掛,所以,是你自己決定的選擇。」隋少航是旁觀者清,當初讓梁左誠離開的那個任務,基本上是九死一生的危險程度。
  為了不牽連到任何人,梁左誠幾乎是清空了所有真實的身分背景,甚至是過去使用過的假身分的背景,做了兩年半的臥底,被救出來的時候,幾乎就剩下一口氣,之後一直在醫院休養恢復。
  「只要是傷到她的心,就並不是正確的選擇。」梁左誠歎了一口,將所有的自責都在此刻抒發,然後他就要去追回自己心愛的女人。
  「知道嗎?你現在能站在我的面前和我喝杯酒,我就很感謝老天爺不收你的命了。」隋少航真的是難得感性說上幾句心底的話。
  梁左誠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看著隋少航的眼神都變了。
  「我說,你真的不適合這種溫柔安撫的角色。」真的,看著平日面癱到沒有顏面神經線的人,露出溫柔的樣子,真的要驚煞各路諸侯了。
  「咳!」隋少航清了清嗓子,表情又變成了一潭死水。
  梁左誠將酒杯輕放在身後的桌子上,然後回手拍了拍隋少航的肩膀。
  「不過,我也慶幸我還活著。」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照顧秦若瑩一輩子,的確,他是該感謝老天爺。

  ◎             ◎             ◎

  秦若瑩自從梁左誠離開後,從來沒有這麼心神不寧過。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對梁左誠下的重手,如果不是她在後巷遇到了他,是不是他會虛弱地在那裡流血到休克呢?
  楚幫裡的人雖然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家人,可是有些感情上的事情,讓她真的開口去坦誠,她做不到;所以,她不想把梁左誠出現這件事告訴他們,即使構成了欺騙,也是她為了自己的些許隱私而已。
  突然,秦若瑩的肩膀被人用力晃動過,她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面前的紙張因為她用力過猛而被鋼筆劃破了。
  「若瑩,妳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這個年代哪有還有年輕人用鋼筆寫正楷字的?而且妳還在最喜歡的必修課上晃神整節課。」清脆的嗓音響起,穿著一身休閒服的女生忍不住吐槽秦若瑩。
  秦若瑩皺著眉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的確在發呆,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她擡起頭,發現葉子正眨著一雙無論何時都清澈的雙眼看著她;秦若瑩很少有楚幫之外的朋友,這一個是她目前夜校的同學,葉梓笑,因為年紀小一些,所以大家都叫她葉子。
  「好啦,不追問妳怎麼了,我只是好餓,我們去吃熱騰騰新出爐的菠蘿麵包好不好?」
  「菠蘿麵包?」秦若瑩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小孩子性格,提到自己喜歡的食物就會把眼睛瞇成彎月,「好,我今晚不用打工,陪妳去。」
  打工就是秦若瑩平日的掩飾,真的有一日在酒吧巡視的時候遇到熟人,她也有個比較合理的藉口。
  葉梓笑開心地背起休閒包,搶在秦若瑩的前面衝出教室的門口,嘴角的笑容更燦爛,莫名的有些過於開心了。
  一路上,秦若瑩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危險,只是騎著機車載著葉梓笑,聽她在身後天南地北的亂扯,兩個人騎過一條頗顯空曠的小路時,身後卻明顯跟上了幾輛機車。
  「若瑩……他們手裡有刀和球棒!」葉梓笑像是嚇壞了,整個人抖得不得了。
