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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時,女人的討厭其實是不太討厭,寵寵就好;
冷戰時,男人的分手其實是不想分手,哄哄就好。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哪個花錢會手軟,偏偏何安恩這女人,
不但是視錢如命的大小姐,還傻得追著上司討錢。
誰知,上司錢還了,她卻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加班生活,
不但要幫上司跑腿打雜,還得上他家當清潔女工,
任勞任怨,就望上司大人好心放她一馬。
偏偏她竟傻得被上司給拉上床,連哄帶騙地被啃了又啃,
吃了又吃,床單滾過一次又一次,自此成了上司的女人。
杜康,論長相一流,論家世不差,真想勾女人哪要費力?
可他卻勾上個小愛錢的何安恩,不但把她吃得死死的,
還很囂張地當起了何安恩小姐的男人。他承認對這笨女人,
他是霸道了點,但能怎麼辦,本來他只想小小的欺負她,
再跟她來場逢場作戲,可玩著玩著,他卻動了凡心,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這小愛錢的拐回家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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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從海外歸國回來的何爸爸、何媽媽其實十分不認同抓週這樣的習俗,認為這習俗根本一點根據也沒有,小孩子性子愛玩鬧,看到什麼在面前就抓到手裡玩,怎麼可以就以此為據,以為孩子長大後就會往這方向發展?
  所以當何爺爺說要幫他們剛滿一歲的寶貝女兒舉行抓週時,他們也只是敷衍了事,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頭上。
  但何爺爺卻慎重其事,他的寶貝孫女抓週,怎麼可以讓這對不懂事的夫婦敷衍過去?所以何爺爺替孫女搜羅各式各樣的抓週物品,上至金算盤、古董花瓶,下至小規尺、熱包子,樣樣都有。
  好不容易來到抓週這個大日子,何爺爺廣邀親朋好友一起來見證這個重要的時刻,偌大的客廳裡,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
  「恩恩啊,妳仔細看看這些東西,有哪一樣妳最喜歡,記得第一時間緊緊抓起來,千萬不要放手喔。」抱著寶貝孫女的何爺爺仔細地教導著她,一邊還讓小孫女擡擡頭笑一笑,萌殺不少來客。
  「老何呀,你這孫女真漂亮呀。」
  「喔,好可愛,如果我生的孩子有這麼可愛,我就不怕胖、不怕痛。」
  何爺爺傲嬌地擡起老臉,接受眾人欣羨的目光,「懂了嗎?恩恩。」
  「啊唔啊唔。」圓滾滾的小嬰孩舉起雙手嚷著,好像在回答爺爺的叮囑。
  「很好很好,我們恩恩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何爺爺也不想小女娃到底懂不懂,反正他就是覺得他家的小孫女是全世界最聰明、最懂事的孩子,當然是懂他在說什麼的。
  何爸爸和何媽媽則為何爺爺的天真輕嘆一聲。
  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吉時,何爺爺將小孫女放到擦得亮晶晶的地闆上,讓她往前爬。
  四肢有力的小朋友爬了兩下而後停下來,回頭看著爺爺跟爸爸、媽媽,還有圍在四周的人,骨碌碌的大眼眨呀眨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恩恩乖,去抓東西吧。」何爺爺心急如焚,想知道寶貝孫女將來會有什麼偉大的成就。
  「啊唔。」她叫了一聲,繼而努力地往前爬,在眾人引頸期盼下,爬到放滿了地上的抓週物品,發起呆來。
  「恩恩呀,拿筆好了,將來讀書好,當才女。」
  「恩恩,拿規尺好了,將來長大當法官。」
  「拿印鑑好,從政。」
  「我覺得拿包子好,能吃是福呢。」
  四周的人比何爸爸、何媽媽還要緊張,生怕可愛的小朋友拿錯了東西,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驀地,原本還在發呆的小朋友倏地快速地爬上前,一把抓過那張紅紅的一百塊紙鈔,原本鬧哄哄的客廳一下子靜了下來,呆若木雞地瞪著那個拿著紙鈔不放,還笑得可以看見幾顆乳牙、不見大眼的娃娃。
  何爺爺也傻住了,那張一百塊的紙鈔,他只是放在那裡當陪襯的,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小孫女不吃熱包子、不拿小金筆、不取小玉盤,只抓了那張薄薄的紙鈔,還如珠如寶的護在懷裡,那是不是代表,小孫女未來是個小愛錢的?何爺爺覺得他要昏了。
  何家夫婦見到何爺爺大受打擊的模樣,連忙上前安慰,「爸,抓週而已,小孩子玩玩,別當真。」
  別當真?何爺爺看著那還在玩著紙鈔的小孫女,真的能不當真嗎?

  第一章

  每個月七號是何安恩最期待的日子,只因為每月的七號是公司發薪水的日子。
  一大早,何安恩便來到自動櫃員機處,插卡、輸入密碼,進到戶口剩餘金額的版面,她的心興奮了、雀躍了,開心地取回晶片金融卡,她步伐俐落地往不遠處的公司大門走去。
  她所任職的公司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跨國集團,業務遍布全國,遠至北非以及南美洲都有,既是大集團,所以福利以及薪水都不是一般的誘人,因此在畢業後,何安恩就不假思索地進入這家大集團,成為財務部其中一員,在經過三年的努力不懈,她終於從一個小小的會計助理,成為現在財務部不可或少的會計之一。
  至於為什麼成為會計?原因無他,都是因為可以看到公司的財務狀況,推算年終獎金會不會加倍,所以當看見公司收入的數字不斷的往上升,她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別上員工證,擠進已是人滿為患的電梯中,她略帶歉意地對著一個進不來電梯的員工笑了笑,然後在電梯升升停停幾回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早啊,安恩。」她才進去放下包包,跟她頗有交情的同事便自動自發地在她位置四周聚集起來。
  「各位早,今天早上怎麼每個人都打扮得這麼漂亮?還有……大家今天都一起要去聯誼約會嗎?」財務部是出了名的修道院,除了原來的經理外,其他員工一律都是女性,所以平時大家都十分的,呃,低調樸素,而今天個個花枝招展的,顯得她這個沒有盛裝出席、只穿黑漆漆的套裝跟白襯衫的員工十分刺眼。
  「我就說安恩一定是忘記了。」
  「她呀,眼裡只有今天這個發薪水的日子,以及她戶頭裡的錢而已。」
  聽著同事一個個的打趣著自己,何安恩也不生氣,反正她們也沒說錯,既是事實那她還生什麼氣。
  只不過她對她們口中「忘記了」的事,十分感到好奇而已,「各位小姐,請妳們紆尊降貴地為小的指點迷津好嗎?小的必定心存感激。」
  她們早就知道何安恩這個小愛錢的,除了錢以外就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她如此上心。
  這傢夥可以為了一塊錢,頂著大太陽走過幾個街口,去買一個並不好吃卻勝在便宜的午餐;明明有能力自己開車來回通勤,卻為了省油錢,天天踩著三吋高的高跟鞋去追公車、擠捷運。
  但最教她們不可思議的,她追了一個不長眼的小偷,還跑了大半個小時,為的就是一個裡面只有十塊錢的小錢包。
  如此各種讓她們聽得、看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們在何安恩身上看之不盡,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在經過三年的荼毒後,她們已經習以為常,練成了面不改色的絕招了。
  聽到順耳的話,被捧上了天的財務部女性同仁,個個都樂意為這個小愛錢的解惑,「安恩妳忘記了?我們黃經理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上個星期五是最後一天上班了。」
  何安恩仔細地想了想,然後露出一抹悲摧的表情,「對,我記得。」
  為了歡送這個元老,她們財務部的同仁們集資送了一塊小金牌給他,那血淋淋的五百塊錢,她怎麼可能忘得了。
  看到那表情,自知理虧的女同事立刻往後方溜去,把安慰以及解惑的重任交給其他人。
  鄙夷地給那人一記白眼,接下重任的方悠悠拍了拍何安恩的肩,「妳的荷包大失血,我今天中午請妳吃飯,乖乖。」
  「真的?」絕望的水眸裡透出亮晶晶的光芒,看得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就因為這張無辜又可愛的臉,所以即使何安恩有這個視錢如命的個性,都讓人無法討厭她,順帶也讓她成為財務部每個女性的小寵物。
  心情好的時候揉揉她的頭頂、拍拍她的小臉,心情不好的就朝她大吐辛酸苦水,反正不要牽扯上錢,何安恩的個性可以說得上是純良無害的。
  「真的真的。」方悠悠像揉小狗一樣的揉著何安恩的頭,「至於今天會有一個新的經理到任,聽人力資源部的小陳說,今天到任的是海外歸來的碩士生,他在全球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裡待了幾年,也已經是經理的職位,不過為了回國發展,才會辭了那份有前途的工作,到我們公司當經理。」
  何安恩點點頭,海外歸國的留學生、康莊光明的前途,只聽到這些都已經足夠讓這些待嫁的女人起色心了,難怪今天個個不是小露酥胸就是露大腿的。
  她色瞇瞇地遊走在那白嫩嫩的肌膚上,這修道院裡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綺麗風光了?
