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遇,她的清雅嬌媚,教他蠢蠢欲動;
再次相遇,他的霸道橫蠻,教她無處可逃。

南霧雲,俊朗挺拔,腰纏萬貫,性子卻比石頭還硬,
這輩子沒哄過女人的他,卻對當他是叫化子的女人動心,
為了討她手裡那碗湯圓,年復一年的等在原地。誰知,
這一年的冬夜,他等來的卻是一兩銀子買她初夜,
南霧雲目光一沉,既然她是他打算八人花轎娶進門的女人,
那提前洞房春宵的一夜,她的床上只能是他這個男人!
柳閨語,柳家二小姐,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傳聞,她長得其貌不揚;又傳聞,她心腸歹毒,
用盡方法想將姊夫搶來當夫君,最後卻成了街坊笑柄。
只是,眼前這個仗著自己有錢有勢的男人,
憑什麼在佔有她清白後,才問她許人了沒有?
她不想嫁,他不只強娶,還霸氣地將她寵上了天。 
床上,他貪婪地索求無度;床下,他縱容地將她捧在手心,
這個強勢的男人,她明明不想交心的,卻還是愛上了……

  
  第一章

  柳家有二女,長女傾國傾城,乃是北魏皇朝有名的美人胚子,剛及笄時追求者之多,連北魏三王爺也爭相追逐,不出多久,柳顰如便當上了北魏三王妃,也是北魏史上年齡最小的王妃。
  柳家麽女比起長女柳顰如,則是要來的低調許多,人們只道,柳家麽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居於深閨。
  這只是外人友善的說法,另一種傳聞在北魏皇朝裡更受人們追捧,連三歲孩兒也知道柳家麽女不僅患有隱疾,且樣貌醜陋,所以才被柳家人關在家中,以免出門嚇壞了別人。
  可不久之前,又有一種說法開始在北魏皇朝裡大街小巷地傳播著,柳家麽女不僅貌醜,心猶是醜惡。
  醜人多作怪!竟將主意打到了親生姊姊身上,妄圖引誘三王爺,結果被人撞破,奈何柳顰如心地柔軟,不忍妹妹癡心一片,央求王爺納她為妾,三王爺卻是個是非分明的人,礙於愛妃的面子,只將柳閨語逐出王府,不許她再踏進一步。
  此時,一名體型高大的男子,坐於酒館之中,耳聽八方,頭上的紗帽遮去了他半張臉,讓人瞧不去他一分一毫。
  男子左右兩側各有一名男子,同樣體型高大,服裝打扮看來,應是從關外而來。
  「堡主……」右邊的男子有些坐立難安。
  「嗯。」戴著紗帽的男人輕應了一聲。
  「他們所說莫非就是……」右側的男子顯然是將百姓的閒言閒語都給聽進去了,臉上有些焦急。
  「冉東,你什麼時候耳根子這麼軟,別人說什麼都相信?」左側的男子笑著出聲。
  「秦旭德!我能不緊張嘛,這要是娶個壞門風的女子……」冉東意有所指,突然地停住下面的話。
  秦旭德挑眉看著中間的男子,輕輕地放下酒杯,少許的酒從酒杯中灑出,沾溼了桌面。
  嗯,南霧雲一向是一個自制力很好的男人,秦旭德偷笑地看了看冉東,悄悄地對他使了一個眼色,奈何莽撞如牛的冉東沒有懂他的眼色,還無視他的好心。
  見自家堡主不說話,冉東不由的口乾舌燥,抓起一旁的水壺灌了一口水,神經大條地繼續道:「堡主,您要娶妻,大家都贊成,可要是娶個淫亂……」
  冉東的話未說完,臉上突然多了幾片青菜,他大手一揮,不介意地又道:「娶女人,當然要娶個賢慧的女人,賢德最重要了,連姊姊的丈夫都……」
  這次話也只講了一半,一杯熱茶倒向了他的手,可他皮厚沒有感覺,張張嘴,一堆話不吐不痛快。
  「冉東!」秦旭德試著要阻止,可來不及了,某人話太多,嘴裡被塞了兩個大包子,「呵呵。」他沒有同情心地笑出了聲。
  「嗚嗚……嗯嗯……」粗人一個的冉東奮力地搖搖頭,一臉的無辜,不知自己是錯在哪裡。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秦旭德好意地說:「柳閨語小姐是咱們未來的堡主夫人,你可得擔待點。」
  此話一出,冉東驚愕地看了看南霧雲,堡主仍是讓人瞧不見他的表情,可從他一連串的施虐加上沒有否決的態度,所以,秦旭德說的是真的了?
  冉東傻愣愣地伸手想拿出嘴中的包子,偏偏看到秦旭德對他搖搖頭,再側臉看看堡主的反應,他心裡一冷。
  這大概就是嘴賤的下場了!動作一頓,他乖乖地放下手,看著滿桌的菜餚,只能乾瞪著眼,坐觀他人享受飯菜。
  過了一會兒,南霧雲才放下筷子,起身,手一揚,止住了其他兩人的動作,「不要跟來。」然後轉身離開這裡,往外走去。
  秦旭德和冉東恭敬地等堡主走遠了,才收回視線,冉東立刻拿掉嘴裡的包子,拿起水,大口大口地灌著,包子吸走了嘴裡的水分,讓他難受得緊。
  「教你多嘴。」秦旭德笑著說。
  看了看秦旭德,冉東一句話也不說,抓起筷子,抓緊吃飯,這下他知道了,堡主是打定主意要娶那柳家麽女了。

  ◎             ◎             ◎

  「小麽,是大哥對不起妳。」柳思品站在小妹的廂房中,滿臉的愧疚。
  「大哥,不要這麼說。」如黃鸝般動聽的嗓音從層層幔布後傳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枉然。」
  「可是……」柳思品仍是不忍,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塞在肚子裡,只道:「大哥會照顧妳一輩子的!」
  「大哥……」女子的聲音中有著動容的哽咽,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已經準備好了,我也不奢望待在柳家,唯有青燈常伴此生了。」
  「小麽,做大哥的怎麼忍心看妳……」柳思品怎麼能看著自己疼愛的小妹做一名無情無欲的出家人,他的小妹應該找一戶好人家,嫁一個良人,相夫教子,安度晚年。
  「大哥,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女子語氣不容置疑地堅定道。
  柳思品不由的感覺心酸,卻知道小麽說一不二的性格,最後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不再多加幹涉,「大哥先出去了。」
  聽到門再一次地關上時,柳閨語才輕輕地啜泣出聲,她當然知道大哥的心願,她又何嘗不是,只是如今她殘花敗柳的,又能尋何良人?
  現在有關她的難聽傳聞早已傳遍了整個北魏皇朝,別說嫁人了,就算是續弦,別人也不見得要她,而她,也不屑!
  女子應三從四德,她從小出生在書香門第,父親是一個讀書人,只願當一個兩袖清風的夫子,而娘親又是一名賢淑的女子,兩人琴瑟相合,恩愛了一輩子。
  柳閨語自幼在雙親平等的教導下,似男子一般與大哥飽讀經書,不似一般的女子一樣肚中無一點墨水,但是她卻極喜靜,不喜出門,與喜歡出門的姊姊柳顰如截然不同。
  北魏皇朝的風氣較為開放,女子經家人同意可以自由出門,只是在有些事上,男子仍是佔著絕對優勢。
  所以很少人知道她,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被人誤傳得如此不堪,而她最想不到的是,加害自己的人會是自己最親的人……
  因為對所有事情,她總是冷冷淡淡的,以至於大姊都戲稱她為「薄情女」,爹總說她外冷內熱,心腸軟,性子高傲,卻絕不是一個薄情人,只是到底是誰才薄情呢!
  而柳閨語每每想到那一個元宵夜,屈辱感就漸漸地滲進她的骨髓,此生她絕不會原諒柳顰如!