  「抓緊我!」秦若瑩咬牙命令葉子,加足了馬力想甩掉身後的人,要是平日只有她自己,也許她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葉梓笑是個纖細的女孩子,怕是摔碰一下都會傷到。
  可是手緊緊地抓住秦若瑩外套的葉梓笑,眼底的光芒已經不是驚恐,而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她就喜歡秦若瑩這樣的性格,倔強又有一種魄力;但是她同樣也嫉妒這樣的女人,因為她也可以輕易擁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若瑩,妳能為楚幫做到打拚這麼多年,我也可以為了一個人做到這個地步!」葉梓笑突然大聲地在秦若瑩的耳邊喊了一句,然後抓緊秦若瑩的手用力一扯,機車馬上失去了平衡,兩個人在超高速的情況下被甩出去。
  秦若瑩在聽到「楚幫」兩個字的時候,就知道是她身分曝露了,而葉梓笑也不是個單純的夜校學生!手中的力量幾乎捏斷車閘,讓兩個人盡可能在減速的情況下再摔出去。
  即使是察覺到葉子在蓄意加害,但是秦若瑩還是下意識地在兩個人落到地面時去保護葉子;但是當她吃力地搖晃著腦袋想要清醒的時候,身後的那些機車黨已經追到了眼前。
  秦若瑩低頭看了看已經昏迷的葉梓笑,將手機撥通電話丟在枯草地上,回手從長靴兩側抽出兩把手刀,咬牙忍著渾身挫傷的痛楚站起來,掃視了一下已經追到眼前的對手,以一敵七,如果是平時來說並不是為難的事情。
  但是她現在摔傷了手臂,機車基本上已經報廢在路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陸初辰能從電話裡聽到這邊的打鬥聲,然後追蹤她手錶內安裝的衛星來鎖定她的位置。
  「青合幫的人?」她站起身來,態度依然是不卑不亢,只想問個明白。
  「妳覺得我們會和妳廢話?」帶頭的人在安全帽下發出悶悶的聲音,然後揮了揮手,幾個人就圍了過來。
  他們以為她會束手待斃還是怎樣?秦若瑩迅速蹲下身子,從機車側面一個暗槽裡抽出同樣黑色的鋼管,她都多久沒用到這個了,因為她覺得女人用這個防身真的是太醜了。
  如果陸初辰能早到一步,她就少丟一些臉。
  畢竟是以一對七,沒過一會兒,秦若瑩的體力就開始不支了,雖然對方倒下了兩個,但是她也掛彩不少。
  「陸初辰,真是有了老婆就不知道救命了?」秦若瑩倒退幾步,嘴裡低聲地咒罵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有一輛車開近,煞車的聲音有些刺耳。
  秦若瑩直覺是陸初辰查到她的位置趕到了,但是,她擡眼望去後,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一鬆,鋼管就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一個男人迅速走向這邊,眼中似乎只有秦若瑩的存在,若不是他安排的眼線起了作用,他還真不知道她已經英勇到拿命開玩笑了。
  秦若瑩不知道為什麼梁左誠會出現得這麼突然,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都僵住了,想動也不能動,只能看著他的臉。
  就在對方幾個人衝過來的時候,梁左誠已經來到她的身邊,動作淩厲狠準地撂倒下死手的人,可是秦若瑩還在發呆,直到腰側被刀子劃過時,才激烈地反應過來。
  先不管什麼再次碰面,他們現在就是要趕緊解決眼前的麻煩!結果兩個人就慢慢佔了上風;秦若瑩覺得自己對梁左誠居然陌生了起來,她都不知道他的身手這麼好。
  突然,她的餘光看到一個人想在背後偷襲梁左誠,趕緊一個飛腿過去,然後下意識去拍梁左誠的肩膀……
  結果梁左誠反射性地一個回身,手肘剛好撞上了秦若瑩的眼眶,痛得秦若瑩差點飆出粗話來!
  「梁左誠!」秦若瑩這個時候已經不是驚訝他的出現,震驚的腦子一片空白後,就是怒火中燒。
  這男人消失這麼久,出現就是為了給她的眼眶一手肘嗎?