  「啊,我看到了,小陳帶著一個很高的男人正往這邊走!」剛退到後方的同事突然地大聲說出來。
  聞言,在場的所有女性同仁馬上跳起來,拉裙襬的拉裙襬、擠胸的擠胸,只有無所事事的何安恩走到門邊站著,等著那群女人整理好後過來列隊歡迎。
  往外看去,的確,小陳領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往這邊走過來,而隨著距離越拉越近,何安恩也漸漸看清那男人的長相。
  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略薄,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時下流行的韓式花美男,不過勝在陽剛味重,配上那高大挺拔的身材,看起來極有安全感,也讓人有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驀地,何安恩瞇起原本審視的眼睛,不知為什麼,這男人的長相越看越眼熟,讓她忍不住從自己過住的記憶裡翻找,企圖找出這男人跟她曾經有過什麼瓜葛,金錢上的瓜葛。
  能讓她記住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曾經向她借過錢的人,而眼前的這個人,她很快就記起來了。
  高一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學長說他的錢包被偷了,可是家裡有事要趕著回家,所以就將他的學生證押在她這裡,向她借兩百塊搭計程車回家,他還特地問了她的名字跟班級,因為他要出國一趟,一旦他回國了,就會拿錢還給她。
  當時她看那學長是赫赫有名的全校第一名,不管什麼比賽,他的名字都在上面,而且當時他的確一副很著急的樣子,所以她也很乾脆地從自己的小錢包裡頭掏出兩百塊,用她一個星期的飯錢跟交通費換了他的學生證。
  雖然當天她餓著肚子,還是很有骨氣地不向同學借錢,走了一個小時的路回家,但她心心念念錢很快就會回來,而她也做了一件好事,所以也不以為然。
  可是當她等了那個學長整整一個月卻還沒人還錢時,她終於忍不住找上學長的班級,卻沒想到她得到的不是二百塊而是一個惡耗,那個學長轉校走人了!
  晴天霹靂啊,想她何安恩、堂堂一個錢婆,居然被人騙錢了,雖然只是兩百塊,但那也足以讓她心痛得無語凝噎,而如今竟然讓她在公司遇上那個借錢不還的學長,真是天網恢恢,她久違的兩百塊呀!
  當下她衝回自己位置上,翻找著擱置在包包裡頭的一張泛黃的學生證,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在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找到他,所以順手將這張學生證放在包包裡,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天公疼憨人,這張學生證終於有用了。
  在所有財務部女性同仁的驚詫目光下,何安恩撲向那個剛剛走進來的高大男人,「杜康,我找得你好苦!」
  這段曖昧的宣言讓眾人通通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男女,而腦中則自動自發地腦補一大段一大段的「姦情」畫面。
  被攔住去路還聽到這樣曖昧的話,杜康皺起眉,俯首看向身前的嬌小女人。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過去談過的數次戀愛裡,絕對不包含眼前這個女人,他從不搞一夜情,她也不會是曾經跟她春風一度的對象,最重要的是,他不曾失憶,所以那些狗血的情節並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但她卻可以清清楚楚地喊出他的名字……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抓緊手中的學生證,何安恩指控說:「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找你找得有多苦?你居然……居然一走了之!」
  何安恩更加曖昧的發言,讓原本準備熱烈歡迎新主管的女性同仁,莫不換上一副鄙夷的目光看向杜康。
  她們一直以為何安恩是因為太愛錢,對錢的興趣比男人更深,所以才不談戀愛,誰知道,原來她是因為曾經受過情傷,被男人拋棄了,所以才不敢再談戀愛。
  看著被她們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小錢婆居然被人這樣糟蹋,她們全都吞不下這口氣,而且何安恩還一副對「負心漢」依依不捨的模樣,讓她們個個恨鐵不成鋼。
  當下她們一個拉手、一個抱腳,想將這個可憐的小東西抱回來呵護,再狠狠地替她教訓這個爛男人,然而小可憐下一刻喊出來的話,卻教她們全部心碎。
  「你欠我的兩百塊,什麼時候還我啦!」何安恩用力地揮著手上的學生證,「這是你抵押在我這裡的東西,快還我兩百塊!」
  一股詭異的低氣壓讓眾人沉默了,死寂也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身為當事人的杜康,在聽到這句指控後難以置信地瞠大眼睛,接過她手上的那張類似卡狀的膠紙片仔細檢閱,從那張泛黃的照片上,他認出了上頭的人的確是他,而同時他也認出了眼前的女人,她的確是當年自己曾經向她借錢的小學妹。
  窘意隨之而來,幾乎把他淹沒,從小到大他都不曾遇上這種教人尷尬得想死的事,但他還是力持鎮靜,面不改色地掏出皮夾,從滿滿的紙鈔裡抽出兩張百元鈔票,放到何安恩的手裡。
  兩百塊!何安恩興奮地接過,壓在胸口上。
  這兩百塊,她日想夜念,終於回到自己身邊了,對著已經不是債務人的男人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杜經理,歡迎你。」
  笑臉加上那句歡迎的話,讓原本化成石像的財務部女性們通通回過神來,粉飾太平似的紛紛收起猙獰的表情,露出親切可愛的笑容,「歡迎歡迎,杜經理。」
  墨眸緩緩地在所有的臉上審視一圈,最後固定在那個拿著兩百塊,笑得格外開心的女人身上,低沉的嗓也緩緩地響起,「大家好,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可以好好的合作。」
  一陣寒意慢慢地爬上自己的背脊,讓何安恩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她擡起頭看了看空調,那溫度並不低,她怎麼還會打冷顫呢?

