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很難猜,要跟不要,總是說變就變;
男人的心很難懂,愛跟不愛,怎麼也說不清。

杜非雲,外表俊朗,氣質斯文,更是個鑽石單身漢,
他不只是個工作狂,還壓根就是塊木頭,
對他而言,女人代表著麻煩,能不碰就盡量少沾惹。
偏偏,成媛這位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不請自來就算了,
還毛遂自薦當他的女朋友,她說其實男歡女愛沒什麼大不了。
因為這句話,杜非雲想這女人不過又是另一個拜金女,
只是,這女人憑什麼在纏得他心癢難耐,恨不得撲倒她時,
很沒心沒肺的說,她跟他還是當朋友適合,
氣得杜非雲心頭那把慾火,像是失控般的越燒越旺。
成媛,天生麗質的大美女,能嬌能媚,
為了把到杜非雲這木頭男,她還不惜裝清純。
她說朋友可以牽手時,他無奈的牽了,她又厚臉皮說,
朋友也可以親吻時,他心動的親了,可當酒醉的他拉她上床,
床上滾了一夜後,她竟很沒志氣的逃了,只因為,
杜非雲這八股男雖然說了他會負責,但是他沒有說愛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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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幫個忙吧。」
  成媛正毫無形象地趴在沙發上看狗血愛情連續劇,嘴裡叼了根草莓口味的棒棒糖不亦樂乎,突然,腦袋上方沉下來一片陰影,擋住了男女主角的激情擁吻。
  「你要嚇死我呀!」她拍著胸口,做出誇張的姿勢。
  成童撇了撇嘴,「那也是為民除害。」
  成媛連眉毛也不擡,「哦?這是求人的態度嗎?拿點誠意出來!」
  成童沒理她,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自顧自說道:「妳應該知道我和杜家的親事吧,杜家還領養了個義子叫杜非雲,我的未婚妻彷彿對他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要妳幫我替她認清現實。」
  「杜非雲?」成媛眨了眨眼睛,「有點耳熟,連心跳都有點加快。」
  成童斜眼看她,「妳的腦子花癡得還真夠徹底呀,對個名字都能一見鍾情。」
  「我一定聽過,再仔細想想,想想。」成媛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終於肯從柔軟的沙發上爬了起來,邊走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成童挑了挑眉,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在自己面前轉來轉去,她本性不壞,是他進入成家後第一個相處融洽的成家人,然而她個性古怪異常,相處了這麼多年,他也沒摸清楚她的習性。
  過了十幾分鐘,小妮子照樣是陀螺似的瞎轉,成童有些無奈,轉身到廚房去泡了杯茶,剛端出來,就被半路搶劫了。
  「有點澀,茶葉放多了吧。」成媛砸吧砸吧嘴,像是強盜頭子在跟人商量似的,跟成童討論。
  「嗯……或許。」
  「再給我一杯吧,這次茶葉少放一點,加兩、三朵菊花。」
  成童的手上被塞回了被搶劫的杯子,某人還煞有介事地跟他交代一番。
  因為有求於人,成童什麼都沒說,乖乖地重新回到廚房去了。
  泡茶,上點心,拿遙控器……
  成童無怨無悔地伺候了一個多小時,成大小姐腦子裡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了,「喂,哥,你有沒有他的照片?」
  成童默默地看她一眼,走回房間拿出最新一期的財經雜誌,扔在她的面前,「封面……
  人物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成大小姐已經尖叫出聲。
  「真的是他!天哪天哪,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成媛雙手叉腰,仰頭大笑。
  成童退了一步,「他得罪過妳,殺了妳全家?」
  成媛沒好氣,「你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嗎?」
  成媛小心翼翼地捧起雜誌,充滿憐愛地撫摸著上面的男人,她那愛慕的眼神,看得成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是耶魯的傳奇,個性冷漠,見誰都愛理不理,偏偏是一副溫文儒雅的白馬王子長相,兼之能力超群,一時間風靡校園,大出風頭。我當時還很純情呢,猶豫要不要拿下這座優質冰山,想不到時不我與,人家轉眼就回國了,徒留我一個在美國心碎啊……
  「有這麼了不起?」成童不知怎的,想起了未婚妻杜非煙小時候說過的話,心裡難得地浮現了酸酸的情緒。
  我要最好的,雲哥哥就是最好的,我要嫁給雲哥哥!
  「非言語能夠形容!」成媛感歎,忽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踮起腳尖拍拍成童的肩膀,「不過哥哥你也沒差他太多,不要沮喪,哈哈哈。」
  成童窘迫地假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喂,妳到底幫不幫我的忙?我和杜非雲說好了,我負責提供他一個臨時女友,他會負責讓非煙死心。」
  「幫,當然幫!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哪有不要的道理。」成媛眨眨眼,雙手把雜誌舉高,「放心吧,哥哥,這個男人我要定了,不會讓他跟你搶女人的。」
  這個在美國驚鴻一瞥的男人,原來竟然來自於同一個城市,明明在同一片天空下,雙方又是臺灣的商業巨擘,應該有很多機會可以遇到,緣分卻一直到了二十多年後,才在美國相遇,不能說不神奇。
  「這樣最好。」
  此時,在其他的兩個地方,杜家兄妹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從成童那要到了白馬王子杜非雲的手機號碼,成媛立刻就撥了過去,「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成媛,以前是你在耶魯大學的忠實粉絲。」
  然後,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
  被掛掉了?
  成童看著自己妹妹張口結舌的模樣,幸災樂禍地笑了,「妳也會踢到鐵闆喔。」
  不是他誇口,他的妹妹有一副十分動聽,堪稱出谷黃鶯的好嗓子,平時幫忙打電話給客戶,都能得到非常不錯的效果,從來不會有一個男人捨得掛她的電話。
  成媛有點發怔,好一會後,像是發神經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果然跟想像中一樣冷酷有型啊,是我的菜呀!」
  成童嘴角抽搐。
  成媛無賴地朝他攤開手,「哥,借你的手機用一用。」
  「幹嘛?」成童警惕地問。
  「哥哥,戀愛中的人都會變笨,這話果然不假!你還只是單相思呢,智商卻都快接近負數了。」成媛嘖嘖稱奇,「他剛才掛了我的電話,以他的個性,我再打過去,他也不可能接了,當然要借助一些讓他沒有防備的通訊工具了,嘻嘻。」
  成童告訴自己不要跟女人一般計較,默默地把手機交了出去。
  成媛一點都不客氣,拿了手機就撥了杜非雲的號碼,這次接通後,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喋喋不休,而是用又禮貌又生疏的口氣問:「請問是杜非雲嗎?」
  成童歎為觀止。
  「妳是?」
  聲音比想像中的還要動聽,成媛一顆心都雀躍起來了,聲音裡卻聽不出一絲波瀾:「聽說你需要一個臨時女友,我是成童的妹妹成媛,希望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成媛?」電話那頭的杜非雲,默默地想起幾分鐘前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有點不可置信,「剛才也是妳撥我的電話?」
  「不是,是我的同學跟你鬧著玩呢。」某人睜眼說瞎話。
  成童給她一個冷眼,是哦,妳當他是笨蛋嗎,聽不出聲音?
  成媛不接招,只微微笑,笑得志得意滿。
  杜非雲實在是個冷淡的性子,事不關己就懶得追根問底,淡淡地說:「謝謝妳肯協助,如果妳有時間,我們就一起熟悉一下劇本。」
  「劇本?」成媛腦子轉得快,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兩個扮情侶是要讓杜非煙死心,當然需要跟著劇本走。
  「嗯,是我媽寫的,如果妳有時間,最好可以先熟悉一下。」
  成童成功地打入杜家圈子,第一個拿下的就是杜家的掌權人,杜夫人寧雨錦。
  「我有時間,我有時間,現在就可以!」
  成媛一點也不矜持,已經完全拋開了之前的偽裝,她邊說邊往樓上跑。
  天哪,見這一號人物一定要穿上「戰鬥服」呀!
  成童扶額。
  電話那頭的杜非雲也愣了一會,低頭看了看手頭排得密密麻麻的工作表,比起疼到心坎裡的寶貝妹妹杜非煙,明顯是後者更勝一籌。
  「好,那我去妳家吧。」
  排演這種事情,當然要避人耳目,如果被杜非煙知道就前功盡棄了,所以一定不能在杜家排演,剩下一個能夠避人耳目的地方就是成家了。
  「OK。」
  這不是羊入虎口嘛!
  成媛樂不可支,顧不上換衣服,從樓梯上衝下來就把成童往外推,「哥,你可以去公司了,待會兒他會過來,你別當我們的電燈泡。」
  成童望著自己妹妹興奮難耐的模樣,就勢往外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過頭來,認真地叫了她的名字:「喂,小媛。」
  「嗯?」
  「妳真的這麼喜歡他?」
  他雖然一直摸不清自家妹妹的脾性,但也明白她其實是個非常冷清的個性,表面上熱熱鬧鬧,本質卻比誰都冷血,對誰都無法動心,因此就算杜非雲當真在耶魯大學裡能夠呼風喚雨,這個小妮子也未必會真正把他放進心裡。
  「親愛的哥哥又問笨問題了。」成媛笑容燦爛,漂亮的鳳眸迎著暖陽的光線,流光溢彩,幾乎能炫了人的眼,「好了好了,你快走,別擔心有的沒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把他拿下,你就放心擁抱你的美人好了。」
  望著成童消失在前庭的曲折小道上,成媛單手摸著下巴,眼角帶了點挑釁,「當然不可能喜歡了,純粹是征服慾作怪而已。」
  她才不會輕易地把心交給一個人,哼哼!

