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你是遮風避雨的港灣,你是我的大丈夫;
妳是水,妳是滋潤我心的春雨,妳是我的小女人。
顏水柔,心地善良、個性溫順,身居鄉野的小女子,
只想找一位身強力壯,與她一同耕田種菜的夫君,
卻意外地救回落難且身負重傷的小王爺,龍承澤。
失憶的他被取名為俗氣的「阿力」,面對她時,他總是霸道又孩子氣,
對男女授受不親全然不當一回事,還不時做出臉紅心跳的大膽親暱,
教保守的她,對他的「欺負」又是氣惱又是動心。
明知兩人之間是天地之差,她依舊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卻沒想過有一天,她的「阿力」會冷漠地離她而去……
龍承澤,寶碩王爺的愛子,也是當今聖上的堂哥,
身分顯赫、外表出眾,擁萬千權勢於一身,骨子裡冷漠清傲,鄙視平民。
誰知命運卻讓他與顏水柔這女子相遇,
每次見她含羞帶怯的俏模樣,都讓他恨不得將她壓到身下欺淩。
這女人是他的,無論他是誰,她只能讓他寵養、讓他疼愛,
這輩子她都別想當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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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是不是該啟程了?」慵懶的男性嗓音裡帶著幾分戲謔。
「……」
「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勉強你。」
「……」聽他在扯!說得那般好聽,其實,不就是公報私仇,懲罰他當日所說的話?不過,即便是現在,他仍然認為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欸,你也知道,這麼多姪兒中,我最疼愛的是你,最信任的也是你,所以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唯一放心交託的人,也只有你了。」瓷器相撞的輕脆而悅耳響聲,果然好茶。
「我最恨去那種地方了。」咬牙切齒的聲音,可見他的懊惱有多深。
「形勢逼人,你也知道的。」
憤恨地看了看那個悠然品茶的男子,說實話,還真看不出來所謂的「形勢」有多逼人。
「過不了多久,我也要離開京城了,為了讓我安心,你一定要走上一趟了。」話說到這裡就夠了,「來,告訴我,你會不會去?」低低的磁性嗓音勾人心魂,聽之讓人甘心將命都交付到他的手中。
「……」
「嗯?」
「該死的,我去,我馬上就去,滿意了吧?」年輕的嗓音裡面有太多的不滿與氣惱。
「果然是我的好姪兒。」聲音裡面充滿的何止是滿意,簡直是愉悅到了極點。
「……」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第一章
清新的空氣,綠郁的樹林,一叢又一叢初生的絨草,輕踏上面,如同行走在一張又軟又厚的毯子之上。
顏水柔輕盈且愉悅地在這片青翠的竹林裡穿梭,時不時蹲下身去,用小鋤挖開溼潤的泥土,將那鑽出地面的可愛小筍掘出來,放入竹籃之內,精巧的竹籃裡面,已經堆了不少粗壯而鮮嫩的筍兒:她從懷裡拿出乾淨的棉帕,拭了拭額頭上微沁的薄汗,雖然是春天的清晨,但一大早走入這深山裡採筍,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不過,望了望竹籃裡漂亮的春筍,再看看四周初春氣息濃郁的山林,即便覺得有點累,但仍然心情好到想要在這美麗的林間清唱一曲。
三月裡的氣候,乍暖還寒,昨夜的一場春雨,讓碧草上沾滿了水霧,一點一點的水珠兒掛在草尖上,等待著陽光出來讓它們融入空氣裡自然的清香之中。
早起的鳥兒在茂密的樹葉中婉轉啾唱,間雜著振翅高飛的撲簌聲,清香的野花綻放著,襯著濃綠的樹葉,將整片林子裝點得分外美麗,如同世外仙境般。
空氣清新得讓人的每一下呼吸都覺得舒爽至極,她採下一朵潔白的花兒,放至鼻間輕嗅,那濃郁的香味,讓她唇邊綻開燦爛的笑容,這樣的日子,每天都覺得再愜意不過了。
有幾分吃力地拎起滿載的竹籃,今天的收穫真的很不錯呢,筍兒又鮮又嫩,還有那一朵又一朵可愛的蘑菇,都是美味的食物;看了看天色,雲兒已經映射出粉紅的光芒,看來,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啊,想起昨兒應承全伯,今天早上要幫他做早餐呢。
誰知道這林裡景色太美,讓她忘了時間,還是快點回家吧;剛好,有新採的筍兒,就來做筍片清粥吧,又開胃又好吃,而且也適合老人家食用。
快步繞出這片竹林,順著堆砌好的青石闆路往山下走去,在經過一個三叉路口時,頓了頓足,看著那透出薄曦的天空。
如果走這條尋常的山路下去,只怕趕不及為全伯做飯,他每天都那麼辛苦工作,如果不能吃頓豐盛的早餐,又怎麼有體力?於是她想了想,便往側邊的小路走去。
這是一條比較偏僻的小路,路上雜草叢生,還有密密的樹枝遮擋著,因為行走不方便,所以平日裡少有人跡;不過,順著它下山的話,可以省掉大半的路程呢。
顏水柔揮開擋路的枝椏,草叢的水霧將她素色的鞋面給打溼了,秀氣的眉兒微皺,一心想要趕路,無暇去理會。
唉,都怪自己,看昨晚下了場雨,想著竹林肯定冒出不少春筍,加上全伯最愛吃的就是這個,她才會大清早爬到山上,卻因為筍兒又多又嫩,讓她開心地只顧著採筍忘記時間。
轉過一條清澈的溪流,開春不到一個月,溪水只是涓涓的細流,不過淙淙的流水聲聽來分外動聽,初升的淡淡陽光照入叢林中,射出一道道又直又亮的光芒,將春意盎然的樹林照射得分外美麗。
想著再繞過眼前的陡坡,就可以順利下山回到可愛的小山村了,她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看著滿籃的春筍與鮮菇,腦裡思量著要為全伯做什麼好吃的?
嗯,這些都是鮮味,加些肉,可以燉一鍋好湯,讓全伯嚐嚐。
坡下是一潭深水,是由從雲霧山頂流下來的無數條溪水匯成的大湖泊,清晨湖面上瀰漫著嫋嫋的白霧,透著冰寒之氣。
她順著湖畔慢慢地走,小心踩過湖邊厚重的綠草,免得被絆倒。
天氣正涼,她卻趕得一身汗,擡頭用帕子拭汗時,忽然被前面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給嚇得停住腳步,那個,是什麼?
純淨的容顏上佈滿著疑惑與絲絲好奇,站了好一會,確定那個東西不會動時,她才慢慢地移步上前,想要將之看個仔細,難道是受傷的動物?
越來越近之後,她將之看得清楚了,啊,原來不是「牠」,而是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半身趴在湖邊,不知是生還是死的人。
緩慢的腳步停了下來,輕咬粉唇,她想著:到底應不應該上前去看個仔細?
本能告訴她不要再好奇下去。
一個在深山湖邊躺著的人,很有可能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人,她聰明的話,就該直接走人,回村裡去報告村長;可是萬一那人沒有死,她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害他失去活命的機會?