  「……若瑩。」梁左誠咧了咧嘴,一陣心疼,他開始恨自己反射神經太快。
  唯一剩下的三個人,見他們開始鬥嘴,馬上轉身騎上機車,只留下一陣捲起的塵土。
  「我帶妳去醫院。」
  「你是我的瘟神嗎?每次見面都要說這一句!」秦若瑩咬了咬牙,鬆了一口氣的後果就是,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腰側的傷口開始大量地滲血出來。
  梁左誠見狀,臉色白得嚇人,他沒注意到她已經受傷這麼久,還在大動作的打鬥,「秦若瑩,妳不許再動!」
  「你還敢大聲吼我?莫名其妙!」秦若瑩現在傷口痛得要死,眼眶也在抽痛,結果梁左誠還莫名其妙地亂吼。
  梁左誠哪有時間和她繼續鬥嘴?也不管身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直接走過去抱起秦若瑩,額頭都因為咬牙隱忍而冒出青筋了,他再繼續這麼看她受傷,這顆心臟遲早會停止跳動!
  「我允許你抱我了嗎?」有些虛弱,但是秦若瑩貼著梁左誠的胸膛時,就有一種眼眶刺痛的感覺,還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是他的味道,他慣用的沐浴乳依然沒有換過。
  「等妳有了力氣再跟我算帳。」將她放進車裡,又蓋上自己的外套,拿出車上的手帕塞在她的手中,讓她先捂緊傷口。
  秦若瑩垂下眼來,抓著手帕的手指不斷地攥緊,如果她變得脆弱起來,那也都是他的不好!只是她現在真的沒有力氣去計較了,看了看車外還躺在地上的葉梓笑,還是決定撥通急救電話。

  第三章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傷口經過縫合後,秦若瑩就堅持一定要離開;梁左誠也知道,以她的身分,的確不可以久待在醫院,這次是他太急才會一意孤行。
  兩個人在車上的氣氛很詭異,一個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努力目視前方在開車,一個把臉乾脆扭過去、心思混亂卻假裝很認真地看風景。
  「你跟蹤我?」秦若瑩實在忍受不了車內的低氣壓才開了口,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窒息了。
  「我沒有。」梁左誠回答得很快。
  「那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哪裡的?」秦若瑩氣他不說實話。
  「我有安排一個眼線,是他跟著妳。」梁左誠覺得自己的確是已經說了實話。
  一句話說得她無奈至極,不是他本人跟蹤,就不算跟蹤了嗎?
  秦若瑩捂著傷口,小心地移動了一下身子,引來梁左誠毫不掩飾的擔心目光,他怕她有什麼舉動會讓傷口裂開。
  「我們把話說明白吧!你突然出現是為了什麼?」被他的目光掃得心一慌,秦若瑩又不自覺地別開臉,免得被他發現自己的慌亂。
  「我決定是該回來的時候了。」他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事情,也放棄了危險的生活,現在就是想守在她的身邊。
  即使沒有秦若瑩的原諒,他也不會離開,因為他已經沒有任何權利去要求她怎麼樣,他傷她太深了!愛她和擔心她,始終不能成為傷她心的藉口,他早就作出了自己的決定,不是嗎?
  「你決定?」心口又開始抽痛了,秦若瑩說完後抿緊了唇,什麼都是他來決定,這種滋味太難受了。
  「我知道妳不一定會給我機會,但是我堅持。」梁左誠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他的胃卻開始在抽痛。
  秦若瑩苦笑之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不可能回得到過去。」秦若瑩不想自己去騙自己,也不想這麼輕易地改變現狀,她習慣了一個人,她可以面對今後的生活。
  梁左誠雖然沉默著,但是握緊方向盤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慢慢地突顯出青色的血管,證明他正在努力地隱忍著什麼。
  「一個人久了,就上癮了。」秦若瑩不知道自己這樣說,他會不會懂?不是不再愛他了,只是不想再去承認了。
  「要戒掉。」三個字,梁左誠說得鏗鏘有力。
  扭過頭,秦若瑩看著車窗外的霓虹燈,她話已經說完了,這麼虛弱的時刻,她也不想再繼續爭執了。
  但其實,秦若瑩心中卻隱隱留下一絲期待,畢竟女人都是嘴硬心軟的,只有自己一直不承認。
  這一夜,梁左誠只是送她到別墅的門前,然後看著她冷漠地關起房門後才離開;之後他就那樣消失了半個月的時間,期間,秦若瑩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家裡養傷,也不想見任何人。

  ◎             ◎             ◎

  直到……
  秦若瑩的門鈴被人連續地按響,梁左誠一臉堅決地站在門外,手邊是碩大的行李箱,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他要住進這裡、要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瞪著門外的男人,秦若瑩完全沒有要讓他進門的意思。
  「照顧妳。」說這句話的時候,梁左誠自己都覺得沒有多少底氣,但是他也是不得已,盲腸炎說出來,實在是有損他男子漢的臉面,但是他在能離開醫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硬拖著行李來到她的門前。
  呸!她都受傷了半個月,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他跑來說要照顧她,要不要笑掉她的牙齒啊?