                           

  杜非雲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身材高大,修長的雙腿包裹在休閒褲裡,比之當紅模特兒也不遑多讓,寬肩窄臀,明明是斯文俊雅的公子哥一個,藏在合身襯衫下的身體卻透露出體魄的強健。
  再說五官,這個男人絕對是上帝的寵兒,一張如同歐洲人一樣稜角分明的臉上,首先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雙深邃的黑眸,長長的睫毛直直地垂下來,掩住點點的星光,上方是兩道斜飛的長眉,墨黑墨黑。
  在最恰當的地方,有著又挺又直的鼻梁,添了一絲堅毅;下面的嘴唇弧度很優美,是少見的粉色,不說話的時候,就像春天裡的桃花,彷彿在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其實,哥哥成童和他的好友崔吉森都是巧奪天工的長相,所以成媛也算是見慣了美男子的,然而,在耶魯大學第一次看見杜非雲時,她也不小心失了神,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
  被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杜非雲微微地皺了皺眉,這類的眼神他看過很多了,他有點不耐煩,「是成小姐嗎?」
  「不用這麼見外,叫我小媛就好。」成媛露出可愛的笑容。
  見杜非雲的目光一直在她脖子以上,故意在他面前繞了一圈,「下次見非煙時我想這麼穿,可以嗎?」
  她換上的「戰鬥服」是一件亮黃色吊帶長裙,波西米亞風,長長的裙襬一直垂到腳腕,露出一雙蹬著足有十五公分的豹紋魚口鞋。
  以杜非雲的視線望去,避無可避地會望見被那亮黃色襯得越發雪白晶瑩的胸口,以及那若隱若現,引人遐想的陰影。
  成媛迎著他的目光,展現自己優美的鎖骨,「這件我挑了很久,你覺得怎樣?」
  她本來就是一個姿色天成的美人,就算素顏走在街上,路人的回頭率照樣百分百,而此刻的她又化了精緻的淡妝,越發美得驚心動魄。
  然而,杜非雲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魅力似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臉上現出一種忍耐的神色,「成小姐,我想妳搞錯方向了。」
  杜非雲把寧雨錦準備好的劇本遞給她,「我需要的是一個理智成熟的女人。」說完,他就自顧自地繞過成媛,走進去找了個單人座沙發坐下。
  成媛沒翻劇本,而是蹬著高跟鞋追了過來,咄咄逼人:「我不成熟?」
  笑話!她雖然清瘦,胸前卻很有料,一點也不輸那些AV女優。
  「至少,我沒有看到理智。」對著陌生男人,卻打扮如此清涼,明顯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
  成媛直視這雙黑眸,半晌後,忽然翹起唇角開心地笑了。
  這個男人果然與眾不同,她在他眼裡沒有看到一點驚豔的痕跡,清清冷冷的,如同月光下的大海,讓人迷戀,卻遙遠得彷若天邊。
  「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見。」成媛倚著他坐的沙發,「不過今天得麻煩你忍耐一下了,我懶得上樓換衣服,OK?」
  杜非雲默不作聲地瞥了她一眼。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成媛一副「我說了算」的樣子。
  「現在我們來看劇本,啊?」
  翻開第一頁,只有一行紅色的字,看上去有點觸目驚心。
  首先恭喜妳或者是你,不管妳是男是女,都將贏得我家兒子的初吻,這可是無價之寶哦!
  「寧媽媽還真開放,男人都不介意哦。」成媛想不到自己也會有無語的時候。
  杜非雲淡淡補充,「男人的話,非煙不會相信的。」
  「切!」成媛感興趣地湊過去研究他的長相,「真的還是假的,你還保留著初吻?這可比2012是世界末日更讓人難以置信呢。」
  杜非雲絲毫不避開她的審視,「這不是妳應該關心的地方。」
  成媛大驚,一副受驚過度要立刻暈厥的模樣,「所以這是真的囉!」
  杜非雲懶得理會她,成媛笑得像偷吃了魚的貓咪,暗自竊喜。
  她倚過來又翻了一頁,下面一頁是灰姑娘與王子的唯美親吻畫面。
  「寧伯母很有美術天分呢。」
  再翻一頁,變成了王子吻醒睡美人的畫面;再一頁,騎士和王子拋棄了公主,在一邊吻得渾然忘我。
  嗯……成媛的眼睛開始閃閃發亮,巴巴地盯著身旁的男人,彷彿他變成了一塊香噴噴的排骨,恨不得讓人一口咬下去。
  「我突然很想吻你呢。」成媛絕對發自肺腑。
  杜非雲認真地回了她一句,澆了她一頭冷水:「我們只需要說幾句話,不需要太多的身體接觸,所以不需要接吻,也不需要牽手和擁抱。」
  「怎麼可能?騙鬼去吧!」
  別說寧雨錦的劇本裡前期預告做得轟轟烈烈,就說杜非煙好了,人家又不是笨蛋,簡單的一句我們在交往,她就一定會相信嗎?
  成媛不信邪地繼續翻,厚厚的一本劇本,大多都是寧雨錦天馬行空的美麗設想,一直到最後,只留了一頁交代了所有的劇情,真的什麼都沒有。
  這也太坑人了!她不甘地腹誹,恰好翻到了劇本的背面,一行歪七扭八的藝術字彷彿也在嘲笑她。
  別期待老天給妳創造奇蹟,要是真喜歡我家兒子,就要自己想辦法,靠自己的能力去追追追!
  靠自己想辦法?哼哼!這能難倒她?
  成媛猛地擡頭,杜非雲吃了一驚,「怎麼了,劇本有問題嗎?」
  「沒問題。」
  杜非雲剛要說我們排練吧,唇上忽然一暖,他有點訝然地擡眸,望著對面笑咪咪的美麗女人,她彎著眉毛,笑得又純潔又無辜。
  「如果我說不小心碰到,你相信嗎?」
  杜非雲沒有說話,眉毛又微微地皺了起來。
  成媛歎氣,「一看就是不相信嘛。」一邊說著,一邊再次偷襲成功。
  兩次被得手,杜非雲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薄唇緊抿成一線。
  成媛照樣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別這樣啦,你從哪裡再找一個這麼乖巧又不會穿幫的女友,再忍耐幾天吧,就當為了親愛的妹妹嘛。」
  杜非雲的太陽穴跳了跳,他忍耐著開口:「請不要開玩笑了,無聊透頂。」
  成媛好無辜地自我申辯:「我沒有在開玩笑,純粹情難自禁……」還沒說完,小腦袋又不知死活地往杜非雲臉上湊過去,有了防備的後者立刻站了起來,退到了一個安全距離之外。
  「不要逃這麼快,不就親一個嘛,不要這麼小氣啦!」
  杜非雲沉默,一張冷冰冰的,缺乏表情的臉,已經差不多跟風化的石頭有得拚了,看見成媛又有衝過來的跡象,一直忍耐的怒火終於浮現在了眼裡,他轉身就走。
  成媛這才有點著急了,「你不管你妹妹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他冷淡疏遠的面容,成媛的心裡就彷彿住了一隻惡魔,一直叫嚷著想打破他的面具,可成媛無法做到收發自如,竟逗弄過頭了。
  被成媛叫住,杜非雲停了幾秒鐘,卻始終沒有回頭,「我明天早上再來,希望妳能空出時間。」說完,頎長的背影就毫不留念地走出了她的視線。
  明天?難道她明天就會變一個人嗎?變成他心目中的理智又成熟的女人?
  成媛朝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吐了吐舌頭,又彷彿像想起什麼一樣,手指輕輕地摸上了自己的唇。
  怪不得同學、朋友們都愛接吻,原來雙唇相觸的滋味,竟是意想不到的美妙呀,彷彿在一瞬間被通了電,身體麻麻酥酥。
  成媛腦子裡浮現那如同桃花一樣的薄唇,不自覺地恍了神。