  ◎             ◎             ◎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安恩輕嘆一聲,看著窗外的天空已經是漆黑一片了,而部門裡的同事大多數都已經走了,剩下來還在工作的,只有自己跟待在獨立辦公室裡的杜康。
  雖然認識的場面算不上和諧,但財務部裡所有的女人通通都被這個新上任的主管迷倒了,他不只賞罰分明還大方得很,每次月結後都會請她們到餐廳裡吃飯,以慰勞她們的辛勞工作,再加上長得陽剛、充滿男人味,讓人感覺跟著他工作就有甜美果子吃,這麼好的上司有誰不喜歡?當然,除了被刁難的何安恩之外。
  為什麼說她被刁難呢?是杜康給她難堪?還是當眾挑剔她的工作,讓她顏面掃地?事實上,全部都不是。
  杜康沒有給她難堪、沒有當眾挑剔她的工作,甚至從未對她大小聲過,杜康請吃飯時她也有分,而且因為吃的全是昂貴餐點,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吃得多,但她還是被刁難了。
  雖然杜康雖然沒有給她難堪,但卻增加了她的工作量,讓她天天沒日沒夜地加班;雖然沒有當眾挑剔她的工作,卻會用修長的手指著她的錯處,然後再用冷淡的目光看著她,要她自己內疚、尷尬到死;他也從來不跟她大小聲,是因為他這個大人物不屑跟她這種小蝦米說話,只用幾個字來打發她。
  這樣的她,不是被刁難了是什麼?只是現在這家公司的福利以及薪水,不是外面其他公司可以媲美的,而與同事間三年的感情也讓她依依不捨,所以即使杜康不喜歡她還刁難她,她還是沒有打算因為這樣便辭了工作。
  收回投到窗外的目光,專注於自己的電腦螢幕上,上頭密密麻麻的數字以及分析文字,看得她再次嘆息出聲。
  她本來是準備今天早一點回家休息的,甚至在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個人物品,打算六點一到她就拎著包包閃人,她已經加了整整兩個星期的班,每天都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點,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累得快癱掉。
  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杜康交代的事項,滿心期待下班的時間快點到來時,她就突然接到了杜康的電話,交出近三年的財務分析的工作就突然落到她的頭上,無情地將她的期待與希冀狠狠打碎。
  既有的數據是有的,但要做一遍詳細的分析,還要一做做三年,那絕對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所以在同事既同情又憐憫的目光下,她從資料室搬出厚厚的檔案夾,開始投入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工作中。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何安恩邊做邊咕嘀,卑鄙指的當然是那個刁難自己的杜康。
  她思前想後,唯一讓他這樣刁難自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當眾要求他還兩百塊的這件事,可是她就是不懂,明明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但輪到她討債,卻被人整得苦哈哈,連反抗一下都不敢。
  果然,一種米養百種人。
  好不容易完成了分析報表,又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檢查有沒有錯誤,何安恩瞄瞄手腕上的錶,原來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但她居然一點也不覺得餓,可能是忙過頭了,連餓都感覺不到了。
  移動滑鼠按了下列印鍵,印表機吱吱地把文件列印出來,將文件收整好放到公文夾裡,她拿著公文夾走到杜康的辦公室門前,禮貌地敲了敲門。
  「杜經理。」
  原本在專心看文件的杜康擡起頭來,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好像驚訝她在這個時候還在公司似的,「進來。」
  何安恩上前將做好的分析報表放在他桌上,「杜經理,這是你要的分析報表。」
  「分析報表?」
  「對,是你今天下午五點五十分說要看的分析報表。」她提醒,在「五點五十分」這五字上加重了語氣,並在心底裡咬牙切齒地開罵,還在裝蒜的討人厭傢夥。
  「我並沒有說要妳今天就交給我。」杜康沉默了會,淡淡地開口。
  何安恩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僵掉了,是,杜康的確沒有說要她馬上就交給他,但他卻沒有給她一個期限,而且吩咐她做分析表的時候,更是說得好像馬上就要看的樣子,她在心底咆哮著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誰教眼前這個討厭鬼是她的上司。
  「那也沒關係,反正我早一點把分析報表做出來,杜經理可以早一點看。」經過三年社會無情的洗禮,何安恩的表面功夫雖然比不上那些老油條,但她自問也不差,至少不會白目地去頂撞上司,所以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陪笑地說。
  「我今天不會看。」但她沒想到,杜康竟然淡淡地給她致命的一擊。
  這不是明著欺負人嗎?何安恩覺得自己內心已經鮮血直淌,這杜康果然不喜歡她,甚至到了討厭她的地步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先走了。」在她對著他咆哮之前,何安恩果斷地為自己作了一個決定,鬥不過還不能走嗎?
  「等一下。」杜康低沉的嗓徐徐地響起,阻斷了她已經邁出的第一步。
  「還有什麼事嗎?」都已經晚上九點半快要十點了,還有什麼事要她做的?
  何安恩覺得自己倒楣死了,鬥不過,連走的權利也沒有,這個世界還有天理嗎?這個世界還有正義嗎?
  「等我十分鐘。」
  十分鐘,十分鐘要做什麼?何安恩眼中充滿了問號地看向他。
  「我也要回去,順便送妳。」
  何安恩頓了頓,好一番掙紮後還是推卻說:「不用了,杜經理,公司跟我家都非常接近捷運站。」
  其實如果換作平日的何安恩,能有免費的車搭,她一定會不假思索的猛點頭,管對方是不是她極討厭的人,然而今天她承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多了,她就怕在車上再受杜康一個小刺激,就會完全爆發,化身厲鬼掐死杜康。
  「真的不要?」杜康的語氣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副「我也只是問問,妳別當真」的表情。
  「對,謝謝。」幾近咬牙切齒地道謝,她轉身離開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關電腦、拎包包,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衝進電梯,那模樣就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在她後面追她似的。
  隨著何安恩離開辦公室而走了出來的杜康,剛好看到她以這副慌忙的樣子逃走。
  他靠在門框上,說真的,他的確對她當眾討債這事頗有微詞,試問有哪個人在被眾人標籤上「欠債不還」這四個血紅大字後,仍能面不改色?尤其是當年他並不是故意欠她債的。
  當年外公突然中風,他跟家人急忙地搭上飛機回到美國去,殊不知原來父母一早就決定讓他轉到美國讀書,所以他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就要表舅替他辦理退學手續。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心心念念,想將那兩百塊託人還給那個好心的小學妹,但無奈剛轉到美國,需要重新適應一切的他,一個不小心就將這兩百塊完全忘了,直到那一天,當年的小學妹變成了今天的下屬,她突然撲上來要他還錢,他才憶起原來自己還有這麼一筆債款未清。