  「我才不需要你的好心!」秦若瑩作勢要關門。
  但男人站在門外,用腳卡住即將關緊的大門,他現在要是退後一步,恐怕她閉緊的不只是房門,還有她的心門。
  「梁左誠,我勸你馬上收腳!」秦若瑩盡量避開梁左誠的目光,如果不是因為當初被他的目光吸引,如今她也不會對他又愛又恨。
  「不收,讓我進去。」梁左誠說著,手也扶住了門闆。
  秦若瑩咬緊牙關,心裡一股委屈的怒火,他憑什麼現在回過頭來就又準備登堂入室?難道他不記得他們都各自恢復單身、不知道這裡不再是他的家了嗎?
  「想讓我報警嗎?」她再出聲威脅。
  「員警還管不到我們的家務事。」他理直氣壯地說,但是心中並不是真的那麼有底氣,不管為了什麼,他總是讓她傷心了這麼久。
  家務事?秦若瑩差點咬碎牙齒,虧他能這麼堂堂地說出來,首先別說他們現在的關係不適合同處一個屋簷下,就算是他們之間和解了,她也不能讓他就這麼進了屋子。
  因為……梁左誠從前的照片、相冊和那支鋼筆都擺在客廳的茶幾上,如果被看到,他會怎麼想?秦若瑩只要想到這些,就恨不得一個飛腿送梁左誠離開她的大門,可惜又不捨得真的踹出這一腳。
  「唔……該死的,我傷口裂開了。」梁左誠突然收起了力氣,神情變得有些痛苦。
  秦若瑩抵住門闆的手頓時鬆開了,根本沒察覺自己的臉色變得多難看,推開門扯住梁左誠的肩膀後停住了。
  他臉上的笑容很得意,她看得出來,因為她居然這麼簡單就被他騙了!相隔了這麼久的時間,受過再大的傷口也癒合好了;只是,他手術的傷口倒是真的快被她折騰得開線了。
  「你再騙我,我就……」秦若瑩的話還未說完,手臂就被梁左誠抓住向前一帶。
  「機會除了我來爭取,也需要妳來同意。」梁左誠低頭看著懷裡僵直的她,忍不住想落下一個吻在她的額頭。
  「你要是敢親我,你就死定了!」秦若瑩驚跳地離開他的懷中,她才不可能看錯他眼中的含義,只要他那麼看著她,就是想要吻她。
  「讓我留下來。」他再次開口。
  「隨便你,反正你的來去從來不是我能管的,只要你不要煩我就好。」秦若瑩轉身就先向客廳走去,隨手抓了一個籃子,七手八腳地把相框什麼的都往裡面丟,然後頭也不回地抱著,快步地離開,想把東西都藏起來。
  只可惜梁左誠看著她離開後,走進沙發,從上面拿起她遺落的一個相框,裡面是曾經的他和她,那笑容,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現在,他只想讓她再次露出那樣的笑容,他一定可以做到。

  ◎             ◎             ◎

  在露天的陽臺上來回地踱步,秦若瑩就是不敢走出自己的房門,真不知道梁左誠現在正在做什麼?她下意識地雙手環在胸前,把手指彎起來,放在嘴邊輕輕地咬著。
  她真是太沒有原則了!只是因為他的幾個眼神、幾句話,就又讓他走進自己的生活?