                           

  為了能在杜非雲到來時,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向來賴床的成媛難得地起了個大早,翻箱倒櫃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從房間裡晃了出來。
  她的房間在樓梯的側對面,一出門,客廳裡就一目了然。
  「老天!這兩個人都不是人了吧,居然起這麼早。」
  從樓梯上往客廳看,有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隨意地交叉著長腿,各自端了一杯茶看著早報新聞,偶爾交談一句,無論什麼動作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這樣的場景實在太過養眼。
  聽見動靜,杜非雲擡起頭望去,當目光觸及站在旋轉樓梯上的成媛時,稍稍地愣了愣神,這女人怎麼整個變了樣,說是千變萬化也不為過吧。
  成媛穿了件淺紫色的短袖雪紡上衣,底下是一條黑色的貼身牛仔褲,再配一雙黑色鑲鑽的細跟高跟鞋。她的頭髮長而捲曲,透著點妖媚的氣息,被梳成了簡單的馬尾,用淡紫色的髮圈鬆鬆綁定,露出形狀完美的巴掌小臉。
  本來是尋常不過的打扮,但是因為成媛本身得天獨厚的優勢,反而穿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來,彷彿是天生的貴族小姐,從舞會的帷幕下緩緩走來,所有的閃光燈都為她此起彼伏。
  而她卻毫不在意,只揚著含蓄而禮貌的笑,目光清亮純潔,無形中迫得人不敢直視,她太過優雅,太過高貴,太過自信,好像望一眼,都是褻瀆。
  轉眼間,貴族小姐已經緩步走到了杜非雲的面前,挑釁地在他面前轉了個圈,「這身如何?夠理智、夠成熟了嗎?」
  杜非雲淡淡說:「如果妳肯閉著嘴不說話,或許還能魚目混珠。」
  成媛絲毫沒有被打擊到,笑得賊兮兮的,「不要逞強喔,我分明看見你剛才看到失神了,很美吧?」
  「我只是在想,妳不會是雙面人吧?」
  「我何止雙面,三面、四面、N面,任君挖掘!」
  「我沒興趣。」杜非雲淡淡地拒絕了她的熱情,「今天我們把臺詞和對話都熟悉一下,沒多少內容,下次直接上陣就行了。」
  「這也太敷衍了事了吧。」也不方便她實施計畫啊。
  這麼想著,成媛忽然想起客廳裡彷彿還有一號人物,偏頭望過去,某人正興致盎然地看著好戲。
  「你今天不去公司?」
  成童無奈地攤了攤手,眼裡卻分明是感興趣的目光,「對,他願意在這裡與妳排演的唯一條件,就是我必須從頭到尾地陪同。」
  「喔。」怪不得要等到「明天」了。
  成媛好笑地望向一本正經,正在熟悉臺詞的某人,輕輕問:「哥,你認為這管用嗎?」
  杜非雲居然天真地以為,她在自己哥哥的面前會有所收斂?
  明明擁有天才級別的智商,情商卻低得令人歎為觀止。
  成童低聲警告她:「不管妳對他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但是如果想要拿下他,我勸妳還是克制下自己的本性,所謂放長線釣大魚,杜非雲可不是什麼任人搓圓捏扁的軟角色,要是真把他惹毛了,妳可就沒戲唱了。」
  成媛有點不服氣,但也明白他所說的最在理不過,完全無法反駁。
  她索性把茶幾上的報紙都拿了起來,一股腦兒地塞到成童懷裡,「你就好好地看報紙,努力讓自己跟背景融為一體,不許打擾我們!」
  成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杜非雲擡頭望著臉色各異的兩人,淡淡說:「我不介意被打擾,成小姐,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成媛立刻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迅速地走過去,乖乖地在男人身邊坐好。
  成童看著不知怎麼就想發笑,忽然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不准打擾我們!成媛無聲的警告。
  他才沒那個心思,如果成媛真的能把杜非雲拿下,他也少了後顧之憂,坎坷的情路總算能夠平坦一些,何樂而不為。
  低下頭,成童專心地看起手頭的報紙。
  可有沒有心無旁騖?誰曉得呢。

