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壓女,不過是一時逢場作戲,沒情沒愛;
女壓男,只是想一解相思之苦,談情說愛。
鳩明夜,家大業大,只是家族行醫多代,他卻是個沙場戰將,
好不容易打了勝仗,返家途中,卻被突然出現的馬賊給攔了,
而這馬賊的頭兒還是個女人!是女人也就算了,竟還是個美人,
不過這美人應該沒有打聽清楚他鳩家的權勢,才敢光天化日下擄人。
誰知,這女人二話不說,直接將他打包帶走,這、這也太嗆了吧?
沈落霞這個魯莽又暴力的美人,揚言綁他回家當新郎,
還強行霸佔他的身體,害他夜夜像採花賊,爬上她的床,
強佔她的身子,一次次的像個失控的野獸。
可是人家不是說,一夜夫妻嗎?怎麼這女人卻天天想著怎麼將他給甩掉,
他長得俊朗,家世顯耀,這笨女人不但不巴著他就算了,
還敢逃跑;逃跑就算了,還讓他逮到她跟男人有說有笑……
這火氣,不只惱得他上半身失去理智,下半身還蠢蠢「慾」動,
看來他該將情商不高的女人給押上床,狠狠地折騰她幾夜,
讓她知道,一女不侍二夫這道理,她最好牢牢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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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鳩明夜本是極少坐馬車的。
此時,山間崎嶇的民道上,浩蕩行來一支車隊,車隊還沒走近,就能聞見各種草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自車隊的方向擴散開來。
走在最前的馬車上,高高插著支繡著藍色「鳩」字的旗子,但凡見過這面旗的人都知道,這是鳩家「春回藥堂」運送草藥的車隊來了,而沒見過這面旗的人,多少也聽說過這面旗所代表的意義。
要是真連聽都沒聽過,那除非他不是生活在中原了。
鳩家連著兩代人都是朝中的禦醫,貴妃娘娘們就不用說了,就是太后也曾誇獎過鳩家人醫術高超,名副其實的「妙手回春」。
在鳩家第二任禦醫告老還鄉後,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為,禦醫中還要補上一個姓「鳩」的,但這次卻沒有,取代的是因太后的那句誇獎,京城中多了間「春回藥堂」。
鳩家常年在朝中為醫的聲譽,加上這「春回」典故,藥堂開張那天,門檻就差點叫人踏破了,而時間長了,人們更是發現這「春回藥堂」不是只叫好聽的而已,其中賣的草藥貨真價實、價錢公道,藥堂的醫生還會固定時間為那些看不起病的窮人義診,更可貴的是鳩家的理念是對待百姓和對待達官都一視同仁,因為只有人命是真正不分貴賤的,鑒於鳩家在朝中有一定根基,那些大戶人家也不敢上門找麻煩,有病有痛也只能乖乖到藥堂排隊。
久而久之,「春回藥堂」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不只限於京城,生意也漸漸轉由第三代負責,可藥堂的理念始終沒變,尋醫看病就找門前掛著「鳩」字旗的「春回藥堂」,已經是百姓間的常識了。
此時山間行進的這支車隊,一看就是往京城方向運送藥材的鳩家隊伍,前幾輛車內放的都是各種打東北運進的草藥山蔘,只有最後的那輛馬車,車夫時不時就要回頭對車內說些什麼,可見這輛車裡有坐人。
「明夜少爺,翻過這座山再走半天,就到京城的地界了,您再忍忍,這山路顛簸咱們盡量慢點走,走穩些!」
車夫老李的聲音穿透車簾,引得車內人又是一個歎氣。
鋪滿了柔軟毛毯的馬車內一掃車外的微寒,事實上可能是「掃」得有點太過頭了,車內男子一條腿,搭在坐椅上斜倚著車壁,好方便他時不時掀開車側的小簾透氣。
他熱啊!
鳩明夜被這窄小憋悶的馬車,搞得心神不寧,他很少坐馬車,這次完全是被那些同路的下人逼到沒辦法,才棄馬坐車。
看看自己搭在椅上的那條傷腿,他又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大意。
現任「春回藥堂」的主事人是他的堂弟,鳩白秀,而他這個身為兄長的,從來沒幫家族生意做過什麼貢獻,從小就被長輩們形容成「野人」,能在宅內見到他的人就已經算不易了,怎麼可能還定得下心來看什麼醫書。
好在鳩家的育人理念是自由發展,倒也沒人管他唸他。
三年前他隨商將軍上戰場,好歹立了戰功也算沒給鳩家人丟臉,可他在戰場上兩年都相安無事,怎麼這次回來難得享受安逸,想說也幫家裡做點好事,幫忙運個草藥而已,竟然誤中了山裡打小動物的陷阱,讓鐵夾給夾了腿!
丟人啊!
面對壓在邊關數十萬的敵軍,他遊刃有餘,倒是被山中一支獵狐狸的夾子搞得走路一瘸一拐,他真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那些隨行的下人,一個個全都大驚小怪的,怕人家不知道他們主子被當狐狸夾了似的,張羅馬車又張羅大夫,搞得興師動眾好像他已經生命垂危,教他想拒絕都沒機會。
這點小小的皮肉傷,放著不管也會好的呀!
來幫忙的人反成了需要照顧的人,鳩明夜想著回到京城後,八成要被人圍起來嘲笑個夠,鬱悶的心情堪比這馬車中停滯的空氣還要沉重。
鳩明夜想著就又要歎氣了,不知第幾次地掀開簾子透氣,就在簾子掀起的瞬間,好像山上有什麼東西一閃,刺了他的眼。
他掀簾的手保持著那個動作,多年沙場的經驗,讓他頓時提高警覺,可那個閃光又瞬間消失了,山間一片寧靜,靜得出奇。
不會吧?
鳩明夜想著最近自己真的沒做什麼虧心事,不會這麼慘,倒楣事要接連找上他吧?
