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精明的女人,不算聰明,而是傻得不懂情;
貌似強悍的男人,不算勇敢,而是嘴硬不說愛。


霍准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適合結婚,
更不用說他跟姚千惠這女人還一點感情都沒有,
狗血一點來說,他可能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可那又如何?雖然他的外表是兇了一點、
口氣差了一點、脾氣也大了一點,
但老天爺要送他一個老婆,他又不傻,為什麼不要?
雖說家裡養個女人很麻煩,不過姚千惠這傻女孩,
他怎麼看怎麼喜歡,明知道她不想嫁他,可他不喜歡被拒絕,
也從來不會有女人拒絕他,她敢不嫁給他?那她就試試看!
姚千惠本來是想,她這人不聰明,更不想當什麼女強人,
嫁人沒什麼不好,有吃有喝,還能省房租,多劃算啊。
直到霍准說要離婚時,她紅著眼眶嚷著,要離可以,
把身家財產全留下,她才不稀罕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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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大好,照得一室溫暖。
  辦公桌後的公務員推了推黑框眼鏡,面無表情的問:「文件都帶齊了嗎?」
  他的對面坐著一男一女,男人壯得像頭熊,龐大的身子勉強擠在椅子裡,稍微挪動一下就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每發出一聲,男人臉上的不耐就加深一分,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有可能站起來,把這把弱不禁風的椅子捏碎!
  而他旁邊的女人就顯得安全多了,她看起來十分年輕,在熊男的映襯下,更顯得嬌小可愛。
  女人把所需的文件都拿了出來,小嘴還跟著唸了一遍,「身分證、離婚協議書,還有證人的印章、簽名,我們的印章、簽名,都齊了。」
  她依序說完,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現在所有的手續都齊全,只要在戶政事務所順利登記,那她就可以完全脫離苦海,離這個殺人犯遠遠的了。
  姚千惠長籲了一口氣,把文件往前一推,「登記吧。」
  公務員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一晃,他又推一推眼鏡,「根據流程,我要請兩位聽一下相關條款。」
  姚千惠秀眉一抽,還要聽條款?霍准沒說話,一捏指節,頓時喀拉一聲響。
  公務員機械式的將法律條款逐條讀了一遍,當他說到,「民法第1050條規定,兩願離婚……」
  霍准忽然站起身來,抓起身下的椅子,猛地朝辦公桌一摔,椅子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碎屑濺得公務員滿頭滿臉,卻又很巧妙的都沒有劃傷他。
  在公務員充滿恐懼的目光中,霍准將大手拍在辦公桌上,上身往公務員面前一探,冷冷的下令,「快點登記,不然下一個摔的就是你!」
  公務員扶正歪掉的眼鏡,發著抖替他們辦理了離婚事宜。
  霍准摔壞了椅子,索性就大大剌剌的坐到辦公桌上,低頭審視著公務員的工作流程。
  很快地流程結束,公務員用雙手把證件遞了過來。
  霍准單手抽過來,翻看了一下,然後一擡手,「謝了。」接著側身,把另外一個遞給姚千惠。
  姚千惠沒好氣的把證件拿過來,小心的放進包包,然後站起身,對著還沒從驚嚇中回神的公務員說:「看到了吧,這還不是最兇的時候呢,我當初怎麼會嫁給這個惡魔呢?」說話間,霍准已經大步離開了辦公室,留給他們一聲關門的巨響。
  姚千惠望著霍准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聲,總算是逃離魔掌了!

  第一章

  時間退回到半年前,姚千惠終於混到了大學畢業。
  半吊子的知識份子,這是她對自己新身分的認知。
  不過姚千惠並不打算把自己僅存的聰明才智用在找工作上,畢竟就業壓力這麼大,她的成績又馬虎得可以,如果去蹚這個混水,最後肯定被踩得毛都不剩,所以姚千惠決定,為減少其他畢業生的就業壓力,她主動讓出個位子,轉而致力於成為一個賢妻良母,找個好男人速速嫁了。
  嫁人多好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零食有零食,還能省下房租,多劃算啊!
  姚千惠一面收拾行李,一面笑得賊兮兮的,顯然對自己的計劃滿意極了,覺得前途一片大好。
  正笑到一半時,臥房的門忽然被推開,姚媽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來,目光在姚千惠和她手裡的眼鏡間一掃,無奈道:「都回來三天了,行李怎麼還沒收拾好?」
  姚媽走過去拿起眼鏡,然後把熱牛奶遞了過去,接著在床邊坐下,翻手把行李箱合上,「別收了,媽有話和妳說。」
  姚千惠抿了口牛奶,順便舔嘴邊的奶泡,咕噥說:「我收拾得慢嘛。」
  姚媽沒理她,手指摩挲著照片,垂著眼猶豫的說:「惠惠,妳今年也二十二歲了吧……」
  這個「吧」是什麼意思?老媽,妳說自己女兒的年紀說得這麼猶豫,這樣好嗎?
  姚千惠翻了翻眼睛,沒好氣的說:「嗯。」
  姚媽用力的捏了捏照片,繼續說:「所以有些事,妳也該知道了。」
  這個句型好熟悉……難道這是要告訴自己身世機密的前奏?
  姚千惠眨了眨眼,「什麼事?」
  姚媽停頓了下,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在妳還沒出生的時候,妳爸爸幫妳訂了一樁娃娃親,對方是他在軍中的老戰友,曾在軍中演練意外中救過他一命,然後妳爸就把妳許給了他十歲的兒子。」說到這裡,姚媽的語氣裡不禁多了分埋怨,不過姚千惠的表情卻在她說話時亮了起來。
  哇!指腹為婚?不知道男方的條件怎麼樣。
  姚媽無視她閃亮亮的表情,表情哀怨的說:「之後老霍……就是妳爸的戰友,得了癌症去世了,她妻子就帶著兒子從鎮裡搬了出去,十幾年都沒有音訊,本來這樁婚事也該就這麼算了,可誰知道三年前老霍的兒子又搬了回來。」
  三年前?那時她正在南部上大學,可她明明每個假期都有回來,為什麼沒人告訴她這件事?
  姚媽把照片放到一邊,轉而拉住姚千惠的手,「我是不想承認這門親事的,畢竟都已經過這麼多年了,妳又年輕,怎麼能才畢業就談婚論嫁?所以這三年我一直試圖說服妳爸爸,也就沒告訴妳這件事,可這個老頭子倔得要命,死活非要報恩,真是的,哪有用自己的女兒來報恩的?惠惠,如果妳不願意……」
  「我願意啊!」
  姚媽呆滯了。
  「呃……那個,我是說,做人就要遵守承諾嘛。」姚千惠心虛的笑了笑,她只是沒想到,這種電視劇裡才會有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還是在她一心想嫁人的時候,這不正是心想事成嗎?她怎麼會不願意。
  但這時的姚千惠完全忽略了,不是所有指腹為婚的對象都是帥氣又多金,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會如她預想的那樣發展,老天真的會給她一個金龜婿嗎?
  可姚千惠的腦洞實在開得太大,根本沒想過不好的可能性。
  她一整個晚上都在幻想自己的未婚夫長什麼樣子、自己的婚禮會是什麼樣子,哎喲,好開心,她十歲起就開始設計自己的婚禮,那些收集的資料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姚千惠因為過度興奮而睡不著,不知不覺間想到肚子都餓了,於是她摸到廚房想找點食物吃,卻在無意間發現父母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且隱約有爭執的聲音傳出來。
  爸媽可是模範夫妻呢,怎麼會吵架?她躡手躡腳的湊到門邊,豎起耳朵開始偷聽。
  「連惠惠都同意了,妳還在吵什麼?」
  「惠惠她不懂事,我不能也跟著不懂事,霍准的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都是謠傳,不是也沒人能證明他做了那些事嗎?」
  「無風不起浪,你看看他那個樣子,我看到都害怕……你要我怎麼相信他是個好人!」
  「老霍的為人妳總清楚吧?我相信他教出的兒子不會差到哪裡去,更何況阿准還當過兵。」
  「不行,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當年是老霍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惠惠早就沒了爸爸,現在會長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如果我們兩家換個位置,無父無母的是惠惠,而阿准因為這個原因,死活不肯娶她,妳會怎麼想?」
  眼見妻子默然,顯然是被自己說得有些動搖,於是姚爸繼續遊說,「謠傳畢竟是謠傳,當年妳也是見過阿准的,還說這個孩子不錯,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誰會沒有一點變化?」
  「那他也變化得太大了。」
  「但本質還是一樣的,惠惠是我的親生女兒,難道我會推她進火坑?」
  「你就這麼有把握?」
  「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偵察兵,看人的眼光不會錯的。」
  姚媽被姚爸說了個半信半疑,兩人之後又說了幾句,便關燈睡覺了。
  姚千惠就算腦洞開得再大,聽完這段對話也發覺事態不對勁了,什麼名聲?什麼變化?不過老爸可真是個真男人啊,過了幾十年還不忘當年的恩情,人性閃閃發光啊。
  當然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姚千惠把關注點拉了回來,開始思考著爸媽話中的深意,她臉色凝重的摸了摸下巴,她的這個未婚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走進廚房,心不在焉的打開櫥櫃,拿了包零食出來,一面撕開包裝一面走回房間,然後信手往袋子裡一抓,剛剛老媽說他叫什麼來著?對了,霍准。