  ◎             ◎             ◎

  剛過完年,過了兩個月,人們又開始忙碌起來,熱鬧的元宵將至,各種戲班子都進去北魏,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過年時用的大紅燈籠又掛了起來,柳閨語聽從大哥柳思品的吩咐,拿著自家做的湯圓往三王府走去。
  一路上熱鬧極了,沿路的小河邊,還有一些小孩兒在放花燈,朵朵紙做的花燈在涓涓小溪上盤旋,乍看之下,猶如夏日長河上綻放的荷花,
  柳顰如雖然已嫁入王府三年,柳家雙親也已逝世兩年了,柳顰如未曾回過門,但心念舊情的柳思品還是惦記著自家妹妹,以為她是忌於王府規矩頗多,所以才沒有貿然地回門。
  柳閨語卻知道事情與大哥所想有著出入,一身清麗的妝扮下的她粉黛未施,氣質高貴素雅,腳不停步走到王府門前時,倏爾停了停,站了一會兒,又毫不在意地提著籃子,沿著來時的路回去。
  每年都是如此,三過王府門前而不入,可這一次她卻沒想到會在門口遇見了三王爺,名義上是她的姊夫,可身分是高貴的皇族。
  她見到了也沒有裝熱絡,只是恭敬地行禮,喊道:「民女參見王爺。」
  「妳是……」
  柳閨語瞟了他一眼,不解他眼中的激動,只是淡然道:「元宵節將至,家兄特地命民女送湯圓來。」
  「怎麼不進來?」三王爺定定地看著出落得更為出色的女子,眼裡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光芒。
  柳閨語靜靜不語,猜想這其中的道理,三王爺這個明白人會懂的。
  果然,三王爺流露出明瞭的表情,「進來坐坐吧,本王想妳姊姊應該也是非常思念著妳。」
  對於他的話,柳閨語不置可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怎麼說本王也是妳姊夫,妳應該不至於小氣地不讓我吃妳做的湯圓吧?」
  不知爲什麼,柳閨語總覺有些奇怪,但是他所說並無道理,也不再拒絕,尾隨其後,進入那金碧輝煌的王府。
  如果柳閨語知道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踏入王府一步。
  在柳顰如強力地挽留之下,且天色也已經暗了,柳閨語也不再推拒,便住進了一間廂房內,一番梳洗後,便上榻休息了。
  辰時時分,一名女子的尖叫聲劃過了王府的上空。
  柳閨語是在睡夢中清醒過來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她,懵懵懂懂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婢女,接著順著婢女的目光,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及她的身邊,她立刻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看著背對她的男子,
  她趕緊挪動,雙腿之間隱隱的痠疼讓她「嗤」了一聲,未有被褥的遮掩,落目所及的是隨處可見的紅斑散落在她的肩膀處。
  「怎麼回事?」柳閨語整個人如遭雷擊,傻愣在那裡,她擡頭看著門口站著的女婢,那是姊姊身邊的女婢。
  柳閨語拉起一旁的被褥,將自己裸露的肌膚遮掩好。
  就在此時,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叫什麼!」
  柳顰如一身貴氣地出現在女婢身後,待她看清廂房內的場景時,嘴角勾勒出一個滿意的弧度,轉而眼神高傲地轉向一旁,「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柳閨語失神地擁著被子,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卻仍是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是王妃的妹妹,王妃看著辦吧。」三王爺的眼裡摻雜了一些複雜的感情,在面對柳閨語時,臉上卻又是愧疚之情。
  「是。」柳顰如福了一個身,望著三王爺遠去的背影,一臉的癡戀,而面向柳閨語時,眼中的暖意漸漸退去,「我真沒想到妳會做出這種事情!」
  想不到她第一句話竟會是責問,「姊姊……」柳閨語失魂落魄,滿目的瘡痍,「到底是怎麼回事?」
  即使跟柳顰如不是很親熱,可是她畢竟是此時唯一在自己身邊的親人,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都沒想到妳敢在王府裡偷漢子!」柳顰如滿臉的不屑和高人一等的輕蔑。
  「妳……」在說什麼?柳閨語未完的話,隨著身邊男人的蠕動,吞進了喉間,然後擡起震驚的小臉,拚命地搖著頭,小嘴不停地蠕動:「不!不!這不是真的!」
  「真是傷風敗俗,來人,將這個男人叫醒了,趕出府!」柳顰如吩咐道。
  婢女依言叫醒了那側著身子睡覺的漢子,奴僕如主子一樣,也是滿臉的不屑,只是婢女在門外守了一個晚上,聽著男女之間原始的旋律,男歡女愛的呻吟聲,讓她這個未出閣的女子害臊不行。
  「喂,起來!」婢女紅著臉,眼帶不屑地催促著,漢子似乎早醒著,眼眸透著寒意,冷冷地看了一周,周圍的人竟然不由的別開了臉,漢子這才慢條斯理地穿上衣服。
  柳顰如大概沒想過這個男人氣勢如此狂妄,一時也被嚇住,待她回過神時,漢子已經穿好衣服了。
  「你這個低賤的人,竟敢進入王府,與我妹妹幹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她說得剛正不阿,卻在男子瞟了她一眼時,差點將自己的舌頭咬到。
  柳閨語只是呆呆地看著男人的背影,男子穿好衣服,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她傻得更厲害了,沒想到漢子一臉的鬍鬚,根本瞧不清他的模樣。
  「我說妳,竟然下賤到跟一個乞丐在一起。」柳顰如不懷好意地說,眼裡的陰毒更如針一般,根根直插進她的心上。
  柳閨語漸漸聽懂了她的意思,滿腦的空白漸漸散去,清晰的絲絲紋理綻開,她反而定下心來,目不轉睛地直盯這柳顰如,「是妳?」
  她的痛苦反而愉悅了柳顰如,「妳胡說什麼!妳自己幹出這樣的事,還有臉無賴我!不要以為在王府出了事,就要我替妳承擔,明明是妳自己勾搭漢子,現在居然還賴在我身上!」
  柳閨語低下頭不語,事實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那樣,卻被她硬生生地掰成了那樣,無言以對的她沒有注意到那個漢子離開時望向她的那一眼,靜靜地承受著那痛徹心扉的悲傷。
  「妳給我聽清楚了,要不是妳是我的妹妹,我必會要人把妳趕出去,還未出閣就……」柳顰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罷,是妳自己選的路,我也就不多嘴了,妳就回去吧。」
  柳顰如欲離開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轉過身,走進她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妹妹真是的,姊姊費了這麼多心思,特意為妳花了一兩銀子,求他來嫖妳,妳怎麼還能說姊姊無情無義呢。」
  柳顰如沒有表情地站直身子,門外的人都昂著頭,聽不清她們的對話。
  柳閨語性子高傲,容不得別人如此藐視,在柳顰如的眼中,她是一個讓人免費嫖都不會有人碰一下的人,而她也不是傻傻不懂反擊的人,咬牙切齒地回道:「姊姊處心積慮是為何?莫非是三年未出,便將怒意發洩在我的身上?」
  她文不對題,又不擅長罵人,可偏偏刺中了柳顰如的要害,柳顰如纖纖玉手一揮,她的臉上便留下了一道紅印子,可她卻一點也不痛,反而心中更痛快了。
  像是意識到自己失禮的舉動,柳顰如輕咳了一聲,做作地罵道:「好妳個不知羞的,竟然還將這事推卸在我身上了,還說我不會……」
  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三年未出更能觸動柳顰如的痛楚了,她也不需要演戲了,哽咽了一聲,便捂著嘴轉身離開。
  主角都走了,看戲的人也漸漸散去,只是臨走時眼中帶著對柳閨語的不屑還有濃濃的不贊同。
  柳閨語則仍是一句話也不說,沒有知覺地起身將散落一地的衣服穿好,整理好以後,才跌跌撞撞地離開。
  「王妃……」
  距離廂房不遠處,柳顰如還未走遠。
  「妳應該知道該怎麼辦吧。」柳顰如淡淡地說。
  「奴婢知道。」
  「嗯,去吧!」小麽,不要怪姊姊,要怪就怪妳自己。
  人言可畏,這一招必能使一個女子身敗名裂,也好斷了王爺的一片心……