猶豫了一會,天生的善良戰勝了理智,她走上前去,探身往下望。
這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身軀,由於他是臥趴在草叢中,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臉。
不過,她想,他一定是個有錢人,因為他身上穿著的衣裳,是用精緻到極點的布料與繁複的針法,在在顯示出此人不凡的身價,雖然是低調的黑色,被早春的露水還有湖水給打溼了大半,但也掩不住那一身的貴氣。
打量的目光從頭到肩膀,接著立刻抽回到那烏黑的髮絲之中,那黑亮的髮絲竟然黏著已經乾涸的血跡,一個好大的傷口就這樣大剌剌地呈現在她的面前,她驚訝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哪,這個人竟然傷得這般嚴重,頭被打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將肩膀與草叢都染紅了,而他的身上,也到處是一道道的傷痕;她擡頭望了望一旁陡峭的山崖,想著他很有可能是從這高崖上摔下來的。
從這麼高摔下來,那他,還有救活的希望嗎?
伸出纖白的小手,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將他從湖裡拖出來翻正躺平;啊,好重,這就是男人嗎?這麼沉重,讓她費了好大一番氣力才將他翻了過來。
凝眸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竟然是他!
溼潤的髮絲黏在他蒼白的男性面龐,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而她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將他翻過來之後她才發現,他胸口居然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傷口,破碎的衣物下的傷口被湖水泡過已經泛白發腫;他流了那麼多的血,而且還傷在頭部和胸口,還有救活的希望嗎?
可是一想到他如果已經死了,她的心就立刻緊縮了下。
欸,自己到底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現在馬上要做的,應該是確定他到底還有沒有呼吸啊!白皙的小手微顫地探至他的鼻端,感覺到那噴灑在她皮膚上幾不可感的氣息。
呼,一顆心總算暫時落了下來。
沒死,他還有呼吸,不過,如果現在不趕緊將他救回去,只怕他離死亡也沒有多遠了,手指下冰涼的膚觸告訴她,他肯定已經在這溼涼的草地上和湖裡躺了很久,就算不會傷重而亡,恐怕也會失溫致死。
事情緊急,不容她多加考慮,她從內裙上撕下乾淨的裙襬,將他胸口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一下,再用帕子將他頭部的傷口也勉強包好;然後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體,那巨大的壓力差點讓她站不住腳,重喘著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穩住身子,顧不得放在一旁的竹籃,她攙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幸好,她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小生活清苦,辛勤工作,讓她擁有比較好的體力,雖然外表看來柔弱文雅,但還是有幾分氣力的。
即便這裡離她居住的地方不算近,她還是咬牙將她扶了回家,一路走來,已經是氣喘籲籲且渾身汗溼,將他扶躺在自己墊著柔軟棉毯的大床之上後,她的腿差點軟得直接癱在地上;努力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恢復些氣力,坐起身,小心地將他的頭往一旁側去,免得壓到那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
為他蓋好被子之後,她連忙跑到屋外的廚房,將一直暖在竈上的熱水端進來,打算為他清理傷口,不過,他傷得那麼重,到底能不能救活,還真是未知的事情呢,唉……
◎ ◎ ◎
洗乾淨傷口,敷上止血消腫的草藥,再用乾淨的布條替他將頭顱包紮好。
雖然羞澀難當,但他一身的刮傷和胸口的傷口若再不處理怕是會更嚴重,只好咬牙為他除下衣裳,將他身上所有的傷處一一處理妥當;全處理完之後,才知道他當胸的那個傷可怕到什麼地步,又深又寬,而他居然還活著,真是……
靈巧的小手忙碌了差不多一整個時辰才弄好,用棉帕將自己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流出來的汗珠兒擦掉,她長長地籲了口氣;該做的,她都做了,這些草藥與包紮之類的知識,都是她以前跟山裡的獵戶學來的,而藥草則是她從山裡採來的,對止血有奇效,至於他可不可以活下去,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嗎?」握住他那寬大的手掌,輕輕地說道,望著那陷入昏迷的臉龐,即便是不省人事,但那天生的貴氣與俊美,怎麼都遮不住。
唉,世事真是難料,想當初與他相遇時,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又風流倜儻,她當時以為她與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再也難有交集,誰想今天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他們再次相遇了,而他,竟然還生死未卜。
命運有時候,真是會捉弄人啊。
「顏丫頭、顏丫頭?」慈祥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
啊,是全伯,糟糕,她將他給忘到腦後了,連早餐都沒有幫他做;看看天色,更慘,都到晌午了,真是要不得,竟然就這樣發呆,連全伯回家了都不知道。
羞紅著臉,放下了自己握住他的手,為自己這般大膽而感到心虛,望了望他依然昏迷的俊容,她起身出去應門。
看見她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全伯年邁的臉龐上有著放心的神色,「啊,顏丫頭,原來妳在家,今兒一早就不見妳的人影,讓我好生擔心呢。」
「對不住,全伯,讓您擔心了。」柔笑著為他打開籬笆圍成的小門,迎著他進來。
「說什麼對不起,看見妳沒事,我就放心啦。」性格豪爽的張東全望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姑娘,臉上有著欣慰,走進院裡再跨入屋內,卻被那躺在床上的男人給嚇得立刻變了臉色。
「顏丫頭,這……這是怎麼回事?」天哪,是不是他老了,所以老眼昏花了?竟然看到顏丫頭的床上躺了個男人。
「全伯,他是我今兒一早在雲霧山上救回來的人。」知道自己如果收留一個大男人在家裡,是怎麼也瞞不過關心她的全伯,所以顏水柔直接將今天的事情一一解釋清楚。
聽完她的話後,全伯深深地歎了口氣,「唉,丫頭,我知道妳天生心腸好,樂於助人,但是這個人來歷不明,而且還身受重傷,能不能救活都不一定,妳留他在這裡,很危險的。」不論是救活還是救不活,都是個大麻煩,再看看他的穿著和所受的傷,這事情恐怕簡單不了。
「我明白。」低下頭來,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此舉太過冒險?可是,她真的不能就那樣丟下他不管啊。
「那妳還……」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就沒辦法;可是我遇上了,怎麼可能見死不救?」水眸認真地望向全伯,「我相信全伯碰上這種事情,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真是該死的,太了解他!
張東全愣住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那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先去報告村長?」這事可大可小,還是說一下比較好吧?