  其實他也挺驚訝的,就兩百塊錢是能讓一個人多念念不忘?尤其以她現在的收入,兩百塊絕對不是什麼大數目,不過跟她以及一群財務部同事相處下來後,他開始明白,為什麼這兩百塊能讓她這麼念念不忘。
  她是個死愛錢的,錢對她的魅力大得足以讓她記下每一個欠債不還的人,讓她做出同事口中那些令人噴飯的可笑事,還有就是她不顧儀態,在所有人停下筷子閒聊時,她還在吃著那些價格昂貴的菜餚。
  想起她吃得兩腮鼓鼓,活像小姪子養的那隻天竺鼠的樣子,杜康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輕笑出聲。
  轉身走回辦公室,他瞄見了那份擺放整齊的財務分析報表,想起這段日子他加重何安恩工作量的事,其實一開始他是帶了一點壞心的態度,稍稍加重她的工作量,以報復她讓他丟了面子這事。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能力根本就足以應付現在所有的工作,但是她卻故意藏拙,刻意將能做到滿分的事只做到七十分,讓人以為她只是一個平庸無奇的小員工。
  身為她的上司,也身為一個能提拔下屬的上司,他當然是不遺餘力地發掘她更多的能力。
  以他手上這份財務分析為例,以這家公司的規模,即使是老鳥也需要半天的時間才可以完成,而她只用了三個半小時就完成了,那只代表一件事,這女人真的很甘於平凡,守著她小小的存款,守著她那份穩定的薪水就心滿意足,完全沒有想得到更多,只可惜她遇上了他。
  他知道財務部的副理快要退休了,而這個空缺他打算將何安恩提拔上來,但為了堵上那些年資比她長的人的口,不讓不利於她的謠言傳出,他只好讓她辛苦一點,讓眾人以為是她的「艱辛勤勞」才坐上副理的位置。
  看著她明明已經累得快趴下來,但仍然咬緊牙關把工作完成的模樣,他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第二章

  何安恩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兩天的週休時間根本就不夠恢復被虐待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痛苦,而今天一早起床,她就知道今天又是悲慘的一天。
  她感冒了,頭痛欲裂、留著兩管鼻水,眼睛還有鼻尖紅通通的,她才走進客廳就嚇壞了爺爺、爸爸、媽媽還有還在上大學的弟弟,個個都以為她哭了一整個晚上,而在聽到她感冒後,他們都勸她不要上班,乖乖地在家裡休息。
  但是為了那一千塊的全勤獎金,她還是撐著虛軟的身子,由難得回家一趟的弟弟送到公司。
  「真的要上班,不先去看醫生?」她弟弟何安勤替她圍上一條保暖的圍巾,拍了拍她的頭頂,有些擔憂地問。
  其實他也知道問了等於白問,在全勤獎金面前,如果還剩下一口氣,他的姊姊還是會爬著來上班,與她當了二十幾年的姊弟,對於她那對金錢執著到了近幾瘋狂的狂熱,他真的比誰都要清楚。
  「要,一千塊。」已經沒什麼元氣的她氣息奄奄地如是回復。
  「晚上早點回家,我再帶妳去看醫生。」顯然對她的愛錢個性沒辦法,何安勤從車廂裡拿出保溫壺放到她手裡,「這是媽媽幫妳熬的白粥,妳病了,今天中午就吃點白粥,別再吃外面油膩的便當。」自家姊姊會吃的是什麼便當,他連猜也不用猜。
  點了點頭,何安恩抓著保溫壺往公司走去。
  今天有何安勤送她來公司,所以她比平日都要早到達,電梯也沒有滿滿的人,還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前提是她的鼻子不是塞著的話,只不過當杜康走進電梯的時候,何安恩情願這電梯全部都是人,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
  「早安,杜經理。」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水,她還是有禮貌地向上司道了聲早,打個招呼。
  「早。」杜康擡眼看了看她,一看到她今天的淒涼造型,兩邊濃眉不自覺地皺了皺。
  何安恩沒空去理會他皺眉的意思是什麼,她今天病了,戰鬥力十分的低,她能做的就是遠離這個禍害,能有多遠就閃多遠,免得他「加重」她的病情。
  電梯噹的一聲,兩扇鋼門打開,何安恩順勢就想往外走去,一隻手掌卻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既不讓她擋著其他人的路也不讓她走出去,何安恩惱怒地擡起紅通通的眼,瞪向那個阻止自己的討厭鬼。
  「妳想從十樓開始走上去?」杜康示意她擡頭看看電梯顯示的數字。
  何安恩擡頭一看,果然不是財務部那一層,她困窘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電梯的門再度關上,偌大的電梯裡只剩下她跟杜康兩個人,何安恩依靠在角落的位置,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超重,吃了成藥之後,睏意開始向她襲來,讓她幾乎想要靠著角落就睡過去。
  「看醫生了沒有?」驀地,身旁的男人開了口,驚走了她部分的睡意。
  這男人不是不屑跟她說話的嗎?怎麼突然問候起她來,難道在打她什麼壞主意?她頗有陰謀論地想,「看了。」因為不確定他在打什麼主意,所以何安恩先說出一個最安全的答案。
  聽到她的回答,杜康點了點頭不再開口,直到到了他們的樓層,電梯門再次開啟。
  杜康首先走出電梯,然後回頭說:「去找個口罩戴上吧。」他說這句話並沒有其他含意,純粹只是覺得辦公室裡的冷氣太冷、太涼,何安恩說話時會吸入這些冷氣,加重病情。
  只不過這句話聽在何安恩耳裡,卻有著另一層更「深遠」的意思,她以為,他是要她戴上口罩免得把病傳染給其他人,所以剛剛他問她看醫生了沒有,也只是想確定她不會將辦公室變成疫區而已。
  她氣得漲紅了臉,原本已經紅通通的眼睛,現在更是紅得像要滴出血似的,乍看上去頗有幾乎怨魂的感覺。
  回到座位上,她這「嶄新」的造型先是將還沒有睡醒的同事嚇醒,然後在知道她發生什麼悲慘遭遇後,母愛氾濫的同事們把水果、維他命全往她桌上堆。
  「我說小恩恩吶,妳的遭遇我真的深表同情,我看現在,妳只有一個辦法才可以脫離這等悲慘的境地。」方悠悠拿起一根香蕉,仔細地剝了皮、抽了絲,湊到病患的嘴邊。
  何安恩狠狠地咬了一口香蕉,先下口為強的說:「不要叫我辭職,我才不要為了那個爛人,丟了這份薪水高、福利好的工作。」想當年她為了進公司作了多少的準備,犧牲了多少能賺錢的機會啊。
  「傻孩子,不戰而逃的這種事,們怎能做呢?」方悠悠繼續餵著香蕉,等她吃下最後一口後,方悠悠才緩緩地教導著這個不開竅的傢夥,「妳要做的不是辭職,而是色誘他。」
  何安恩呼吸一塞,口中的香蕉差一點點就噎死她,咳了好幾聲後,她惡狠狠地以咒怨目光瞪著方悠悠,「妳這是什麼餿主意?」
  「我有說錯嗎?」方悠悠無視那雙可怕的眸子,繼續遊說:「何安恩,妳想想,當他成為妳的人了,他還能對妳這麼壞嗎?」
  「什麼我的人、他的人?方悠悠妳快點停下這個話題,不然我跟妳沒完沒了。」用力地拍向那隻揉著自己頭頂的手,何安恩惡狠狠地道,只可惜下一刻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妳的反應也不用這麼激烈吧。」方悠悠嘟了嘟嘴,安靜了一會後又忍不住上前悄聲地問:「小恩恩,妳真的對杜康沒興趣嗎?妳看他那張臉,妳不是說妳不喜歡太美的男人嗎?他那長相不就剛剛好,是妳的菜?而且看那身材,我可以跟妳保證,以我看了那麼多年BL的經驗,我可以斷言他一定會讓妳『性』福滿滿的。」
  這一次何安恩沒有氣罵她,只是用手將人推推推,推回她的位置去,好讓自己不要再被她那個餿主意荼毒。
  她跟杜康?那怎麼可能,她最討厭的人就是杜康了!
  看她面前的工作,今天能夠在七點前回家,她就要謝天謝地了,所以她跟杜康是絕不可能的!

  ◎             ◎             ◎

  今天,杜康發現自己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往外頭那個埋頭苦幹的小背影看去。
  午休的時候,大部分的同事都結伴出外覓食了,可是當他經過何安恩的位置,卻發現她竟然還在看文件,放在她旁邊的保溫壺連打開的跡象也沒有,而且她應該是撒了謊,她根本就沒有去看醫生,因為他有看到她偷偷地吃成藥。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女人應該是為了省那一點的錢,所以只肯吃成藥而不去看醫生,她都病成這樣了,她家裡的人都不管她?