  ◎             ◎             ◎

  次日,姚千惠就把自己的閨蜜丁卯卯給約了出來。
  她和丁卯卯國中、高中都是最好的朋友,指考後她去了南部,丁卯卯留在鎮裡,兩人這才分開,而這四年裡,她們一放假就會膩在一起玩,聊一聊詩詞歌賦、人生理想、娛樂八卦,不過這次剛一見面,姚千惠就開門見山的問:「卯卯,妳知道我們鎮上有個人叫霍准嗎?」
  丁卯卯瞬間打了個顫,僵直了身子,「他、他也在這裡?」
  姚千惠對她的反應很不解,心臟被好奇感撓得難受極了,「妳這麼緊張幹嘛?」
  丁卯卯縮著脖子左看看、右看看,確認那個傳說中的男人不在這間咖啡廳裡之後,才鬆了口氣,轉過頭來看著姚千惠,壓低了聲音說:「不要忽然嚇唬人嘛。」
  姚千惠真是懶得再和丁卯卯兜圈子了,倏地站起來走到她旁邊坐下,身子往前一欺,頗有幾分嚴刑逼供的架勢,「霍准這人是什麼來頭?」
  原來是想八個卦啊,丁卯卯放心下來,抹一抹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妳不知道霍准?」
  姚千惠耐著性子點頭,心想妳再這麼吊人胃口的,老娘就發火了!
  丁卯卯深知姚千惠的急性子,也沒再多吊人胃口,只是正文開始前還不忘渲染下氣氛,「故事要從三年前說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鎮上的一棟房子裡搬進了一個奇怪的男人……」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姚千惠一眼,接著才繼續說:「搬進來的前幾個月,沒有人見過他,那棟房子也總是大門緊閉、漆黑一片,只有在午夜時,閣樓的燈才會亮起來。」
  姚千惠不自覺的跟著倒吸一口氣。
  丁卯卯的講述仍在繼續,「直到有一天,一個清潔工淩晨掃街的時候,忽然看見那棟房子的門打開了!」滿意的見姚千惠被嚇了一跳,丁卯卯又將音調降了下去,「清潔工等了很久,都沒看見有什麼東西走出來,於是他好奇的湊了過去,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接著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雙綠色的眼睛!」
  「綠、綠色的?」
  「然後他笑了……露出尖銳的獠牙,白得刺眼。」
  丁卯卯齜牙模仿了一下,然後繼續道:「綠眸的主人緩緩的走出黑暗之中,清潔工已經嚇得跌到地上,身子一寸寸的往後挪,他恍惚間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走了出來,而黑影的手裡提著一個軟趴趴的東西,四肢垂著、長長的耳朵也垂著,黑影越走越近,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息席捲而來,嚇得清潔工落荒而逃。」
  丁卯卯不說話了,姚千惠等了一會,一捏她的手臂,「然後呢?」
  丁卯卯聳肩,「然後就沒人再敢靠近那棟房子啦。」
  姚千惠瞪眼,「這樣就完了?」
  丁卯卯看她一會,忽然笑說:「當然沒有!」
  姚千惠瞇起眼睛,「想不想感受一下我的獠牙?」
  丁卯卯做出求饒的姿勢,「好啦,我好好說,不過以上的故事都是真的哦,出了那次的事之後,街上的垃圾桶裡總會出現莫名的動物骨頭,鎮上居民的寵物也都會離奇的消失。
  而那個男人之後卻明目張膽的開了一間酒吧,但他很少出現在酒吧裡,偶爾有人看見他,他也只是在角落喝酒,很少有人看見他的正臉,據說看見過那雙綠眸的人……都消失了。」
  姚千惠消化了一下,問:「我先確認一下,這個男人是霍准吧?」
  丁卯卯翻了個白眼,「不然呢。」
  姚千惠點了點頭,又問:「那間酒吧叫什麼?」
  丁卯卯警惕的看著她,「妳要幹什麼?」打量了一下後,她迅速地拉住姚千惠的手臂,「妳可別做傻事!」
  姚千惠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我倒要去看看這個霍准是何方神聖,想我姚千惠也是走南闖北過的,會怕這個忽然蹦出來的小孽障?笑話!」
  丁卯卯唇角一抽,「住在臺北又在臺南讀書,這……」這就算走南闖北?
  被戳穿的姚千惠一齜牙,「反正妳就告訴我叫什麼啦!」
  丁卯卯翻了個白眼,「叫地獄廚房,雖然有幾個膽子大的,沒事愛去那裡坐坐,但鎮上還從來沒有女孩子敢單獨去呢,千惠,我勸妳……」一擡眼,卻見姚千惠已經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丁卯卯一驚,焦急地跺了跺腳,最終還是一咬牙抓起包包追了上去,姚千惠,妳這個損友!她懊惱的一呻吟,覺得自己就要陪姚千惠送死了。