「先別說。」她心急地說道:「我們還搞不清楚他的事情,如果貿然報告村長,說不定會給他帶來危險。」
他那般尊貴的身分,竟然會受這麼重的傷躺在山下,其中肯定別有內情,在他沒有醒來之前,她可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
「好啦,全伯。」顏水柔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有您住在我旁邊,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拜託啦。」
「欸,真拿妳這丫頭沒辦法。」全伯無奈地看著那個一臉撒嬌的女娃兒,心軟了,「那把他擡到我家吧,畢竟妳一個女兒家,跟一個男人單獨相處就是不妥。」
「全伯,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您瞧瞧他現在的樣子,可以再移動嗎?」
張東全打量了下,自然是瞧見了男人頭上胸口的重傷,還真是不能再動了,不然活命的機會就更微,「那如果他稍微好些,就讓他住到我家去。」
「謝謝全伯。」她甜甜地一笑。
「可惜村裡唯一的那個孫大夫出去行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唉,這小子救不救得活都不知道……」
「全伯,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只有交給老天爺。」她一定會仔細地照料他,希望他吉人天相。
「妳萬事都要小心,一有什麼事情,記得要告訴我。」
「我就知道全伯最好了。」她開心地笑著,「我去做飯,嗯,就做您最愛的山藥燉排骨吧。」竹筍和鮮菇都已經沒有了,乾脆就做別的吧,順便再煮點肉骨粥,等他醒來可以吃一些。
「精丫頭。」拿她沒轍地歎氣,這個小姑娘,心地善良,對長輩又好,從小就特別得他疼愛,讓他想不讓步都難。
◎ ◎ ◎
痛,好痛!腦裡好像有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著,連肉帶骨都刺痛難當。
全身上下一會兒如同泡在佈滿冰塊的水裡奇冷無比,一會又像被烈火焚燒一樣灼熱難當,他呻吟並輾轉著,想要從中解脫,可是好難好難,他拚命地掙紮也逃不開,稍稍一動,胸口就傳來鑽心地疼,這樣的疼,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好難受又好辛苦。
忽然,一雙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額頭,為他帶來一絲清涼,神奇地撫慰了他的痛苦。
是誰在撫摸他?好柔好軟的手,給他帶來了安撫,他緊皺的濃眉慢慢地舒展開來,一切似乎變得舒爽起來。
矇矓間勉強地微睜眼眸,看見一張溫柔而恬靜的芙顏,拿著帕子很輕地在他的額上輕拭,動作間帶來絲絲涼意,讓他火一樣發燙的身子慢慢地平靜起來。
她是……
來不及說話也來不及思考,劇痛與暈眩再度來襲,他安靜下來,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來時,一室的明亮與溫暖,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睜開痠澀的眼皮,印入眼簾的是淺橘色的明亮燭光,眨了幾次眼,等那種刺眼的模糊感覺消退後,他打量著四周;這是一間擺設很簡單的房間,桌上一支蠟燭默默地綻放光芒照亮居室,而房裡沒有別人,只有他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虛弱地連擡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頭痛得彷彿有人拿大錘在裡面狂敲,還有他的胸口,每一下呼吸都帶著痛感,身上一絲的氣力都沒有,此時此刻,他虛弱的連初生的嬰孩都不如。
「你醒了?」一道清柔的嗓音在房門口響起。
他費力地擡眸,看見那個溫婉的少女端著盆慢慢地走過來,他皺著眉,為她那幾分眼熟的臉蛋而疑惑,她很像……他隱約中看到的那個女子
顏水柔一進門就看到他睜開雙眼,她的心立刻跳得飛快,差點連手裡的水盆都端不住,努力地呼吸幾口才勉強開口,一步步地走過去,既害怕又有些許的驚喜。
看他微微地張唇,似乎要說什麼:「妳……」
聞言,她的心提到嗓眼。
「是誰?」
聽見那疑惑的問句,她的心很快地又回落了,帶著幾分失落,他不記得她也不認得她了,也是,像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對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又怎麼會有印象。
「我姓顏,顏水柔。」她將水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顏……水柔……」
她的名字從他的嘴裡唸出來,有一種讓人害羞的怪異感覺,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莫名的思緒,道:「真好,你終於醒了。」
「我……」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她將帕子在水裡擰乾,然後在他的額頭輕擦。
真的好熟悉,他緊緊地盯著她的動作,她好像他矇矓間看到的女子,「是妳一直在照顧我?」
「嗯。」
看來,真的是她,「我怎麼了?」
「你受傷了,我把你帶了回來。」幸好他醒過來了,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四天他一會全身冰涼,一會渾身燙得像火,甚至昨天還一度連呼吸都沒有了。
全伯一直說他可能好不了了,她嚇得日夜守在他的身邊,為他餵藥、換藥、包紮、蓋被和擦汗,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但她畢竟不是大夫,唯一會的只有那些還稱不上醫術的手法,這還是偶爾幫助孫大夫出診時積累起來的;再加上因為她爹以前是這個村裡唯一的教書先生,家裡的書,種類還算齊全,甚至還有幾本醫書她曾經看過,所以算是明白一些醫理,但也從來都沒有實踐過,就連藥草,都是她在山上遇到獵戶指給她認的。
這幾天她不斷地祈禱,把他帶回來,如果沒有辦法救活他,她會很難過的,也總算是他命大,又醒了過來;棉帕下皮膚的熱度已經不再燙得嚇人,他的燒退了,這是不是表示他暫時不會有危險了?
「受傷?」他英挺的眉皺起來,似乎不明白,想了很久,薄唇緊緊地抿著,目光銳利地望著她,「我……是誰?」
啊?
第二章
他失去記憶?
顏水柔坐在桌前,望著他沉睡的臉龐發呆,原本以為在書裡或戲文裡面才會出現的情景,居然真的在現實中出現了。
他醒過來了,卻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她回答不了他的情況下,他的神色非常不好看,但他卻很有自控力地克制住沒有發脾氣;現在他安靜地睡著了,可即便是睡著,他的眉還是皺起來的……他,應該不高興吧,換了是誰都很難開心得起來,畢竟,沒有誰可以接受一覺醒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那她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可事實上,她也不是很肯定自己認識的那個「他」是不是他呀。
雖然長相真的很相似,但這世上並非沒有相似的人,而且那個「他」應該在京城,那種煙繁之地,富貴之鄉,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偏遠的西面,還傷得那麼重從懸崖上摔下來呢?
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可他又實在是跟那個人太像了,她凝眸望著他,彷彿又回到了她與那個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 ◎ ◎
「喂,小丫頭,過來陪哥哥開開心啊。」
一身酒氣與流氓氣息的幾個男子擋住她的去路,看著這個靈秀的姑娘,心癢難耐,甚至想要動手去摸她那張看起來滑得不可思議的小臉蛋。
「不要。」顏水柔慌亂的小臉上滿是不安與恐懼。
為什麼事情會這樣,一個人倒楣起來,是不是所有的壞事都一齊找上門?
幾個月前爹爹因病去世,她立刻成了無依無靠的孩子,遵照爹爹臨終前的囑咐,她辛辛苦苦地整整走了好幾個月的路,才來到京城,想要投奔多年未見面的大伯,誰想到大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搬走了,不知去向。
投親不成,她想著回小河村,自己照顧自己,憑著自己的努力,至少不會餓死;誰知卻會碰上這樣一群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被他們擋住去路。
「怕什麼?」帶頭的人涎笑著走上前,抓住她的小手,來回撫摸著,仗著平日裡在京城街頭橫行霸道,無人敢管,況且現在夜色已晚,更加沒人來理這種閒事;他使勁拉著她,想要將這個無意中看到的小美人拖到暗處「爽快」一番,「一會兒哥哥會好好疼疼妳的。」
「哈哈哈哈……」身後的嘍囉笑著叫著,想到今天這麼好運,碰上這種上等貨色,都開心得要命。
「放手,放開我!」顏水柔拚命地掙紮,想要擺脫那個男人的桎梏,他好臭,又好髒,讓她噁心得想吐。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紫旭國不是號稱最太平的國家嗎?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尤其是在天子腳下,治安更是好得出奇;這些日子,走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尋找大伯,她都沒有出任何意外,心裡非常感佩京城的良好秩序,為什麼在打算離開的這一晚,竟然被她碰到這種事情?