  把視線收回,專注在眼前的文件上,杜康要自己專心,別再去想那些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情,因為他不時的注意她,所以他今天的進度可以算得上是零,他有很多事要做,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留意一個生病的下屬。
  可是才過沒多久,他發覺自己的眼睛又在不知不覺的狀況下看著何安恩了,他不得不嘆了口氣,不再掙紮地放下手上的文件,拿起還有五分滿的水杯,起身往外走去。
  他故意地繞過何安恩的位置,想跟她說她手上的工作可以放到明天再做,反正都已經五點半了,她可以回家去休息了。
  但是杜康萬萬想不到,他人還沒有走到她的身邊,那個原本端坐在位置上的小女人突然一歪,整個人就好像失去弦線的木偶一樣往地上跌去,他心一跳,扔掉手上的水杯,衝上前扶起她。
  厚實的馬克杯扔到鋪上地毯的地上並沒有碎掉,只是發出一聲悶悶的響聲,輕而易舉地被察覺這狀況的人的尖叫聲覆蓋。
  剛抱起那虛軟無力的身子,杜康就被那過高的熱度嚇到,將手覆到她的額心,那燙人的熱度教他馬上就意識到何安恩發燒了。
  「安恩怎麼了?」方悠悠擠開圍著他們四周的女人,擠到他旁邊著急地問。
  「發燒了。」簡短地回答方悠悠的問題,下一刻他將癱軟在地上的何安恩抱起,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吩咐一群目瞪口呆的女人,「我把她送到聖心,妳們誰有她家裡的電話?聯絡一下。」
  聖心是附近最近的醫院,雖然是私人醫院,收費比較貴,但服務以及醫生的質素都有保證。
  方悠悠與眾女人呆呆地看著他抱著人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何安恩,妳真的沒有色誘過杜康?杜康真的不是妳的男人?不然他怎麼像老婆生孩子一樣,抱著妳朝醫院跑?」
  她吶吶地低問,手上倒是快速地翻找電話記錄,撥打何家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是一道很好聽、很溫柔的女聲,「你好,何家。」
  「妳好,請問妳是安恩的家人嗎?」
  「對,我是恩恩的媽媽,請問妳是?」
  「何太太妳好,我是安恩的同事,安恩剛剛在公司裡昏倒了,我同事把她送到聖心醫院了。」
  「恩恩怎麼了,為什麼昏倒了?」
  「我想安恩是因為發燒所以才昏倒的,我看她今天好像很不舒服,不過我想應該沒事,請放心,妳過去聖心的時候小心,別太著急。」
  「好,謝謝妳。」
  聽到對方急急地掛了電話,應該是急著趕去醫院了,而方悠悠也掛了手機,收回口袋裡,一回頭卻看到了一群女人已經圍在一起說三道四、打聽八卦了。
  「悠悠妳來說,安恩跟杜經理是什麼關係?」八卦女之一馬上就打聽。
  「哎,身為安恩的好同事、好朋友,我覺得我有必要替她澄清一下,安恩跟杜經理曾經是學長學妹的關係,妳們都知道吧,只是妳們自己想想,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的女人當男人的操?
  妳們沒看見安恩每晚都九點、十點才下班的可憐樣子喔,沒看見安恩桌面上的文件多得都看不到桌子的顏色了?如果他們有一腿的話,妳們以為杜康是什麼新時代好男人?」方悠悠白了她們一眼,頗不為然地說。
  「也、也對啦……如果我男朋友敢這樣對我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眾女人被方悠悠過人的氣勢壓低,個個吶吶地同意,不敢反駁女王陛下的話。
  「所以說呢,沒關係,懂嗎?沒關係!」方悠悠相信,從今天何安恩差點指天發誓的模樣看來,她對杜康沒有任何幻想,但是如果心懷不軌的人是杜康呢?
  方悠悠唇角勾勾,回位置上收拾個人物品,反正都快下班了,她早那幾分鐘離開公司,絕對不會有人敢對她說三道四,更何況這家公司是她家開的,誰敢解僱她?

  ◎             ◎             ◎

  「感冒引發細菌感染,幸好及時送來醫院,不然晚一點就轉變成肺炎,到時候就麻煩了,今天晚上就吊幾瓶點滴,明天如果退燒了就可以回家。」醫院仔細的一陣檢查後,就開了處方,讓護士準備吊點滴。
  聽了醫生的話,杜康覺得自己鬆了口氣,至於為什麼要鬆口氣,他故意不去想。
  他站在床邊,看著護士小心翼翼地將點滴倒掛在架子上,再將銳利的消毒針頭插進床上女人細白的手背上。
  因為疼痛,昏睡中的何安恩反射性地縮起手,另一手伸過去就想拍開弄疼了自己的東西。
  見狀,為免她弄傷自己,杜康上前握住她想搗亂的手,一握才發現,原來何安恩的手很小,小到只要他把拳握上,就可以將她整隻手包覆起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床上的嬌小女人身上,醫院的床不算大,但她躺在上頭卻還有很大的空間。
  他記得當何安恩站起來時,她的頭頂也只不過到他嘴唇的位置而已,她是那麼的嬌小、那麼的惹人憐愛,難怪財務部裡的女人都喜歡她也愛逗她。
  「先生,你放心吧,你女朋友不會有事的,這幾瓶點滴一打完,你女朋友一定會康復沒事的。」護士見他發愣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在擔心床上的病患,好心地出聲安慰,「不過先生,你女朋友也真幸福,有你這樣疼惜女朋友的男朋友在身邊照顧她。」
  杜康聞言微微一怔,本來覺得沒有必要,但隨即還是否認,「她不是我女朋友。」因為等會何安恩的家人會來,為避免招來不必要的誤會,他還是選擇解釋。
  「喔,不好意思。」護士一臉的恍然大悟,揚起一抹更深的笑容,「我看你們那麼年輕,還以為你們還沒有結婚呢,先生你真的不用太擔心,我們醫生的醫術很好,用藥也很精準,所以你太太很快就會沒事。
  對了,你最好像現在這樣輕輕握住你太太的手,小心不要讓她碰到針頭,免得她弄傷自己。」這次護士笑著說完就離開了,沒有給杜康解釋的時間。
  女朋友?太太?杜康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護士會覺得他跟何安恩一定是這兩種關係?難不成是他的表情,又或者他做了什麼事情讓人誤會了嗎?
  他想不通但又不好意思去問護士,只能一直皺著眉看著床上的人,仔細地看著床上昏睡的人,他又發現原來何安恩長得其實挺好看的,不過他也不應該覺得奇怪才對,因為當年會向她借錢,她一副清清秀秀、聽話可愛的樣子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當年清秀的小學妹長大後,當然也不會突然變成醜女,所以她長成了一個清妍的小美女,即使沒有濃妝艷抹,看起來也很賞心悅目。
  他細細地打量著她,輕握住柔白小手的大掌,半刻也不曾鬆開過,直到原來被關上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進,打斷了他的注視。
  他擡頭看到了站在門邊的青年,那是今天早上送何安恩上班還與她舉止親暱的青年。
  與此同時,何安勤也在打量著坐在床邊的男人,他從沒有聽說過何安恩身邊有一個這樣的男人,他只從何安恩口中聽說過她那個討人厭的男上司而已,所以這男人就是那個處處刁難她、害她猛加班,還讓她每天一提到上班就長籲短嘆的討厭男上司?