  ◎             ◎             ◎

  地獄廚房的設計古樸,每一個角落都滲透出邪惡的味道。
  酒吧地上鋪的是紅黑兩色的西洋棋盤方格,牆壁上嵌著深色的木頭,屋子的中間擺著一張桃心木長吧檯,吧檯後是同樣長度的鏡子,鏡前擺著各種牌子、各種年份的酒,盡頭還有一個龐大的木製酒桶,上頭有一個小小的水龍頭。
  酒吧裡的位子不多,不過都是皮質的沙發,坐起來應該滿舒服的,最裡面是一臺古老的點唱機,旁邊掛了個飛鏢盤,上方是麋鹿標本。
  一走進去,陣陣酒香撲面而來。
  丁卯卯揪著姚千惠的衣角,顫巍巍的說:「千惠……我們還是別進去了吧。」
  姚千惠橫她一眼,「妳要是怕就別進去了。」
  丁卯卯都要哭了,「我怎麼放心讓妳一個人去,所以……」
  姚千惠接話,「所以我們一起進去吧。」
  丁卯卯本來想說,所以就都不要進去了嘛!
  她欲哭無淚的躲在姚千惠的身後走進去,緊接著就被撲面而來的酒氣嗆得咳了幾聲,咳嗽聲在酒吧裡清晰地傳開,令兩人一陣緊張,所幸裡面為數不多的客人都沒有搭理她們,倒是吧檯後的酒保擡眼看了過來。
  酒保的氣質倒是和這個陰森森的酒吧格格不入,他看起來比姚千惠大不了多少,頭髮是麥黃色,但五官卻是十足十的東方人,他高高瘦瘦的,額前的瀏海別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
  酒保看到她們之後,露出一個十分友好的笑容,嘴上卻說:「我們不招待未成年人。」
  姚千惠摸了摸自己紮成兩束的麻花辮,忿忿的白了酒保一眼。
  丁卯卯如獲大赦,「千惠我們走吧。」
  姚千惠掙開丁卯卯的手,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然後拉開吧檯前的高腳椅坐下,「我二十二歲了。」說著略帶挑釁的一揚下巴,「要看身分證嗎?」
  「這倒不用。」酒保又笑了,露出牙齒上的矯正器,「那位小姐也是一起的嗎?」
  正準備偷偷溜出去的丁卯卯猛地定格,她背對著他們做了個遺憾的表情,然後神色如常的轉過身,走到姚千惠旁邊坐下,接著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酒保一面用餐巾擦高腳杯,一面禮貌的問:「喝點什麼?」
  「當然要酒了。」姚千惠略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頭髮。
  酒保點頭,把手裡的杯子放到她面前,「喝哪一種酒?」
  只是姚千惠還沒開口,就聽到一個粗嘎低沉的聲音傳來,「給她一杯可樂。」那道聲音冷銳又堅硬,稜角分明的好像用刀去割冰塊的聲音。
  姚千惠直起腰,警惕的四下看了一圈,然後問酒保,「誰在說話?」
  酒保笑容沒變,「當然是我們老闆,他不喜歡看到女孩子喝酒。」說著就給姚千惠眼前的杯子裡放了冰塊,接著倒上可樂,最後放進去兩片檸檬,「這個算請妳的。」
  他目光一轉,看向自從聽見老闆兩個字後,牙齒就開始打架的丁卯卯,「看妳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喝杯溫水吧。」
  姚千惠滿臉好奇,盯著酒保問:「老闆在哪?」
  丁卯卯嚇得小臉都白了,一個勁的去扯姚千惠的衣袖,「千惠,快走啦。」
  惡魔都近在眼前了還不走,不找死就不會死啊,千惠!
  聞言,酒保聳聳肩,「不就在那裡。」雖然這麼說,但他的眼睛卻是垂著的,根本沒有給姚千惠提示。
  怎麼每個人都搞得這麼神祕?姚千惠擰眉,索性跳下高腳椅,自己在酒吧裡找,反正就這麼幾個客人,他還能是透明的不成?
  她壯著膽子順著座位找,但找了一圈後發覺,這些人沒有一個像傳說中的那個人,那就剩下飛鏢盤前的那個人了。
  他異常高大,別的客人坐在位子裡都看不到人,他卻露出個寬闊的肩膀來,肩膀上頂著的腦袋微歪、黑髮淩亂,姚千惠瞇眼,狐疑的走過去。
  他背對著她,眼前的桌上放著一個木製冰桶,冰裡插著酒。
  姚千惠的心跳越來越快,靠得越近,就越能感覺到他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奇怪的氣場,她害怕了。
  就這麼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健壯背脊上被劃破的衣服,他的正面會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像鐘樓怪人、會不會滿臉都是鬍子、會不會有一道橫亙整張臉的刀疤、會不會……是一張根本沒有五官的臉?豐富的想像力令姚千惠的腳步一頓,她握緊了手,強壓著內心湧起的緊張。
  姚千惠又向前走了幾步,看見他粗壯的手臂和寬大的手掌,他的手鬆鬆的握著酒杯,手背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姚千惠吞了吞口水,視線不自覺的挪到他手中的杯子上,玻璃杯裡的液體裝了八分滿,淺黃色的液面似乎能映出些什麼來。
  再走一步就可以看到了,就差一步……忽然一隻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強大的拉力逼得她轉過身去,然後被拉出了酒吧!
  姚千惠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回神後站定,接著用力甩開丁卯卯的手,「我差一點就看到了。」她氣息不穩地喘了喘,說不上心頭的感覺是遺憾還是慶幸。
  丁卯卯白她一眼,「妳要不是我閨蜜,我才懶得管妳,萬一他真像傳說中那麼可怕怎麼辦?妳離得這麼近,到時候跑都跑不掉。」她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徹底冷靜下來之後瞪著姚千惠,「反正我救妳一次,妳想看就再進去好了,我對妳是仁至義盡了。」說完就轉身離去。
  姚千惠看著丁卯卯揚長而去,糾結地回頭看了眼地獄廚房,她閉了閉眼,剛剛轉身的瞬間,她看到那酒面上映出了一雙綠眸,陰寒無比、戾氣四溢。
  姚千惠回想起來,愣是被逼出了一身冷汗,果然好可怕!
  姚千惠膽子向來很大、求知慾也旺盛,但這件事卻莫名其妙的嚇到她,因為最終也沒看到男人的正臉,所以想像空間被無限放大,那些關於霍准的傳言,也一直在她的腦袋裡打轉,到了晚上,更是不可控制的冒了出來,讓姚千惠飽嘗害怕的滋味,更沒有再去看一眼的勇氣。
  於是在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她終於對姚爸提出,「爸,我不要嫁人!」
  「為什麼?前天還答應的。」
  「我又後悔了嘛。」姚千惠撒嬌般的跺腳,「我今天聽卯卯說了有關那個人的傳聞,太嚇人了,我才不要嫁給這個怪物,吃小動物耶,噁不噁心?」她瞞下其實自己已經去了一趟酒吧的事情。
  姚媽迅速的站到姚千惠的身邊,「乖女兒,妳終於聰明一回了。」
  姚爸也不急,把說服姚媽的那一套「感恩論」外加「換位思考論」搬出來又說了一遍。
  姚千惠卻根本不吃這一套,「我不管,反正現在活下來的是你、去世的是霍伯伯,我有爸有媽,生活得很好,就算以後要嫁人,也要嫁給能給我穩定生活的好男人,才不是來歷不明、長得可怕的野獸男!
  再說了,霍伯伯又不是因為救了你才去世的,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你不能因為他去世了、妻兒過得不好,就讓我嫁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手起掌落,姚千惠已經偏過了頭去。
  三人都怔了一怔,她緩了一會才捂著臉轉過頭,大眼中蓄了淚,「爸……」
  姚爸臉色青白,顯然是氣得不輕,「說什麼話!如果妳不嫁,那就帶著妳的『振振有詞』滾出這個家,我姚家不養忘恩負義的女兒!」說著就回了屋,重重的關上門。
  姚千惠抽泣了幾下,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姚媽趕緊湊上來,心疼地摸著她的臉,可因為耳光而產生的耳鳴,令她聽不清媽媽在說些什麼,只是捂著臉頰掉眼淚。
  她怎麼連個婚姻自由都沒有了?她哪一點說得不對?為什麼她一個大學剛畢業的花季少女,要去嫁給一個名聲在外的惡魔?美女與野獸也不是這麼演的啊。
  姚千惠用力的一抹眼,她不嫁,她怎樣都不嫁!