「啊,救命,救命啊!」她尖聲呼救著,希望有人可以伸出援手來幫幫她,那個男人的手好噁心,一直在摸她的手腕,讓她全身都僵硬起來。
「不要叫!」男子伸出肥厚的手掌捂住她的小嘴。
該死的,如果讓她的呼救聲引來巡夜的官兵,那他就麻煩大了,尤其今晚還是輔政王爺的大婚,他要是被抓到,那可能連命都沒有。
不過,瞧這身細皮嫩肉的,男人嘴裡不斷地分泌唾液,用力地將她拖往那無人的黑暗後巷,想要私下「解決」她,這年頭,還是有色膽包天的人。
「唔……唔……」被捂住了嘴兒,讓她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難以抵抗男人天生的力氣,被他一步步往那漆黑的巷子拖去,漂亮的大眼裡充滿了淚水。
天哪,誰來救救她?
眼看離光明的正街越來越遠,她被救的希望也越來越小,淚珠兒一串串地從臉頰上滾落。
不要啊,雖然她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果就這樣被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牲給侮辱了,她寧願死!
「搞什麼鬼!」一聲男性嗓音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充滿著不耐與怒火,讓所有的人都定住了動作。
顏水柔倏地張大眼睛,有人來了。
「唔……」救命啊!身子被地痞飛快地拉著轉過去,望向來人。
他就站在巷子的陰暗處,看不清楚面容與衣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所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讓人心驚膽顫,他周身好像燃起憤怒的火焰,正宣告著:生人勿近!
「喂,小子,識相的就給老子讓開,別礙了大爺的好事。」看清楚那人只獨自一個,帶頭的馬上就囂張起來,呼喝著。
「哼!」冷冷的一哼,帶著幾分不屑。
「你哼什麼哼?」不滿意那個看不清容顏的傢夥高傲的態度,帶頭的吼道。
「真傷腦筋。」男子輕聲歎息著,如同惡魔的低語一般:「論理,這種事情我還真不想管,可是,你們太沒眼了,擋了我的路。」
一個大步,跨出陰暗處,街上燈火將他俊美的臉龐照得一清二楚,年輕的面容上帶著天生的貴氣與傲氣,卓爾不凡,即便站在這窄狹的小巷旁,也難遮那種清雋之氣。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一邊玩兒去,不然別怪大爺不給臉。」帶頭的人大吼道,好事被打斷,心情可真差。
「不給臉?」年輕男子冷哼著,猛地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逼近他們,擡手就是一巴掌,直接賞到那人的臉上,「那我給你也是一樣。」他一掌把那人打得退了幾步遠,嘴角流血,臉皮腫起來,那人張嘴吐出幾顆腥氣的牙齒,痛得直叫喚。
「操!」老大被打了,那群嘍囉們立刻圍攻而上,男子擡腿狠狠地一人一腳,將他們踹得摔到牆上,躺在地面上呻吟不起。
「主子。」一道沉厚的聲音在巷子口響起:「時辰差不多了。」
年輕男子低咒著,然後說道:「這些人渣交給你處理。」擡腿頭也不回地往巷外走。
顏水柔怔在那裡,被突然發生的一切給愣住了,明明前一刻她都快要絕望了,可突然出現的那個男子救了她,卻又要走掉。
「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那個救了她的男子跨上馬背,飛奔而去。
而另外一個高大的男子則是安靜地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捆綁起來,擡頭看了看她,「小姑娘,妳快走吧。」他還要通知人來把這群不長眼的混蛋給關進牢裡,說完,他轉身走了。
暗暗的巷子,除了她,還有那群被綁的地痞,她不敢久待;被人救了,卻連一句道謝都來不及說,想找到那人,那人又已經不知該如何去找。
想了想那人走的方向,還有他那一身昂貴的衣著,再想到近日京裡都在傳聞輔政王爺要大婚的消息,好像就是在今晚,據說輔政王府就在京城的東面,與他剛剛走的方向一致,有沒有可能,他是去參加婚禮了?
抱著一絲的希望,她往輔政王府走去,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再遇到那人,跟他說一聲謝謝;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等她終於走到王府前,卻被衝出來的駿馬給嚇得摔倒在地,然後一擡頭看到的,居然是她在找的那人。
可他卻滿臉陰霾地對她說:「下次走路給我小心點,女人。」然後再度絕塵而去。
從他的跟班的口中她才知道,原來他居然是寶碩王爺的兒子,也就是小王爺了,那麼尊貴的身分,自然不屑於她的道謝,她的謝意完全是多餘的。
◎ ◎ ◎
可他現在卻渾身是傷地躺在她的床上,該說命運奇妙還是捉摸不定?
當初他救了她,她來不及道謝,今天她救回他,也當是回報他了;可他卻失去了記憶,不再記得自己的身分,那她到底應不應該告訴他?
但她並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以他的身分還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內情不簡單,她如果告訴他,讓一個已經失去記憶的人再度踏入那佈滿危機的地方,會不會等於把他推上懸崖?
她很糾結,而且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眼前的他,就是當初的那個「他」,畢竟那晚他們總是隔得那麼遠,看不分明。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 ◎ ◎
「顏丫頭。」院門外全伯的臉上堆著笑,望著站在園地裡澆菜的女孩,「妳也休息一下,小心累壞了妳。」
「我不累。」顏水柔放下水杓,走到他身旁,「全伯今天辛苦了吧,快進來坐一坐。」
「不了。」張東全把手上的野兔子拎起來遞給她,「阿磊今天在山上獵了隻野兔,來,剛好給我們加菜。」
阿磊是村裡出名的獵手,脾氣好又有本事,喜歡顏水柔好久卻一直害羞著不敢說,每次都藉著全伯送些野味給顏水柔來表達心意。
只是一個害羞,一個又單純,所以兩人到今天也沒有絲毫的進展。
「阿磊哥又送東西來,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他身手好著呢,獵隻兔子容易得很。」全伯把灰色的野兔直接塞到她的手裡。
「那麻煩您幫我謝謝阿磊哥。」
張東全隨意地揮了揮手,然後感興趣地問道:「妳打算怎麼料理啊?」想到顏丫頭的手藝,全伯立刻流口水了。
「就做紅燒兔肉吧。」
「好好好。」張東全聽得直點頭,顏丫頭就是貼心,他經常在她家吃飯,所以她對他的口味很了解,做的菜都是他愛吃的。
「對了,那小子有沒有好點?」
「他這幾天好多了呢,今天還喝了半碗小米粥。」想到他傷口恢復的情況,她就笑得很開心,他醒來不到兩天,身上的傷口已經明顯好轉,看來她的藥草有發揮到作用呢,而且他的身體原本就極好,才能這麼快就有起色。
哼,這小子倒真是命大,「那好,明天就把他挪到我家去吧。」想到一個大男人住在她的家裡,全伯就覺得不放心,畢竟是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姑娘家,怎麼可以跟男人日夜相處,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顏丫頭還要不要嫁人了。
他可是看著顏丫頭長大的,與顏丫頭的爹爹顏文彬是好友,因為自己無兒無女,老伴又早逝,所以他一直將顏丫頭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尤其是文彬走後,他更是不放心這個女孩,一定要照顧得妥妥當當才安心。
可是這丫頭天生心腸軟,喜歡幫助人,現在居然把一個大男人救到家裡來,這成何體統?幸好他們就住在村子最北,背後就是雲霧山,附近除了他們兩家再沒有別的人家,不然顏丫頭家裡住了個男人的消息怕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全伯。」她無奈地歎息,「他現在動都動不了,怎麼挪?」
「唉,這小子真是不行,才受這麼點傷,就躺在那裡動也不能動,真是的。」張東全一邊搖頭一邊往自己家走去。
顏水柔微笑地望著他走遠,知道全伯是擔心自己,可她也顧不了什麼名聲之類的,她現在只希望他可以盡快好起來,至於以後的事情,就留給以後再說吧。
◎ ◎ ◎
從昏睡中醒來,就看到她微笑的臉,這段日子她經常守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很奇怪的感覺,每次醒來可以看到她淡淡的笑臉,並不讓人討厭。
「你醒了?」她將放在床頭的湯端過來,「喝點湯吧,我燉了很久。」那隻野兔大部分拿來紅燒,小部分她拿來燉了個湯,現在肉酥骨嫩,湯汁鮮美。
他一直望著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懷疑。
「怎麼了嗎?」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她臉蛋有些發熱,這個男人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漆黑深邃,每次被他盯住,她都有種無路可退的怪異感。
他依舊不語,只是盯著她;終於,她禁不住這樣淩厲的眼神,放下湯碗,「還不想喝的話,就先休息吧。」她起身打算出去。
他皺眉,終於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說:「我要洗澡。」
「啊?」
「髒死了,我要洗澡。」
「可是你現在不能動呀。」他身上原來那套髒掉且破掉的衣服,她已經請全伯幫他換下來,拿了套爹爹的舊衣裳給他換上,每天她還用熱水為他擦臉擦手,又怎麼會髒?