「老李,咱們運貨一直是走這條路嗎?」他提高音量,好讓外面聽見。
「是啊!走了有五六年了!明夜少爺這是第一次跟著運貨,覺得無聊嗎?」老李在外面應著,「不過都是些荒山野草罷了,明夜少爺要是看得膩了,就睡會兒,或者老李給少爺唱歌解悶?」
「我是覺得這荒山野嶺的,會不會遇上什麼危險?咱們這麼大的隊伍、這麼多的人,卻連把像樣的刀都沒有,真遇上什麼事,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少爺您指殺人擄貨?」老李說著,竟大笑了起來,「您這是多慮了!人家運貨都要請鏢師護航,唯獨咱們鳩家的貨,不用帶人,不用帶刀,只要一面旗子就夠了!」
「怎麼,鳩家的名號就這麼管用?」鳩明夜失笑,他一個姓鳩的都沒老李那份自信。
「當然!誰不知道鳩家是幹什麼的!要說咱們做的是行醫救人的買賣,從沒愧對過誰,要是搶咱們的貨、傷咱們的人,除非他的心是黑的,除非他做好了被天下人仇視的準備,其次說來,就是王爺病了遣人來咱們藥堂,那也得排隊,連王爺都要給咱們幾分面子,道上混的那些貓貓狗狗又能有多大的勢力,王爺都要賣面子的人,他敢搶?」
「就是說於情於理,除非天王老子或者腦子不正常的人來搶貨,不然咱們的隊伍是肯定安全的囉?」
「明夜少爺,您這話說的怎麼這麼怪啊?不過確實是這個理兒!所以說您就放寬心吧,這條路我走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事!」
「唉!」
「您怎麼了?傷口又疼了嗎?」
「何止是傷口疼啊,本少爺現在是腿疼、腰疼、脖子疼,頭更是疼得受不了了!」
老李顯然被嚇住,急切地想問他是不是快死了,但他的話沒時間問出口。
鳩明夜只感覺車身一個猛晃,停在了原地,隨之,前面的隊伍也是一連串騾馬急停時的嘶叫聲,和車夫的吆喝聲,而聽到最多的則是夾雜在其中,另一批馬隊疾奔而來的蹄聲,和騎在馬上的人發出的威喝。
內容是十分老套的,「全部人把嘴閉上,保持安靜不許動!」
他似乎是聽到外面老李低聲在罵娘,他可能以為是自己烏鴉嘴,招來了這些人呢。
鳩明夜將簾子挑開一個小縫,只這會的工夫,從山上衝下十幾匹馬,已經把他們這支隊伍包圍了。
整個過程乾淨俐落,期間對方即沒發出什麼多餘的聲音,也沒什麼多餘的動作,顯然對這座山的地貌十分瞭解,對打劫這件事也已經是駕輕就熟,從剛才那個閃光來看,他們是一早就埋伏在山上,可見是有預謀的。
按照老李「鳩家的旗子比辟邪符還管用」的說法,對方看到是他們的旗,還毫不猶豫地衝了下來,看來人家埋伏在這,等的就是他們了。
對方不是胡亂下手,而是有針對而來,這就不是輕易就能了結。
一會,一匹馬來到了他所在的馬車近前,老李似乎是被拉走了。
「車裡的人出來!」
這是在叫他了,鳩明夜摸來摸去,自己身上只有一把打仗時,從敵人將領那繳獲的匕首,雖然削鐵如泥,畢竟長度不夠,不曉得能派上多大的用場。
他一挑車簾,一把長刀正對著他的胸口,刀的那邊連接著彪形大漢的手臂,那手臂啊,跟他小腿一樣粗。
「磨蹭什麼呢!警告你不許耍什麼花招!」那大漢語氣很是不善。
一旁老李一見,嚇得本來已經白透的臉又多了幾分紫,忙說:「刀下留情啊!這可是我家少爺,他腳上有傷!」
對方粗眉一挑,別有用意地仔細將他瞧了一遍,「你就是鳩家少爺?」
鳩明夜感歎老李的嘴真是快,面上卻沒有多大變化,故意將腳上的傷演得又嚴重幾分,蹣跚地下了車子,「如您所見,不知大俠貴姓高名?」
誰知那人看了他一眼後卻不再理他,反跟近處的一個年輕人喊道:「告訴頭兒,鳩家少爺找到了!」
那人點了下頭,也是用那種怪異的目光瞧了瞧他,急忙忙地跑掉了。
怪了,真是怪了!鳩明夜大風大浪都見過,此時自然不至於太緊張,馬上就察覺了這事有點蹊蹺,他們不問他貨有多少,也不威脅要剁了他、剮了他,只是知道他的身分,就一副達到最終目的的樣子。
可這些人,他不認得啊,難道是他和那大漢口中的「頭兒」有什麼恩怨?其實剛開始,他以為這大漢就是這幫人的頭兒呢,沒想到還另有其人!
不知道能令這幫彪形大漢這樣信服的人,是什麼可怕的妖怪了。
隨著一串清脆俐落的馬蹄,鳩明夜感興趣的事也即刻得到了解答,只是答案跟他預計的有天南地北之差。
那棗紅色的駿馬上,一襲紅衣迅速拉進,在恍惚間已立在他身前。
他需微仰著頭,才看得清那人逆光的俊麗五官。
這幫馬賊口中所謂的「頭兒」,竟是個如此年輕的女人!放在京城,這樣的歲數甚至還稱不上是女人,只是個夢裡懷春對未來有著迷幻想像的大姑娘。
而眼前這個,已經和一群龐大腰圓的漢子打成一片,幹起了沒本錢的買賣。
這個紅衣女人,頭髮梳成高高的馬梳,用一根纏著銀絲的紅線,反覆盤繞成手掌寬綁成結,那紅線仍夠垂下一大截,尾端和髮尾都正好垂在腰間。
棗紅大馬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她的上身保持不動,只馬尾隨著擺動,偶見其中紅線若隱若現,煞是好看,比起京城小姐們正流行的繁瑣髮飾,有著另一種很乾脆簡單的美。
當然,這也要本人長得夠美才行,而這兩樣,這位「頭兒」顯然是都齊備了。
在他打量對方的同時,這個身為馬賊頭領的女人,也以那種戒備又怪異的目光將他打量了一番,不曉得她又得出了怎麼樣的結論。
「你就是鳩白秀?」她站得高,說話時又略仰著下巴,很懂得怎樣給人威懾感。
鳩明夜以最快的速度先是瞪了老李一眼,他的作法是對的,老李正張著嘴剛想說什麼,一看到他瞪人又急忙把話咽了下去。
原來如此,鳩明夜就奇怪自己不該有什麼仇家的,原來對方要找的「鳩家少爺」是另一個。
那可就要慎重一些了。
白秀是現在「春回藥堂」的主事人,他若有事代表的不會只是他一人,而是整個鳩家,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鳩白秀要碰上這批人,一萬個他都不夠死的。
眼前這批人,顯然並沒真正見過鳩白秀,可騎馬拿刀堵路的,總不能是什麼朋友,這麼看來有可能他們是受人指使。
那麼背後的那個人是誰?是針對一人,還是針對「春回藥堂」?
思量之下,鳩明夜想如果自己腳沒事的話,尚可試著突圍出去,可還跟著這麼多人,想大家都相安無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說他們找錯了人,結果一是立即被殺;結果二是放他回去。但有朝一日他們還會找上鳩白秀,到時白秀一個讀書讀到傻的大夫,還不任這些人揉圓捏扁。
想他也是鳩家一員,既然被他趕上了,那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
「在下是姓鳩沒錯,敢問姑娘是?」
他本想多套取對方一些資訊,可那姑娘很趕時間的樣子,一揮手說了聲:「帶走!」瞬間兩邊人下馬就要來擄他。
「等一下!」他退開一小步,眼光始終是放在馬上那燦燦的紅衣上,「我不問姑娘要帶我去哪,去做什麼,只問姑娘一句,我這些車跟人要怎麼處理,要知道這批蔘藥都是一路遠從東北運來的,如果到不了京城藥鋪,冬天很多百姓就吃不到藥,我們損失不過一些算盤上的數字,真有缺醫、少藥、死了人的事情發生,是算在我們頭上還是姑娘妳的頭上?」
「廢話!你以為這世上真只剩下你們『春回藥堂』一家醫館了嗎?貨沒了,是你們自己大意,死了誰,那也不是咱們殺的!」
「虎六!」那紅衣姑娘出言阻止,正說到興頭上的大漢被她一瞪,不意願地嘟囔起來,「頭兒,難道我說的不對?是他們自己大意,本就該認倒楣。」
「您的意思是咱們不順道把貨掠了,就白白吃了虧?」
「我有說過咱們是來幹這個的嗎?」
「那頭兒您的意思是?」
紅衣姑娘沒再理那個壯漢虎六,轉而對鳩明夜說:「鳩公子不用多說,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們要的是你,至於你們的貨,該運到哪就還運到哪。」
「那我這些手下呢?」鳩明夜問:「這些馬兒還小,怕是沒有『識途』的本事。」
對上他一雙精亮的眼,紅衣姑娘在他眼中探尋著什麼,鳩明夜不畏,半晌,他不能確定那姑娘,是不是如他所見那樣笑了一下,只聽她說:「你的人自然也該回哪就回哪,這麼大批人我們留著也沒用,浪費糧食,殺了更是惹禍上身。」
「哦?這麼說姑娘把他們的主子劫走,就不怕惹禍上身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紅衣姑娘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眼神又變為之前的淩厲,很有警告意味地提醒著他,「鳩少爺要明白,你的車、馬、人,是用你換的,只要你配合,就什麼都好說。」
鳩明夜在聽到她說能保人、貨平安時,已經沒在想什麼花招了,這個買賣對他來說再合適不過,他點點頭,心情竟莫名地輕鬆了下來。
紅衣姑娘衝那兩人點了下頭,那兩名壯漢又要來擄人,鳩明夜又後退一步,「再等一下!」
「你小子囉囉嗦嗦的還有完沒完了!」虎六顯然因為白跑了一趟還被頭兒唸,心情更加煩躁。