  ◎             ◎             ◎

  那一夜之後,柳閨語真的是未出過門了,就算謠言四起,她也不管不顧。
  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女人沒有感覺到門外的身影,來者輕輕地推開門,走進房中,身子高大挺拔,踩著的腳步卻很輕,輕得辨不出聲響,直到他走進了,掀開簾子,她才瞧清了來者。
  南霧雲直直地看著她,在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恐懼和驚訝,她的臉頰旁還夾帶著絲絲淚痕,長長的睫毛上懸掛著淚珠兒。
  他沒有徵兆地伸出手,粗粗的指腹輕輕地揩走了她的淚珠,柳閨語不躲也不閃,冷冷地看著他,「你是誰?」
  柳閨語大膽地盯著男子,絲毫沒有懼怕,可是她的小動作卻還是難逃他鋒利的雙眸,她的小手糾結地交纏在被單下。
  南霧雲喜歡她的毫無畏懼,卻一點也不覺她的裝腔作勢可愛,他上前,她立刻僵直了身子,臉色也變得難看至極。
  男子全身黑,頭戴一頂紗帽,她窺不見他的容貌,只教他那一身的陰冷氣質給嚇得心兒撲通撲通地跳著,卻仍逞強著。
  「我叫南霧雲。」低冷的聲音從紗帽中傳出。
  「我不認識你。」柳閨語所認識的人少之又少,對於這個人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是嗎?」南霧雲喃喃道,沒說什麼,一雙眼眸銳利地透過紗帽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容貌確實不是最美的,他見過比她還要美的女子,當然通常越美的女子越是狠毒,這點他是深有體會。
  「你要做什麼?」柳閨語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卻仍是不退縮地看著他。
  靜靜的,廂房裡悄然無聲,在柳閨語要失控地喊叫出聲之前,他開口了,語氣停停頓頓,讓她聽得不是很真切:「妳……可許人?」
  「什麼?」柳閨語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南霧雲在確定她不是故意裝聾作啞地耍著他玩,他才再一次地重申了他的問題,可得到的答案是她傻愣的模樣。
  「哈哈……」過了一會兒,柳閨語突然大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好似聽了什麼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
  柳閨語從未笑得這般開懷,因為她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可笑的話。
  南霧雲靜靜地看著她,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回答。
  察覺到他異樣的認真,柳閨語止住了笑意,眼裡卻不帶一絲暖意,「我非清白之身。」
  南霧雲僅是點點頭,沒有多餘的表情。
  柳閨語神情有些懊惱,不懂這個男人的執著。
  「不管如何,我都要娶妳!」
  「爲什麼?」柳閨語問出心中的猶豫。
  「沒有爲什麼。」
  「你……」她怔愣地看著那張臉,紗帽下的男子,容貌……無法形容,只因為她根本就沒有看清那張臉,他黑髮胡亂地披散,嘴邊留著濃密的絡腮鬍,她根本瞧不出他的模樣。
  可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還有莫名的熟悉感……
  不知為何,柳閨語有了另一種想法,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輕啟小嘴,要求道:「拿下紗帽。」
  男人靜止似地站在那裡,眼裡帶著猶豫,卻執拗不過她,在她堅定的目光下,還是從容不迫地伸手摘掉紗帽。
  柳閨語瞠目,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贖罪?」柳閨語問著眼前的男子,起初心中的不解也漸漸散去,她知道他這麼做的緣由了,可她卻不能怪罪於他身上,錯不在他身上。
  「不是!」南霧雲給了否定的回答。
  「我不會嫁給你!」柳閨語也直接拒絕。
  思考了一會兒,南霧雲又問道:「因為妳覺得我是一個……乞丐?」
  柳閨語又笑了,「你覺得呢?」
  男人又看了她一會兒,眼裡有著柳閨語讀不懂的光芒,而她也不想去深究,她累了。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不見他的身影以後,柳閨語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都頹廢了下來,她也曾是一個對於未來有著幻想的少女,而如今她還能做什麼。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當她被王府的人趕出來時,大哥沒有懷疑地相信了她的話,並沒有因為流言蜚語而輕蔑她。
  大哥心裡是知道大姊的性格的,只是他還是記著雙親去世時的請求,讓他們對於嫁入皇室的姊姊要寬容以待。
  只是姊姊對她這般的狠毒,全然不顧姊妹感情,要談寬容,談何容易!而大哥心疼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要個理,畢竟不講理的人也是他的妹妹呀!
  柳閨語怎麼也想不通柳顰如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記得那一晚是大家一起用過晚膳,見天色不早,姊姊執意要她留宿的,她留了下來,接著姊姊的隨身婢女為她送來一份酒釀圓子,她吃下後,便昏昏欲睡。
  她以為是那少許的米酒讓她犯睏,也沒多想,便上榻休息。
  再醒來時,身邊便多了一個赤裸著身子的漢子……他大概是路邊的陌生人,她想,她直覺他與柳顰如不是一夥的,因為柳顰如自認自己是高貴的人,從不與這類人打交道,又怎麼會合謀呢。
  只是想不通的是已過了數月了,男子為何還要來找她,甚至還誇下海口要娶她為妻?
  他願意,柳閨語卻一點意願也沒有……男子的出現就好像不斷地提醒那一日的侮辱!

  ◎             ◎             ◎

  翌日,她終於知道了柳顰如眼中濃烈的恨。
  「大哥,你再說一次?」柳閨語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說,三王爺找媒婆下聘,想納妳為側室。」柳思品對於大妹的所作所為心中是有點知曉的,卻沒有說出來,畢竟是陳年舊事了,他也就沒提了,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大妹會如此心狠手辣,竟然陷害小麽的名譽!
  柳閨語呢喃著:「莫非是……」
  「小麽,這下可好了!」柳思品本來就知道三王爺喜歡柳閨語,只是後來不知怎麼的,柳顰如成了三皇妃,他以為三王爺會等到小麽及笄時求親的。
  「好什麼?」柳閨語淡淡地看著他,不懂他的興奮。
  「王爺本來就鍾情妳,又不嫌棄妳,妳嫁過去,必會好好待妳。」柳思品思想簡單地說。
  「大哥。」柳閨語有些無奈,她以為那天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小麽,難道妳還擔心大妹……」柳思品以為她是擔心這個。
  「大哥,我誰都不想嫁。」柳閨語重申道。
  「妳……」柳思品闆著一張臉,「在家從父,父親已逝,妳應該聽我的。」
  「大哥,爹說過了,以後我們的婚姻自己作決定。」
  「妳!」柳思品心急如焚,情急之下說:「我是妳大哥,妳必須聽我的,爹不是讓妳聽我的話嗎?」
  眼看大哥又搬出父親的話,柳閨語心中有些不滿,可也知道大哥是一片好意,只是……
  「讓我嫁他,我情願死!」絕然地丟下這句話,柳閨語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只是她沒想到,一回房,便又看見那個大鬍子的漢子坐在她的廂房中,似乎坐了好一段時間了一樣。
  「你來做什麼?」對於他,柳閨語其實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心中有些反感,每見他一次,就好像在提醒她那晚的事情。
  那晚發生的事情,她早已不記得了,只記得隔夜醒來時身體的痠疼,其餘的記憶全數沒了,對於失身的過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
  男子靜靜地直盯著她看,唯一可見的一雙星眸,亮晃晃的,「我來問妳,是否願意嫁給我?」
  柳閨語不由的蹙起眉,「我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你的!」
  第一天來問她是否許人,第二天又來問她是否願意嫁給他?他,讓她感覺困惑,既然已經得到想要的了,爲什麼還要窮追不捨?
  特別是柳顰如曾說過的那句話,她至今還沒有釋懷,她明明不是煙花女子,卻遭受了比煙花女子還要不如的境遇。
  這一次他沒有問她爲什麼,如來時的悄然無聲,他瀟灑地轉身離開。
  第三日、第四日……直到十五天後,柳閨語實在不懂他的意圖,「你到底想要什麼?」
  南霧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要娶妳。」
  「我也說過不願意。」柳閨語道。
  「我知道。」南霧雲道。
  「那你為何要天天來?」這是女人的閨房,而他竟肆無忌憚地來無影去無蹤。
  也幸好他會武功,雖然她不是很懂,但是他的輕功確實了得,她曾見過他在雨天經過泥濘的草地,靴子卻不沾一絲泥土,多虧了他的輕功,否則會有更難聽的謠言傳開。
  「我要娶妳。」這是他唯一的答案。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姊給你的錢不夠嗎?」問這個問題時,柳閨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我沒有收下!」他直爽地說。
  不知道是他的話,還是怎麼了,柳閨語突然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太過苛刻了,軟下了嗓子:「我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任何人,你不要再來了。」