「我不管,我要洗澡。」他受不了身上怪異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他非常不能忍受的。
「傷口不能沾水的。」
「就算痛死,也不能髒死。」他抿緊唇,冷冷地說道。
他是男人對吧,顏水柔無語地望著他,他怎麼會對清潔有那麼頑強的堅持?她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好吧,就擦一擦,好不好?你全身上下都是傷,尤其是胸口,洗澡是真的不行,我請全伯幫你擦洗好嗎?」
不想理她,但該死的,他全身上下都軟軟的沒有力氣,只能妥協,他恨這種無力,「現在。」
「全伯在田裡幹活呢,等他回來,我再去請……」
「立刻,馬上……」低吼聲岔了氣,他捂住胸口,太過用力讓他的胸口一陣一陣地疼。
「好好好,你不要激動。」她讓步了,「我去打水來。」迅速地走到門口時,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要擦洗,可現在這裡除了她跟他,沒有別人,如果這個時間去找全伯,那麼一起在田地裡幹活的人都會知道。
那麼,就只剩下她了,她要幫他擦身體,天啊!
顫顫地端著熱水走進來,看見那個緊盯著她的男人,差點手打結將水盆砸到他的臉上去,只覺心慌意亂,臉頰發熱;放下水盆時,盆裡的水濺了出來,她哆嗦著去擰盆裡的帕子,擰到不能再擰出水來,卻還在那裡死命地絞,不敢動手。
「喂,女人,我的耐性有限。」
他還敢催,還敢催!顏水柔有點小小生氣,氣自己的軟弱無能,也氣他霸道蠻橫,就算失去記憶,可他那種冷冷的語調和高傲的氣質,卻絲毫都沒有減少;看來,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她在京城遇到的那個「他」了……顏水柔走上前,將帕子敷到他的臉上,輕柔地擦拭,就算生氣,卻還記得他是病人,不能太用力。
「我要洗頭。」他命令道。
「你的頭髮不能再弄溼了。」她輕聲解釋:「你腦後面有一個好大的傷口,如果弄溼,可能會惡化。」
「就算惡化,也比髒死要好。」
真是的,長這麼大第一次碰到這麼愛乾淨的男人!
她嘀咕著,取來綠膏,這是她用山裡藥草自己試做出用來洗頭的東西,氣味清爽,效果還不錯;將水盆移過來,慢慢地將他的身子扶過來,一手托著他的脖子,一手撩水慢慢地打溼他的髮絲,盡量不要碰到他的傷口。
他睜著黑眸緊緊地盯著她,她的手很軟,動作很柔,呼吸間一股淡淡的花香氣味在他的鼻端縈繞,幾縷青絲在她潔白的頰畔垂落,溫柔而甜美。
他很肯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這樣看一個女子,因為他覺得驚奇。
她的皮膚粉粉白白的,像是透明的玉那般,眼睛水汪汪,嘴唇……視線在她的唇瓣停留了會,然後猛地發現自己身體好像熱起來了,真是,該死的,怎麼會這樣?暗咒著,他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換了兩次水,將他烏黑的髮絲洗乾淨,再用乾爽的棉帕隔開,接下來是更讓她害羞的擦身體了,之前近距離的接觸已經讓她不自在到極點了,現在居然還要解開他的衣物……光是想,她的臉蛋就紅得快要滴血了。
磨磨蹭蹭地再端來一盆清水,擰好帕子,將他的臉、脖子和手臂,所有不那麼讓人害羞的部位都擦得乾乾淨淨之後,她猶豫地站在那裡,低垂臉蛋。
「動作快一點。」他低聲命令:「不然等妳擦完,我又受風寒了。」有的東西就算失憶也是改變不了的,比如他的壞脾氣。
顏水柔咬牙上前,伸手將他的衣物解開,前幾天她為他上藥也曾經解過,但那時滿是擔心,根本就沒有空注意到別的,可是跟那時現在不一樣。
他看起來斯文,可身材卻很結實,就算胸膛遍佈大大小小的傷,可那一塊塊的肌肉,還是讓人惴惴不安,她跟他這樣,是不是太有傷風化?她咬著唇,後退幾步。
「妳要是敢跑,我發誓一定追出去!」他沉聲說道。
想法被看穿了,顏水柔無奈,只能繼續仔細地為他擦拭,隔著柔軟的布料,感受他的胸膛起伏著,她的動作越來越慢,肩膀、胸膛、腰部,再然後是……小腹。
他的眼眸越發深邃黝黑,緊緊盯著她的臉頰,那裡已經鮮紅欲滴,如同一瓣飽滿妍麗的芙蓉,眼眸如水,唇如紅脂,還有那輕咬唇瓣的那點潔白……
「妳在臉紅什麼?」
「呀!」他突然出口的話語,還問得那麼直接,讓她嚇得手一震,卻沒想到會掃過一個堅硬而灼熱的東西;她愣了愣,兩人同時低頭,望向她手擱著的地方,他的鼠蹊部。
兩人的臉都猛地漲得通紅,顏水柔彈跳起來,迅速地後退幾步,用力地扭著棉帕,就算再不解人事,她也明白那個地方似乎不是她應該碰的。
「該死的!」他低咒著,臉紅脖子粗,太過激動讓他的胸口又劇烈地疼起來,再加上頭部的暈眩和痛楚,一時之間他只能癱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
「你怎麼樣?」見他神情不對,就算害羞也顧不得了,連忙上前詢問。
他努力地深吸幾口氣,感覺到疼痛減輕幾分,立刻怒瞪她,「妳這該死的女人,亂摸哪裡!」臉龐還帶著明顯的紅。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裡面像是有抹火焰在燃燒般,讓她不敢直視,心亂如麻,「對……對不起。」她清澈的瞳眸裡盛著滿滿的無措與驚慌,四下亂看就是不敢低頭望他,嘴唇咬得泛白,那樣子真是楚楚可憐。
他明明心軟了,卻還是要吼:「笨手笨腳,什麼都做不好。」
夠了喔,她又不是故意的,要不要這麼兇?她雖然說是脾氣好,但也不是泥人軟性子,可以讓他隨便捏;可望著他怒氣衝衝的樣子,一向溫柔的她沒辦法大聲地吼回去,只能喃喃低語:「兇什麼兇?自己還不是一樣在臉紅。」
「妳說什麼?」
「沒……沒有。」真是恨死了自己的膽小。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腹誹是小人的行徑。」
這男人,傷口才剛剛好轉,他的壞脾氣和壞嘴卻恢復得出奇驚人!她擡頭,水眸有著不滿,「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臉紅。」明明很嚴肅的反駁話語,卻被她天生綿軟的語調弄得氣勢全無。
不過還是成功地讓某人氣結,「我……哪有,胡說!」
「怎麼沒有?」她晶眸閃動,上前指著他的臉龐,「明明就臉紅了,要不要我拿面鏡子給你照一照?」
「妳敢!」他低吼著,捂著疼痛的胸口臉色蒼白,道:「妳這個女人,還不是妳害的。」
「我沒有……」