「稍安勿躁,我只是想打聽一下,諸位是想怎麼把我帶走?看樣子,像是要把我甩在馬上啊!」他們每人一匹馬來的,總不能讓他跟在後面跑。
對於鳩明夜這個教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虎六更是咬緊了牙,「不然鳩少爺以為呢?難不成再把你丟進馬車,拉著你走嗎?別作夢了!」
「哦!我知道自己的立場,自然不會作那種美夢!只不過我看各位英雄均是體魄異於常人的健碩,再加上一個我,不知這馬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壓力啊!」
「啥?」
「各位講究的是速戰速決,既然在這山裡埋伏,還敢留活口回去報信,那就絕不會把寨子也建在這山裡,回去的途中,騎馬怎麼也要半天工夫,這麼長的時間,萬一馬兒負擔過重,跑疲了,那不是耽誤事嗎!」他這說的話雖摸不著邊際,但試探的效果已經達到。
見那虎六臉色一黑,就知道事情被自己言中,只盼望一邊的老李也看得明白,曉得回去後告訴鳩白秀,在離這山半天左右路程的地方,搜索可疑的地點。
一匹棗紅大馬,適時來到他眼前,將他打斷。
他擡頭,馬上的姑娘一手拉著韁繩,杏眼望著他,似乎是在跟他說不要亂耍那些小聰明,她伸出另隻手,來到他的眼前。
「這是?」他一掃那隻姑娘家的纖手。
「多謝鳩少爺的關心,我想我的體重再加上你,總不至於能把馬壓壞,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他點頭,按上姑娘的手。
「頭兒!」一旁的虎六差點把他的手咬下來,「好歹把這小子綁起來啊!讓他就這樣上您的馬,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放心,鳩少爺既然說了會配合,就一定會配合到底,我說的對嗎?鳩少爺。」她問的是他,看的則是他那隻傷腿。
鳩明夜嘿嘿一笑,不在乎自己把柄被人發現,在那纖手一個拉拽中,已翻身上馬,坐在了姑娘身後。
姑娘策馬,鳩明夜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老李,衝他擠了擠眼,笑了下,就這樣跟著一群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馬賊消失了。
鳩明夜原本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比如說他會被帶去某座不知名的深山裡,又比如他會被帶去獻給某個和鳩家有仇的達官貴人,只要讓他知道這些人想對鳩白秀做什麼,其他的事隨機應變,他總有辦法應付。
第二章
可是,天黑之後,他卻被帶到了一個名叫「太合鎮」的地方。
這地界看似太過張揚,實際想來也有它的優勢,這個小鎮正位於兩省交界處,屬於三不管地區,京城中的大官忙著做大事不屑於管,而京裡的官都不理,小省城的官就更懶得插手,只要沒犯下什麼大事,引得官府不得不出手去查,這裡倒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當晚,鳩明夜被帶去了小鎮中算是最大的一座宅院,他沒想到自己竟被馬賊姑娘帶回家了,
馬賊姑娘叫沈落霞,跟著她的那幫弟兄也都在太合鎮安家落戶,大家各自把馬牽回家,看上去就和普通百姓沒什麼區別,而這城中的人,看到他們成群結隊地回來,不僅不避諱,還很熱情地打起招呼。
鳩明夜總算明白,他們這根本不叫「藏身」,這整個太合鎮就是個賊窩,想想運氣不佳跑來這鎮上停歇的旅客,不就等於進入了一個巨大的黑店?真是夠慘,只是不曉得有沒有比他還要慘。
鳩明夜隨後又被人帶去了沈家宅院的一處客房,竟然是客房而不是柴房?雖然門外有徹夜守著的人,可他仍享有一定的自由,比如他還有熱水可洗澡!
一般這種情況下,把人擄來,要嘛連夜審問,要嘛威脅一通綁起來鎖上,可他還有洗澡水可用,而沈落霞更是回來後,就忘了他這人的存在一般,直接回了房,只吩咐人守住門,就再沒出現過。
他們這種禮待上賓的方式,讓鳩明夜有些摸不清頭腦,想又想不出個結果,乾脆「既來之則安之」吃完飯、泡泡澡,美美地睡上一覺先!
鳩明夜多年養成的習慣,睡覺極淺,於是隔天一大清早,當他的房門被推開時,他人已經醒了。
他沒有睜眼,聽到姑娘家輕聲交待,支開了守在門旁的人,不過片刻他的床邊多了個人。
他能感覺得到,自己又在被人以那種複雜的目光審視了。
偷看男人睡覺,這哪裡是姑娘家該幹的事,還看得這麼明目張膽地!
「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醒了,起來,我有話說。」
竟然會被看穿?鳩明夜有些沒面子,睜開眼,正對上沈落霞俯視著他的一雙杏眼,那白淨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卻看得想笑,是因單純高興而起的那種笑。
躺著說話有些沒禮貌,他坐起來,將肩上的髮捋順,道:「沈姑娘別誤會,只是平生頭一遭有大姑娘家來叫我起床,有點緊張罷了。」
「叫你起床?鳩少爺以為自己這會兒還是在家呢,夢還沒醒吧?」沈落霞不知該不該對他的淡定,表示佩服,她知道他話裡意思,是在揶揄她一大早闖進男人房裡。
但那又怎麼樣,她還在乎這些嗎?
沈落霞快速地瞥了眼門外,確定外面沒人偷聽,才又轉回頭來,而這一系列動作,所代表的意義鳩明夜當然曉得。
「沈姑娘的事看起來很機密啊。」
「少廢話,鳩白秀,你的人我沒有為難,你的貨我也沒動分毫,我只為請你幫我個忙,你幫是不幫?」
鳩明夜挑眉,倒沒想過這姑娘擄了「鳩白秀」是她本人的意思,並非受人指使,但她用這樣暴力的手段來請人「幫忙」,從她的表情來看,這個忙,十分的棘手啊。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他笑。
「好,我要你答應和我成親!」
鳩明夜的笑容僵在臉上,一秒,兩秒,嘴角開始出現抽搐的跡象……
沈落霞一見,急著向前一步抓起他的衣襟,語氣更是強硬了幾分,道:「你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本姑娘問你的意見是給你面子,你不要給我推三阻四!」
嗯,說得對,擄了人還要賣他個面子詢問他的意見,的確算夠給他面子了,問題是,上山下海,穿天入地,她卻是要強迫鳩白秀接受,將自己許給他?
「呃……姑娘稍等。」
鳩明夜戎馬生涯自認瀟灑,代替鳩白秀來「探敵情」,他自認自己應付得來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情況,但這會,他手點太陽穴真心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壞了鳩白秀的好事。
別的可以替,唯獨這事,他的機智派不上用場啊!
「沈姑娘,這話妳是認真的?」
「我只要你一句話!」
「我不是鳩白秀。」
沈落霞的臉由紅轉白,盯著他幾許,鳩明夜裝可憐地眨眨眼,她視若無睹像位嚴厲的大家長,「這就是你的回答?」她問。
「我真的不是鳩白秀,要說的話,我都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這麼快穿幫。」鳩明夜已經從沈落霞的反應看出,她對鳩白秀是毫無惡意的,那股狠勁只在於誓必要將自己嫁給他而已。
了解到這層關係,其中的利害關係恐怖比有人要取他堂弟的性命還要嚴重,這種事萬萬不能摻合啊,鳩明夜瞬間作出決定,那就是坦白。
他以最短的時間,用最精簡的話語說明自己的身分及和鳩白秀的關係。
然後等了一會,他看到沈落霞的臉更蒼白了,擄錯了新郎,她是在不好意思吧?
「你明明是坐在鳩家的馬車裡,那些人叫你少爺,鳩家什麼時候多了一位少爺?」沈落霞仍不死心的樣子。
「『春回藥堂』的主事人是白秀沒錯,可不代表鳩家只有他一個子嗣啊,我又經常不在家中出現,名氣自然沒白秀來的大,我也是鳩家的少爺,為什麼不能坐我家的馬車?」
「你……」
「姑娘啊,雖然我不曉得妳連白秀的樣子都搞不清楚,怎麼就跟他產生這麼大的感情糾葛,不過這種事呢,強來是不行的,我建議妳還是用一般的方法,比如說製造機會,逐漸接近啊,日久生情什麼的,白秀那個人膽子小,這次若真是他,一定會被姑娘妳的『豪放』嚇住的,所以說,塞翁失馬啊……」
「閉嘴!」沈落霞氣得真跺腳,「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是在以一個堂兄的身分向妳介紹我的堂弟啊!雖然白秀的樣貌確實很招姑娘家喜愛,但他決不是那種花叢中的蝴蝶,骨子裡是很傳統的,還是比較樸實的方法對他較為有效……姑娘,大清早的拿刀不吉利吧!」鳩明夜會這麼說,是因為那個氣紅了臉的女人,抽出腰間彎刀就向他脖子揮了過來,雖然被他驚險躲過,但大姑娘家的玩刀,很危險耶!