  第二章

  「堡主,您回來啦。」冉東坐在客棧的上房裡,等著南霧雲。
  「嗯。」南霧雲走進房間,拿下頭上的紗帽,畢竟他這副大鬍子的模樣在這北魏皇朝裡走動起來,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冉東仔細地看著堡主的模樣,猶如一隻鬥敗的公雞,他不由的搖搖頭,想不通那名聲如此之差的女子為何要三番兩次地拒絕堡主,不過堡主喜歡,他也沒有意見,畢竟他不想再被塞包子了,但堡主條件這麼好,爲什麼那女子就是不如意呢?
  冉東從頭到腳地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還跳到南霧雲的前面,邊搖頭邊呢喃著。
  「堡主,怪不得別人會不同意,您這副大老粗的模樣,誰家的女兒會願意嫁給您?」冉東快嘴地說道,完全忘記了上次的教訓。
  坐在一旁靜靜地看書的秦旭德頭也不擡,反正某人欠揍,自討苦吃,那他何須擋道呢。
  這一次,南霧雲沒有不以為然,反而以一種驚奇的目光看了看,「很難看?」
  「是。」冉東用力地點頭。
  「比之前的模樣還難看?」南霧雲皺著粗粗的眉頭。
  一片靜默,連聒噪的冉東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堡主……」
  「嗯?」
  「您以前那副模樣不醜。」起碼以前的堡主會有女人主動送上門,而現在……連隻蒼蠅都沒有。
  「是嗎?」
  「哈哈。」秦旭德突然爽朗地大笑,「冉東,你怕是說再多,堡主也是不相信的,何不讓堡主去問問柳閨語姑娘呢?」
  冉東正想極力勸說一番,豈料南霧雲已經主動地說道:「冉東,吩咐小二打水來。」
  「打水?現在洗漱是不是太早了?」
  秦旭德看著冉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地聽命往樓下走,「堡主,需要刀嗎?」他很願意奉獻自己的一分力。
  「嗯。」南霧雲點點頭。
  秦旭德立刻拿出一把小剃刀,正好冉東端著熱水進來。
  過了一會兒,原本亂糟糟的鬍子大漢,坐在桌前,看著鏡子裡的人,不由的搖搖頭,「這副模樣……」
  「堡主,比您之前的模樣好多了!」冉東快人快語。
  看了眼不是很滿意的南霧雲,秦旭德沒有給予正面的答案,意有所指地說道:「堡主,何不自己去問問柳閨語姑娘呢?」
  「問一個女人家,懂什麼!咱們又不是娘們兒,什麼女悅什麼容?咦,堡主呢?」冉東傻傻地看著滿地的落鬍。
  「是女悅己者容。」秦旭德拿著扇子晃了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堡主早在他大放厥詞時離開了,誰說只有女子會這般,男子亦然哪!
  「真是的,不就是一個女子嘛。」冉東還是搖頭晃腦的。
  秦旭德但笑不語,又重新坐在椅子上,翻著書。

  ◎             ◎             ◎

  柳閨語不常出門,可是她極愛養些花花草草,在她廂房前的小庭院裡養了不少的花,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花,卻還是很讓人賞心悅目。
  特別是在一大堆花花草草中佇立著一名清雅脫俗的女子,嘴角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神情溫柔可親。
  南霧雲站在其身後,躊躇了片刻,既不忍心打擾她的興致,也不想破壞這美好的靜謐。
  「你……」柳閨語轉身,便看見一名陌生男子站在她的身後。
  「我……」南霧雲正在思考著該如何說。
  「公子是找柳思品夫子嗎?」大哥子承父業,也當起了夫子。
  南霧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於她的稱呼不置可否。
  「哥哥正在書房裡。」柳家家境一般,即使有了一個三王妃,也不見得情況轉好,既沒有奴僕也沒有應門的門童,柳閨語以為他是敲了門,而她卻未聽見,忙賠不是道:「小女子失禮了,沒有聽見公子的敲門聲。」
  「嗯。」南霧雲輕輕地點點頭,看著眼前的女子一副從容的模樣。
  「書房在這邊,公子有請。」柳閨語一個動作,放下水瓶,領著他往前走。
  莫說柳閨語沒有認出南霧雲,只怕所有人都難以將之前的漢子與現在的南霧雲相比較,一個天一個地,何從比較!
  南霧雲看著在他身前的女子,搖曳著窈窕的身姿,身下的湘綺裙襬隨著她的一步一動之間而輕輕蕩漾。
  女子的曼妙身姿全數落入了身後的男子眼中,一雙亮得不像話的瞳孔直直地勾看著女子,雙唇微微抿緊。這一幕落進了柳思品的眼裡,他正踏出書房,男子眼中佔有與侵略讓他心裡一顫,「小麽,這位是……」
  「是來找哥哥的。」她輕聲細語。
  「是嗎?那妳先下去吧。」柳思品上前,擋住了男子的目光,柳閨語依言離開。
  柳思品看不得男人眼中異樣的情感,在他心中,他認為三王爺更勝一籌,就算眼前的男子在外貌上來看,絕對要勝過三王爺,可是以柳閨語的現狀,他還是認為三王爺更適合她。
  小麽是在王爺家出了事,且是大妹搞的鬼,他認為王爺府是應該對小妹負責任的。
  「公子……」
  「南霧雲,大哥可以這樣稱呼。」關外人不興文謅謅的說話方式,南霧雲直接道明來意:「大哥,我是來求親的。」
  「這恐怕不妥,小妹已經……」柳思品畢竟是一個老實人,他原意要說柳閨語已經許給王爺府了,可小麽自己卻還沒有答應,他也不敢隨意亂說,免得惹小麽不痛快。
  南霧雲看著眼前的男子,眉一挑,「大哥,我一點也不介意,我是真心想娶柳姑娘的。」
  介意?介意什麼?
  「公子,是什麼意思?」柳思品有些疑惑了,他不認為小麽會認識眼前俊俏的男子,他不曾聽小麽說起過,既然不相識,他為何這麼堅定?
  南霧雲斂眉,站在原處,他本只打算先向柳閨語求親的,求得她同意後,再提親的,可剛剛柳閨語沒有認出他,誤以為他是來找她大哥,他心生一計,不妨將錯就錯。
  「其實關於那一夜……」他娓娓道出。