「還說沒有。」手指指向那個高高將被子頂起的部位,「要不是妳亂摸,會這樣嗎,啊?」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還好意思怪她!眼眸不自覺地順著他的手往那裡看去,然後突生的勇氣和怒氣都隨著那羞人的地方而暫且消去。
天哪,他那也未免也太……激動了吧。
爹爹留下了一堆書,裡面有幾本醫書,她經常翻閱,大概明白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可看書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很快地低下頭,臉蛋再度通紅,握著棉帕的手抖了起來,臉上火燙著,完全失去了剛剛突來的勇氣,在看到「那個」之後。
他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看到她那漲得通紅的臉,他突然覺得心裡舒服起來,冷哼一聲,又再抱怨:「還不是妳害的。」
「我……」
「妳傻站在那裡幹什麼?」他眼眸一瞪,「這裡不用妳擦,我自己來。」
「可你的傷口……」
「還是妳想要自己來?」他斜斜地挑了挑左眉,表情裡帶著幾分邪惡;她被他逗得臉紅得快要滴血,小女子的反抗完全被打擊得七零八落,紅著臉搖頭。
「那還不快點給我擰帕子!」
「喔。」她很乖巧聽話地將帕子在水盆裡揉搓好,遞給他。
他接了過來,望著她愣愣的樣子,唇角微勾,很慢很慢地說道:「妳想要看嗎,嗯?」
轟!像火藥在她臉上爆炸,她連忙奪路而逃,行動迅速得像隻驚慌的小白兔。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卻因為大笑而牽動頭部和胸口的傷,疼得呼吸一窒,不過,想到她剛剛那種害羞又窘迫的模樣,他實在覺得哪怕是痛死,也是值得的。
不可思議,他居然會覺得她臉紅驚慌的樣子,很……可愛。
那天一直到晚上睡覺,他唇邊的笑,都沒有淡下去。
第三章
他的傷口恢復得很快很好,最開始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但隨著日子一天、兩天……半個月過去了,他從可以翻身到慢慢地可以坐起來,進步神速,身上其他地方的傷都已經好了,除了那兩個最嚴重的地方,頭部和胸口。
後腦的傷口,最初幾天讓他一直都頭暈目眩因而脾氣暴躁,連想轉動頭部都不行,一動臉色就發白的,幸好這樣的情況一周後就改善了。
因為他的傷口在後腦,顏水柔請全伯幫忙把那裡的頭髮剃掉,所以每次幫他洗頭時,看到那滑稽的後腦,她都忍不住要笑,然後惹得那個男人發脾氣;他的性格很古怪,明明傲慢得要命,脾氣差得要死,卻總是擺出一副「都是她的錯,是她惹到他」的模樣,讓她每次都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很有趣,可能是她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反而會讓他更加怒氣衝衝。
不過他是病人,她也不敢太過惹他,只能乖乖任他發火。
至於胸口的傷口,因為離心臟很近,出血太多,所以一度非常危險,不過她採的止血藥草很有用,再加上她後來勤快地幫他換藥,悉心照顧,那足足有四指寬的傷口也慢慢在癒合。
從他可以進食開始,全伯就一直在叨唸著讓他搬過去他那邊休養;但每次全伯提起來,她都會莫名地抗拒,總是推說要等他再好一點才行,等到現在他可以在床上坐起來了,她就又說得等到他可以下床走路才可以。
這樣的奇怪心理,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好像就是有些捨不得。
怎麼會這樣呢?她什麼時候開始會覺得跟他相處的日子這麼讓人期待,就算他對她發脾氣,她也覺得他那彆扭的樣子很可愛,她為什麼會……
「妳還要包多久?」一聲冷冷的話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凝神一看,臉蛋立刻緋紅,「對不起,對不起。」她正在給他胸口的傷換藥重新包紮,卻在包紮的途中走神,把紗布繞到他的腹部都沒發覺,看他上半身被她包得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那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
注意到她唇邊微微彎起的笑,他英挺的眉皺了起來,「妳故意的,嗯?」
「沒有啦。」趕緊將纏了他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解開來,都怪自己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會走神。
「妳在偷笑,還說沒有?」他臉色沉了下來,對這個小女人真是有幾分咬牙,這段時間她總是在望著他時悄悄地笑,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蠢死了,一動都不能動,頭上身上都裹滿了紗布,連頭髮都被這女人給……可惡,趁他沒有辦法反抗就對他為所欲為,他真是恨死這種無法自主,也無法行動的無力感了。
「真的沒有啦。」將多餘的紗布剪掉,手指靈巧地在尾端打個結,順利完成包紮任務。
「包得這麼難看還走神,哼。」
他嘴很壞耶,顏水柔無語地望著他,半晌,「你看到我弄錯了,怎麼不早說?」
他一下子滯住,耳根發熱,用力狠瞪她,「是妳走神,我為什麼要說?」他用吼聲來掩蓋自己的心虛與心慌。
為什麼不早說呢,他能說他是因為看她看得也走了神,所以沒有發現嗎?每次她陪在他的身邊時,他的眼睛總是會不自覺地盯著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絲微小的表情,他都想要認真地打量。
她的眉毛生得極好,像是用筆細細地描過一般,秀氣十足。
他喜歡看她那雙晶瑩的眼眸,黑白分明,卻又總是被又濃又長的羽睫輕輕地遮掩一半,因為她一直都會低垂眼眸專注於照顧他身上的傷口;他還喜歡看她的嘴唇,嫩嫩的、粉粉的,像是被水潤澤過一般。
她的皮膚非常好,凝脂般地白,還泛著淡淡的粉,看著她時,他都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去碰觸;纖巧的下巴,潔白的頸項,然後再是……每次看到這裡,他才渾身疼痛地猛然抽回目光,為自己某處的熱與痛暗暗咬牙,這次也不例外。
她在走神,他又何嘗不是?