鳩明夜的頭一偏,刀尖擦著他的耳朵劃了過去,沈落霞手腕使力及時止住,不然他的一縷頭髮就要被刀削下來了。
她自己也有點發愣,自己竟然情緒失控到動了刀子。
「啊……」下意識地就要道歉,可道歉的話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說到底,還不是他揶揄她在先!
有些賭氣地收回刀子,手剛放下,人已經被她遣走到門外,卻傳來了一個男人粗獷無理的聲音,叫的是她的名字!
沈落霞眉心一皺,下意識地瞪向鳩明夜。
「亂說話就劈了你!」她的意思簡單直接,他必須閉嘴,不然就不是用刀比劃比劃,那麼簡單了。
鳩明夜當然看出她對那正進屋的大漢十分忌憚,為免惹禍上身,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那大漢是張沒見過的臉孔,似乎不是昨天馬隊裡的人,而他就那麼直闖了進來,也並不把沈落霞這個「頭兒」放在眼裡的樣子。
「落霞!聽說妳真的把鳩家少爺給擄來了,快教哥哥我看看!」那大漢人未至聲先到,等人大步邁進一眼就看到了臉色不太好的沈落霞,和床上坐著的鳩明夜。
看到鳩明夜時,大漢明顯一愣,臉僵了下又即刻轉換成一個生硬的大笑,「搞啥呀!我還當那些小鬼是在說笑呢,還說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們,怎麼能這麼給當家的造謠!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落霞妹子真是有本事了!」
沈落霞對他這麼肆無忌憚的闖入方式和說話方式明顯十分不悅,鳩明夜甚至能感覺到她周身的火氣正在暴漲,不過她還是沉著臉,很有分寸地應了聲:「彪哥。」
那彪哥的心,這會已經不在沈落霞身上,他仔細將鳩明夜打量數遍,像在看什麼稀罕動物一樣,「乖乖,看這穿著打扮,好像真是個公子少爺啊!小子,你真是讓我這妹子,從鳩家馬車裡擄回來的?」
鳩明夜透過劉彪看沈落霞,詢問自己能不能說話了,得到的是一個警告的眼神,他小媳婦一樣地點頭,嘴閉得嚴嚴的。
「真是不得了!讓我好好看看!」劉彪說著手已經上前,一把抓住鳩明夜的胳膊將他拉起來。
旁人看來,他是要將他拉起來,但鳩明夜自己最清楚,他所使的力氣要換個黃毛小童,八成胳膊已經斷了,這樣的力氣就算是體形再彪悍的人,如果不是有意為之都是使不出來的。
鳩明夜本能地想用一個反擒掙脫開來,又一想還是算了,就算暗自提了口氣堤防著,還是弄出了一身白毛汗。
上一次受這種罪,還是六歲那年因為在夫子臉上畫了一隻大烏龜,被親爹一路拉打去跟人家道歉。
他一聲不吭,這讓劉彪大為吃驚的樣子,他隔了一會才收回手,言不由衷地贊道:「不錯不錯,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受的教育就是不一樣!到這兒還不慌不亂的,你就不怕咱們得財不成最後來個撕票?」
怎麼又成了撕票了?鳩明夜正在納悶,只見沈落霞極不明顯地偏了下頭,頓時他已明惑,劉彪這是在詐他!
「彪哥,『擄』這個詞不好聽,我既然來了這,自然是被請來的,只不過時間『太過倉促』,沒來及跟家裡說聲罷了……」他咳了聲,只見那邊沈落霞下巴一揚,他笑了下「我在落霞這做客,又有什麼可慌亂的,撕票什麼的,彪哥就別取笑鳩某了。」
他看到,劉彪的臉瞬間就又黑了幾分,他好像有點扛不住了,剛才那目中無人的勢頭似乎是只為演一場戲。
「你說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難道鳩沈兩家定過親的事是真的?」
鳩明夜手指捲著髮尾,面色如常但心中已是哀叫連連,說不是,瞧著沈落霞那樣子,他是活著走不出這個屋了,再說是,回家後一樣會被鳩白秀宰了。
他人生難得要幫人忙,怎麼就落到個讓自己進退不能的份上!
「彪哥,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難道你不信?」沈落霞適時出聲。
劉彪馬上換了副嘴臉,道:「落霞妹子,我不信任他,能不信妳嗎?只是我怕這鳩家老太爺,言而無信,嫌咱們出身不好,不認這筆帳啊!到時妳為了一個人家不認的承諾,耽誤了自己的一生,吃虧的不還是妳嗎?」
「我想,他不會不認的。」沈落霞直視著劉彪,那眼神疏遠又戒備。
劉彪熱臉貼了冷屁股,自然不是味,再看鳩明夜也真的沒什麼反應,像是真認了這件事,那他瞎操心就更是多餘。
「這樣最好!但願這鳩家少爺能受得住咱們這的風俗,咱們可都是些粗人啊!」劉彪在鳩明夜胸前背後一通亂拍,拍得鳩明夜差點把昨天的晚飯都吐出來。
「瞧他身子骨這樣單薄,男人嘛就要大口吃肉!」
「多謝彪哥關心,我會努力呃……吃肉的!」
劉彪「呿」了聲,自覺無趣地甩了甩手,「我沒事了,那我走了!」說著又邁著大步,但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地離開了。
確定他已走遠,鳩明夜看沈落霞的視線還留在門口處,眼裡的厭惡都快憤出來了。
「妳這哥哥倒是真關心妳啊!」鳩明夜明知這是此時最不該說的風涼話,可話就是那麼順口而出。
果然,成功喚回了沈落霞的注意力,同時也得到了一句意料之中的,「閉嘴。」
「好好!我閉嘴!不過我只是想說,一般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能好到這種『無微不至』的地步,那必定是別有所圖的,而我可以肯定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妳要小心他!」
沈落霞扭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因為妳這麼漂亮,他那麼醜!」
沈落霞愣愣地,用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這要換成別的男人,她定會是覺得自己遇上登徒子了,不用對方三顆牙來換根本是不可能的,但由鳩明夜說出來,她反倒不能確定他是在戲弄她還是說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過程中,火氣已經不見了。
「劉彪是我爹拜把兄弟的兒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度是將他當作親哥哥看的。」
「可這個哥哥卻是打著將妳娶回的心思,在照顧妳這個妹子。」
「是。」
「可妳不喜歡他,不想嫁他,才編出了自己已有親事這樣的謊話。」
「嗯,我跟他說,當年我爹救過鳩老爺子一條命,兩家當時定了這門親。」
「可為什麼要是白秀?雖然我不常回家,但自家兄弟的親事還是了解的,如果白秀真曾和誰定過親,家裡是絕不會瞞他的。」
「對,我不認識鳩白秀,我爹也不認識他爹。」
「那妳為什麼非找上他?」
沈落霞眉目淡淡掃向他,意外地對他的逼問沒發脾氣,「反正你又不是他,如今劉彪又已將你當作了他,就算我再找真的來都沒用了,我的計畫已經被你毀了,你還問那些做什麼,有這時間還是關心下自己吧。」
「我?我有什麼可關心的?」
「你的那條腿已經沒知覺了吧,以為我沒看見嗎?剛才劉彪拉起你後,一直踩著你那隻受傷的腳,他想看你痛苦,要你求他,然後嘲笑你,他捏你、捶你,但並不表示不會對你的傷處下手,他就是那種人。」
鳩明夜一笑,「我還真以為妳沒看見呢,也不來救我。」