  何安勤緩緩地走上前,伸出右掌,「你好,請問你是?」
  何安勤故意不報上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從男人的眼裡看到了一抹敵意,這樣的敵意他見識過不少,但從未在一個男上司的眼裡見過。
  答案呼之欲出,也讓何安勤唇畔的笑更深,只是這男上司泡妞的技術真的不怎麼樣,這麼蹩腳的求愛招數,會有女人喜歡上他才奇怪。
  杜康輕輕地放下何安恩的手,然後伸手握住何安勤伸出來的手掌牢牢一握,「你好,敝姓杜。」他不會天真到以為對方只是想跟他握個手、打聲招呼而已,如果真的是這樣,對方就不可能伸右手,逼他鬆開握住何安恩的手。
  「杜先生,謝謝你送恩恩來醫院,現在我看恩恩已經在打點滴,應該很快就沒事了。」何安勤走到床邊,狀似疼惜地撥過何安恩頰邊的一綹碎髮。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這裡已經沒有杜康的事了,杜康可以隨時走人沒關係。
  這麼清楚的意思,杜康也聽得懂,只是看著床上的她還沒有醒過來,他卻還不願意走,然而他憑什麼不走?杜康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他既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他憑什麼留下來等她醒過來?
  看著對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握緊了拳,何安勤眼中的笑意更深,想要再說些什麼刺激他,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懂求愛、反而讓自己姊姊受苦的白癡男時,床上的何安恩卻在這個時候嚶嚀出聲,緩緩地睜大眼睛。
  「恩恩?」何安勤伸出手貼上她的額,感覺她額上的熱度已經不燙人後,心底擱著的最後那絲擔憂也隨之消失。
  「阿勤?我的手很痛……」乍醒過來的何安恩還不是很清楚,先是討憐地向弟弟咕噥一句。
  「乖,妳在打點滴,等一下就不痛了。」生病中的何安恩很愛向家人撒嬌,所以何安勤也很習慣地先安慰這個大女孩。
  何安恩得到了安慰,心裡的委屈得到平復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在自己的房間裡,而是一處陌生的地方。
  大眼看了看四周的擺設以及裝潢,好半晌後她才以顫抖的嗓音問:「阿、阿勤,這、這裡是哪裡?不、不要告訴我,這裡是那家貴死人不償命的聖心……」
  前陣子方悠悠受了點傷,曾在這家醫院待過一晚,所以陪同方悠悠一起來過這家醫院的何安恩,有幸見識到這家醫院的收費有多麼的可怕以及要人命。
  何安勤輕笑出聲,指尖戳了戳她的額心,「對,是聖心。」他乾淨俐落且不含糊地回答她,給她一個痛快。
  何安恩大受打擊,她這個月三分之一的薪水啊,她覺得她又想昏過去了,不過下一秒眼角瞄到的一抹高大身影,讓她像是見到外星生物似地瞪大眼,「杜康?」
  杜康從她睜開眼開始就一直沒有挪開視線,看著她跟青年那親暱的舉止,杜康無法否認,他覺得憤怒、覺得嫉妒,而她那活像見鬼的表情更是加深了他的憤怒,青年得到的是她的撒嬌,他得到的卻是她訝異的目光。
  見杜康久久沒有回應她,何安恩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在昏過去時,好像是下午五點多,還不到下班的時間她就離開公司,那她今天的薪水會不會被扣掉一部分?
  她還來不及問這個問題,杜康突然走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他是妳的誰?」
  她愣了愣,嘴巴卻很聽話地回答,「阿勤是我弟弟。」小她整整五歲的弟弟,何家第二個寶貝孫子。
  杜康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很詭異的表情,那個表情何安恩怎麼看也看不懂,心驚膽顫地等著他再次張口說話,卻只是聽到他說一句「好好休息」就走掉了,完全沒有給她機會問她最想問的問題。
  「阿勤,你說他是不是很討人厭?」何安恩氣不過又不敢去單挑,只好小人地抓住何安勤,要他同意她的說法。
  誰知道何安勤臉上卻一臉好笑,「恩恩,妳覺得什麼樣的喜歡才是喜歡?」
  何安恩皺起小臉,「叫我姊,還有什麼是什麼樣的喜歡才是喜歡?喜歡就是喜歡啊,哪有分什麼這樣那樣的。」
  「是嗎?那恩恩,討厭是不是喜歡的一種呢?」
  「怎麼可能,討厭就是討厭,怎可能是喜歡的一種。」何安恩回答得斬釘截鐵,因為她是那麼的討厭杜康,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恩恩,妳真這樣想?」何安勤笑睇著自己的姊姊,心底開始同情那個姓杜的男人,看來杜康的求愛路途還是十分的艱辛困難。

  第三章

  燒退了,又被強逼在家休息了兩天,眼見全勤獎金白白飛走的何安恩,在一陣長籲短嘆後,回到闊別兩天的辦公室。
  一回去,當然先是接受到一陣婆婆媽媽、姐姐妹妹的寒暄,從頭問候到腳趾頭,以及拿到一堆的保健食品,感覺完眾家姐妹的愛心後,她還沒有來得及翻閱自己桌上的文件,她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輕道了聲「您好」之後,嚇得差點把電話掉到地上去,打這通電話的人正是杜康,心怦怦地跳著,她就怕杜康看她康復了,又給她一大堆的工作,讓她繼續那可怕的加班生活。
  「妳有在聽我說話嗎?」杜康等了一會卻聽不到她的回應,只好再問一遍。
  「啊?有,我有在聽。」何安恩有些心虛地回答,基本上她一直都在放空,根本就沒有聽到杜康說了些什麼。
  杜康沉默了一會,「何安恩,現在進來我辦公室。」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何安恩萬念俱灰地掛上電話,旁邊的方悠悠探頭過來,好奇地問:「安恩,怎麼了?誰打來的?」
  何安恩輕嘆口氣,「杜康要我現在進他的辦公室。」一句話回應了方悠悠所有的問題。
  方悠悠一頓,而後朝她揮了揮小手,「安恩,願主與妳同在。」
  何安恩露出一個苦不堪言的表情,然後視死如歸的朝那特意間隔出來的獨立辦公室走去,才走到門邊就聽到杜康的命令,「進來,把門關上。」
  何安恩慢慢地把門關上,然後端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
  杜康放下手上的文件,墨眸停在那已經恢復紅潤的小臉上。
  「杜經理,請問你叫我進來有什麼事嗎?」何安恩如坐針氈,被他幾近銳利的目光看得心慌慌的。
  說老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杜康時,她總是有一種老鼠遇上貓的感覺,她自問除了那次當眾向他討債,她從來都沒有給他找過任何的麻煩。
  她臉上不自覺露出來的緊張表情,讓杜康忍不住地皺起雙眉。
  事實上這兩天在她病假期間,他不只一次的反問自己,那天在醫院裡,他一再的反常代表什麼,還有他在乎那個被他誤會成她男朋友的青年又是為了什麼。
  其實答案很清楚,他根本就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就已經想通了,能讓他如此在意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就是他喜歡上何安恩了,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何安恩這個愛錢又不上進的女人。
  說她美,比她美的女人他見過不少,她頂多只能算上清秀好看;說她聰明,比她聽明的女人他四周都有一堆,她只能算是比一般人優秀一點,而她唯一過人的地方,恐怕就是她那視錢如命的個性了。
  但這個有什麼好吸引他的,他的品味以及審美眼光何時變得如此地將就?即使不明不白、即使糊里糊塗,但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他也從沒有想過要逃避。
  只不過對何安恩而言,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自問雖然這段日子他算不上是和顏悅色,但也不至於讓她感到害怕緊張才對,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這段日子為了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坐上副理位置的手法嚇到她了。
  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昨天她的人事升遷通過了,消息會在下星期公布,而同部門的人也不會有什麼不良的謠言傳出,達到了他原來的目的。
  「何安恩,從下個星期開始,妳就跟陳副理交接手上的工作。」杜康淡淡地說,沒有不理智地在她還對自己沒有放下戒心前,對她說些有的沒的。
  他是一個有計劃的人,而且喜歡一擊必中,不浪費一點的時間,還沒有作好一切準備之前,他都會保持冷靜的思考,一步一步地布好棋局,請君入甕。
  「嗯?」何安恩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他。
  杜康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茫茫然的神情,面對他的時候,他發現何安恩似乎很喜歡發呆,「我講的話有這麼難理解嗎?上層已經決定由妳接手副理一職,公告也會在下星期公布出來。」
  何安恩這才如夢初醒,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怎、怎麼可能?資歷比我好的大有人在,怎麼可能會選我坐上副理的位置。」
  「是我向他們推薦的,何安恩,明明可以做得到滿分的事,為什麼妳偏偏只肯做到七十分?」既然他不明白,那麼就直接從她身上討答案好了。
  「什麼滿分、七十分的?杜經理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何安恩睜大眼,用極無辜的水眸看著他。
  「妳懂我的意思是什麼,別裝傻,妳以為這段日子裡,我額外交這麼多工作給妳,是閒著沒事做嗎?」
  何安恩的眼更大了,好像在問他,你不是真的閒著沒事找事做,故意找我的碴嗎?