  第二章

  成媛發誓,她真不是存心找碴的。
  「老天,我們的設定居然是交往了一年的男女朋友,而且感情深厚,隨時有可能邁入禮堂?」
  杜非雲擡眼,「有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杜小姐不是笨蛋吧,你像是會有地下情人的人嗎?而且一交往就是一年,完全把他們蒙在鼓裡?你交往就交往,有必要地下進行嗎?」成媛劈里啪啦就是一連串的反問。
  杜非雲想了想,決定先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他搬出寧雨錦的說辭:「非煙小時候就認定我要當她的男朋友,我又非常疼她,所以我遇到了喜歡的人,為了不傷害非煙,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說清楚,所以才遲遲沒有坦白。」
  成媛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問:「你喜歡的人在哪裡?」
  杜非雲被問倒,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他就是沒有,所以才找她假扮呀。
  「原來是我哦?」成媛拿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可惜我從你眼裡看不到任何交往一年該有的情意,杜大小姐不會發現嗎?」
  杜非雲語塞,想到聰明機靈的杜非煙,有點傷腦筋地揉了揉太陽穴。
  成媛忽然開口問他:「如果想要我幫忙出主意,就別拿剛才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應付我,說說你原先的想法吧,如果我哥哥沒有出現,你會怎麼辦?」
  杜非雲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可幫不了你。」
  杜非雲想了想,臉色有點不耐,但還是一五一十地交代:「非煙在我心裡的地位本來就無人能比,如果她想要我當她的男朋友,那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那你愛她嗎?」成媛灼灼地望定他,輕佻的聲音突然沉澱下來,給人莫名的壓力。
  「當然!我比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夠得到幸福。」
  「就這樣?」成媛笑了,「比如現在寧夫人有令,要你讓出位置,把杜小姐讓給更適合她的人,你就沒有心如刀割的感覺?」
  杜非雲簡潔地回答:「她幸福就好。」
  雖然他自小就把杜非煙看做生活重心,當時杜非煙一句「我要嫁給雲哥哥」就讓他保持了二十七年的單身;後來非煙說「我對管理」沒興趣,他就義無反顧地選了就讀企管系,碩士畢業後進入杜氏集團成為養父杜凱勝的左右手,擔任總經理一職。
  但這回成童顯然做足了準備,找了杜家女主人寧雨錦做說客,寧雨錦在他心裡向來是奉若神明的存在,況且她是杜非煙的母親,總不會對杜非煙不利。而他除了有一種嫁女兒的失落感,其他都是真心希望杜非煙能夠得到幸福的美好祝福。
  看樣子,或許寧雨錦說的沒錯,他和杜非煙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如果真的這麼盲目地在一起了,以後可能就會後悔,所以應該給自己一個認清感情的機會。他是無所謂,但杜非煙值得最好的,決不能馬馬虎虎地就送出下半輩子。
  「真是令人感動的告白……」成媛支著下巴咯咯地笑出了聲,一直以為這男人是天生的冷感,然而望見他提到杜非煙時忽然溫柔的面容,才知道原來是除了那個人,沒人值得他溫柔以待。
  心,不知怎的,有點澀。
  杜非雲投以不耐煩的眼神,「該說的我都說了,妳可以想辦法了吧?」
  成媛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從腦子裡甩出去,露出一貫的自信滿滿,卻十分欠扁的笑容,「雖然本小姐知道自己聰明伶俐以至於被無數人期待,但好歹要給一點時間思考吧,詩人曹植作詩還需要七步的時間呢。」
  「我給妳七秒鐘。」杜非雲冷冷地接話。
  「真狠!」成媛齜牙,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眼裡卻清亮如水,「算了,你過來,我把辦法告訴你。」
  看著男人聽話地湊過來的腦袋,清亮的鳳眸裡終於漾出了一絲得逞的,發自內心的笑。
  杜非雲只覺得唇一軟,他三番兩次被偷襲,再遲鈍也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憤怒地擡起頭,始作俑者卻已經飄到了成童身後。
  她無辜地說:「不要這麼小氣,看我這麼無怨無悔地為你勞心勞力,好歹給我一點好處嘛,反正親這麼一下,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啊!哥,你覺得呢?」
  一心一意只當布景的成童,聞言從報紙上探出了腦袋,溫聲說:「小媛,不要鬧了,把妳想到的辦法說出來吧。」
  這雖然是對自家妹妹的嗔怪,其實卻是在為她解圍。
  成媛識相地隨著成童給她鋪的臺階往下走,「身為一個合格的臨時女友,昨晚我仔細地分析了杜大小姐的性格,別問我怎麼分析,杜大小姐是媒體寵兒,很多關於她的小事都被當成了頭條,被廣大群眾津津樂道,要知道她的資訊易如反掌。總而言之呢,杜小姐自視甚高,不怕明爭暗鬥,大概就怕被當成小孩子一樣徹底無視吧。」
  「當成小孩子一樣無視?」情商全都拿去給智商充數的杜非雲,聽不太懂要領。
  「等我一會。」
  成媛穿著細跟高跟鞋照樣跑得飛快,轉眼已在樓梯上繞了一圈跑了下來,把手中的雜誌啪地扔到了茶幾上。
  「這是?」成童帶著薄怒質問。
  成媛微笑,「哥哥好眼力,確實是從哥哥房裡找出來的,呵呵,既然要我出馬,哥哥也得貢獻一點力量不是?好了好了,哥哥請繼續當回布景,不許打擾我們,不然我隨時有可能甩手不幹喔!」
  成童也是個心高氣傲不肯吃虧的,這回卻被自家妹妹吃得死死的,無從發作,只得眼不見為淨,把報紙高高地舉起擋住臉,耳朵卻像小兔子一樣豎得高高的。
  笑話,杜非煙的弱點,他怎能錯過!
  杜非雲拿過雜誌,上面的新聞他最熟悉不過,這是六年前的報導,當時非煙作為他的女伴,兩人一同出席杜氏集團的年會。
  誰知卻冒出了個不知死活的程咬金,那個女人穿了裹胸包臀的黑色短裙,幾乎把大半個雪白的身體露在了外面,一路招搖地跑來跟杜非雲搭訕。
  她被婉拒後居然還不死心,輕蔑地望著杜非雲身邊的杜非煙道:「就為了這麼一株還沒冒芽的小花拒絕我!」
  杜非煙當下沒有發作,倒是杜非雲十分生氣,叫來保全把那個女人趕出了飯店。
  「從這裡能看出什麼?」
  成媛聳了聳肩,「確實一開始看不出來什麼,不過你沒發現嗎?從那之後,杜大小姐摒棄了以往一貫的華麗公主風,而開始走成熟個性這一條路。」
  杜非雲回憶,確實在那麼一段時間,杜非煙的打扮風格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換,可因為杜家都沒把那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所以無從了解原因。
  「她不介意被大家說脾氣驕縱、任性,但被說『不成熟』卻是她的禁忌。」
  杜非雲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細膩思維,「那我們應該怎麼做?」頓了頓還是補充道:「最好非煙不會太難過。」
  成媛撫掌,「你心疼她喔,真是一個好哥哥。」
  這句話本身沒有任何的問題,但出自眼前這個光彩奪目的女人之口,卻總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杜非雲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成媛很快地就掩飾了那種奇奇怪怪的陌生情緒,嘻哈地說:「不為難你了,點到為止我懂,我們本來在耶魯大學裡就是學長、學妹,那就裝作是寧夫人的一個安排,然後我們偶然相遇,當年的默契依舊。」
  「就這樣?」杜非雲有點不可置信。
  成媛點頭,「嗯,待會兒我跟你商討一些臺詞,你隨意記些,不需要一字不差,大致意思錯不了就行。主要看你的神情,你那麼疼你妹妹,我希望到時你能克制自己的情緒,別讓你的表情把我們給出賣了。」
  「我盡量。」
  接下來的成媛異常地合作,也不再隨意吃他豆腐,明明是非常良好的狀態,杜非雲心裡卻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他是個性十分冷淡的人,沒多少興趣關心別人的事情,看她沒有嘰嘰喳喳,反而樂得清靜。
  兩人都是十分講究效率的人,還不到一個鐘頭,就把一切的事情都敲定了。
  杜非雲起身告別:「那一切就拜託妳,我先去公司了。」說完轉頭要走,卻被成媛喚住。
  「嗯?」
  「再過幾天我要去美國一趟,所以我希望杜小姐的事情能在這兩天搞定,行不?」成媛一副好商量的口吻。
  杜非雲想了想,沒有發現必須拒絕的理由,「好,那我回家安排一下。」
  「謝謝。」

                           