  第二章

  僵持不下的姚家父女最終決定各讓一步,雙方先見面,其餘的以後再說。
  姚千惠也沒有再堅持己見,雖然她不久前才下定決心要悔婚,但身為一個軍人的後代,她也是有骨氣的,雖然出爾反爾是比較不厚道,但當時兩個老人家指腹為婚的時候,她沒發表意見,正所謂父債女償,她似乎也有那麼點責任替父親履行諾言。
  而且她那天說的話確實比較過分,有損她軍人家屬的形象,由此可見,她姚千惠的道德底線還是很高的!
  不就是見個面嗎?又不是立刻就結婚了,如果老爸說不通的話,那就去說服霍准,她站在穿衣鏡前,默默的給自己打氣。
  鏡中的女孩身材高挑、四肢修長,可愛的波波頭裡裹著一張紅潤的臉頰,整齊的瀏海下,一雙水眸大而有神、亮晶晶的,充滿了力量與堅持。
  她穿著運動T恤和短裙,纖細的小腿上套著白襪,腳上是一雙運動鞋,整體看起來年輕而充滿朝氣,像個可愛的高中女生,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可愛的外表下卻有一顆……二百五的心。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用力的點了點頭,姚千惠,妳可以的!
  半個小時後……
  姚千惠大喊:「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啊……」
  姚媽無語的看著她,「媽媽也不願意這樣啊,可妳答應了妳爸,現在人已經在樓下,妳……」妳抓著門框不放算什麼?
  姚千惠雙手抓著門框,一條腿被姚媽拉著,臉上掛著淚,「我怕嘛。」
  姚媽耐心的勸著,「就在旁邊小花園裡坐坐,離家近,有什麼事妳大叫一聲,爸媽就能救妳。」
  姚千惠噴淚說:「我待在家裡不是更安全?都不用你們救我!」
  姚媽嘆氣,「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嗎?把這種人帶進家門我也不放心,在外面見面總比一起吃個晚飯好吧?」她拍了拍女兒的腿,「別忘了,我們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服妳爸的,他可是連讓霍准吃飯、喝茶、借宿一晚的心思都有。」
  姚千惠放下腳,抹了抹眼淚。
  眼看女兒被說動,姚媽又說:「乖寶貝,我把你老爸收藏的長刀都拿了出來。」
  姚千惠表情一變,連刀都準備好了?
  姚媽信誓旦旦的說:「妳只要在指定範圍內行動,只要他有什麼異狀,老媽立刻衝出去了結他!」
  姚千惠瞬間有了底氣,跪拜一句,「媽!」說完一甩頭,踏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背景音樂就下樓了。
  姚千惠的家是兩層樓的公寓,姚爸正坐在一樓的客廳看報紙,她一鼓作氣的衝出公寓,跑到門口後又擡了擡頭,確認一下老媽是否在二樓保護她,果然在!她舉起兩指,在眉間帥氣的一劃,然後英姿颯爽的往指定地點去了。
  正如剛才姚媽所說,霍准說到底也是鎮上的風雲人物,明目張膽的叫到家裡來,難免會讓人議論,所以他們約在了公寓旁的小花園裡。
  正值夏末,時間是傍晚七點,但今天的太陽卻比以往早下山,晚風徐徐吹來,吹散了姚千惠所有的英姿颯爽。
  她好像看到目標了,花壇邊的鏤花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他龐大的身軀佔據了一半以上的長椅,兩臂撐在膝上,頭向下垂著,看起來好像一頭孤單的……怪獸。
  姚千惠屏息往前走了幾步,明明天色還不太黑,但這個男人的身影卻模模糊糊的,就好像一個影子,她忽然有種這個黑影會襲上來攏住她,然後來個變身活人的恐懼感。
  她停住腳步不敢再走了,手不自覺的有些抖,然後用力的斜著眼睛往上瞄,心道,老媽,妳速速斃了這個光靠影子就能把人嚇死的妖孽吧!
  就在她差點拔腿就跑的時候,男人沉沉開口了,「姚千惠?」
  姚千惠渾身一僵,差點就要立正,「到。」
  黑暗之中,她看到一雙綠色的眸子在凝視著她,緊接著是一個笑容,除了森森的白牙,什麼都沒有,只能看到一個笑容。
  恐懼感瞬間席捲,姚千惠硬生生的被定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她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能動看著他站起身走過來,高大的身影漸漸將她籠罩,他的臉一點點的呈現在稀薄的月光下,她的眼中映出一個人影,似乎把她的瞳孔都撐大了。
  眼前的男人頭髮極短,大概只有寸長,鬢角剃得稜角分明,右鬢上有三道明顯的抓痕,疤痕上沒有頭髮,劃在頭皮上十分顯眼,而且他真的有五官欸,曾懷疑他臉上什麼都沒有的姚千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的輪廓深邃,下巴方正堅毅,唇薄如刀刃,顯得有幾分絕情,挺拔的鼻梁掛著微微勾起的鼻尖,鼻梁兩側的眼窩深陷,綠眸一如方才所見的那般戾氣四溢。
  原來他就是霍准,姚千惠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確認他真的是個人。
  視線中的薄唇動了動,「看清楚了?」
  姚千惠回神,迅速的垂下眼,「嗯。」
  霍准又吐出幾個冷冰冰的字,「原來是妳。」
  姚千惠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語句聽起來不太妙啊……
  果然,霍准接下來又說:「妳的可樂錢還沒有付。」
  姚千惠倒地不起。