算了!她吵不過他,乾脆沉默,這個男人脾氣和嘴一樣壞,她柔順的性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直接認輸比較快,她拿過擱在一旁的藥碗,「現在已經沒那麼燙,可以喝了。」遞過去給他,他卻只是睜眼瞪著。
「怎麼了?」
「我自己怎麼喝?」
「你現在傷口已經恢復了大半,而且又沒有傷到手臂……」
「手一動會拉到傷口。」他冷著臉打斷她。
怎麼會這麼無賴?明明有時她在不他身邊,他自己也可以倒水來喝,可現在卻這樣!顏水柔望著他,真是拿他沒有辦法,歎息著,用調羹舀好藥汁,餵入他的唇內。
他努力控制著唇角不要彎得太明顯,免得被她看到,卻不知自己早已被人看穿。
那眼裡閃動的全是得意之色,真是的,看不出來他是這麼孩子氣……顏水柔一杓一杓地餵他喝藥,他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知道算不算是罪孽,就算受傷,也無損他絲毫的俊美;因為不能動,這時候的他反而乖乖的,像個大孩子,頭部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卻襯得眼眸更加漆黑,有種病態的俊美,看著他這樣,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其實他也會害怕吧?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完全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就連行動都完全要依賴於別人;像他這般心高氣傲的男子,恐怕對失憶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任何人都要低,可他對此卻一言不發。
很奇怪,戲文中或是書本裡出現這樣的情況,那種人都會聲嘶力竭地大吼大叫,表達出痛不欲生的情緒,可他卻很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沒吵沒鬧,甚至在那天之後就連一字一句都沒有提起過;他實在太過安靜了,她反而不敢去問他,不敢問經過這麼多天的休息,他有沒有恢復些許的記憶,不敢問他對以後有什麼計畫?
這種重大的事情,他反而非常沉得住氣,卻又對一些小事斤斤計較,一定要惹得她生氣他才高興;想到這段日子,他的壞嘴常常讓她氣悶,而每每在那時,他嘴角就會露出得逞的笑容,真是,就像個孩子一樣。
他很合作,只要是她端來的藥,他絕無二話地會飲得乾乾淨淨;只要是她來換藥包紮,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任由她擺弄。
可偶爾她有事耽擱,請全伯來幫忙時,全伯卻會事後跟她抱怨,說他是他生平遇過脾氣最壞最臭的男人,不配合又難搞;所以經過幾次之後,他的事,她就完全不假手於他人,而他雖然總是會壞嘴地氣她,但對她而言,他還算是很乖的病人。
那種感覺,又來了……他望著她唇邊泛起的那抹微笑,心裡有種莫名的滿足與喜悅,他喜歡這種被她全心全意照顧的感覺,擦洗、換藥、包紮、餵藥和餵食,所有她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一一為他做了。
他只是失去了記憶,卻並沒有失掉感覺,他們之間,好像有某種默契存在著;他潛在的理智一直在告訴自己,他不喜歡這種古怪的感覺,可他卻不能控制這一切,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總是要盯著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總是會想著她。
她性格純良,溫柔如水,並不是什麼特別美麗的女子,但她唇邊的笑意從來都是清清淺淺,讓人的心脾都隨著那抹笑容而清爽起來。
他記得自己在半昏半醒間,她細細照料的手,又軟又輕;還有那雙大大的眼睛,微笑時,彎起來就像滿天的星光都漾在了裡面一樣。
他喜歡逗她,看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她如水的眼眸綻出晶亮的光芒;他一定從來沒有這般去看過觀察過一個女子,他望著她時那種感受是新奇的、愉悅的,就算失去了記憶,但有的東西,他就是這麼肯定。
一碗藥,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去喝,可是兩人又都走神了,餵的那個動作越來越慢,喝的那個也越喝越慢,於是調羹在他唇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可他們的視線卻不自覺地糾纏在一起,他的黝黑和她的清澈,兩兩相凝,無比地曖昧。
他慢慢地擡手,緊盯著她漸染紅暈的臉頰,終於,握住了她拿著調羹的手。
鮮豔的胭脂在她的頰畔泛開,她想要掙紮卻被他握得死死地掙不開,眼兒不敢再與他的對視,慌得低下頭去,可又敵不過自己的心,再度擡眸;他的眼眸像是有魔力般吸引著她,直直地對望,像是要從眼睛裡望到彼此心底最深處般。
他腕間稍稍用力,將她慢慢地拉近自己,她應該要掙紮的,可怎麼都動不了,也輸給他執意要將她拉近的決心。
他的唇一寸一寸地靠近她,近到彼此呼吸的熱氣燙在對方皮膚上,他聞到了獨屬於她的馨香,那是某種花的氣息,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嘴唇上,那柔軟與溫柔,一直在吸引他、引誘他……
他吻上了她的唇,涼涼的、軟軟的,帶著甜蜜的氣息。
「顏丫頭、顏丫頭!」
聽到外邊的叫喚,她猛地瞪大眼眸,起身驚慌地一把推開他。
「該死的!」他捂著胸口重重地摔到床上,臉色發白,額頭冒出冷汗。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手裡的藥碗也握不住地摔到地上,碎了一地,她顧不了那些碎片,趕緊彎下身去查看他的傷口,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剛剛換好的潔白紗布上面又慢慢地滲出血跡,他的傷口裂開了。
都是她的錯!她的眼眸裡帶著點點的水光,「對不起。」
他深深地吸氣,咬牙忍住疼痛;看他痛得臉色越發蒼白,她又心疼又難過,急得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掉出來。
「妳,哭什麼……」他努力了好久才說出話來:「我又沒死。」
「我……」
「顏丫頭,我在外面叫妳半天了,怎麼都不應一聲?」張東全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的狼籍還有流著眼淚的顏水柔,立刻大聲地朝他吼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負她?我就知道,救你回來就沒有……」
「全伯。」顏水柔連忙擦掉眼淚,「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那妳哭什麼?」張東全根本不相信,「我就說不能讓他住在妳這裡,太不像話了。」
「全伯,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又弄裂了他的傷口,所以才覺得不好意思。」她趕緊解釋,免得全伯誤會。
「是嗎?」懷疑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果然看到他胸口越染越紅的紗布,嗯,看來是真的了,還好不是這小子欺負顏丫頭,不然他一定讓他好看。
「先別說了。」顏水柔也看到他胸口的鮮紅,「幫他止血要緊。」她動作迅速地拿來藥草和紗布,將剛剛纏好的紗布再次解開,看到那原本已經收合的傷口又再度裂了開來,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手兒顫抖著,聲音哽咽:「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
「臭小子,你以為自己是大爺嗎?還……」他冷冷地掃過一眼去,張東全渾身一僵,愣了會,隨即張東全又再度瞪回去,「你耍什麼狠?我說了,有我在這裡,你別想指望欺負顏丫頭,我可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看待。」
「怪老頭。」他哼道,對這個打斷他的老頭,實在很不耐煩。
「你……」
「好了,全伯,我真的沒事,您不用這樣來回跑地來看我。」對這一老一少她實在覺得很無奈,全伯總是擔心她被欺負,就算在田裡工作還要時不時往這邊跑;而另外一個呢,面對全伯時根本就一點耐性都沒有,說話不中聽,總是惹得全伯跳腳。
「不行!萬一妳被欺負了怎麼辦?」
「又沒有親到。」他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老人家耳朵不那麼靈敏,聽不太清楚。
可她聽到了,飛快地擡眸,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帶著些許害羞和薄怒說道:「不要說話,不然包不好。」
他的注意力被她那種帶怒的容顏吸引了,定定地望著她,果然乖乖地沉默了,眼裡只有她慢慢變得粉紅一片的耳殼。
嗯,那裡親起來,肯定一樣甜美……該死的,身體好熱,都怪這個怪老頭!