  「秦若瑩,妳真是個笨得要死的女人。」秦若瑩對著落地窗裡的鏡子,罵了自己一句後,突然被敲門聲嚇到了。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三聲,是梁左誠一直保持的習慣。
  「你、你要幹嘛?」秦若瑩下意識地提高聲音,然後轉頭死盯著關緊的門闆,生怕門外面的人突然破門而入似的。
  「出來喝杯咖啡吧!」梁左誠的聲音有隱藏不住的笑意,他太了解她了,就算她現在偽裝得很冷漠,可是她只有在緊張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大聲說話,來掩飾她內心的躁動不安。
  「誰讓你亂動我的咖啡機的?」秦若瑩大步走過去打開房門,他居然連咖啡豆都找到了,丟臉死了,他一定發現她什麼物品都沒有改變過擺放的位置吧?
  梁左誠只是走了一圈,就知道這房子裡的一切都沒有變過,甚至是從前他擺放的物品也都還在原處,沒有灰塵,就證明了經常被擦拭。
  他猜想,從來不喜歡找外人來做清潔工作的她,一定是親手在做這些事!只是這樣想著,心卻微微地抽痛起來,每一天獨自生活的她,是不是也在獨自流淚?
  「咖啡機是我買的。」梁左誠像是故意提起了這件事,他知道她最愛喝咖啡,所以特意去買了一臺來每天現煮咖啡。
  「梁左誠,離婚後,這裡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你別想到我家裡來宣告主權!」秦若瑩被他一句話就簡單地撩起了怒氣,忍不住的話就脫口而出。
  當然,梁左誠知道他這樣說她肯定會生氣,可是這才證明他還ㄈ對她有影響;如果她能完全的漠視他,那麼他們之間的愛情可能就徹底死去了。
  「是啊,這是妳的家。」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落。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秦若瑩有些口吃,她知道這樣的話的確是有些傷人。
  「等妳願意聽我的苦衷的時候,我會告訴妳。」梁左誠把手中的咖啡杯遞到她的面前。
  不是黑咖啡,是一杯飄著香氣的焦糖瑪奇朵。
  「我現在只喝黑咖啡。」秦若瑩沒有接過杯子,目光卻死盯著杯子,耳邊故意忽略他提到的苦衷。
  「黑咖啡喝多了傷胃,妳從來不喜歡苦的東西。」知道她的改變,所以才會心痛著,一個最怕苦的人,每天在喝純黑的咖啡,他知道那是因為她傷心。
  「現在我喜歡了,你不知道吧?苦澀也是會上癮的。」秦若瑩從他走後,再也沒有喝過一口焦糖瑪奇朵,那是他最愛煮給她的,咖啡上那兩大匙綿密細軟的奶泡,是曾經愛情的甜美、如今的嘲笑。
  「和一個人久了會上癮那樣嗎?好,我也幫妳戒掉它。」梁左誠沒有收回手,依然堅持讓她接過咖啡。
  「戒掉?我沒這個打算。」秦若瑩拒絕了,毫不猶豫地;咬了咬下唇,他總是讓她顯得那麼弱勢、那麼脆弱得不堪一擊。
  忍不住暗忖著,他應該很得意能操控她情緒吧?