  ◎             ◎             ◎

  往來時的路走回去的柳閨語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那位公子長得好生高大,劍眉星眸,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膚色偏白,眼睛……他的眼睛似乎過於閃亮,就和某個人一樣……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柳閨語捂住嘴,提起裙襬,趕緊往回跑,驀然間看見大哥生氣的模樣,「大哥。」
  「妳來得正好!」柳思品兩眼似乎是冒火般,「我問妳,大妹給妳下藥,讓妳失了清白?」
  沒想到呀,沒想到呀!他僅僅以為大妹再壞,也只是散播一些不利於小麽的謠言。
  柳閨語驚魂未定地看了看男子,又瞧了瞧怒火中燒的大哥,心裡知道這層紙是被捅破了,她只說柳顰如留了她一宿,並未將中間發生的事情交代清楚,結果一些流言蜚語傳了出來,大哥誤以為是柳顰如散播了那些謠言。
  一個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聲,可柳思品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大妹竟然狠到對自己的親妹子下藥,毀她名聲不夠,還要人毀了她的清白,大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見柳閨語默不吭聲,柳思品心中有數,起初以為小麽忌憚大妹,所以不願意下嫁王府,沒想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麼一齣。
  「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柳思品搖搖頭,咬著牙,難以相信自己的大妹會做出這麼殘忍無道的事情。
  「大哥。」望著大哥一臉的悲傷,柳閨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哥自雙親去世後,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是真心疼愛她的,她真的不願讓他知道這麼不堪的事實。
  南霧雲站在一旁,臉上一片坦然,一點也不後悔自己講出了這個事實。
  柳閨語氣得不輕,狠狠地瞪了南霧雲一眼,轉而柔聲地解釋:「大哥……」奈何她偏不是巧言令色,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人,支支吾吾了很久還是說不出什麼來。
  「所以這是妳寧死也不願嫁給三王爺的原因?」柳思品氣得火冒三丈,卻還是捨不得對自己的小妹發火,只能強壓著火焰,努力將事情弄個清楚。
  「什麼!」南霧雲臉色黑得如閻王,「他還想娶妳?」
  「不關你的事!」柳閨語沒給他好臉色地瞪了他一眼,「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走。」
  「小麽,這是柳家的待客之道嗎?何況南公子好心告訴我事實!」柳思品斥責道,「而且發生這種事情,妳爲什麼不跟我講清楚?」怪不得她寧死也不嫁,要做一個出家人。
  柳閨語輕咬著唇,垂著頭。
  「唉……」柳思品嘆了一口氣,他還能說什麼呢?怪不得小麽不說,這種事情怎麼說得出口呢?這可是攸關女子清白的事情!
  「我原以為,唉……其實三王爺一開始喜歡的就是妳,想娶妳為妻,要不是大妹使了一些手段,只怕現在妳才是三王妃。」
  「大哥,你在說什麼呀?」柳閨語沒想到柳思品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我本以為大妹是極喜歡三王爺,而妳那時還小,還不懂感情,所以我才一直沒有說,沒想到大妹自己遂願後,對妳還是多加防範,還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怎麼會……」柳閨語不相信地搖搖頭。
  怎麼不會呢,南霧雲深沉地看著柳閨語,她也許不是最美的人兒,可是她卻有一顆善良的心,且她聰慧賢淑,娶妻當娶她!
  幸好,還來得及,南霧雲不著痕跡地放鬆了緊繃著的肌肉,他狡猾地只說出了一部分的事實,有關於他與她之間的羈絆,他並未老實地和盤托出。
  「我非要找她說清楚!」柳思品忿忿難平。
  「大哥,你要三思而行。」柳閨語雖然也不見得多喜歡柳顰如,可是她不願見大哥為了她如此悲憤,她更怕柳顰如胡說八道,傷了大哥的心。
  「妳不要管!」柳思品火大地推開柳閨語,大步往外走。
  「大……啊……」柳閨語一時沒站住腳,一個顛簸,頭部突然一陣眩暈,她整個人如脫線的布偶,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語兒!」南霧雲緊張萬分地上前,如鋼鐵般的手臂一張,將嬌小的人兒納入了自己的懷裡。
  「小麽!」
  毫無徵兆的,柳閨語昏了過去,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中。

  ◎             ◎             ◎

  柳閨語輕哼了一聲,從昏睡中緩緩轉醒,一張眼,就看見一張臉在她的面前晃來晃去。
  柳閨語下意識地用手去推他,結果全身軟綿綿的,手才伸到他的衣領處,便垂放了下來,正好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的臉上一股燥熱,想說話,想趕他走,卻發現自己口乾舌燥的。
  「來,先喝口水。」南霧雲將放在一邊的茶杯端起,無視她的反抗,湊到她的嘴邊,餵著她喝下。
  柳閨語勉強地喝下,眼睛直盯著他看,待喉嚨不再這麼難受,才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還沒有忘記他背後打小報告的事。
  南霧雲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深黑色的瞳孔好似有魔力一般,要將她給吸了進去,柳閨語彆扭地扭轉過頭。
  「我這副模樣可好?」南霧雲開口了,卻是答非所問。
  「什麼?」柳閨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有些羞惱地將頭轉過去,過了一會兒,又轉過來,「妳喜歡我這副模樣嗎?」
  柳閨語不由的呆愣了,「你問我,你的容貌?」
  南霧雲重重地點點頭。
  不明白他的用意,柳閨語還是坦白地點點頭,「比之前的要好。」
  之前的鬍子整個遮住了他的五官,柳閨語根本不曉得他長得如何,甚至還瞧不出他的年齡,以為是一名年紀頗大的男子,而刮掉鬍鬚的他,皮膚白皙不說,雙眸大且亮,鼻梁高高地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唇不厚不薄,儼然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斯文男子。
  「真的?」
  柳閨語看著他亮得不像話的雙眼,轉過頭,輕微地點了一個頭。
  「那就好。」南霧雲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還在這裡?」
  南霧雲沒有說話,僅僅是看著她,良久後才說:「妳要嫁給我嗎?」
  「不。」柳閨語皺起眉頭,不經考慮地拒絕,她的答案還是沒有變,而他的臉色卻因為她的回答而灰暗了不少。
  「妳必須要嫁!」柳思品的身影從南霧雲的身後走了出來。
  「大哥?」柳閨語望向柳思品,等著他給她一個理由。
  柳思品整了整臉色,一臉凝重地望著柳閨語,深吸了一口氣,「妳知不知道妳已經有了身孕。」柳思品嚴肅地說。
  「怎麼可能!」柳閨語低下頭望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南霧雲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發現她的臉上並沒有厭惡,只是驚訝,心中的大石才緩緩地放下,本擔心她會排斥她肚中的孩子,進而也排斥他,但看她除了驚訝以外並無其他異樣,他心裡升起了一股希望。
  她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怨天尤人,這說明她也不排斥他,他可以這樣理解吧?
  「小麽,妳必須下嫁南公子。」知道實情以後,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麽被推進火坑,雖然他是自私了點,只想到自己妹妹的處境,沒有考慮到南霧雲,但是這節骨眼上,他能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哥!」柳閨語霍地起身,「不,哥,我……」
  「躺下。」南霧雲突然伸手按住她起身的動作,兩道劍眉擰成一線,「不要亂動。」
  「你不要亂碰我!」柳閨語沒想到他竟然不顧男女授受不親,直接用手碰她,她忍不住低喊道,他怎麼可以……
  她的臉一下子變紅,柳思品站在一邊,沒瞧見他們之間的互動,嘴裡不斷地碎碎唸:「大哥已經對不起妳了,怎麼也要為妳找一個好夫君。」
  柳閨語紅著臉,低聲道:「你……拿開!」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再亂動,臉上染著迷醉的神情,南霧雲才收回了手,一臉的坦然,大手緊緊地握成拳,柔軟的觸感還殘留在他的手心上,他眼底也蒙上一層柔情。
  柳閨語別過眼,低聲道:「大哥,我……」
  南霧雲像是知道她即將說出口的是什麼話,「我會給妳時間。」
  「你……」柳閨語望著他漆黑的雙眸,不解他的執著,她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
  「我並未說出那件事。」他低聲道。
  柳閨語驚奇地看著他,以為他已經告訴大哥,他與她之間……那晚發生的脫軌行為。
  「爲什麼?」柳閨語擡眼望著他。
  「我說過了,我想要娶妳,我希望妳能心甘情願地嫁給我。」南霧雲的眼睛真誠無比,沒有絲毫戲謔。
  柳閨語的心似乎被某樣東西撞擊了一下,飄蕩了一下,然後就靜不下心了,她稍稍移動身子,「我不知道。」
  但柳閨語知道,若是大哥知道這個男人就是腹中孩子的生父,就算大哥很氣這個男人壞了她的名節,可最後大哥還是會要她嫁於他。
  南霧雲輕點頭,「我們可以慢慢來。」他不急著要回去。
  「你們在說什麼?」柳思品終於發現這兩個人都沒在聽他說話,兩人似乎在竊竊私語。
  「大哥,我願意娶柳姑娘,不過柳姑娘對我實屬陌生,我想我們可以先定親,若一段時日後,柳姑娘還是不喜歡我,到時由女方退婚。」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主意了,柳閨語沒有損失,而且由她退婚,也保留了她的面子。
  「可是我妹妹她有了身孕……」柳思品卻仍不住為南霧雲打抱不平,畢竟讓他娶自己這個名聲具毀的妹妹,已經對不起他了,他還如此癡心於自己的妹妹。
  「關外人不介意這些。」
  比起中原人的各種小心,關外人倒顯得不拘小節,寡婦再嫁,鰥夫再娶,女子未婚有子諸類事情也是有的,而且她腹中的孩子還是他的,他怎麼可能還計較這麼多呢。
  「小麽……」柳思品恨不得自己替柳閨語作了主,這樣的男子難能可貴呀!但是這畢竟是有關柳閨語自己的人生大事,他還是尊重她的意見。
  柳閨語低眉不說話,柳思品卻放心地笑了,拍拍南霧雲的肩膀,「來,我們出去談談,讓她休息一會兒。」
  南霧雲還不放心柳閨語,不願離去,柳思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女人家害羞。」柳閨語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說明她沒有很排斥。
  南霧雲這才起身,隨著柳思品往外走,臨走前,輕輕地掐了掐她的手,低聲道:「有事叫我。」
  柳閨語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側過身子不去看他,一眨眼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裡難得多了幾分浮躁。