「我救了你,誰來救我呢。」沈落霞說,意有所指地望向他。
鳩明夜聳聳肩,「也許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
「但願了……」她說。
沈落霞就是大概料到,劉彪得知消息後會第一時間找來,才一大早跑來這裡先交待好一切,鳩明夜是不清楚,如果真的是白秀在這,他會不會配合沈落霞說這個謊?也許如果真是他在這裡,她對他說的又會是另一番話。
有一些她一定要找鳩白秀的原因,她不願意說,因為他不是本人,那他也就不再去打聽,反正以他看來,這批馬賊的成分很不單純。
沈家和劉家雖說關係好,畢竟是兩派人,沈家昨天抓了他,隔天一早劉彪就已經找上門來,也許是他的消息靈通,也許是沈落霞的人裡,有人並不是真心視她為頭兒,早就另有東家。
這種事是很常見的,而沈落霞本人對此也應該看得很透,不然她不會比劉彪更早做好準備,看來她的這個「頭兒」當的也並不瀟灑。
反正這些事也與他無關,鳩明夜雖然覺得沈落霞有點可憐,但他畢竟比她更無辜,有這時間想她還是算算,鳩家派出來找他的人大概什麼時候會到吧,顯然即使知道他並不是鳩白秀,沈落霞也沒有放了他的打算。
不止沒那打算,守在門外的人還又更多了些的樣子,不過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就是沈落霞離開後不久,有個小漢子給他送來了外傷藥,他一問之下,這藥還是「春回藥堂」買的,看來品質很有保證。
兩天后,鳩明夜的腳好了不少,下地走路起碼已不成問題,這期間都是那個小漢子在照顧他,每次他問起沈落霞在哪,他都說:「不知道,頭兒很忙很忙的」。
「你們頭兒到底哪裡忙了?她不是每天晚飯前都會回來嗎?」
鳩明夜對自己的耳力很有信心,而沈落霞回她所住跨院又必須經過他這個院,每次都聽她很有精神地大聲罵人,時間都在別人給他送來晚飯之前。
「可頭兒回房後,就不允許任何的打擾啦,她的飯菜也是跟鳩公子你一樣,是送到房裡吃的,都是隔天早晨才將碗碟收走。」
「怎麼,你們頭兒是晚上見不得人嗎?」其實他只是想知道,她到底要怎麼處理他。
小漢子想了想,「頭兒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是在外面隨便吃一口,回來很晚,想想也就是鳩公子來的這幾天才變這樣的……我想也許是在籌劃和鳩公子的親事吧,白天鎮上要處理的事多,可沒那時間呢。」
鳩明夜一口水差點噴了,著實被這小漢子豐富的想像力嚇到,「好啦好啦,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了,有空告訴你們頭兒,叫她別忙得太過頭把我給忘了,我這個大活人可是快閒出毛病了!」
小漢子一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公子放心,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是我們的頭兒,頭兒為了將公子『尋』來,當初可是常跟幫裡的人吵架呢,她這麼重視你,又怎麼會把你忘了!」
鳩明夜一愣,頓時,不適感傳遍了全身。
他……他這可不是在吃味鬧彆扭啊!有沒有搞錯,他看起來很像是個見不著夫君就哭哭鬧鬧的的小媳婦嗎?
鳩明夜因那小漢子的反應,鬱悶了好久,可能是他真的太像一個怨婦,叫那小漢子心生憐憫,隔天,他的房門又被沈落霞踢開了。
沈落霞紅著臉,眼裡噴著火打斷了鳩明夜的早飯,「你是跟小四說了些什麼!」
鳩明夜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唸經一樣說道:「他是不是跟妳說,我想妳想得食不下嚥,人都憔悴了不少,希望妳有時間的時候能過來陪陪我,難得我們團聚了,應該多相處,多恩愛才對。」
「你!果然是你教的!」沈落霞的臉更紅了。
「我想妳應該關心一下自己的手下,平時都看些什麼書吧,妳看我哪裡像食不下嚥的樣子,我胃口好的很,倒是妳幾天不見憔悴了不少,不會真是為婚禮忙昏了頭吧?」
沈落霞最受不了他這種陰陽怪氣的揶揄,但要還嘴又不知該從哪還。
「沈幫主打算怎麼處理我?不會真的要跟我成親吧,妳都不曾問過我在家中有無妻妾。」
沈落霞提了口氣,上前從他手中拿過筷子,住桌上一拍,道:「小四還跟我說,你閒得和八年沒上過磨的驢一樣,再憋下去怕會憋出病來。」
「哦?他形容的倒是貼切。」
「也對,你腳傷初愈,是該適當地活動一下了。」
鳩明夜眼一亮,她不會是打算放了他吧?
◎ ◎ ◎
鳩明夜被沈落霞提上街,之前還換下他那套緞面的藍衫,穿上了普通的布衣,跟在沈落霞身後,給她記帳!
這真是一頭霧水啊!這個姑娘做事總是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嗎?依她所說,管帳的先生家裡要添新丁,因是老來得子興奮的有些過度,常常把帳本上的數搞錯,把壹寫成柒,這種事都已經不新鮮了,再讓他碰帳本還不如沒帳本,於是沈落霞放他假,叫他專心陪夫人去了。
管帳先生歇了,別人又都各有各的事,沒事的大多也是大字都不識一個,幫不上忙,這麼想來,很閒又能記帳的人眼前就有,又為什麼不用?
每個月底是沈家作帳的日子,沒個人跟著不行,鳩明夜就很幸運地被派上用場了。
他一早被沈落霞揪出大門,被命令一路緊跟她,這鎮上多是她的眼線,如果他想跑後果會很慘。
他們先去了菜場,鳩明夜備好紙筆,準備寫沈落霞這個月收的保護費數目,結果她只是去買菜的,在菜場還很受歡迎,沈姑娘長,沈姑娘短的。
「怎麼買菜這種事,都要妳親自負責嗎?」他們從菜場離開後,鳩明夜好奇地問。
「本來是不用,但今天正好要來這邊,也就順便了,能自己做的事,為什麼要麻煩別人,廚娘要做的事也很多。」
這麼想想,在沈家幫忙的人就那幾個,其中一個跑腿的小四還是個孩子。
小四說他是個孤兒,一路乞討到太合鎮,在還剩一口氣時被沈家老爺帶回了家,之後就一直留在了沈家。
每一次來這個鎮上時是個晚上,之後就一直沒出過門,這還是鳩明夜頭一回仔細地觀察這個不大的鎮。
事實上,這裡比他想像的要來得熱鬧,也要來得安寧,中午,沈落霞帶他去一間街邊的小鋪吃牛肉麵,要不是上面的老闆那張面孔太過眼熟,鳩明夜都快忘了這鎮中藏有許多馬賊。
那老闆不就是那天的那個叫虎六的大漢!
虎六看了他一眼,也沒理他,只把麵放到沈落霞眼前時,順便說:「頭兒,這個月是二十兩。」
「知道了,比上個月好了些呢。」沈落霞點點頭,「還有說了多少次,別再叫我頭兒了。」
虎六繼續去作他的麵,鳩明夜好奇地盯著那鍋前大漢黝黑的背影,試著將他和那天兇神惡煞的人聯繫到一起。
「有什麼好看的,快吃,吃完了還得去別處。」沈落霞吃得很急,但動作十分秀氣,「一會把銀子數記在帳上。」
「什麼數?那二十兩?」鳩明夜猛地醒過悶來,這就是讓他記的帳啊!
他家也是做生意的,對於記帳這種事,他已經形成固定印象,怎麼也沒想到街邊連個頂子都沒有的小攤販,也要記帳!
「嫌少?」
「哪有!生意嘛,都是從少到多的!」鳩明夜低頭吃麵。
「是很少,但總會好的。」沈落霞喃喃自語道,望向這條街道,這條街有數家這樣的小攤販,「前年官府改道,太合鎮正位於這條路的必經之道,這裡的人總會越來越多,多到只靠著賺路人的生意,也能養活自己一家老小的地步。」
「不做馬賊了?」
「你想說劣根難改?」
「我沒那麼說。」鳩明夜看到她眼中閃閃發亮,那是一種懷有無限期望的光芒,她不是在說漂亮話呢。
只不過那晶亮的眼,放在那張消瘦的臉上,看上去格外叫人心疼。
真怪了,他竟然會心疼?