  「對於妳的事,我都堅持。」梁左誠宣告了自己的心後,眼神中更透出有力的眸光。
  「我不是過去那個秦若瑩了。」她終於接過了杯子,當著他的面關上了房門。
  門外,男人站在那裡,高大的身軀顯出幾分落寞,看似很平靜地站在原地,其實手已經默默地收成了拳頭,看著緊閉的房門說了一句話:「若瑩,其實我也不是過去的梁左誠了。」
  低頭看著咖啡的秦若瑩,靠著門闆的身子慢慢下滑,最後坐在了地闆上,眼睛卻還是落在咖啡的奶泡上,直到有淚水砸進去,她才知道,其實她的難過從來沒散去過。
  「果然好甜。」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著咖啡,是熟悉的味道,那口感,真的是只有他才可以煮得出來。
  秦若瑩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可能傻得很,又哭又笑,然後還喝著一杯摻雜著自己淚水的咖啡;即使是這樣,秦若瑩還是不能面對門外的男人,至少現在不能。
  梁左誠在房子裡散步,咖啡機是他從瑜伽室內找到的,當看到咖啡豆的品種時,他就猜到她已經改喝黑咖啡了;發怔了一會兒後,又發現了一支鋼筆,那是他從前一直不離身的,但是當初簽下離婚協議書後,因為恍神而落下的。
  沒想到,她一直留在身邊。
  一直在回憶過去的梁左誠絲毫沒有發現,其實秦若瑩已經來到了二樓的樓梯拐彎處,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背影。
  「接下來要怎麼辦?梁左誠,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辦?」秦若瑩小聲地說著,在問他、也是在問自己。
  如果他從此不再出現,她可以偽裝得沒有破綻;可是現在,一切的事情都回到了原點,那麼這次,她要怎麼重新來過?

  ◎             ◎             ◎

  從咖啡事件之後,秦若瑩就會故意躲開梁左誠,甚至連出門都是趁著他沒注意的時候;可是,這始終不是解決的辦法,因為她注意到他會把飯菜都放好在餐桌上。
  當然,她總是故意視而不見,儘管她記得那些菜色的美味,可是她絕對不會為了飢餓的胃而放下自己的身段。
  可是,當她在某一日午後發現,她家成了一個聚會的現場後,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們……」秦若瑩指著坐在她家餐桌前吃得不亦樂乎的一群人,半天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妳回來啦?快,坐下來一起吃!」楚念大方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還順手把老公韓厲言給推到一邊兒去。
  哀怨地看了一眼老婆就聽話地坐到一邊去,韓厲言現在是怕楚念動了胎氣,雖然他們還沒打算告訴眾人,可是他現在要特別的小心,不要惹了老婆大人。
  「我拜託你們,不要隨便在別人的家裡擺出主人姿態好嗎?」秦若瑩丟了白眼過去,然後轉身對著廚房裡忙碌的男人,眉頭頓時蹙起來,那可怕的粉色心型圍裙,他到底是哪裡搞來的?
  「妳回來了。」梁左誠輕鬆地翻炒著鍋子裡的蝦仁藕片,笑著擡起眼看著她說道。
  笑個屁!秦若瑩馬上別開臉,他得笑那麼好看是要閃瞎誰的眼睛啊?嘴裡嘟囔了一句的她乾脆賭氣坐到楚念的身邊。
  「我說你們四個人,不請自來啊?」
  「我們只是路過,剛好有人作飯菜,為什麼不吃?」陸初辰吃得開心,還擡手給老婆夏曉棠挾菜。
  「吃飯的時候你有空,我之前被人追殺、被人砍的時候,怎麼不見你人呢?」秦若瑩這筆帳還沒和陸初辰算呢!
  陸初辰聳聳肩,其實那天他趕到了,可是既然有梁左誠這個英雄出去救美了,他怎麼可能再多事嘛!
  「沒關係,你做的對。」夏曉棠知道陸初辰的委屈,所以做老婆的要安慰老公。
  「夏曉棠,妳可以不要這樣氣我嗎?」秦若瑩當然不知道引擎,只是那話聽在耳中,怎麼有種任她去死的感覺?
  「生氣有時候有利於妳的消化!」夏曉棠笑著回答,她猜秦若瑩一定不知道梁左誠是剛動過手術的人,就憑這一點,她就知道這男人肯定是愛慘了秦若瑩了。
  她產檢完去找朋友的時候,剛好就看到梁左誠從醫院出來,順便就去查詢了一下資料,發現他剛動完手術沒多久;但是剛能離開醫院就追到她家來,也就證明了秦若瑩對他的重要性。
  從前發生過什麼,都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使是在法庭上判死刑,也要講究證據,何況現在真相、苦衷還不明。
  「我不噎到就萬幸了。」她現在可不要利於消化,秦若瑩只想知道,這兩對夫妻到底是不是來看熱鬧的?