  ◎             ◎             ◎

  柳閨語不知道他平時都待在哪裡,可是只要她醒過來,他就在不遠處,拿著一雙亮眸直盯著她瞧,他似乎有好多的時間,只要她醒著,她便能瞧見他的身影,總是在她身邊徘徊著,連帶著他身邊的兩名男子,她也認識了,一個是叫冉東的粗漢子,一個是叫秦旭德的斯文男子。
  但是他們和南霧雲都一樣,身上都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豪邁氣質,不似她見過的男子身上的溫潤氣質,也改變了她的一些想法。
  有事就該說,不開心也說,開心更要說,無需隱瞞。
  像冉東,第一眼見到她,竟然開口就問:「妳就是那個人人嫌棄的柳二小姐,我說,妳真的想搶了妳的姊夫?」
  柳閨語頓時被嚇得說不出話,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股心思地說出一切,不管別人的想法,只求個明白,但在看見他眼中沒有惡意,只是好奇,才緩下心,點點頭又搖搖頭。
  冉東看糊塗了,又問:「到底是不是呀?」
  她咬著唇,思考了一會兒,「我是他們說的人,可我卻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聲音細細柔柔的,好似春風一般,和普通的待字閨中的女子一般,卻多了一分柔美。
  冉東端著他那雙如牛般的銅鈴大眼,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些人真是長舌婦。」
  「你不也是。」一旁的斯文男子咋舌,笑著轉過頭,對著柳閨語道:「堡主夫人好,我是秦旭德。」
  她不知道他是做什麼買賣的,但是常聽另外兩人喊他堡主,稱她為堡主夫人,她福了福身,並未多話,她不擅長與人交際。
  今天只有他們兩人在,而他卻不在,她偷偷地看了看他們身後,並未看見南霧雲的身影。
  「堡主等等就過來了。」秦旭德心細地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好心地解釋。
  「呿,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注重外表。」冉東粗聲粗氣地說,「活像娘們兒!」
  「你說話可得小心了,免得讓堡主聽見了。」秦旭德搖著扇子,說著風涼話。
  「難道我還說錯了,之前讓他打理一番,他不肯,如今出門看見臉上有了少許的鬍子,就來勁了。」冉東大嗓門地說。
  「呵呵。」秦旭德笑了笑。
  妳可曾喜歡我這副模樣?柳閨語突然想起南霧雲曾經問過的話,聯想他之前粗魯的大漢模樣,和他現在這般的清爽臉龐,她緊張地掐了掐手,莫非他這般的注重外貌是為了她?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南霧雲一身暗藍的長衫,披散著頭髮,明明是一股書生氣,卻因為他張狂的眼神,隨風飄揚的長髮,顯得非常霸氣。
  「冷嗎?」南霧雲從房裡拿了一件披風,披在她的身上。
  南霧雲的指尖不經意間碰觸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她不由的瑟縮了一下,神情不自然地別過頭,「還不是很冷。」現在是初春,哪會冷呢?
  注意到柳閨語的彆扭,他沒說什麼,只是堅持地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確定沒有受寒的可能性以後,才放開對她的禁錮,「妳現在不是一個人,應該要小心……」
  柳閨語低著頭,不說話地轉過去,卻看見冉東變成了一個石化人,而秦旭德手中的扇子掉了。
  請問,他們剛剛有沒有聽錯?

  第三章

  客棧內,冉東嘴巴張的大大,好似吞了石頭一樣,「堡主,你說什麼?」
  一向鎮定自如的秦旭德也難得地皺起了眉頭,正經地看著南霧雲。
  「她有喜了。」南霧雲簡單地解釋。
  秦旭德聞言,皺了皺眉,「堡主來這兒才幾日,別告訴我,堡主夫人已經身懷六甲了!」
  冉東一聽他這麼分析,兩道眉都要擰在一塊了,未經思考,大剌剌地喊道:「堡主,你不會是要替別人養小孩吧!」
  氣氛一下子凝住了,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他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一時間他們誰都不敢說話了,南霧雲一臉的陰沉,眼中發出的狠戾讓他們不由的屏住呼吸,不敢大肆說話。
  滿意地在他們眼中看到了畏懼,南霧雲才輕聲道:「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否則你們就不要待在我身邊了。」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那一刻他們有一種錯覺,如果他們還敢爭執什麼的話,他們絕對會死得很慘。
  「我要你們買下柳家旁邊宅子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南霧雲詢問著。
  「已經辦得差不多了,房契已經拿到了,銀貨兩訖,只是還未整理好。」秦旭德趕緊回答。
  「三日內整理好。」從不牽掛任何人的他,唯獨對這個小女人放不下心,怕她沒休息好,怕她吃不好、睡不好,唯有親自監督著,他才能真正放心。
  「是。」他們應道。
  過了一會兒,冉東看了看秦旭德,對他使了個眼色,可那秦旭德只是搖搖頭,不說話。
  「有什麼話說吧。」南霧雲看著小動作頻頻的兩人。
  「火雲堡的管家來信詢問堡主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冉東在心裡暗罵秦旭德小人,每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總是要他來做,他苦不堪言哪。
  「等她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大夫千交代萬囑咐,千萬不可讓她舟車勞頓,她現在的身子不適宜長途奔波。
  「這不是要很久了。」冉東學不會教訓地嚷嚷著。
  「你想回去可以先回去。」秦旭德在一旁煽風點火。
  冷眼旁觀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南霧雲習慣地閉閉眼,對於他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個大男人吵吵鬧鬧,不堪入眼!
  「堡主,你要去哪?」看到南霧雲作勢要離開,冉東緊張地問道。
  「笨死了,除了堡主夫人那兒,還能去哪裡?」秦旭德用著「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望著他。
  「不是剛剛回來嘛。」
  「堡主又不是你養的小狼狗,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靠!姓秦的,你跟我槓上了。」
  兩個人的吵架聲越來越遠,南霧雲的步伐也越來越快,才離開一會兒,他的心就開始浮躁不安。