  看得杜康差點氣笑了,最好他真的有這麼閒,可以故意找她的碴,「何安恩,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眼見他真的執意要得到答案,何安恩半是羞愧、半是窘困地說:「因為我不想升職,只想當一個普通的會計,這樣才可以準時下班,不要加班。」
  「這就是妳的理由?」
  這一次何安恩沉默的時間比上一次長,過了好久好久以後,她才小小聲地回答,「下班後,可以到夜市擺小攤子賣東西賺錢。」她一直都努力地隱瞞這件事,因為公司合約上規定,員工不允許兼職。
  聽到這個答案,杜康一點也沒有覺得很驚訝,似乎是早就知道似的,不過在聽到她兼職這件事時,內斂的墨眸閃過一抹的精光。
  「妳知道公司的規矩。」杜康緩緩地提醒道。
  何安恩一僵,不禁猜想杜康會不會去告密。
  「我不會去告密。」他淡淡地說:「只不過妳真以為妳在夜市裡擺攤子這件事,真的不會被人看見?」
  何安恩當然也知道不可能不被人看見,所以每次擺攤子的時候,她擺得心驚膽跳,總是東張西望著,一見到疑似公司裡的人就開始閃閃躲躲,不是裝幫攤主看一會攤子,就是閃到旁邊看東西,每次都搞得很累,但是要她放棄這一個賺錢的機會,看著錢白花花地溜走,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一樣。
  看到她臉上掙紮的表情,杜康知道他有機會讓她走進自己設下的局裡頭,「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妳賺到錢,卻又不用閃閃躲躲的怕被人撞見。」
  聞言,何安恩的一雙水眸好像會發亮似地看著杜康,「杜經理,請問是什麼方法呢?」有求於人,所以她的嗓音以及語氣比平日的軟,也比平日的甜。
  杜康的墨眸落在她那雙閃亮的大眼睛上,「最近我想找個幫傭幫我打掃家裡,妳每個月擺攤子賺多少錢,我按照那個金額給妳,這樣妳就可以不用再去擺小攤子,也不用怕被人看見妳兼職的事了。」他緩緩地說出他的方法。
  然而這個方法聽在何安恩耳裡,卻是怎麼聽怎麼彆扭,「杜經理,你怎麼不找個專業的幫傭替你打掃屋子?」正常人都會找個專業的幫傭打掃,而不會找一個下屬兼同事去打掃自己家,更何況他們兩個非親非故的,他提出這個方法真的很沒有道理。
  何安恩雖然愛錢,但也不是蠢到一頭朝錢裡栽,連個人的安全都不顧不管了。
  「我只是給妳一個選擇而已,妳可以選擇當女傭,也可以選擇繼續去夜市裡擺攤子,但如果被人發現,會有什麼下場妳應該知道。」杜康也不惱,繼續用平淡的語氣說話。
  什麼下場?當然是被公司解僱、離開公司,這也是何安恩一直擔心的,因為她實在捨不得離開這家公司。
  「我一個人住,要求的也只是一個星期去我家打掃三天,其中一天必須是週休二日的其中一天。」
  杜康說的條件很吸引人,但何安恩還是覺得不妥,「如果……我說如果我去你家打掃被人發現了那怎麼辦,不也是跟被人發現我去夜市裡擺攤子一樣,被公司解僱?」
  「既然能給妳選擇,我當然也想好了要怎樣替妳解釋。」杜康用指尖一下一下地點著厚實的辦公桌面,速度不徐不疾的問:「所以妳的選擇呢?」
  面對這樣的誘惑,她覺得真的很難以抉擇,一方面,除了要在上班時間外見到杜康,雖然只是一星期去打掃三天而已,相信他一個人住屋子應該不會亂得太過分;另一方面,雖然擺攤子很好玩還能賺錢,卻要冒著被撞見然後被公司解僱的危險,兩個選擇都有好處,但同時也有不好的地方。
  「能讓我回去好好想想嗎?」想了好一會,還是作不出決定,何安恩吶吶地發言。
  「因為我家已經有一陣子沒人打掃過了,如果妳不願意,我準備今天就找人替我找一個可靠的幫傭,妳就只好繼續到夜市裡擺攤。」杜康怎麼可能會給她時間想其他的辦法,所以他刻意不給她思考的時間,逼著她現在就作選擇。
  人一被逼著作抉擇,而且還需要在一個很倉促的情況下,很多時候都會因為太過慌亂,不假思索地選出一個看似最好的決定,而何安恩也不例外。
  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教她後悔不已的決定,「我、我答應去你家幫你打掃。」即使被發現了,他說可以替她解釋,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解釋,但她相信,只要是杜康說的,其他人都會無條件地相信的。
  「妳確定?不反悔?」聽到她的回答,杜康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幾不可見的弧度。
  只要何安恩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便會發現一向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的男人,居然會眼泛莞爾,還有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
  經他一問,何安恩也覺得自己這決定作得實在也是太快了,但她還沒有開口說什麼,杜康就已經再次開口說:「如果不反悔,那麼我現在就擬一份合約。」
  「為什麼還要擬合約?」她感覺自己的誠信受到質疑。
  「這只是形式上的東西而已,給妳也給我一個保障,難道妳就不怕幫我打掃過後我卻不付錢?」有意無意地,他暗示著自己的前科。
  對,那兩百塊!聽到這,何安恩反倒覺得這合約一定得簽。
  她才不會笨到讓他再欠她一次債呢,她沾沾自喜地想著,卻沒想到自己一時沒有看清楚合約上的條款,會給她帶來多嚴峻的後果。

  ◎             ◎             ◎

  星期六,一個天氣十分好的日子,何安恩穿著一身舒適的運動套裝,按照杜康寫給她的地址,來到一個高級住宅區,不用懷疑,是那一何安恩連作夢也不敢想的高價房子。
  真是有錢人吶,她慨嘆地想,不過高級住宅區就是高級住宅區,連保全都做得比尋常住宅區來得好,進出的人或者車輛都需要登記證件的號碼,問清楚去哪一幢、哪一層、哪一個單位等等詳細資料後,保全人員才會放行。
  看著前面那個被審問一番後的送貨小弟,何安恩自動自發地從包包裡掏出身分證,作好一番被審問的心理準備。
  「小姐,妳要去哪裡?」高大威武的保全人員客氣地問。
  何安恩馬上將地址遞給他,「我去這裡,找杜先生。」
  「請問妳是何安恩何小姐嗎?」保全又問,見她點點頭後又道:「何小姐,杜先生已經知會了我們,所以妳可以直接到裡頭去,不用登記,另外這張住戶證請妳收好,以後進出的時候只要出示這張住戶證就可以了。」
  握住手裡這張精美且設計大方得體的卡片,不知為什麼,何安恩有一種自己也晉升成為這高級住宅區的住戶之一的感覺,雖然她只是來當女傭,幫杜康打掃他家而已。

  ◎             ◎             ◎

  穿過一幢幢的房子,每一幢房子的層樓不多,只有五層而已,但占地卻非常的大,而且每幢房子中間也會隔著一個小花園,以確保對面的人不會看到自己屋子裡的狀況,這麼講求個人私隱的設計,也是這住宅區的主要賣點。
  用住戶證刷過大門入口的顯示器,玻璃門自動開啟,雖然何家也算得上小有財富,但卻沒有杜康這樣燒錢的,一切都從簡不奢華,所以裡裡外外都是一個小老百姓的何安恩,用著一種敬畏的心態,走進那布置得美輪美奐的大廳。
  走進電梯,看到樓下的大廳都已經這麼美了,讓她忍不住開始期待杜康的家到底有多麼的美、裝潢會有多麼的有氣派。
  由於每一層都只有一戶,所以何安恩一走出電梯,便輕而易舉地找到那扇門,只是還沒有走近,她就嗅到了一股酸臭味。