  ◎             ◎             ◎

  懸而未決的一件事終於得到了解決,終於見到霍准本尊的姚千惠,長長的鬆了口氣,擺出一副大爺臉來,哎,也不過如此嘛!
  丁卯卯掃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那妳再約他出來。」
  姚千惠打了個抖,惶恐道:「開什麼玩笑。」
  丁卯卯哼了哼說:「妳不是說他不過如此嗎?」
  姚千惠繞了繞辮子,眼珠一轉,「他也很忙嘛。」
  丁卯卯眉間有著懷疑,「妳真的和他見過面,還聊得不錯?這才是開玩笑的吧。」她就不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姚千惠還能四肢健全的出現。
  丁卯卯這個「妳吹牛」的表情,讓姚千惠特別的不爽,她何止是見過霍准,還和霍准有婚約呢!可她又不能把這個事告訴丁卯卯,一是怕嚇到她,二是怕這事傳出去之後,對她聲譽有損。
  姚千惠壓下內心的小宇宙,說:「誰開玩笑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霍准的鬢角上有三道疤!」
  丁卯卯又擺出一副「隨妳怎麼說,反正我又沒見過」的表情。
  姚千惠順了順氣,險些拍桌,「妳怎麼就不相信我?」
  丁卯卯敲了敲下巴,「那妳……和他自拍一張給我看。」
  姚千惠頓時無言,感覺自拍不太是霍准那種人的風格。
  可姚千惠又是禁不起激將法的人,她從小就是出名的天不怕、地不怕,最受不了被人質疑她「不敢」做什麼,不就是霍准嗎?長得又不是很醜,就是塊頭大了點,有什麼可怕的,自拍就自拍,反正她也要找個機會再和霍准聊聊的,畢竟她的原計劃就是搞定不了老爸,就去說服霍准放棄婚約的。
  於是姚千惠又去了地獄廚房。
  還是那個酒保在值班,一看見姚千惠,就露出個笑容來,「喝點什麼?」
  姚千惠偷偷摸摸的走過去,兩手抓著吧檯邊緣,手指一下摳著吧檯一下畫著圈圈,一雙眼睛四處亂看。
  在踏進酒吧的那一刻,她就覺得緊張無比,要不是刻意壓抑著,可能早就落荒而逃了,姚千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似乎只要出現在霍准的方圓十公尺之內,就會被一種奇怪的恐懼感席捲,總是下意識的想要逃。
  既然如此,她怎麼能嫁給他?既然不能嫁,那她也必須要和他說清楚,所以還是不能跑……姚千惠硬著頭皮,手指不停的畫圈。
  酒保把空杯子推給她,放上冰塊,然後自動倒上一杯可樂外加兩片檸檬,接著順著她的目光也在酒吧裡看了一遍,好奇的眨眼,「找人?」
  姚千惠點頭,吞吞口水。
  酒保的目光轉到她的反方向,說:「老闆不就在……」
  姚千惠渾身猛地一抖,斜了酒保一眼,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一處,難道他在……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完了完了,見到霍准她要怎麼說,先說不想和他結婚,還是先說要跟他拍個照?無論哪個都很難開口。
  她的頭皮一陣一陣的麻上來,然後在酒保張了張嘴又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就忽然跳下高腳椅,一溜煙的跑出酒吧。
  酒保奇怪的看著姚千惠落荒而逃,她怎麼了?他話都還沒說完呢,老闆不就在家裡待著嗎?
  姚千惠頭也不回地跑到家,匍匐在地,一把抱住姚爸的大腿,「爸,我太俗辣了……」
  姚爸滿臉問號,「俗辣?」
  姚千惠一愣,迅速改口說:「不是,我是要說,我不要嫁給霍准!」
  姚爸淡定的抖了抖報紙,「又怎麼了,前幾天見面不是聊得不錯?」
  姚千惠委屈的撇嘴,哪裡聊得好了?她一看到霍准就不怎麼會說話了,雖然長了個人樣,並且還滿硬漢的,但她總覺得,下一秒霍准就會撲上來把她吃掉,就像對待那些莫名失蹤的小貓小狗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想或許是因為霍准的眼神吧。
  但這次懇求的結果可想而知,姚爸的態度還是很堅決,肯讓他們見一面已經是姚爸的讓步,要不然以他雷厲風行的做法,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催著抱孫子了。
  姚千惠在碰了姚爸這個釘子後,又不敢去霍准那碰釘子,於是……結婚這件事似乎陷入了僵局。
  姚千惠和姚媽堅決不同意,雖然二比一,卻始終拗不過姚爸,儘管霍准的態度不明確,不過總聽說姚爸約他出去,不知道兩個人在密謀什麼。
  你要是這麼喜歡約他出去,你和他結婚好了!姚千惠一邊咬著魷魚片,一邊嘔氣的想。
  其實從她回到鎮上到現在,也才過去一個多星期,但她卻覺得度日如年,往昔對婚姻的完美幻想悉數破滅,一向神經大條樂觀的她,也終於為一件事犯了愁,要說以她膽大、缺心眼又離經叛道的性格,霍准的神祕完全合她的胃口,可自從一接觸他,無論是正面交鋒還是側面打聽,她都覺得充滿危機感。
  這應該就是人的本能,她說不上自己到底在怕霍准什麼,雖然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但姚千惠就是覺得,如果自己靠近了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不僅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連自尊心都被重創了,真是的,她長這麼大,從沒這麼俗辣過。
  姚千惠憤憤的撕下一口魷魚片,心想一會老爸、老媽串門回來後,自己一定要再努力一次!
  剛想完,就聽見叮咚一聲,她錯愕的看了大門一眼,這麼快就回來啦?姚千惠叼著魷魚片,穿上拖鞋、跳下沙發,噔噔噔的跑去開門,開門前想著一會還得談判,所以現在諂媚討好做個鋪墊也好,於是拉開大門的瞬間,她揚起了最誠摯的微笑,「爸……」
  另一個爸字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因為站在門外的不是她爸媽,而是……霍准。
  霍准低下頭,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然後用鼻子哼了一聲,「妳好。」
  姚千惠睜大了眼睛,一臉受驚的表情,「你……」
  霍准二話不說就走進來,嚇得她一下子跳開,傻傻的看著霍准大搖大擺的走進她家,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隨興的坐姿,令他屁股底下的碎花墊子瞬間皺在一起。
  霍准穿了一件黑背心和鬆鬆垮垮的軍綠色長褲,褲腳塞在厚重的短靴裡,靴子的厚鞋底下都是泥,走進屋裡還留下了一串鞋印。
  姚千惠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仍舊站在門口,眉毛擰得死死的,「你……你怎麼來了?」
  霍准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來看看妳。」
  姚千惠的心咯噔一跳,結巴得更厲害了,「看看看……看我做什麼?」
  有一絲不悅在霍准的嗓音裡沉澱,「妳站在後面,我看什麼?過來。」是下命令的口吻。
  姚千惠的自尊心又開始作祟,憑什麼你叫我過去我就要過去?於是壯著膽子說:「我……」
  霍准又說了一遍,耐心似乎快要磨盡,「過來。」在姚千惠接話前又說:「這是最後一遍。」
  姚千惠迅速坐到他側面的單人沙發上。
  霍准側了側身,斜倚著沙發看向她,目光裡有著毫不掩飾的探詢,他的目光像是帶了鉤,一寸一寸的鉤開姚千惠的偽裝,令人如坐針氈。
  靜默中,姚千惠又覺得頭皮麻了起來,心裡一個勁的打鼓,完了,現在就他們兩個在公寓裡,他要是動手的話,她連喊的機會都沒有吧?他會怎麼處置自己?截肢還是分屍?她的手機呢?一會出了事也好偷偷報警……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霍准又開口了,「妳想什麼?」
  姚千惠倏地擡眼,心虛道:「我、我什麼都沒想啊?有什麼好想的……」
  霍准審訊技術一流,區區一個姚千惠的心思他還是看得出來的,他皺眉,「妳怕我?」
  姚千惠被戳到痛處,乾笑了幾聲,「哈哈,我怕你?我怕你做什麼?」
  霍准瞇眼,微微朝她傾身,「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
  他明明坐在沙發那端,雖然傾身也離她有段距離,可姚千惠還是被他那陰森中帶著冷笑的語氣,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她嚇得不知道如何接話的時候,霍准坐正了身子,沒再繼續難為她,反而拋出第二個話題,「我聽說妳不想嫁給我。」
  姚千惠的冷汗又被逼出了一層來。
  霍准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停頓了幾秒,說:「不給杯水喝?」
  怎麼忽然要起水來了?按照正常節奏,下文好歹問一句為什麼不想嫁,或者說說自己的心理感受,再不然像傳說中的那樣魔性四起也好啊,這個要水喝是什麼意思?
  雖然滿肚子腹誹,但姚千惠還是乖乖的去飲水機那倒了一杯溫水,然後顫顫巍巍的放到他眼前,接著立刻離他遠遠的,霍准大手一抓,拿過水杯一飲而盡,而後大剌剌的抹嘴。
  姚千惠的目光隨著他的手轉來轉去,不敢看他。
  霍准端詳著她,用拇指揉了揉下唇,言歸正傳,「我知道妳怕我,也知道妳不想嫁給我。」
  姚千惠的眼睛亮了亮,這個情勢不錯,接下來應該就是深明大義的放手吧?
  可誰知道,霍准接下來卻說:「所以妳收拾收拾行李,明天我接妳去辦手續。」
  什麼?這個所以和前面那句話根本不搭啊,為什麼就要去辦手續了啊?
  就在姚千惠心裡激起千層浪的時候,霍准忽然站起來,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接著俯下身,雙手撐在單人沙發的兩側,將她攏在自己的身影之下,然後凝視著她驚慌的小臉,冷冷的丟下警告,「我不喜歡被拒絕,也從來不會有人拒絕我,不嫁給我?」他反問後輕輕一笑,一字一句的說:「妳可以試試看。」說完就直起身離開了。
  姚千惠渾身僵硬的縮在沙發裡,維持著一個動作許久,呆滯了很久後,她才絕望的嘆出一口氣,她剛剛是被威脅了嗎?