  等杜非雲出了成宅,成媛「啪」地把自己摔進了柔軟的沙發,睜眼,卻恰好對上一張放大的俊臉,「哥,你幹嘛,人嚇人嚇死人呢!」
  「我不知道妳過幾天要去美國,這次不是打算回家休息一個月,之後就接受耶魯大學的邀請,在那邊留校當個講師嗎?」
  成媛非常痛快地坦誠:「我後悔了。」
  成童挑眉,意味深長地說:「話說後來妳變得格外安分呢。」
  成媛笑了笑,突然問:「哥,你相信愛情嗎?」
  「妳說呢?十五年前,我就被愛情俘虜了。」他想起第一次在杜家遇到杜非煙的場景,漆黑的眸子裡蕩開溫柔的漣漪,連春風都要醉了。
  「明明都是不幸的童年,你卻完全沒有陰影耶。」成媛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笑不出來了。
  「相較之下我更加失敗吧,永遠走不出上一輩的感情糾葛,即使爹地再次重申他心裡只有一個媽咪,但是所謂的愛情,就是任她一個人掙紮著死去嗎?對不起,我試圖相信,但是做不到……這樣無力的自己,我也非常憎惡……
  第一次看見她這般沮喪,印象中的成媛,總是沒心沒肺地笑得肆無忌憚,雖然總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可總覺得還是那樣比較適合驕傲自信的她。
  成童把她抱進懷裡,「沒關係,妳只是沒有遇到令妳相信愛情的人。」
  而他,非常幸運的,在十五年前就遭遇了命定的心動。
  「或許……」成媛難得安靜地窩在哥哥的懷裡,靜靜地說出自己的心聲:「我目前不確定我對杜非雲是什麼意思,但是只有他,才能牽動我的心思,所以,不管這是否僅限於一場遊戲,我都會用盡全力地上場。」
  成媛討厭從杜非雲的口中聽到那個唯一能令他放柔神情的女人,以至於沒了捉弄玩耍的心思,一門心思地想把這件事搞定,就可以徹底地把那個女人推給自己的哥哥。
  成童猶豫了一會,還是拍著她的肩膀鼓勵道:「加油。」
  杜非雲這個傢夥他雖然交手次數不多,但屬於天生冷感的男人,十分棘手呢,而看剛才兩人交流的場面,自身妹妹彷彿已經陷了下去,脫身不得。
  成家的人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杜家,所以這輩子必須用情來償還?

                           

  杜非雲回家跟寧雨錦報備了目前的進展,也說了成媛的提議。
  寧雨錦舉雙手雙腳贊成,「就這麼辦,成家女兒真是生了一顆玲瓏心,明天我們就進行計畫吧。」
  杜非雲稍稍有點遲疑,「非煙……真的沒關係嗎?」
  寧雨錦歎氣,「她被我們寵壞了,從小要什麼得不到,現在當面被人將了一軍,總會有點生氣傷心,但是要得到真正的幸福,總要經歷一些磨難。以後,她過得幸福了,就會由衷地感謝我們。」
  杜非雲被說服了。

                           

  第二天,成媛在約定時間前的二十分鐘,便到了預定的飯店包廂,出乎意料的是,杜非雲竟然早早地就來了。
  「這麼早?」
  杜非雲擡頭看是她,不置可否地「嗯」了聲,便再無他話。
  成媛有點掃興,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湊到了他的面前,「你覺得我今天這一身打扮怎麼樣?是不是比昨天那一套更加優雅成熟?」
  「嗯。」還是不冷不熱的單字。
  成媛卻像得了便宜一樣,唇角抑制不住地漾出了一個笑,看他冷著臉盯著眼前的牆壁,彷彿要從上面看出一朵花來的神情,突然傾身,偷了一個吻。
  「妳!」漆黑的眸子裡泛起薄冰。
  「終於回神了?」成媛意猶未盡地摸著自己嘴唇,「一大早就心神恍惚的,你該不是在緊張吧?」
  杜非雲臉上的冰層砰地裂開。
  成媛不怕死地繼續火上澆油,「堂堂的杜家少爺,商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竟然也會緊張,還是為了這麼一點小事。」
  「這不是小事。」對他來說,非煙的事情與商場上的上億訂單根本沒有可比性。
  成媛完美的笑容忽然也出現了一絲裂痕,有點惱怒這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的重視,她故意舔了舔唇說:「既然不是小事,那請杜先生拿出一點職業道德來,我可是你接下來這段時間的女友,你確定你要拿這一副棺材臉對著我?」
  杜非雲的眉頭抽搐了幾下。
  成媛笑了笑,「既然杜先生笑不出來,看樣子只能讓我助你一臂之力了。」說著伸出雙手拉下對方的頭,狠狠地欺了上去。
  力度沒有控制好,柔軟的嘴唇不小心撞上了堅硬的牙齒,劇烈的疼痛讓嘴唇在好幾秒裡沒了知覺,成媛卻固執地不肯放開。
  杜非雲有點懵,鼻端縈繞的都是甜蜜的香氣,好一會才發現自己被吃豆腐了。
  他剛要發飆,對方卻在前一秒退了開去。
  「培養感情嘛,不生氣,不生氣,來,笑一個,杜小姐可能下一秒就會從門外走進來哦。」成媛笑得十分討好。
  杜非雲望了望空無一人的門口,卻還是不敢冒險,只能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
  成媛卻彷彿得了個天大的禮物一樣,一個勁地鼓掌,「不錯不錯,來,唇角再往上翹一點,眉毛壓下來一點。」
  杜非雲看她那麼賣力的樣子,故意跟她唱反調,要不就把眉毛吊得高高的,要不就撇著嘴,他又不是不會笑,這個難道還需要她教嗎?
  他沒有發現,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緊張,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成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讓杜非雲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笑容的笑容,然而,一聽到敲門聲,他的整個神情都變了。
  成媛抿著唇,望著走進來的女人,確實美麗無比,眼神肆意而驕傲,像極了朵怒放的芍藥。
  然後,杜非雲勾起了唇角,溫柔的笑意如同纏綿的春波,蕩漾在漆黑的眸子裡,雖然是照本宣科的念臺詞,但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變得柔和而暖人。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杜非煙笑著不答,不知寧雨錦跟她說了什麼,顯然也是有備而來,一照面就試圖給成媛一個下馬威,「雲哥哥,你不準備替我介紹一下嗎?」
  杜非雲正要說話,一直都面不改色看著杜非煙的成媛緩緩開口了:「杜小姐,幸會,我叫成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妳將成為我的嫂子。」
  杜非煙的臉色變了,「妳是成家的人?」
  「對。」成媛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說不出的優雅美麗,相比於囂張驕傲的杜非煙,她更像個女強人,更冷靜、更理智。
  「我不會嫁到成家去的。」杜非煙冷聲道。
  「非煙,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杜非雲向成媛歉意地一笑。
  成媛聳聳肩作出不在意的姿勢,故意在無形間顯示兩人的默契。
  「非煙……」他望向氣急敗壞的杜非煙,「不要無理取鬧,妳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
  他又轉向成媛,「妳不要介意,非煙比較孩子氣。」
  「無所謂,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就行。」成媛攤了攤手,充分體現了她的知書達禮、寬容大度,「你們兄妹是不是有要事相商,要不我先走一步?」她作勢要起身。
  「不用了,小媛。」杜非雲毫不避嫌地按住她的雙肩,把她按回自己的座位裡,「非煙大概是來看看未來的嫂子,呵呵,非煙,記得回去跟媽說,我很感謝她的安排。」
  「是啊,若不是寧伯母,我還不曉得學長原來住在這個城市啊。」
  成媛與杜非雲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非煙,以後我會和小媛交往,妳也定定心,試著跟成先生相處一下,可不能再說什麼不嫁給成家,嫁給我這樣的任性話了。」
  「呵呵,非煙只是開玩笑呢,你還跟她一般計較。」成媛優雅地勾起唇角,眼神清澈而理智,無意中卻透著一種掌控大局的氣勢,彷若氣勢洶洶殺來的杜非煙不過是閒雜人等,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不出所料,被寵到天邊的杜非煙哪裡受過這種憋氣,咬著唇站了一會,拋下一句:「嗯,我確實是在開玩笑,祝相親愉快。」說完後就走出了包廂。
  而比杜非煙先一步到達,隱居幕後的成童也走了出來。
  杜非雲不忍的表情變得堅決而冷靜,「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否則……
  這是成媛第一次從這個冷淡自持的男人口中聽到近乎警告的重話,俊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漆黑的眸子裡透著堅決,表明那不會是一個信口開河的威脅。
  「你不會有機會的。」成童冷冷地說完,就轉過身大步地去追心愛的女人。
  「你的表情和言語都十分到位呢。」成媛為了打破彼此間略顯沉默的氣氛,故意用歡快的語氣打趣說。
  杜非雲卻只喃喃自語:「還是傷到她了。」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事情。
  成媛瞧他鬱鬱寡歡,不是很開心,幸災樂禍地說:「不過,她真是氣壞了,這樣順風順水長大的大小姐,應該是第一次不順吧。」
  杜非雲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成家的大小姐有什麼資格出言不遜?」
  「我經歷過的可多了,你別把我和無憂無慮的杜大小姐相提並論!」成媛心頭有一團的火氣,但她甚至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生氣。
  杜非雲冷冷地盯住她,不言不語,成媛第一次知道了背脊發涼的感覺,有點不自覺地躲開了眼神,然後聽到了男人冰冷無波的嗓音。
  「妳當然沒資格與非煙相提並論。」說完後,杜非雲拉開椅子,頭也不回地從包廂裡走了出去。
  成媛被震懾住,杜非雲的聲音冰冷到沒有包含一絲感情,自然也不帶輕蔑,然而這幾個字眼彷彿龍捲風一樣,一瞬間就席捲了她的五臟六腑,難以形容的難受讓她一時間詞窮,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男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她真的有輸很多嗎?
  成媛咬著嘴唇,喉腔裡的酸意整裝待發,威脅著要衝出來,明明難過得隨時都有可能落淚,她卻硬是把那股子的酸意壓了回去,然後,像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樣,蹬著高跟鞋猛地衝了出去,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找杜非雲說個明白!
  可到底要證明些什麼,她其實也並不十分明白,只是單純地,不想讓他以這樣冰冷的姿態離開。
  明明幾分鐘前,他與她,在另一個女人面前,相談甚歡,甚至於某一刻她都迷惑了,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心有靈犀的戀人?