  她愣了愣,有些難以置信,這裡的清潔應該做得很好才對,不可能會有這麼臭的味道,然而隨著她一步一步的走近那扇門,臭味也越來越濃,她幾乎可以確定那臭味是源自屋內。
  一個不祥的念頭浮上心頭,但她還是鼓起勇氣,伸出顫抖的食指,按下那簡單的白色門鈴。
  叮噹,門鈴聲響起,沒過多久,那扇厚實的門被人從內打開,隨著這扇門被打開,更臭、更酸的味道朝她蜂擁而來。
  何安恩咚咚咚地往後退了好十幾步,背部抵在冰冷的電梯門上,幾乎想要落荒而逃,在後退之前,她眼角的餘光瞄到那扇門後的光景是多麼的震撼人心,有誰可以告訴她,一個人住的地方怎麼可以亂得不像人住,而像是擺貨的倉庫?
  「妳站那麼遠做什麼?」看到她一副見鬼的模樣,杜康的眉忍不住又皺了起來。
  「你、你……」纖白的指巍顫顫地指向他,「你家、你家怎麼會亂成那樣?」乍一看去,她只能看到雜物亂放,根本就看不到應該放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你不是說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住?」
  看到那樣的光景,她根本就提不起勁來打掃,她長得這麼大都沒有看見過一間亂成這樣的屋子,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杜康被她這麼一說,臉上倏然一燙。
  的確,他承認他是沒有收拾家裡的天分,好好的一間屋子都可以被他弄得像狗窩一樣,這也是他還在國外時,他的朋友總是不願上他家的原因,因為一上他家就得幫他收拾。
  不要問他為什麼沒有找專業的人來幫他收拾亂糟糟的屋子,事實上他找了,而且還要對方隔一天就來他家收拾一次,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可以在短短一天內將原本整潔的屋子變回原來的狗窩,也因此他每一次聘請來的專業管家都做不久。
  而這次回國,因為一直忙著,好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適應新的工作環境,所以找專業管家的事一再被耽擱,以至於他都回來三個多月了,他的家都沒有人收拾過。
  剛好他想要找機會跟何安恩多相處,所以就向她提出替他收拾屋子這個條件,但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先該找些專業的人士徹底地收拾一遍,才讓她上門來?
  但念頭一轉,她終有一天也會知道他這個缺點,既然要等到那天讓她承受更大的打擊,還不如現在就讓她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我、我覺得……」只是短短的一瞥,已經讓她的勇氣完全耗盡了,何安恩覺得自己沒有那個本事,可以徹底把他家打掃乾淨,「我覺得……我的能力不夠,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杜康二話不說,斷了她的後路,「妳忘了,我們簽了合約?」
  合約!何安恩後悔極了,她沒事跟他簽什麼合約,現在害得自己想逃都逃不了,她哭喪著臉看向那個始作俑者。
  「快點進來。」他側了側身讓出一個位置,讓她可以進入那個可怕的垃圾場。
  這是不是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何安恩一想到剛剛嗅到的可怕味道,小臉便不由自主地蒼白起來,急忙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口罩戴上,想了想還是覺得只有一個口罩不夠,她再從背包裡掏出原本打算用來綁在自己頭頂上,不讓灰塵弄髒頭髮的頭巾,改罩在自己的鼻子上,這才既沉重又緩慢的走向他。
  「妳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見她全副武裝,杜康有些無奈地問。
  「你鼻子有問題!怎麼可以忍受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他這邋遢的一面,不知怎地竟然讓何安恩對他的一絲驚懼消失無跡,居然也敢跟他大小聲了,「你家到底有多久沒有人收拾過了?」
  自知理虧的杜康摸摸鼻尖,這狀況他知道,朋友稱這種狀況為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臭味,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而且他每天出門時都乾淨光鮮,不曾有人說過他半句邋遢的話,他就更肆無忌憚的當作沒事。
  「我這裡還沒有找過人打掃過。」他回答得有些心虛。
  也就是說,杜康回來了多久,他的家就髒亂了多久,而他,這間美輪美奐屋子的主人,竟然可以忍受得了這樣的環境,真的是……不可思議。
  何安恩很想深深地吸進一口氣,但她更怕吸進那可怕的臭味,只好小小地喘口氣,食指指向還在運作中的空調,「你先去把空調關上,將所有的窗戶打開。」她怕自己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還沒有打掃完,就先被這臭味熏昏了。
  杜康乖乖地走去把空調關上,正想把窗戶推開時,身後又傳來小女人的問題,「杜康,你把打掃的工具放在哪裡了?我找不到。」
  他將窗戶推開後轉身,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不恥下問地問她,「什麼打掃工具?」
  「掃帚、拖把、清潔劑……」她一口氣列出十幾樣她估計待會必須用到的東西,只見她每唸一樣,杜康就搖一次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先買來?」
  何安恩幾乎尖叫出聲,她氣炸了,有誰可以想像得到,外表光鮮的男人,居然可以沒有生活常識到了這樣的地步。
  其實這也不能怪杜康,平日他的生活都有專業的管家替他解決,他當然不用去理會什麼是掃帚、什麼又是清潔劑。
  「你……」忍不住地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那闖入鼻間的臭味讓何安恩徹底地炸了,她衝到他面前,伸手小巧的手掌,「錢拿來,我要去購物。」將那些該死的清潔打掃工具一次補齊。
  杜康掏出皮夾抽了好幾張千元大鈔放到小掌心上,他想起剛剛她列出來的東西數量,忍不住開口,「東西很多,我跟妳一起去。」
  有免費的勞力,不用自己扛個半死,她當然求之不得,收好了錢,塞進自己的背包裡,下一秒她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往廚房的冰箱衝去。
  一打開,果然不出她所料,冰箱裡只有水跟飲料,以及一兩樣冷凍食品,而且還是已經過期了的食物。
  她眉頭一皺,將那兩樣東西拿出來扔到垃圾桶裡,然後回到客廳,走到他面前,語重心長地給了他一句評語,「將來你老婆一定得是萬能的女傭,耐用能操!」
  杜康聽到這句的評語,點了點頭,這不是他現在培養眼前的小女人在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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