  ◎             ◎             ◎

  「妳已經有喜了?」
  柳閨語靜靜地看著站在庭院裡的挺拔男子,男子一身尊貴的墨竹藍紫色錦服,腰間佩戴著白色珍珠腰帶,悠然的姿態,令人仰慕。
  「是。」柳閨語低頭回道。
  「所以妳不願意嫁作本王的側妃?」三王爺臉帶鬱氣。
  「是。」柳閨語擡起臻首,勇敢地直視著三王爺,「民女從未想過要嫁入王府中,也不想與姊姊爭強鬥勝,民女只想平平靜靜地過著日子。」
  「妳,對本王……對我……」三王爺有些難以啟齒。
  「民女年幼不知,不知情為何物,民女一直把王爺的善意當作如大哥一樣的溫暖親情,只是最近我才從大哥那裡得知王爺……」柳閨語不知該如何講。
  眼前的男人是皇親國戚,她對他無意,卻又不能直說讓對方下不了場,那她該如何是好?且愚弄王爺之名,她可擔當不起。
  「我懂了。」三王爺凝視眼前的女人,心中有著源源不斷的悔恨,這樣的女子才是一名賢淑王妃,而他竟一時被矇蔽了雙眼,一切怨不得別人,只能怪他太貪心。
  以為可以稱心如意地左右逢源,坐享齊人之福,哪知柳顰如歹毒地連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莫說其他的女子了。
  戀戀不捨地看了柳閨語一會兒,三王爺才舉步離開。
  柳閨語目送他離開,一個轉身,沒想到身後竟佇立著一道高大的牆,「啊……」
  南霧雲擁住她纖細的腰肢,一雙眼陰鷙可怕。
  「你……」柳閨語看著他陰晴不定的模樣,總感覺他好似是在對她生氣一般,卻又隱忍著什麼似的,她試圖說些什麼,來減輕他們之間的沉默,可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
  南霧雲難以自拔地深深地吻著她,他不該動怒,他知道她對那個該死的三王爺根本一點感情也沒有,可他就是看不過去那個王爺對她眼中深深的眷戀。
  同為男人,南霧雲當然知道那個眼神代表著什麼,他嫉妒著、憤怒著,他不許別的男人拿那種眼神看著她,他只想將她藏在自己的懷裡,讓別人窺不得一分。
  南霧雲的吻炙熱又深入,就如他的人一樣,平時沉默,但是爆發出的熱情,就如岩漿一般源源不絕,足以將她燃燒殆盡。
  「嗯……」柳閨語伸出手,努力推擠著他寬厚的胸膛。
  南霧雲看準時機,一手拉住她的手,往他的肩膀上拉,她的纖柔小手只能被迫地環住他的頸,另一隻手繞過她的腰肢,迫使她往他的懷中縮,他高大的身體整個罩住了她嬌小的軀體,他的力道不重不輕,卻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鑲嵌進他的體內。
  施壓在她唇上的力道,重得產生了一股麻麻的酥酥的感覺,連帶地讓她的呼吸變得濃重不已,兩人之間毫無縫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吹拂在她臉頰上的熱烈氣息。
  可他卻還不夠,溼熱的舌頭輕輕地鑽進她的檀口中,甚至不知羞地捲起她的舌頭,敏捷的舌尖不斷地挑弄著她的根部,讓她發出嚶嚶之聲。
  「南……公子……」柳閨語試圖講話,可才剛開口,他的吻更是猛烈,她的呼吸都因他的動作而停滯了。
  略微離開她的唇,他的指代替他的唇,在她的唇間摩挲著,雙眼裡的深沉如一口井一般,深邃不見底。
  「喚我阿雲……」南霧雲不喜歡她的生疏,明明他跟她不是陌生人,他們是最親的人,他的子嗣在她的肚子中茁壯成長,他們是該互相依靠的兩人,不該這麼陌生地稱呼對方。
  「我……」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僅僅是現在做的都不及他剛剛孟浪的行徑要來得驚心動魄,可她仍是臉兒紅紅的,最讓她羞紅的便是他的眼眸,她都不敢直視。
  「語兒,喚我……」南霧雲恣意妄為地勾引著她,親暱地喚著她的名字,好似他們不是近日才認識一般,宛如他們是一對認識很久的戀人一樣。
  「雲……阿雲……」柳閨語叫得結結巴巴,頭低得低低的,不敢瞧他一眼,兩隻眼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敢看他。
  怎麼會這樣!她的身體僵硬在那兒,從未與男子這麼親近過,甚至還被他那樣的佔便宜,而她竟然沒有反抗?
  小手不著痕跡輕輕地按著胸口,眼睛盯著腳上的繡花鞋,她是怎麼了?
  南霧雲也沒有過多地奢求,雖然她喊得一點感情都沒有,就好像是叫一隻小狼狗一樣,但是能讓她緊得如玉蚌的小嘴吐出他的名字,他暫時是滿意了。
  「藥還沒喝?」南霧雲輕輕地瞟了一眼石桌。
  「我……想涼一些再喝。」柳閨語動了動,卻掙不開他的懷抱,最後只能紅著臉乖乖地待在他的懷裡。
  「已經涼了。」碗中沒有熱氣騰騰的煙霧飄浮著。
  「我……」柳閨語有些彆扭地轉過頭,「我等等再喝。」
  她的模樣太可疑了!大夫說她才懷孕三個月,要多加小心,加上她的身體偏寒,應該慎重進補。
  他想過她會受孕,所以三個月前那夜之後,他快馬加鞭地回到火雲堡,處理了大小事件,緊接著帶著兩名心腹,準備在這裡暫時定居。
  可他又不放心她,擔心她遭受了那樣的事情後會一時想不開,便委託友人暗中保護她,所幸她不是一個迂腐,受封建思想束縛的女子。
  「還是趁熱喝的好。」南霧雲大手一張,大大的碗便托在了他的手上,把碗湊近她的嘴邊。
  柳閨語死死地抿緊嘴巴,眉頭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好似打了好幾個結一樣。
  「張嘴。」南霧雲霸道地下令。
  搖了搖臻首,柳閨語堅決不喝。
  「妳……怕喝藥?」南霧雲恍然大悟地問。
  南霧雲語氣裡的驚訝和不敢相信讓她羞紅了臉,卻還是堅持不說話,就怕被他逮著了機會,趁機灌進她的嘴裡。記得小時候,溫和的大哥因為她不喜喝藥的問題,被她氣得要跳腳,循循善誘,終不得果,索性誘著她說話,再趁機把藥給灌進她的嘴裡,這才了事。
  柳閨語平時溫柔,可一些事情一旦執拗起來,卻是比石頭還要堅硬。
  南霧雲神情高深莫測,挑著眉看著沉默的女人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俯下身子,對上她那雙怯怯的眼睛,對著她一笑,「如果真的不想喝,那就不要喝好了。」
  聞言,柳閨語鬆了一口氣,卻被他下一句話給嚇得花容失色。
  「只是可憐我的孩子了。」南霧雲淡淡地歎氣。
  沒錯,大夫說過她的身子太過虛弱,這孩子至今還沒流掉是萬幸了,對於這個突然而至的小孩,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很肯定的是自己從來沒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柳閨語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可她確實不想要流掉這個孩子,即使這個孩子象徵著是那一夜的屈辱,她卻一點也不想犧牲掉這個孩子。
  不管南霧雲有沒有承認他就是那天的漢子,她都會生下,也許是她太過冷靜,孩子與那夜發生的一切是兩回事,她能清楚地分辨這兩者間的不同。
  他聽到柳閨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而一雙小手拿過他手中的碗,大口地喝下。
  柳閨語蹙著眉頭,皺著鼻子,一副生不如死地灌下湯藥的模樣,在他的眼裡,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明明這時的她很任性,可他還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樣的她。
  有著少女的天真,不再總是靜靜地看著他,總是一副乖巧的模樣,讓他看了總覺得自己看見的是一隻想要逃跑的小兔子,而不是縮在他懷裡,任他寵愛的女人。
  「好苦。」柳閨語一口氣喝完藥,吐著舌頭,不堪苦楚的俏模樣。
  男人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外頭用著絲絹小心地包著,打開以後,又用一張油紙包著,看得柳閨語就像一個等著外出的父母回來時的期待模樣。
  「是蜜餞山楂!」柳閨語驚呼,他是怎麼知道她喜歡吃這個的?
  「張嘴。」南霧雲溫柔地將一個山楂遞進她的嘴裡,看著她滿眼幸福地咀嚼著,他是不懂她的愛好,只是看她每天喝藥喝得苦不堪言,便替她買了甜的東西,去去苦味。
  最近她開始有些害喜,大夫說是正常的情形,說吃一些酸甜的東西可以止嘔,這蜜餞山楂裡頭是酸酸的山楂,外頭裹著紅紅的蜜餞汁,又酸又甜,她卻愛極了!
  「我自己來。」
  柳閨語伸手想拿,他卻推開她的手,自己撚著一個,湊近她的嘴邊,「喏。」
  柳閨語有些羞怯,卻又抵擋不住那活生生的誘惑,暗自咽了咽口水,秀氣地張開嘴邊,含了進去。
  「好吃?」
  「嗯。」
  「明天我再買一些過來。」
  「……」
  「不准再喝幾口又放著涼,太涼對身體不好。」
  「……」
  「進屋吧,起風了。」
  過了良久之後,她才吞吞吐吐地說了一聲:「謝謝。」
  這大概是世上最玩味的事情了!他們連夫妻間最親密的事情都做了,此刻相處起來,卻如初嘗情味的男女,青澀不已。