◎ ◎ ◎
因為傷口再度裂開,所以原本的恢復受到延遲,而他的傷口是她再度弄裂的,所以顏水柔無比地內疚,也更加細心地照顧他,足足過了整整二十天,他才可以慢慢地下床走動。
她扶著他一步一步在房間裡面走著,他很努力地讓自己走得更穩一些,一直到額頭冒出了汗還不肯停下來。
「休息一下吧。」她柔聲說道。
「我想出去走走。」透過格狀窗櫺,他望著外面明媚的春陽,眼睛發亮。
「外面有風,你現在不能吹風。」
「我想出去。」他低眸望著她,漆黑的眼裡有渴望。
她心軟了,他已經一個多月都一直困在房裡,換了誰都會悶得要發瘋了,但他從來沒有朝她抱怨過一句或者發過脾氣,他其實,是一個很乖的病人,這麼乖,該有獎賞。
「好吧,不過只能出去一小會喔。」
「好。」他的笑容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眼睛閃亮,低頭快速地在她頰畔親了一記,擡頭,望著她害羞的表情,他唇邊的笑更明顯,「快,我們出去。」
這是他第二次親她。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吻她,但他們相互注視的眼神卻越來越膠著,越來越火熱,每次不小心的凝視就會變成長時間的對視,這種狀況他們都無法控制也無力改變,一些陌生的東西正在他們之間生長著,不知名也不明意,卻真實地存在了,他們都可以感覺得到。
她在面對他時,越來越心亂也越來越害羞;而他在望著她時,眼神也越來越灼熱,只要有她在,他就一定會望著她,只望著她。
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扶著他走出屋外時,她猛地明白了這一點,淚水迅速地從眼底湧出來,刺痛了她的眼眶,她悄悄地吸氣,克制住那種要流出來的衝動。
她不可以喜歡,絕對、絕對不可以喜歡他。
先不說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短暫的相交過後又會分離;光是他的身分,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是小王爺的可能性還是有的,而她不過是一個村野鄉姑,他在以前根本就不會把她放在眼裡,現在受傷了,失憶了,對她有了些許的感覺,可將來他恢復了記憶,會不會認為自己曾經對這樣一個女子動心是很可恥的呢?如果這樣,她會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她最美好的夢想,不過是找一個老實的男人,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種種菜和養養雞,生活自給自足,再生幾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預期過會與他相遇,也沒有想過要攀上怎樣的富貴,她唯一想要的只是平凡的幸福而已。
可喜歡上他,就絕對平凡不起來,哪怕他現在失憶,他也不可能隱姓瞞名一輩子跟她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裡;他的孤傲與這裡完全是格格不入,這一點就連全伯都看出來了,他一直跟她說他的來歷絕對不簡單,問她會不會是惹了個大麻煩。
既然她跟他沒有可能,那麼又何必開始?
怎麼會就這麼輕易喜歡上他了呢?輕易是嗎,其實怎能不輕易,他這樣的男子很難讓人不傾心吧,她望著坐在木椅上,愜意地曬著太陽的男子,心裡又苦又甜。
他雖然脾氣差、嘴巴壞,但受了那麼重的傷卻從來沒有因此而亂發脾氣,成為難伺候的病人;她以前跟孫大夫行醫,見過太多男人因為傷口的疼痛而對家人或妻子破口大罵,甚至還有動手的,加上他又失憶……這種種遭遇,換了別人早就受不了了,可他卻只是暗暗地忍了下來,不遷怒於人;還有每次他看著她的樣子,專注又認真,火熱又執著,這樣的目光,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反而有些喜悅,歡喜著他是在看著她。
她想要每時每刻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甚至他經常嘴壞地逗得她生氣,她都會忍不住要靠近他;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短短一個月就喜歡上一個人,太不可思議。
他閉著眼睛,感受到清新微潤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陽光照在他的眼皮上帶來暖意,一切都愜意而美好,就連和風都帶著明媚的味道,久違的陽光與微風,久違的大地與樹林,能這樣坐著感受自然的美景,人生又能再有何求?
睜開眼眸,他細細地打量著自己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子。
他們的房間背靠著一座大山,屋外一片片全是濃郁的樹林和竹林,竹削的籬笆圈圍起來與樹林隔開自成院落;屋舍乾淨整齊,院子寬敞無比,房子是木制的,三間房屋相連,中間那間大的臥房是他一直住的地方,那間臥房還連著一個小小的臥室,她這段日子就住在那裡,離他近,而且也方便照顧他。
寬闊的院子裡,左邊有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右邊是一大片開墾得整整齊齊的菜地,也用籬笆圍起來,裡面濃綠一片,一隻通體烏黑發亮的母雞帶著一群毛絨絨的小雞在旁邊的青草地上啄著草籽,那些小雞有黑的、黃的還有花的,每隻都圓滾滾又胖乎乎,嫩黃的嘴啄到草根就拚命地往後扯,但明顯力氣不夠,草根從嘴裡滑了出去,牠們圓圓的身子在草地上翻滾一圈,傻乎乎地愣在那裡半晌,好像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一幕逗笑了他,真是的,就連她養的雞都像她一樣呆呆的但卻很可愛;他轉頭,朝她淡淡地一笑,「愣在那裡幹嘛?過來啊。」
她聽話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他望著院前那一片翠綠的菜地,「這些,是什麼?」
「蔬菜。」她努力揮掉那些不愉快的思緒,既然知道不可能,想再多也無益,就單純地享受一下有他陪伴的日子吧。
「蔬菜?」他微皺著眉,望著那茁壯成長的嫩苗,「都是妳種的?」
「是呀。」她起身走到那片綠油油的小白菜前,將新長出來的雜草拔掉,「這個是昨天晚上我炒給你吃過,你應該認得吧?」
「怎麼可能?」那看起來就跟一旁的綠草差不多,他怎麼可能會吃草,他又不是牛,「這東西叫什麼?」
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太明顯,讓她唇角飛揚,「小白菜呀。」擡頭朝他露齒一笑,「原來你連小白菜都不認識。」
他俊美的臉龐立刻窘得發紅,瞪她一眼,「我失去記憶了,記得嗎?」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他的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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