鳩明夜歪歪頭,在戰場上的這些年,他知道太多人只是為了能有一口飯而參軍,然後連個名字都沒來及留下,就死在了戰場上。
看慣了這種事的他,到如今還會有這種為某人某事而心疼的感覺?忽地,他笑,因為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呢。
「鳩明夜,你知不知道自己正笑得很噁心。」
「因為我高興啊,而且,我還要做一件更噁心的事。」說著,他夾起麵裏的肉丸,在沈落霞眼前晃了晃,說:「看到沒,這是我碗裡的肉丸,然後我把它……放進妳的碗裡!」
肉丸掉進沈落霞的碗裏,他還在旁邊鼓躁著,「一定要吃掉啊,不能浪費,不然虎六會傷心的,懷疑自己手藝不行,妳要給下面人信心才是。」
「神經。」沈落霞掃了他一眼,挾起那肉丸就咬了一口,還連吃了好幾口麵,吃得很帶勁的樣子。
哎呦!都忘了她是在馬賊群裏長大的姑娘了,那可不是普通的姑娘,怎麼會在乎從爺們碗裡挾出的東西!
該遺憾嗎?看她為氣他似地更加大口地吃著,鳩明夜笑得好開心。
一下午,鳩明夜都跟著沈落霞在鎮上各處轉來轉去,其實記帳的事並花不了很長時間,可沈落霞總是不能順利回家。
賣蔬菜的和賣水果的吵了起來,順手都把刀抽了出來,非要拚個你死我活,她到了,也抽了刀,那兩個漢子便都停了手,還一個勁地說好話陪不是。
王家嫂子大病初癒她要去看,陳家媳婦鬧著要回娘家她要去勸,她說,當年他爹帶著這些人來到太合鎮時,太合鎮只是個被人廢棄的小鎮,什麼都沒有,這些人跟著他爹留了下來,他們都是她的家人。
等到日頭快要落下,忙得像陀螺一樣的沈落霞猛地停住,轉而往家趕。
她走得很快,可後面並沒有什麼在追,鳩明夜跟著她莫名其妙地回了家,他都忘了自己原是打算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溜走的,結果看她走了他還拚命去追,生怕追丟了一樣!
經過他所在的跨院,沈落霞吩咐人看好他後,自己急忙忙地也回了房間。
第三章
夜半更深,鳩明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總在想著白天的情景。
加上這些天從小四那套來的話,他對於這鎮上馬賊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觀,曾經他們真的是馬賊沒錯,跟著沈落霞的父親幹著沒本錢的買賣,也曾遭官府圍剿,索性及時逃走,沒造成太大的傷亡。
沈落霞的父親帶著弟兄離開了山中的據點,知道回是回不去了,而另一處藏身的地方又哪是那麼好找,當時的沈父已經萌生了解散這幫兄弟,各自去做正經營生的打算,明瞭這種吃了 這頓沒下頓的活,不是長久之計。
在這樣的契機下,他們發現了這座被廢棄的小鎮,當時官府還未修那條新路,小鎮地處偏遠土地又不適合耕種,鎮上的人大都遷去了別處。
馬賊在這裡重新安頓下來,沈父認為這是個契機,將這視為老天給他們的一次機會。
經過三年的努力,馬賊的習性未改,可很多人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不能大魚大肉,但起碼得已溫飽,不用整日擔心自己沒命回家見老婆的日子,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頭兒,沈落霞的父親舊病復發,在一個夜裡無聲無息地去了。
沈落霞自小受父薰陶,自然而然接下了這個「頭兒」的位置,但她輩分畢竟不夠,幫裡很多她要叫叔叔伯伯的人又怎麼會服她?更別提還有部分人一直不滿於這種市井小民的生活,這下,帶頭的人一死,這些人的不滿也跟著激發出來。
沈落霞一個年輕姑娘,憑著一股的「拗」勁,硬是挺了下來,想想還真叫人佩服。
鳩明夜想著這姑娘,將來要如何應付這一堆堆的事,想得竟然失眠了……
真是怪了!他從床上翻坐起來,看外面已近子時,自己仍無一絲睡意,反而起了無以名狀的焦躁。
他起身喝了杯水,越發的清醒。
她的事與他有什麼關係?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瞎操心了,難道真是閒出了問題?
推開門,兩個守在門外打盹的熟面孔瞇開眼皮瞧他。
「茅廁。」他說
他們點點頭,又睡著了。
說到底他又不是他們的敵人,說是客人還差不多,這些人對他的看守已經是走走形式,鳩明夜並沒去茅廁,得到這些看守的信任,自己的腳又好得差不多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再留在這裡,事情會大大地不妙,具體怎麼不妙他也不清楚,總之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本想去馬房,可出了跨院,人就停住了。
怎麼會這樣?他擡頭看天,再望向直對他的那間屋子,這個時間,沈落霞的屋中還亮著燈?
那窗內透出的燭光是千真萬確的,光內並不見人影。
「真是個勤奮的姑娘。」他想,她大概是在對帳之類的吧。
他本該在乎的是,這姑娘沒睡,那會不會對他的逃跑大計有影響,但實際上更吸引他的是,姑娘的房中怎麼會傳出呻吟?
那聲音很輕很輕,要不是他耳力不錯加上此時夠靜,離這麼遠,他又怎麼注意得到。
那細聲的呻吟是隱忍的痛苦,難道這就是她每晚早早回房的原因?鳩明夜自認自己的好奇心在孩童時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可他仍忍不住朝沈落霞房前走去。
那呻吟聲越發清晰,站在她的門前,就算不用心也能聽得清楚。
「誰在外面?」淩厲的喝斥聲傳出。
鳩明夜嚇了一跳,沒想到她還挺有精神,他能感覺到屋內人幾乎是衝向門前將門打開,一雙怒目能把人生吞了。
一看是他,沈落霞動作一頓,「你在這鬼鬼祟祟做什麼?」
「我要是說我晚上睡不著,本打算偷馬逃跑運動一下,但見妳屋還亮著燈,特來關心一下,妳信嗎?」
「你以為我會蠢到不把馬房鎖起來嗎?」
「哦,那看來省得我白跑一趟了,沈姑娘,我能問一下,妳留我在這還打算做什麼嗎?白天忘記問了。」
沈落霞呼了口氣,擡眼看他,打發要飯的一樣,「你是鳩白秀的堂兄,鳩家人會來救你,到時我拿你為威脅要求見鳩白秀。」
「夠直接,但讓我直接替妳引見不是更好?」鳩明夜挑眉。
「簡單說來,我不相信你。」她說:「你放心,我又不會傷你,除非鳩白秀不答應我的條件,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好吧,但沈姑娘妳要注意身體啊,看妳這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好像隨時都要暈倒似的……喂!」
鳩明夜雙手上前一托,總算是托住了沈落霞的身體,就在他說那話時,她人已經像個斷了線的木偶向地闆撞去。
他是有點故意在逗她啦,不至於氣到暈過去吧,也太沒幽默感了!
鳩明夜扶著她進屋,屋內圓桌上點著蠟燭,但並沒有帳本之類的東西放在上面,被褥也是疊得好好的,那床看上去都不像有人睡過。
她大半夜不睡覺也不幹別的,在這屋裏做什麼呢?鳩明夜雖然疑惑,但也顧不上那些,把沈落霞放到床上,才注意到她臉色不只是不正常而已,就連體溫也很不正常。
「妳在發燒?」他甚至不用真的碰到她,她周身熱騰騰的氣又不像發燒那麼簡單。
「沒有,不用你多管閒事。」她皺著眉,很費力地對準焦距看他,「不要亂說話,離開這。」
鳩明夜這會真的不會離開了,而他也再沒了逗她的閒情,他的表情變得正經無比,眉間少見地促起一座小山。
這個症狀,他以前見過,是在他所駐紮的軍營附近,靠近少數民族山區的地方,那是一個少女,衣衫不整,面色如火,神智也處在半昏迷狀態……
因為那件事,有四個士兵被處了軍法。
「是誰給妳下了這麼狠的藥?」那少女又恨又無助的臉,浮現在他腦中,與面前的這個女人重疊。
然而,又不只是重疊,對於那名少女,他只是惋惜,而如今,如今……
「落霞!是誰做的?」
沈落霞似乎是被他這一嗓子嚇著了,呆呆地瞪著杏眼。
他那雙眼從來都是狡詐多一點,有過這種淩厲的時候嗎?他那張嘴吐出的話,從來都是叫人摸不著頭腦,好沒正經,他也有質問人的時候嗎?