  ◎             ◎             ◎

  姚千惠不得不承認,霍准的威脅簡單、暴力且十分管用。
  她有過逃走的念頭,但一想到他當時的表情,和說出來的話就退縮了,妳可以試試看。
  姚千惠不禁擔心,如果她真的不嫁會怎樣?他會不會對自己的家人不利?看他那副兇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像什麼都做得出來,她頓時覺得自己像是悲情戲中的女主角,為了家人的安全,不得不委屈求全,去大戶人家做妾室。
  可現在的狀況,她還不如去當妾室!好歹大戶人家有錢,好歹大戶人家的老爺不會像霍准這麼可怕。
  姚千惠真的要哭了,老爸的態度還是那麼堅決,而老媽看樣子也妥協了,再加上霍准對她的威脅,她好像是不嫁不行了。
  可經過簡單的接觸之後,姚千惠的牴觸情緒變得更強烈,她幾乎是一看到霍准就想跑,這以後要怎麼相處啊?而且看他那個樣子,家庭暴力肯定是家常便飯,雖說她會些女子防身術,又是軍人後代,對付痞子色狼不成問題,但……
  霍准和痞子、色狼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次,他可是惡魔、是驚悚故事的男主角,而且很可能還愛吃小動物……
  輾轉反側一個晚上,姚千惠還沒來得及再糾結、痛苦一會,霍准就已經堵在門口來接她了,他和姚爸在門口低低的交談了幾句,看樣子倒是客氣。
  姚爸最後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霍准的肩膀,「我就把女兒交給你了。」
  之後姚媽把姚千惠領下樓,手緊緊的抓著她,一個勁的擦眼淚,姚千惠也是抽抽搭搭的,也拉著姚媽不肯放手,母女倆緊緊的依偎在一起,無論如何都不想分開。
  霍准沉默的看著,沒說話,姚爸也看了她們一眼,出言提醒,「時間不早了。」
  姚千惠一個忍不住就哭了出來,姚媽的情緒被她勾動,也哭出了聲音。
  姚爸擰眉,看了霍准一眼,又向那母女倆看過去,「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姚千惠可憐兮兮的擡起淚眼,目光在父母間打轉,心裡想著要不要再出言求救一下,可話剛滾到嘴邊,目光就和霍准碰上了,她心裡一哆嗦,眼淚也跟著停了。
  霍准見狀,走過來一把拉住姚千惠的手,但眼睛卻是看向姚爸、姚媽,「伯父、伯母,我們走了。」說完就拉著姚千惠走出公寓,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不會弄傷她,但她也絕對跑不掉。
  霍准的車子就停在公寓外,一輛比較舊的吉普車,髒兮兮的,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車了。
  霍准把她塞進車,然後自己繞到駕駛座,俐落的踩油門啟動,沒有絲毫緩衝,車子咻的一下就躥了出去,姚千惠被強大的慣性拉得往後一撞,後腦敲在椅背上,痛得她憋了半天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於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從公寓一直到鎮上的戶政事務所,姚千惠一直哭個不停,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未來難測。
  吉普車在戶政事務所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這次的慣性小了些,但姚千惠的眼淚還是沒停。
  霍准沒有立刻讓她下車,而是揉了揉鼻梁,簡短道:「別哭了。」
  姚千惠依舊忘我的哭。
  霍准閉上眼,然後倏地再睜開,一拍方向盤,「再哭,我就讓妳想停都停不下來!」
  姚千惠倏地收聲,但還不住得發出抽咽的聲音。
  霍准斜了她一眼,忽然側身朝她伸出手,嚇得姚千惠往旁邊一躲。
  他瞪眼,「別躲。」說完伸手勾過渾身僵硬的她,隨手在她臉上抹了幾把,似乎是想幫她把眼淚擦了,結果卻把她的細皮嫩肉搓得發紅,不過效果也差不多。
  姚千惠又驚又疼,也忘了繼續哭,確認她不再像個被強姦的小媳婦之後,霍准才開門下車。
  在辦理登記的流程裡,兩人都沐浴在旁觀者震驚的目光中,見過他們的人都露出大同小異的表情。
  不是吧,霍准都要結婚了?哪家的女生這麼膽識過人?
  在辦理最後一個環節的時候,公務員看了證件上的名字一眼,然後又不敢相信的擡眼,「霍准?」
  「是我。」霍准看著他。
  公務員迅速的垂下眼,疑惑的問:「兩位確定要辦理登記?」
  霍准言簡意賅地說:「嗯。」
  姚千惠在內心大喊,嗚嗚嗚,公務員大哥我不會願意的啊,你快救救我吧……
  公務員看了看姚千惠,又問了一遍,「兩位確定要辦理?」
  姚千惠嘴唇抖了抖,目光一轉,結果又和霍准的目光相觸,心頭又是一顫,於是只好放棄抵抗,乖乖的轉過頭來說:「我……確定。」
  辦理的公務員似乎有些起疑,但即將冒出來的話又被霍准的目光給逼了回去,好吧,對方可是霍准,他招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著便垂下眼,在申請文件上緩緩的蓋下鋼印,又在戶口名簿和身分證上做了修改,完成後他把證件、印章遞了過去。
  霍准大力的抽了過來,將兩人的證件疊在一起,放進懷裡,然後拉起姚千惠就出去了。
  姚千惠依依不捨的回頭以目光求救,大哥救我……
  公務員看都不敢看,這位小姐,妳自求多福吧。
  姚千惠跟在霍准身後走出戶政事務所,憂傷的擡頭看了看天,只覺得一片陰暗。
  正如她的未來,非死即傷啊。