  ◎             ◎             ◎

  「妳……把藥喝了?」柳思品擁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柳閨語,沒想到她竟然會喝完整碗湯藥。
  「嗯。」柳閨語忙著消滅嘴裡的食物。
  剛吃完晚膳,坐在柳閨語旁邊的南霧雲很認真地監督她,看著她慢條斯理地喝著雞湯。
  「是嗎?」柳思品嘖嘖稱奇,真是怪事天天有呀,就屬今天最奇怪了!在他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原本他還擔心自己今天不在,小麽會趁機不喝藥湯,特意囑咐南霧雲,一定不能讓她耍賴得逞。
  而且小麽她的胃口也大了很多,以前的她纖細窈窕,現在仍是如此,只是現在她的臉色紅潤了很多,不再和以往一樣,雖然白皙卻沒有血色。
  柳思品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們兩個,南霧雲只道他在關外做生意,是個生意人,其餘的沒有多講,可以想見的是,他必是一個殷實的生意人。
  三天兩頭地給小麽送些湯湯水水,還不間斷地給她買些小零嘴、飯後甜點之類,簡直是把小麽給寵上天了。
  不是他這個未來大舅子要說話,這樣寵一名女子是不是過了。
  他在用餐之前還跟南霧雲一番溝通,南霧雲卻正經地說:「這不算什麼,如果是在關外的話,一些名貴食材更多。」
  柳思品當場無語,人家要這麼寵他妹妹,他說也說過了,阻也阻止過了,還能怎麼辦?幸好他這個妹妹沒被寵壞。
  柳思品想,小麽會接受他的好意,大概是因為肚子多了一個,胃口難得地大開,隨著南霧雲餵了,他原是這麼想的,但是……
  「我吃不下了。」柳閨語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碗裡還剩下一半的雞湯。
  「真的吃不下了?」南霧雲淡淡地問。
  「嗯,好撐。」柳閨語嘴上吃得油油的,南霧雲見了,拿出繡帕,作勢擦拭著她的小嘴,柳閨語還是很不習慣他的服侍,按住他的手,自己拿過繡帕,秀氣地擦拭。
  「我剛買了些糕點。」南霧雲也不在意,從袖中拿出一疊包得好好的糕點,放在桌上。
  應該是飽得吃不下任何東西的柳閨語,突然覺得滿滿的胃,此刻好像又空了一些,小聲地說道:「謝謝。」
  親暱地摸摸她的頭,南霧雲端過她喝剩的雞湯,幾個大口就喝光了。
  柳閨語則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糕點。
  就是這樣,南霧雲總是把小麽當成菩薩一樣,先是伺候她吃完飯,才自己吃,深怕自己一起吃,會把柳閨語餓到。
  關外大漢吃起飯來,倒也不講究,極快地就吃完了,又在一旁小心地照看著柳閨語。
  柳思品到現在還是看不習慣南霧雲,長著白白淨淨的斯文男子,卻有著粗漢的豪爽,這樣矛盾的組合,是在看起來很詭異。
  偏偏南霧雲身上就是有種霸氣,讓那些當初對他的斯文模樣有意見的人現在都不敢有意見了,只消他一瞪,誰敢說話,何況是柳思品這種老實人。
  耐心地等著柳閨語吃完糕點,南霧雲陪她散了一會兒步,送她回房以後,才離開柳家。
  他們之間總是男方主動,而女方靜止不動,對於他一些過於親暱的動作,她則有些異議,但若只是摸摸頭之類的行為,她倒也沒說什麼。

  ◎             ◎             ◎

  南霧雲回客棧的路上,安安靜靜,這時差不多家家戶戶都已經準備要熄燈休憩了,他一個人迎著習習晚風,緩步慢移著。
  在經過王府時,一些清晰的片段毫無預警地闖進他的腦海中。
  三年前的王府府邸,元宵時分一如往常的熱鬧,一名男子靠坐在牆壁旁,看著熱絡不斷的人流進入王府,又出來。
  點點飄雪落在眼瞼上,他一個人靜靜地坐著,雪輕柔地覆蓋在他的身上,軟軟柔柔帶著絲絲涼意的雪花,遮去了他的視線。
  「你……還好嗎?」一道猶豫溫柔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裡,他睜開眼睛,眨了眨,一名十四左右的少女站在他的眼前。
  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因為女子站立的地方,遮去了所有的光線。
  少女柔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確定坐在地上的人還活著,才舒了一口氣,將一個籃子放在了他的身邊。
  「今個兒是元宵,你若是不嫌棄,就收下吧。」少女謙遜地說。
  誰會嫌棄呢?他坐在這裡整整一天,卻只有她會靠上來,他擡眼望了望她,順著她腳下的腳印,他看見腳印消失在王府前的一段距離,又零零亂亂地往他這邊來。
  少女揚著笑容,「這是今兒剛做的,不是吃剩的。」少女趕忙解釋,怕他誤會了她的好意,「實不相瞞,本來是要送給我姊姊的,不過我想我姊姊不需要的。」
  他一句話也沒說,還是盯著她看,想將她看個實實在在,卻仍是看不清,「我走了。」少女輕輕地說,然後轉身離開。
  他仍是沒瞧清楚,但她的聲音,他記住了……
  少女走後一段時間,兩個男人突然往這邊走,其中一個拉開嗓門:「堡主,原來你在這裡,害我們難找!」
  「堡主……」另一個男子似乎有些無奈。
  南霧雲緩慢地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身材高大,大步邁開,仍是不說話,離去前,手上多了一籃的掛粉湯圓。
  北魏王朝的元宵有兩種,一種是做好了的湯圓,直接下鍋煮,煮熟了撈起,在湯中灑上糖,一口一個湯圓,合著一口湯,暖暖的、燙燙的,這寒冷的時候吃剛好;另一種便是掛粉湯圓。
  南霧雲拉開布,一看,籃子裡放著一籃煮熟了的乾湯圓,湯圓的旁邊放置著甜粉,乾湯圓在甜粉上滾一圈,裹上一層甜粉,就可以享用了。
  他隨手抓了一個,沾了沾甜粉,放進嘴裡,甜味直入心中,牙齦一咬,濃濃的芝麻便破皮而出,又燙又香,好吃地停不下來。
  「堡主,你在吃什麼?」眼尖的冉東在他身後嚷嚷著。
  「堡主,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我知道你不喜歡住客棧,嫌人雜又吵,可也不該一個人在大街上亂晃,凍著了怎麼辦?」秦旭德難得的婆婆媽媽。
  南霧雲沒有答應,這一刻,他一點也不想拿手中的湯圓塞住他們的嘴,這種美味他只想一人獨享。
  第二年,南霧雲沒想到自己又遇到了她,這一次他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她的鼻子凍得紅紅的,小嘴沒有唇色,臉蛋白皙,眼眸如水,是個清秀的媚女子。
  她用著柔柔的嗓音說著婉轉的話,看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便放下了籃子,轉身離開,南霧雲也緩慢地起身,隔著一段距離,在她身後緩步行走。
  看著她進入了家中,南霧雲又轉過身離開,抓起籃子中的湯圓,放進嘴裡,眼兒倏地一個放亮,不是芝麻,而是花生……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花生也可以充當湯圓餡兒,且如此好吃。
  「堡主……」身後又是兩名男子,他們的表情是無奈又厭煩。
  「堡主,拜託!咱們一年才來這兒一次,你就行行好,別一直捉迷藏好不好!」冉東沒好氣地說,鼻孔裡噴出的氣在寒冷時刻裡如白霧繚繞。
  「堡主,你又在吃什麼?」冉東看著男人一口一個吃著些什麼東西。
  「是湯圓。」秦旭德冷靜地看著男人,「堡主,關外是沒這東西,你若是喜歡,趕明兒我會給你買,不要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是呀。」冉東好奇地看著那一籃子的東西,「堡主,有這麼好吃嗎?我也要。」
  說著要的某人,隔天頭上多了一烏青的腫包。
  隔日,秦旭德端著一碗湯圓來到南霧雲前面,「堡主,趁熱吃吧。」
  男人看了看,沒有動,冉東端起另一碗,大剌剌地吃了一個,嘴裡努力地攪動著,不忘評語道:「這黏糊糊的東西,還不如肉包呢。」
  秦旭德另有所思地看著那個一動也不動的男人,以及放在他前面湯圓,也未曾動過。
  今年元宵,王府還是一樣熱鬧,可也沒過多久,突然寂靜了。
  站在王府前好一會兒,南霧雲才不甘不願地轉身離開。
  他來遲了,她已經走了嗎?
  「喂,等等。」他驚喜地回過頭,可惜卻不是她。
  「你過來。」王府裡的一個小丫鬟不屑地看著他,「喏,你過來,這銀子便是你的了!」
  南霧雲順著她的動作,看的卻不是她手上的那小小的銀子,而是瞄著王府的牌匾,她每年都來這裡,卻從未進去過,這一次,她進去過了嗎?
  他移動著腳步走向那丫鬟身邊,瞧也沒瞧那一銀兩,而那個丫鬟卻開始在他的耳邊講起了可怕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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