  「這麼好吃的飯菜妳還不知足?」楚念說完瞪了韓厲言一眼。
  韓厲言又扭過頭去歎氣,他忍!他不是不擅長作飯,但是人比人就會比死人,梁左誠看上去完全一副遠離煙火的樣子,結果居然是個入得廚房的男人!
  「我不吃。」秦若瑩跟自己賭氣總可以了吧。
  「我們不清楚你們之前到底有多少矛盾,可是妳前夫他可是個病人,再小的手術也是需要調養的。」夏曉棠特意把「前夫」兩個字說出來,也就是想讓秦若瑩明白,對於楚幫的這些人,無須再隱瞞什麼。
  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秦若瑩把夏曉棠的話聽得很清楚,也抓住了那個「手術」的字眼,猛地回過頭去看正在炒菜的梁左誠,臉色似乎是蒼白得有些過了,額頭還有冷汗。
  楚念看著秦若瑩的反應,偷偷地擡起手來對著夏曉棠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的話說得有力又到位。
  「你們吃完了吧?」秦若瑩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是她即將要發火的前兆,目光掃過還在吃飯的兩對夫妻,犀利無比。
  「我吃飽了。」陸初辰直接放下碗筷,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扶著老婆就要走人。
  韓厲言也是同一個動作,只有楚念還戀戀不捨地哀怨看了一桌子美食。
  「我不想留下來收拾爛攤子。」韓厲言聳肩,他見過秦若瑩發火,會砸光可以砸碎的東西。
  楚念想了想接下來可能的畫面,猛地點了點頭,是她疏忽了秦若瑩是個多麼火爆的女人。
  梁左誠絲毫沒察覺廚房外的變化,等他再次進入餐廳的時候,只有秦若瑩一個人坐在那裡,冷著臉,看著面前被吃得差不多的菜。
  「他們人呢?」放下手中的菜盤,梁左誠看著秦若瑩這兩天更顯得消瘦的臉頰,很心疼。
  秦若瑩深呼吸著,想著要怎麼開口,她不想什麼事情都用吼的來解決,而且她承認,此刻她是心痛多於生氣。
  「你這段時間沒出現,是因為你動了手術?」她拿起碗筷,開始一口口地吃著飯菜。
  梁左誠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卻感覺到她的傷心情緒。
  「盲腸炎而已。」這樣的小病的確也沒什麼到處宣揚的,梁左誠更懊惱的,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而耽誤了時間。
  「你現在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除了感情,你還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秦若瑩的筷子停在碗中,眨了眨眼,可是卻眨不去眼前的一陣模糊。
  「若瑩……」
  眼淚一顆顆地落在白飯上,秦若瑩甚至都不想擡起手去擦,她已經不怕梁左誠看到她丟臉的一面,因為再狼狽的樣子,他也都看過了。
  「我不想妳傷心,可是妳似乎是因為我才一直在品嚐傷心。」梁左誠站起身來,他甚至不敢伸手觸碰她的淚水。
  只是用眼去看著,就覺得那淚水會熾燙他的心口。
  「要走了嗎?」秦若瑩知道自己不該開口的,但是她還是問出了口。
  梁左誠腳步停下,但是卻不能回頭,有些事情一旦回頭了,就忍不住了。
  「真的……要走了嗎?」她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帶著顫抖,「脆弱」這樣的詞,應該永遠與她不再有牽連了,可是她的這一面,卻總是在他的面前無所遁形。
  突然收緊了掌心,梁左誠的牙關咬了又咬,還是像旋風一樣轉身衝到秦若瑩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離餐桌。
  秦若瑩不開口,任由他拉著走,直到整個人都被他丟到柔軟的大床中央,感覺到床單的觸感,她知道,連他習慣睡什麼質地的床單、被罩,她都沒改變過,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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