  第三章

  成媛在飯店的地下停車場找到杜非雲。
  他剛打開車門,準備坐進去,卻被蹬著高跟鞋衝過來的成媛逮了個正著,狠狠地被撞進了車裡。
  車裡的座椅上鋪了柔軟的手工毯,跌進去並不會令人感覺疼痛,可杜非雲跌進去的時候恰好撞上方向盤,那清脆的聲音讓成媛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妳!」杜非雲伸出單手捂住受傷的頭,俊美無匹的臉蛋線條繃緊,散發出強烈的怒氣,那強烈的磁場波動讓想關心他的成媛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這麼生氣幹嘛,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實別說杜非煙,成媛也是個受萬千寵愛長大的公主,家裡面因為出於對成夫人的愧疚,父親成銘柯對她百依百順,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而在外面,憑著自身出眾的條件,男生、女生對她都趨之若鶩,只願能與她有所接觸,所以,她也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杜非雲是第一個對她不假辭色的人,也是第一個讓她明白,原來面對一個人的怒氣,她也會膽怯與不知所措。
  杜非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怯怯地咽回了毫無底氣的辯解。
  「給我起來!」
  「啊!」驚訝地叫出聲,成媛才發現自己原來還壓在男人身上,來不及感覺羞澀,彷彿變成了笨拙的小浣熊,花了好大的勁,才跌跌撞撞地從男人身上跳了開去,以四腳朝天的姿勢,摔在了地上。
  「啊,疼!」成媛剛叫了聲,突然發現眼前的車門「啪」地關上了。
  她尚未醞釀出失落的情緒,車門再次打開,杜非雲冷著眉眼,一張臉上彷彿凝了冰霜,然而,破壞那冰山王子的形象的,便是捂住腦袋的右手。
  「怎麼了?」從地上好不容易爬起來的成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跟他在一起,她好像總會變得那麼一點不正常,她可禁不住再那樣摔一次。
  「上來。」杜非雲言簡意賅。
  「啊?」成媛一頭霧水。
  「上來!」
  有些按照常理發展的事情,有時卻也會橫生枝節;而有些覺得糟糕到沒有轉機的事情,老天偶爾也會打個瞌睡,讓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成媛至今仍有些迷糊。
  被她害得一頭撞到方向盤的男人分明已經怒火中燒,但是突然又打開車門讓出了駕駛座,請她上車開車。
  她保持著平穩的車速,用餘光偷偷地瞄著那冷冷的臉,手還是固守陣地地捂著腦袋,手指修長,指縫間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血絲痕跡。
  應該不至於疼這麼久,以至於無法開車吧?
  「喂,你還疼嗎?」
  杜非雲給了個冰凍的眼神,「妳要不要試一試?」
  「不必了……
  成媛覺得自從撞到杜非雲後,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面無表情,而是變得易怒易躁,情緒化多了,這算是好事嗎?
  「如果真的很疼,要不要到醫院看看?」
  杜非雲一點也不領她的情,冷冷地說:「誰告訴妳我疼了?」
  不疼你幹嘛一直捂著腦袋,手跟腦袋之間裝了正負極嗎?成媛沒好氣地腹誹。
  她畢竟是任性慣了的大小姐,也沒徵詢到男人的同意,直接把車子停在了醫院邊。
  「公司在前面。」杜非雲提醒。
  成媛打開車門,下了車轉頭看他,「我知道,這是醫院。」說完這句話,她彷彿看見男人頭頂上冒出了憤怒的青煙,下意識地退縮了一下。
  但她是成媛,一路上慢慢地習慣了男人的北極氣候,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又回到了身上,「下來,疼不疼看了醫生就知道。」
  「我不疼,給我開回公司!」命令式口吻。
  成媛挑了挑眉,「喂,也不耽誤這點時間吧?該不是……你怕醫生?」
  「誰怕!」
  接得太快,以至於顯出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可疑成分。
  成媛好笑地望著那一張寒霜罩頂的臉,仔細觀察才突然發現,他的眼神好像有點躲躲閃閃,心裡有一處悄悄地融化了。
  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東西,真是太可愛了!
  她故意挑釁地說:「如果不怕,就下來呀。」
  杜非雲沒有上當,冷冷地說:「我沒時間也沒必要跟妳證明這個。」
  他從來沒有見過像成媛這樣不怕死活的女人,比任何人都要美麗耀眼,卻也最會撒潑耍賴,從來只要一個表情就能嚇走女人的他,彷彿遇到了命定的天敵,一次次被偷吻成功,卻拿她無可奈何。
  冷不防,車門再次「啪」地關上,給她吃了一鼻子的灰。
  「喂!」
  杜非雲不熟練地單手掌握著方向盤,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成媛訝然了一會,恨恨地跺了跺腳,真是的,承認怕醫生會死嗎?