  第三章

  姚千惠直接被霍准載回他家。
  霍准的公寓是他父親留下的,與地獄廚房是上下兩層樓,雖說格局與她家差不多,但樓上的公寓卻沒有那麼寬敞,並且在霍准的改造之下,已經完全看不出公寓原先的構造。
  隔牆幾乎沒有,一進門先是一個狹小的玄關,走進去之後,右手邊是一張斜放的床墊,上面的床具顏色暗沉、造型詭異,床墊旁邊是一個釘著皮革的鐵箱子,充當了床頭櫃的作用。
  玄關的正對面是一扇玻璃門,門內的空間凸了出去,像是陽臺,但玻璃門後卻是擺著造型華麗的浴缸。
  玻璃陽臺的左邊應該是廚房,天花闆嵌了馬口鐵,牆壁上釘有各種造型木闆,上面多半擺著酒,造型和樓下的地獄廚房差不多。
  姚千惠站在門口沒進去,心想這哪裡像個家,沒有一個擺設是正常傢俱,不過湊在一起感覺還挺新穎的,比較合她的胃口,想到這裡,姚千惠甩了甩頭,緩緩退到了玄關處說:「我還是先回家吧。」
  霍准把背心脫了下來,「這就是妳家。」
  姚千惠一慌,連忙垂下眼,「可是婚禮什麼的還沒有辦,我們……」住一起不好吧?
  霍准伸手就去解皮帶,聞言頓了頓,扭頭看著她,「我沒錢給妳辦婚禮。」
  這個姚千惠其實早就想到了,都要嫁給一個惡魔了,她難道還會奢望有個浪漫的婚禮?說這個不過是想拖一拖時間。
  但是……姚千惠的思緒有些亂了,因為霍准把褲子也脫了,令她不自覺的就把目光投過去,他的身材真的好壯,渾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搭上他的五官、髮型和鬢上的幾道疤,真的是野性十足。
  霍准轉過身,姚千惠看到他肌肉糾結的寬闊肩膀,還有背脊上新舊不一的猙獰疤痕,她的心跟著一顫,嚇得回過神,連忙垂下了目光不再看。
  霍准換上了寬大的T恤和短褲,隨手抓了抓頭,他轉過身,看到姚千惠還傻站在原地,皺眉下令,「進來。」
  姚千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囁嚅著,「我想回家。」
  霍准閉上眼,似乎是在壓抑著不耐煩,片刻後才睜開眼,雖然沒發火,但語氣裡也帶著濃濃的不悅,「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把話都說兩遍?」
  這要是換做他的手下,他早就一腳踹上去了,他又不會打她,又不會吃了她,這個女人在嘰嘰歪歪個什麼?
  眼看霍准在發火臨界點了,姚千惠只能乖乖的走進去,她脫了鞋走進屋,卻只站在角落,兩隻小腳無措的疊來疊去。
  霍准卻一下子倒在床上,幾乎把整個床都填滿,他雙手墊在頭下,眉宇間鎖著些倦意,像是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沒有睡似的。
  霍准躺了一會才想起屋裡還站著小嬌妻,於是懶懶的啞聲開口,「我睡一會,妳要是餓了就去樓下的酒吧吃東西,要是想逃……妳可以試試看。」丟下兩句話,他就安靜了,接著就響起了打呼聲。
  妳可以試試看。
  又是這句威脅!姚千惠狠狠的瞪了睡著的霍准一眼,你就吃定了我不敢試嗎?塊頭大就了不起啊。
  姚千惠兇相畢露,對著床上的他齜牙咧嘴,腹誹夠了之後頓時惡從膽邊生,反正他現在也睡著了……不如殺人逃逸好了!
  她又想太多了,鎮子就這麼大,自己能逃去哪?而且就她這個樣子還能殺人?姚千惠洩氣的垂肩,但還是覺得自己犯不了大壞,犯個小壞還是可以的。
  忽然一道精光自她的水眸裡閃過。
  姚千惠舔了舔唇,心一橫,彎腰撿起玄關處自己脫掉的運動鞋,然後掂了掂,捏著厚厚的鞋底,躡手躡腳的朝床上的男人湊了過去。
  她悄悄的跪下,又用眼神狠狠的殺了霍准好幾次,然後高高的把鞋子舉起來,再用盡全力砸下,去死吧,熊男!
  手放到一半時,霍准倏地睜開了眼,那雙綠眸冷冷的將姚千惠鎖定,看得她像冰雕一樣定型。
  姚千惠的手僵在半空,當看到他瞳孔微微一縮的時候,嚇得趕緊把手裡的鞋扔得老遠,伴隨著「砰」的一聲,她的腿也跟著軟下來,慌張的跌在床邊。
  完了完了,這次被抓個正著了!姚千惠看霍准只是盯著自己也不說話,於是開始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只是看到你枕邊有隻蟑螂,想幫你打死……欸,現在倒是看不見了,呵呵呵……」
  霍准沉默不語的瞧著她,姚千惠順口胡謅了幾句,然後垂下頭不言語了。
  霍准看她一副認打認罰的小媳婦樣子,莫名的氣不起來,只是沉聲道:「給我老實點。」
  姚千惠連忙點頭,你睡著了都這麼厲害,我敢不老實嗎?
  霍准又看了她一會說:「我看妳是不餓,既然不餓,就躺上來睡覺。」
  姚千惠下意識的點了下頭,然後又忽地擡頭,什什什……什麼?躺上去?
  霍准這次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大手一探,抓住她的細腕,就把她扯到了身邊,姚千惠低呼一聲,一陣暈眩過後,她人已經躺在霍准身邊了。
  因為他塊頭太大,一個人睡一張床才剛好,再加一個姚千惠就顯得擁擠了,霍准似乎也覺得不太舒服,索性翻了個身,把她撈進懷裡抱著,兩腿一夾,像是抱抱枕一樣摟住了姚千惠。
  姚千惠始終屏住呼吸,驚得渾身僵硬。
  霍准哼了幾聲,心想雖然看著她瘦巴巴的,抱起來還滿舒服,肉肉軟軟的,他重新闔上眼,察覺到懷中人一動,立刻鎖緊了手臂,「老實點。」
  姚千惠又窘又怕,都要哭了,死到臨頭了還老實什麼?要奮起一搏才對!
  霍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沉聲說:「就是睡個覺,妳再亂動的話,我就不敢保證會做什麼了。」
  姚千惠不敢動了,真的只是睡個覺嗎?怎麼感覺霍准的話不可信呢。
  她靜等了一會,聽到他的打呼聲又響了起來,看起來是真的想睡覺而已,不過這次姚千惠不敢再有什麼動作了,就老老實實的在他懷裡待著。
  躺得久了就開始犯睏,但又怕睡著了會有危險,於是就這麼硬撐著瞪著大眼,如石像一樣硬邦邦的被霍准摟著,二十分鐘以後,睡的四仰八叉的姚千惠,像八爪魚一樣的趴在霍准的身上。
  霍准一睜開眼,就看到她噘著小嘴對自己流口水,他皺著眉動了動,卻見睡夢中的姚千惠不滿的嚶嚀一聲,接著又睡語呢喃的黏上來。
  霍准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她,之前見面她要不是低著頭,就是慘白著一張臉,還從沒像現在這樣,臉蛋睡得又紅又嫩,嘴唇也晶瑩剔透,睫毛纖長捲曲,在眼下留下一片剪影。
  一直混在男人堆裡的霍准暗自感嘆,怎麼會有一種生物眼睛這麼大,鼻子和嘴巴都這麼小,還有身體……怎麼會這麼柔軟?完全和他不一樣,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而姚千惠又和他以往見過的女人不一樣。
  說她膽子大吧,可她一見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但說她膽子小吧,她又有膽子偷襲自己。
  霍准忍不住莞爾,但接下來就覺得臉側一熱,擡眼一看,就見姚千惠把唇邊的口水都抹到他的臉上,正想把她推開,緊接著又感覺到她水嫩的小嘴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蹭得他心頭發癢。
  霍准眉頭一皺,把她的小臉推開,按進自己的懷裡,摟好了繼續睡,弄醒了又免不了要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她還是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反正他這幾天都沒有睡過覺,這次正好補補眠,於是收了收手臂,把她摟好了繼續睡覺。
  因為結婚的事,姚千惠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睡好,但這一個星期以來,她睡得最好、最甜的一覺,卻是在始作俑者霍准懷裡睡的。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姚千惠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間只覺得自己靠的東西很舒服,就是太堅硬了些,她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呵欠,但瞌睡蟲還是沒散乾淨,所以睜眼看到霍准的臉以後,恐懼的感覺也少了好多。
  她怎麼在霍准的懷裡睡著了?姚千惠揉了揉眼睛,又抿了抿唇,她的視線裡都是霍准的臉,兩人貼的很近,他堅硬的胸膛正擠著自己的胸。
  其實睡著的霍准,威脅感小了不少,她動了動,霍准沒有醒,看來這次睡得挺熟,不過姚千惠要做些什麼的話,他也鐵定能醒過來,姚千惠不敢冒險,看著他眨了幾下眼,忽然覺得閉著眼睛的霍准沒那麼可怕了,而且還有點帥。
  其實準確的說,霍准男人味十足,五官也生的深刻英俊,但因為平時戾氣太濃,顯得有些嚇人。
  姚千惠看著看著就又睏了,瞌睡蟲玩命的扯著她的眼皮,沒一會她就放棄抵抗,蜷在他懷裡又睡著了。