他是在生哪門子氣啊。
圓圓的杏眼漸漸瞇了起來,沈落霞都很奇怪,自己的心竟然平靜了些,「你知道?那也好,不要告訴其他人,我答應不再為難你,放你回去就是。」
「所以妳一定要找白秀,就是因為這個?」
鳩明夜聯繫起了一切,她一定要見鳩白秀,是要他幫她解身上所中之春藥。
這種春藥不同一般,根本是毒藥,中毒者每晚太陽落山後發作,先是周身發熱,頭暈目眩,然後越發嚴重,到子時時是藥性最強的時候,中毒者如百爪撓心,皮膚似被熱蠟燙過,五臟六腑更如被小蟲叮咬,忽冷忽熱難受之極。
而唯一可解這種毒的方法就是與異性歡好,但就算這樣也只是一時,隔天日落,同樣的痛苦還會重複,除非服用下專門的解藥,否則可以說這人,一生就要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這樣的毒,就算是白秀也不知是否見過,但除了找他又沒有別的方法。
想這姑娘每晚竟都是像這樣,把自己關在房裡熬到白天,而他來時起她就已經這樣,那她又是何時被人下了藥,已經這樣多久了?
難怪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這樣下來,晚上根本睡不了什麼覺,身體的負擔更非常人所想,白天還能裝得沒事人一樣,也真虧得她了!
「妳就不會直接進京去找他嗎?」非要編什麼定親之類的話,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雖然知道她會這麼迂迴定有她的道理,但他就是氣不過啊,一想到她有病不治,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拖著自己,他就好氣。
「你……真是囉嗦……」沈落霞很不服被他說教,「這種事,能去藥堂看嗎,直接找鳩白秀本人……他又不是坐堂的大夫,哪那麼好找……再說,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我……」
「好了好了。」想她開門時已經用上最後的力氣,現在人就像瓦解了一樣,再裝不出那強悍的樣子,看她一臉溼汗,嘴唇都沒了血色,哪還能讓她再逞強下去。
可是,他也是頭一遭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處理?總不能真像她說的,拍拍屁股走開,隔天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跟她打招呼。
對了,當時同行一起發現那少女的同僚是怎麼處理的?他們去溪邊取了水。
對對,降溫降溫!
鳩明夜在屋裏轉了兩圈,才發現一直在桌上放著的茶壺,忙倒好送來,餵到沈落霞唇邊。
這麼一會工夫,沈落霞已經有些神智不清,呼吸急促。
碰到杯邊,把涼涼的茶水順進喉間,她舒服地歎氣,鳩明夜連忙又倒來一杯,這次改為抓著他的手腕將水往口裡送,看上去真的很渴。
「慢點,慢點……」
「咳!咳!」
雖然這麼說,但她也聽不進去,還是嗆到了。
他扶起她,給她揉背,他的手掌大而有力,不疾不徐地撫著她的背,那厚掌隔著衣物摩擦著她的身體,興起一種異樣的舒適感。
好像有種能令心情平靜的神奇作用,但又覺得不夠,如果再多一點……
「怎麼了?」鳩明夜一僵,因沈落霞兩隻小手爬上他的衣襟,抓著他像是要將他拉向她,也像是要把自己帶到他身邊。
「嗯?」她全身都軟軟的,平時這個時候都是最為難熬的,但今天不知怎麼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靠近他,貼近他,直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上,鼻間滿是他身上的氣味,她抓著他的衣襟,仍想要再靠近。
「落霞?」他試探性地拍拍她的背。
「啊……就是這樣……」她整個人欺向他,臉頰在他頸間磨蹭,從不知與人的肌膚相貼能這樣舒服,「再使些力,更加地……」
「使什麼力,落霞?」
鳩明夜就算再怎麼催眠自己,這會也不得不正視眼前的事實了。
沈落霞不止整個人貼著他磨蹭,甚至硬拉開他的衣襟,去咬他的頸子!
他倒吸一口涼氣,知道她現在是什麼狀況了!她中的本就是極厲害的春藥,只是看她跟他對話時沒什麼問題,加上她平常的表現,就算知道她一定很難受,也實在無法將她和眼前的這個動了情的女子聯繫起來。
她動了情,因抵抗不住藥力,還是在她正在努力與之抗衡時,偏偏他的「熱心」幫了倒忙,誰叫他非選在這時候碰她的!
一想到這,鳩明夜剁了自己手的念頭都有了,可當下的事又該怎麼處理?
「落霞,放開我,我再去給妳倒杯水。」他少有這種腦袋短路的時候。
「嗯?不用了。」她在他頸間嗅著,那味道出奇的好,不是男人的汗臭,也非女人的脂粉香,那是他的味道,讓人垂涎啊。
他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試圖將她推開,可沈落霞早料到他的動作一樣,同一時間環起兩臂摟著他的脖子緊緊抱住。
他本是坐在床沿,這下她先是環住他的脖子,讓他不能動彈,再將兩腿纏上他的腰,整個人又坐在了他身上,他就更沒有起身的可能。
鳩明夜心中一慌,為這突然襲身的女人香,而他的耳朵忽地刺痛,她在咬他的耳朵!
他以為他的耳朵肯定是破了,但隨之疼的地方又轉為微微的麻癢,她的舌頭在咬過的地方舔來舔去,似乎是在品嚐他的味道。
她摟著他,在他耳上又啃又咬,還將小舌伸入他的耳中,搞得他心臟處跟著一縮。
「落霞,我知道妳很難受,但不能這樣,對妳不好。」他何時這樣苦口婆心又不敢說重話地勸過一個人?但如今他這樣想勸醒的,卻是一個已經失了神智的女人。
「哪裡不好?」沈落霞仍能與他對話,但他確定她此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冒著熱氣的身子在他胸前蹭來蹭去,那屬於女性的嬌小體形和柔軟的雙胸,都讓他的體溫跟著飆升,尤其她盤在他腰間的雙腿,貼得他那樣緊,也在不安分地扭動。
她在他耳邊低喃,那溼溼的熱氣通過他的耳,在他心中湧起千層熱浪。
「鳩明夜,幫幫我,就這一次。」她輕聲說:「我熬不住了。」
「妳!」
她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怕他會說出什麼決絕的話一般,在他張口時她的丁香小口也同時封住了他的嘴。
她香舌笨拙地舔他,似乎因不得要領而急得在他口腔內亂撞,而她的笨拙技巧恰好勾起了他的征服慾,加上她是那麼熱情,又是那麼美好。
她長長的馬尾,搔著他的手背,嬌軟的人就在他的懷中,乞求他去愛她,往日光彩萬千的杏目此時迷離魅人,閃動的全是屬於女人的風情。
他心音鼓動,額頭也滲出了汗,猛地,他在她背後的手收力,像是要把她夾斷那樣緊緊將她貼向他,口中的舌從被動轉為主動,捲起她忙亂的香舌,吸吮品嚐之後直探入更深、更加敏感的地方。
「唔,嗯……」他的熱情回應,教她有些招架不住的樣子,當他的舌尖挑弄起她喉間敏感的小舌,顫慄瞬間席捲了她,讓她忍不住全身都輕顫了起來。
他手來到她的腰間,拉開她腰間衣帶和外衫的釦子,紅色的外衫分向兩邊打開,露出純白的襯衣。
在襯衣映襯下,那高聳的雙峰和她略瘦的身形完全不符,讓他更加血脈膨脹,他可以嗎?如果做了,一定會被她殺掉吧。
他鬆開她的口,膠著的唾液連在兩人唇邊,異樣的惑人。
「啊……」她仍半張著小口,迷濛地望著他,卻像是看不清他這個人。
他的手撫上她的頰,她的皮膚並沒因長年在外而變得粗糙,像是稍使力就能磨掉一層皮,讓他不自覺放輕了力道,「落霞,妳看看我,這種事不能亂來的,妳曉得嗎?」
他的努力顯然又是白白浪費,沈落霞倒是依他所言去看他,但她只看到了他一張一合的嘴,然後又像小貓一樣地舔了上去。
鳩明夜吸抽了口氣,在她淘氣地舔玩著他的下巴時,他的手來到兩人之間,按在她一方渾圓的突起上,淘氣的小貓馬上給予反應,顫抖著發出甜膩的低喃。
那麼地柔軟而又飽滿,她的反應像是一種鼓勵,鳩明夜隔著襯衣托起她一邊渾圓,輕輕按壓,掌中被填得滿滿的又暖暖的。
「嗯嗯,啊……」她環著他的手臂收緊,身子挺起,很享受他給予的壓力,將自己的胸脯更多地送入他的掌中。
「妳這個讓人頭疼的丫頭,我可真不管妳會不會後悔傷心了!」鳩明夜咬著,有些惡狠狠地,但他知道這話沈落霞是聽不到的,他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該不該做這可能會讓她後悔,讓她傷心的事,如果這只會給她造成更大的麻煩,他該做嗎?送上門的美女,他何時這樣猶豫過呢!突然又覺得自己好沒用了。
他鳩明夜可不是個沒用的男人!