                           

  接下來十幾天,成媛飛去美國,把該辦的事情辦完,跟以為會共事的老師、同學告別。
  然後,拉著行李箱重新出現在臺北機場的她,微微地揚起了唇角,笑容沿著唇角一直盛開到眸底。
  杜非雲,我盯上你了,等著瞧!
  可不幸的是,臺北昨日下了一場暴雨,氣溫驟降,打扮清涼的成媛無法承受冰涼的溼意,下了飛機就猛打噴嚏,以至於她回臺北第一個找上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男人,而是家庭醫學科的醫生。
  「現在是流感高峰期,更要注意保暖。」替她看診的是一個年輕的男醫生,說話的時候,一雙色瞇瞇的眼睛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打轉。
  那黏膩灼熱的目光彷彿燙人似的,成媛渾身都覺得不舒服起來,她口氣不善地說:「你少給我說些有的沒的,快給我開藥!」她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前,星眸惡狠狠地瞪著。
  男醫生彷彿沒有感覺到病人的不滿,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了那顯山露水的胸前風光上,嘴巴大張,活像一個智障少年。
  成媛本來就不是善男信女,當即一個巴掌揮過去,「快給我開藥,不然我把你剁了下菜!」
  男醫生如夢初醒一樣地望向這張忽然變得猙獰可怕的臉,所有的遐想不翼而飛,哆哆嗦嗦地收回了目光,劈里啪啦地在鍵盤上一陣敲打。
  「好了…………妳去付費取藥就好。」
  成媛威懾力十足地瞪著他,走之前差點手癢又砸過去一個拳頭,還好忍住了,不然大概會引起騷動。
  她走出房間,隔壁診室的門留著一條縫,裡面傳出可疑的聲音。
  「聽話,把褲子脫了。」
  「……
  「你到底脫不脫?」
  「……
  「我沒見過比你更難搞的,我非要扒了你的褲子不可!」
  「……
  在這段可疑的對話中,夾雜著兩人對抗時椅子翻動的聲音,結合成媛剛剛的經歷,她的腦子裡立刻浮現了黑社會老大強迫良家婦女就範的畫面。
  這家醫院裡怎麼盡是一些人面獸心的淫魔,這置病患的安全於何地啊,明明已經身體虛弱得必須向醫生求救,然而醫生卻趁火打劫,對病患的身心都造成了不可彌補的傷害!
  怒氣在胸口洶湧,正義感掌控了大腦,成媛顧不得太多,一腳踢開門,就衝進去,用盡吃奶的力氣給那個「白衣天使」甩上一個巴掌。
  啪!聲音異常的清脆。
  裡面的兩個人登時懵了,被打的醫生摸著紅通通的左頰,望著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甩他巴掌的美麗女人,十分無辜地問:「我曾經對妳始亂終棄了?」
  醫生想想,不可能呀,要真有這麼一個天姿國色的女人投懷送抱,他鐵定是金屋藏嬌、千般寵愛,只求她永遠不要離開自己。
  居然還死不悔改!成媛下意識地再次高高地揚起了手臂,然後這次好像被人拿鐵鉗固定了一般,那觸感也如同鐵鉗一樣燙人,她竟然揮不動分毫。
  「你放開我,讓我教訓這個衣冠禽獸,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卻公然利用職權,在診療室裡對病患進行性騷擾,他到底還有沒基本的職業操守!」
  兩人再次呆若木雞。
  過了一會兒,房內的另一個,被成媛認為是受害方的人才緩緩開口:「請問那個被騷擾的病患在哪裡?」
  這個聲音低沉悅耳,如同大提琴上滑動的音符,一下一下地落入她的心尖,成媛反射性地偏頭,恰好望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杜非雲?」
  杜非雲點頭,「辛醫生是我的好友,我不認為他是那種沒有職業操守的人,請問成小姐,妳什麼時候見到他侮辱病患了,是親眼目睹嗎?」
  「對呀對呀,妳別血口噴人,我弱小的心靈可禁不住妳的詆毀。」辛琛大聲喊冤。
  成媛的目光在診療室裡繞了一圈,並沒有看見其他人,正疑惑間,目光卻不小心瞥到了杜非雲解開皮釦的腰間,頓時靈光一閃。
  「杜先生,你不要為他掩護了,不值得,你把他當朋友,人家可在佔你便宜!」成媛義憤填膺,老天,這家醫院裡的醫生居然還男女通吃!
  辛琛不服氣地說:「我哪裡佔他便宜了!」
  杜非雲也為他作證,「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好友,妳不必為我們的關係擔憂,要是說不出妳的證據,妳就必須為妳的詆毀跟辛琛道歉。」
  成媛擡頭望著他,今天的他有點與眾不同,冰山般冷淡的臉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紅,奇異地中和了冷凝的表情,形狀完美的薄唇也是不同以往的嫩紅,如同打溼了的玫瑰花瓣,竟浮現出一絲妖魅來,連自詡為定力驚人的她,也看得蠢蠢欲動,恨不得一口親上去。
  也無怪乎這個衣冠楚楚的醫師會化身禽獸了,但是,這也無法成為他可以輕薄杜非雲的理由啊,因為杜非雲從頭到尾,每一根毫毛都是屬於她成媛的。
  長久的寂靜,辛琛哈哈大笑,「想不出來了吧,我辛琛行得端,坐得正,才不怕!」
  「是他。」成媛伸出手指著那鬆開的皮釦,臉上浮現凜冽的怒火,「如果我遲進來一步,說不定你就得逞了!」
  兩個男人當場僵化,面面相覷許久。
  成媛以為自己說中了,越發得理不饒人,「說不出話來了吧,人家把你當朋友,你不但沒有以誠相待,竟然還想趁火打劫,你簡直就是醫生中的敗類!」
  杜非雲望著目瞪口呆的好友,「他只是想給我打針。」
  「啊?」資訊太過爆炸性,成媛腦子一時間無法轉彎。
  杜非雲又重複了一遍,「他只是想給我打針。」
  辛琛終於從石化狀態跳到了正常狀態,「他發燒好幾天了,一直拖著不肯來醫院,今早腦子發昏地差點簽錯了一個合約,這才肯來醫院。」
  成媛記起之前他阻止她時那不正常的溫度,擔心地連忙轉頭,雙手扒拉住男人就湊上對方的額頭,「你發燒了?」
  杜非雲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但還是點頭,「嗯。」
  辛琛委屈的聲音從旁插入:「妳這回總該相信了吧,我只是想給他打退燒針。」
  對杜非雲動手動腳佔便宜的,反而是她吧,藉著量體溫就差整個人都黏上去了。
  成媛猶自理直氣壯,「打個針你跟他說一聲就好,我進來就看見你罔顧他的意願扒他的褲子,難道不是趁機吃豆腐嗎?」
  辛琛欲哭無淚,「小姐,如果他肯乖乖就醫,就不會把身體當兒戲地一直拖著,妳以為我願意扒人家褲子嗎?」就算長得人模人樣,說到底還是一個跟他擁有相同配備的男人,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成媛佔有性地握住杜非雲的手臂,用鼻子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笑著偏頭想尋求杜非雲的贊同,「是吧?」
  然後,她望見了一張冷意森森的面容,呀,差點忘了這個男人是個不好相處的!
  「請放開我的手。」
  成媛搖頭,一副全心全意為他著想的樣子,「你發燒沒力氣,我攙著你,沒事了。」
  杜非雲薄唇微掀,淡淡地指出事實,「妳把重量全賴在了我身上。」
  「有嗎?」成媛作茫然狀。
  杜非雲不再說話,用一雙冷得好比冰窟的眼睛盯著她看,成媛心微微地一抖,索性挺起胸膛,笑咪咪地迎上他的目光。
  最後,還是杜非雲妥協,不再管那個黏在身上的女人,對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辛琛說:「我不打針,給我開藥,我要馬上趕回公司。」
  辛琛怒了,「你高燒遲遲不退,再這麼下去,會出事的!」
  在杜非雲的字典裡,辛琛是他為數不多,在意的人之一,所以還是耐心地低聲保證說:「我知道,拿了藥,我會按時吃。」語氣雖然緩和,卻顯然沒有轉圜的餘地。
  辛琛歎氣,「真的不打針?」
  杜非雲堅持己見,「嗯。」
  成媛不知道杜非雲這麼堅持做什麼,難道真怕被人佔去便宜?
  她正要開口,辛琛卻搶先說了:「好吧,爭不過你,但是你不能去公司,必須回去好好躺著,知道嗎?如果晚上還不退燒,打電話給我。」
  「嗯。」
  辛琛卻不再看他,只把眼睛望著成媛,「妳認識他吧?」
  「嗯。」
  「妳幫忙監督他好好吃藥,好好休息,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情況跟我報備一聲,我立刻殺到他家去。」人家都是巴巴地求醫生救命,而他卻得巴巴地倒貼人家都還要被嫌棄,想想真有點心酸。
  送上門的禮物,成媛怎麼可能不收。
  「好,沒問題,一切交給我吧。」
  杜非雲跟哥哥一個模樣,都是工作狂,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但有她在,可不允許他這樣。
  被晾在一旁,聽著兩個人有商有量地把自己的事情給決定了,杜非雲眉宇間染上怒氣,「辛琛,你不要自作主張!」
  辛琛悠悠的說:「要不,打針?」
  杜非雲驀地噤聲,拿冰凍的眼神掃射成媛。
  成媛刀槍不入,笑咪咪地望著親愛的王子,「來,我們回去休息吧。」笑容曖昧,晶亮的眸子若有若無地劃過對方的胸膛。
  杜非雲怒火中燒,血液上湧,本來就暈暈的腦子越發地沉重起來,要不是憑著些微意識支撐,他差點暈倒在地。
  成媛剔透的目光看穿他的逞強,情不自禁流露出了關心,「你還好吧?」
  杜非雲瞪了她一眼,「扶我去開車。」