  ◎             ◎             ◎

  一覺睡到午夜將過,霍准才醒了過來,他看了眼懷裡熟睡的佳人,輕輕撥開她的手腳,沉默的從床墊上起身,去玻璃陽臺裡沖了個澡。
  裹著浴巾走出來後,瞥了姚千惠一眼,卻見她換了個姿勢,因為用腿夾著被子,所以裙襬掀了起來,露出白色的棉製底褲,她的腿又細又長,皮膚白皙的好像剝了殼的雞蛋,更顯得他的被子黑漆漆的。
  霍准喉頭一滾,轉身取了衣服換上,穿好衣服後他直接出門,拐個彎下樓,走進地獄廚房。
  酒保唐恩正坐在吧檯後打盹,被他拍吧檯的動作驚醒,連眨了幾下眼之後笑起來,沒多說話,給他倒了杯蘭姆酒,放在杯墊上推過來。
  這個時候,酒吧裡竟然還坐著幾個人,都窩在座位裡安安靜靜的,沒人注意到霍准的存在,他拿過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輕輕一推,杯子就藉力滑了過去,唐恩又給他倒了一杯。
  霍准這次只喝了一口就放下。
  唐恩覷了覷霍准的表情,滿臉八卦的問:「昨天登記了?」
  霍准面無表情地回答,「嗯。」
  唐恩心不在焉擦著高腳杯,「洞房了沒?」
  霍准看他一眼,「少打聽。」
  唐恩點了點頭,「沒成功。」
  霍准目光一凜,「找死是不是?」
  唐恩嘿嘿的笑了笑,識相的換個話題,「昨晚沒看你過來,要吃點東西嗎?」
  霍准點了點頭。
  唐恩去廚房搖醒值班的廚師,臨時幫霍准做了個乳酪漢堡和薯條。
  幾分鐘後漢堡上桌,因為考慮到他的食量,特地烤了兩個肉餅,加上零碎的配菜,疊的很高,霍准用手捏起上面的麵包和一個肉餅,兩三口就吃光了,他擦了擦手指上的油,喝了口酒,接著拿起薯條吃,吃了幾根後擰眉,「炸的不夠透。」
  唐恩沒接話,轉而問:「還打算辦婚宴嗎?我紅包都準備好了。」
  霍准拿起剩下的漢堡,用嘴叼了幾片生菜來吃,然後搖頭,「沒錢辦。」
  唐恩揚眉,「沒錢?」他吞下詫異,說:「嫂子會不會不高興?」
  霍准輕輕一哼:「她敢。」
  唐恩唏噓,斟酌了一下問:「大哥,你和她沒見過幾面,就這麼草草的結婚……」
  霍准知道他的意思,他的身分和職業本來就不適合結婚,莫名其妙的將姚千惠拉進來,確實對她不公平,更何況兩個人又沒有任何感情,用狗血劇的話來講,他可能給不了她幸福。
  再加上他在鎮上的口碑,他們倒不會說他什麼,但姚千惠就不會那麼幸運了,不過這又怎麼樣?上天送他一個老婆,他又不傻,為什麼不要?雖說家裡養個女人很麻煩。
  霍准把手裡的漢堡都塞進嘴裡,粗聲道:「這是姚家欠我的。」如果不是為了救姚伯父,他爸也不會落下病根,早早的就去世了,所以讓他家賠個女兒,還便宜他們了。
  霍准把杯中的酒飲盡,給自己編了一個十分合理的理由。
  唐恩有些錯愕,他倒是知道這兩家長輩的淵源,也知道霍父去世的緣由,但卻沒想到霍准這麼介意?所以這是什麼戲碼,丈夫的誘惑嗎?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霍准已經端起盤子把薯條都扒拉到口中,隨意的咀嚼幾下就吞了。
  他把盤子推過去,嘴巴一抹,「要你跟著我不是用來八卦的,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以後少讓我替你擦屁股。」
  唐恩被說中痛處,嘿嘿的笑說:「放心吧,大哥。」
  霍准橫他一眼,而後沉沉的一嘆,其實自己也很奇怪,怎麼忽然就結婚了?
  他沒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坐進專屬於他的座位,將整瓶的蘭姆酒插進冰桶,單手圈著桶、拿著杯子坐過去,開始琢磨以後自己的生活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             ◎             ◎

  一轉眼天色大亮,他手邊的酒瓶已經見了底,正準備把餘下的喝完就回去的時候,忽然見唐恩走過來,好奇的指了指酒吧外面,「欸,大哥你看,那不是嫂子嗎?」
  嫂子,什麼嫂子?霍准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下一刻就沉下了臉。
  他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往外走,走出酒吧之後,果然看見姚千惠在小跑步,那樣子竟有幾分逃命的架勢。
  霍准頓時起了火,邁開大步就追,追了不到兩分鐘就走到她身後,長臂一伸,輕而易舉的揪住她的衣領,姚千惠嚇得尖叫一聲,接著就感覺自己的兩腳好像離了地,身子被一扯,就被人轉了過去。
  霍准單手提著她,陰著臉與她對視,姚千惠的衣領被拉高,顯得她脖子都縮了進去,樣子有些滑稽。
  霍准把她提進,陰惻惻的笑說:「逃?」
  姚千惠覺得自己的屁都嚇涼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准沒再多問,鬆開手後把她摟過來,單手夾在腋下,然後轉身就走。
  姚千惠像個娃娃一樣被他夾著,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但心思卻在翻騰,她怎麼就這麼倒楣?跑不到一百公尺就被抓了回來,她怎麼就沒想到,霍准很可能會待在酒吧裡呢?被當場抓包的姚千惠,絕望的垂著頭,軟趴趴的被霍准帶回公寓,然後扔在床上。
  睡過一覺後,姚千惠的恐懼散了不少,所以那點心眼都冒了出來……
  霍准環著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跑什麼?」
  姚千惠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跪坐在床墊上,儼然是一副日本小媳婦的模樣。
  霍准似乎是動了氣,聲音聽起來更啞了一些,「我會吃了妳嗎?」
  姚千惠又覺得頭皮開始發麻,顫抖著開口,「我就是……出去、出去買點東西。」
  霍准冷哼,不理她的解釋,他覺得自己對姚千惠已經夠和藹了,她屢屢挑戰自己的火暴脾氣,他也都忍了下來,沒對她發過火,就怕自己會嚇壞她,可她怎麼一見自己就擺出害怕的表情來?
  他昨晚為了不吵醒她,可是讓她趴著自己睡了一晚,還滿臉都是她的口水!這小妮子還不知足,還敢跑?怒火令他眼中的戾氣又浮現出來。
  姚千惠沒有擡頭,但能感覺到那雙綠眸中散發出的濃濃殺氣,又死到臨頭了,果然不找死就不會死啊姚千惠……
  但下一刻,霍准卻是奪門而出,只留下姚千惠一個人傻在床上。
  他不會是拿武器去了吧……姚千惠真的要嚇哭了。
  可霍准並沒有去拿武器,而是衝進酒吧,對著唐恩伸手,「給我一盒保險套!」
  唐恩嚇了一跳,滿頭霧水的問:「要那個幹嘛?」
  霍准火大的說:「吃人!」
  唐恩立刻翻出一盒給他,心想,吃人用保險套幹嘛?做保鮮膜啊。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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