                           

  杜非雲知道把駕駛座讓給成媛,一開始就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不過,在頭昏腦脹的不可抗力面前,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還是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不出所料,一旦交出了方向盤,他也失去了主權。
  通過必經的十字路口,望著車子駛向了南轅北轍的方向,杜非雲肯定地說:「這不是去我家的路。」
  成媛直視著前方,微微一笑,「誰說去你家了?」
  杜非雲眉毛一挑,沒有說話。
  成媛偏頭望了他一眼,笑得甜甜蜜蜜,「不要生氣,對身體不好哦,我可沒有壞心眼,反正我家裡除了我就沒人,你可以在我家裡好好休息。」
  自從成童接手成氏集團後,成銘柯就放下了一切,回到了成夫人的故居臺南,而成童對這棟別墅很不喜歡,雖然在這裡有他的房間,卻也長期住在另一個地方,所以偌大的別墅只剩下她一個人,真的會寂寞啊。
  杜非雲的臉色冷了下來,「我睡不慣陌生的床。」
  「沒關係,我家的沙發也很舒服,我特意從義大利訂的,上面鋪了純手工的羊毛毯子,撒了助人安神的精油。」
  「我不睡沙發。」冰霜從眉間浮現,極力壓抑的背後,是越來越熾烈的怒火。
  成媛似乎有點苦惱地想了一會,「要不榻榻米吧,有段時間我爹地癡迷過日本的榻榻米,家裡收藏了不少。」
  冰封的面具一寸寸地裂開,冰冷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我哪裡都睡不慣!妳給我開回去,我要回家!」
  看他一副如果她不同意就飛身過來搶方向盤的架勢,成媛聳了聳肩,腳重重地踩上油門,「對不起。」
  車子猝然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衝了出去,在車流洶湧的公路上,左轉右轉,如入無人之境。
  由於慣性,杜非雲反射性地左右搖晃,卻又被安全帶束縛住,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黑,竟一句制止的話也說不出來。
  花了平時回家時間的一半,流線型的車子終於駛進成家車庫。
  成媛下車後,繞到一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立刻迎上了男人怒極的目光。
  不過,他本來就發著高燒,又經歷了劇烈的飆車運動,整個人都出了一層虛汗,臉色煞白煞白,只一張唇紅得如血一樣,而怒氣反射在漾著波光的眸子裡,反而折射出魅惑的感覺,看得成媛一陣悸動。
  「別生氣,我開快,也是為了你能更快地好好休息嘛。」
  完全扯淡!
  成媛俯下身子給他解開安全帶,杜非雲撐起高熱的身體推開她,試圖爬到隔壁的駕駛座,身體卻被牢牢地抱住。
  「放開!」聲音冷得像冰塊似的。
  成媛悠悠地說:「辛醫生吩咐了,要是你不配合,他就殺過來替你打針。」雖然不知道這男人為什麼排斥打針,但直覺這一點可以利用。
  被戳中軟肋,杜非雲停止了反抗。
  成媛見有用,連忙再接再厲,「不要這麼排斥我嘛,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我家也不是龍潭虎穴,你就管自己好好休息,我難道還能吃了你嗎?」
  這還真說不準……杜非雲揉了揉昏沉的腦袋,也明白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大概無法把車子安全開回家,默默地擡頭看成媛。
  成媛陷在那流轉的眸光裡,傾身博得一吻。
  「妳!」杜非雲氣急,下意識地扣住對方的手腕,卻被對方借勢扶住了自己的身體。
  成媛彎著唇角,逆著光的面容看不清具體的神情,竟然顯得莫名憂傷,「現在你發燒加上飆車的後遺症,剛好有些無力,待會兒你一休息,我哪裡還能動你分毫,你別杞人憂天了,就當陪陪我,行不行?很難習慣一個人的房子呢。」
  他算是強中之王了,別人第一次坐她的車子,無不是一下車就奔到路邊狂吐。
  虎落平陽被犬欺,杜非雲審時度勢,覺得也沒必要太跟成媛較勁,反正兩人沒什麼聯繫,等他高燒一退,離開成家就與她再無瓜葛。
  可不知怎的,雖然女人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腦子裡卻一直浮現她飄忽的聲音,心有微微的觸動,彷彿是心疼的情緒……一定是錯覺吧!

                           

  到底沒有睡榻榻米和沙發,杜非雲睡進了成媛臥室旁邊的客房。
  一接觸柔軟的床鋪,好像瞌睡蟲大軍向他發起了強烈的進攻,他完全沒有抵抗之力,眼皮越來越重,很快就在黑暗中望見了周公發著光的身影。
  「先醒醒,把藥吃了。」
  有一個聲音卻一直在擾人清夢,但是,聲音卻如同出谷黃鶯一般,十分好聽,悠悠地響在耳畔,伴隨著清雅的香氣,彷彿最美的夢境。
  「嗯?」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雙飽含關心的星眸,「來,先把藥吃了,吃了就給你睡。」
  當在哄孩子呀!他暗自腹誹,心裡卻感覺十分受用,竟然沒有反抗,乖乖地就著對方的手吞了藥丸、喝了水,看著那雙纖白柔嫩的手指給自己擦去唇邊的水跡,下腹驀地一緊。
  不過,對方很快就移走了手指,他戀戀不捨地闔上雙目,終於不敵層層的疲倦,再次陷入甜蜜的黑暗裡。
  成媛站在床頭,水眸靜靜地望著男人難得不設防的俊美模樣,心底堅不可摧的一處竟然悄悄地軟化了一角。
  她俯下身子,紅唇再次覆上薄唇,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才不捨地分開。
  「我好像真的動心了,你說,怎麼辦呢?」自言自語地說著,她伸手摸上自己的紅唇,眼神卻複雜地盯住面前全然不知的男人。
  過了許久,毫無瑕疵的絕美小臉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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