他猛地拉下她襯衣的衣襟,動作之粗暴讓她的襯衣完全向兩邊打開,她那雪琢般的肌膚透著層粉紅,在白衣的襯托下越發誘人。
「不要……」她畏冷地縮起身子,向他懷中靠去。
他理解了她的意思,摟住她的腰一個轉身俯下,將她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安心,馬上就不會冷了。」
她毫無反抗的意思,只是乖巧地瞧著他,如一朵綻開的花朵,只允許他一個人去採摘。
鳩明夜再也不管其他,雙手滑下徹底地掌握住她兩邊高聳的渾圓,沒了那層衣料,嬌軟的雙峰直接和他的手掌接觸,那彈性十足的雙峰在他掌中被揉捏成各種形狀,乳尖縮成小小的花球,隨著他大掌的移動,在他掌心摸索著。
「嗯啊……」她舒服地舒展身體,疼痛的身體從未有過這樣的舒暢,又酥又麻,又有點癢,「好棒……」
「喜歡嗎?那這樣呢?」他低啞道,俯身一口含住她一邊花球,舌尖繞著那小小的花球打轉,大掌不忘揉搓她的雙峰。
她顫抖著,口中溢出不成言的句子,雙手成了兩隻小錘,在他背後敲打著。
「看來妳很懂得享受哦,落霞。」他的舌尖在那小花球上一挑。
「啊啊!」她弓起身子,發出難耐的叫聲,不過其中最為稀奇的,應該是她這個人本身吧。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由她的頸子開始向下滑,滑過她的鎖骨、乳間、小腹、肚臍……
「嗯……」那手指如一隻小蟲,引得她體內數萬隻小蟲一起暴走,她不自覺地扭動起身子,眉間皺起,想趕走那小蟲,可又十分恐懼那接下來被挑起的虛空感,「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她快被自己的矛盾逼瘋。
而就在這時,她的褻褲被人脫掉,雙腿間一涼又猛地被人擡起按在她身前,人像被折起來般,下巴抵著膝蓋,而自己從未視人的腿間,此時就暴露在鳩明夜的眼前。
那軟毛間細細的花縫處點綴著透明的露水,引得鳩明夜這乾渴的蜜蜂,完全失去了任何判斷力。
「已經這麼溼了呢。」他啞著聲,手指探向那花縫處。
「啊……那裡不要……」沈落霞搖著頭,雙腿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抗。
鳩明夜順勢抓住她亂踢的雙腿,向兩邊壓去,反倒使得她雙腿大大地分開在他身體兩側。
「嗯……啊……」她腿根刺激地顫動,他火熱的舌正輕吻著那裡。
「瞧瞧這身體,這麼樣地……」他邊吻著她的腿根,手指撥開她腿間的花縫,按向她不斷向外吐出愛液的粉紅花穴。
「嗯嗯……」她咬住下唇,四肢百骸的疼痛與麻癢,此時全聚集到了小腹處,連接著下身被他挑弄起的異樣緊繃。
「落霞,告訴我,是誰給妳下的藥?」他指尖撥弄著她的花穴,拇指更是按上了花間那顆最敏感的小核。
「不!不要!」她全身一個哆嗦,急想併起雙腿,可卻無能為力,只能任自身最脆弱的部分由他胡來。
「為什麼不要,這樣妳會很舒服哦,還是說,這樣還不夠?」說著,他拇指拔弄起她的花核。
「嗯啊啊……」她腰背弓起,下身那空虛的瘙癢緩解了藥性的痛苦,可又帶來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疼,那是被尚不熟悉的慾望所折磨的痛。
「不、不夠、嗯啊……」她扭動著腰肢,並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給我、拜託、我好難過……」
他眼色整個暗了下去,她明明是受害者,他在做的事是更加地羞辱她,為什麼他明知她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還要她順著他說出那些話呢?
他真是個混蛋!
鳩明夜跪坐在她的雙腿間,扭動的女人嬌魅如鬼怪中的妖狐,他突地有些明白那些愚蠢的書生,為什麼明知眼前的女人有毒還要飛蛾撲火。
「要是讓妳的兄弟看到妳這個樣子,那還真的是不得了呢……」他手背輕擦她的臉頰。
「不要!」她慌亂地扭開臉,隨即又被他有些強硬地扳正。
「這麼說,下藥的人不是妳的那班兄弟了,倒也是,若是那些人,妳不至於如此防備。」他沒有放過她逃避的神情。
她不相信他,不想他知道的太多,就算是在這種時候,她也要貫徹自己說過的話嗎?如果有這份毅力,又何必委屈自已,隨便地將自己交給他!
所以說,她並不是很在乎將自己給誰嗎?如果進來的是另一個人,她也會用這些誘惑人的小手段令對方屈服?
他相信,她的那些小手段還是有些威力的。
「是那個叫劉彪的人吧?」
她閉口不語,看來受藥性影響,除了些簡單的事情,她反應不過來這些,但她最少也可以說句「是」或「不是」,眼前看來,這是默認了嗎?
默認了,卻不想跟他深談,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他抓住她兩隻腳踝分別向兩邊提起,也不知自己在氣個什麼勁,他跟她本就沒什麼交情啊!
「落霞,是妳要我『幫』妳的,可要配合些哦。」
沈落霞腦袋裡亂糟糟的,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低頭這麼一瞥,嚇得她細聲叫了出來。
他,什麼時候把褲子脫掉的,那跨間正對著她的東西是什麼,那個……
她自幼是從男人堆裡長大,母親死得又早,有些東西就算不特意去學也並不至於無知,可是,畢竟第一次見到,他就那樣直挺挺地,毫不忌諱或者說傲慢地對著她……
「你……流氓!」她偏過頭,又羞又臊,同時猛躁的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了。
他挑眉,「我是流氓?那個男人給妳下了那種藥,妳還叫他一聲『哥』,而我就成了流氓?落霞,別忘了是誰求我做這種流氓事的。」
他緊繃的碩大慢慢對準她狹小的窄穴,他本來不想這樣的,但一想到那個劉彪對她……不是她的錯,明明不是她的錯,又跟他沒任何關係,可是他受不了了!
為什麼對她那麼過分的人,她還要護著!
將碩大的硬物對準她那滴出露水的花穴,他將她的腿打得更開,好讓那小小的穴兒更嬌豔地綻開。
「啊……等,等一下……」她身體輕輕地顫著,眼神中滿是懼怕。
「不等了,反正我只是個流氓!」他一個挺腰,碩大的硬物擠入那窄小的穴口,憑著心中一股子氣的他直入到底!
但即刻他就後悔了。
他看到她眼中溢出痛苦的淚水,身子更是抖得如風中殘葉,在他一個小心翼翼的抽動間,兩人的交合處也被帶出一抹淡淡的紅,那是混著愛液和血的紅。
鳩明夜愣在那裡,若不是她未被開發的身體過於窄小,擠得他青筋爆起的龍身生疼,他怕是還要愣上更多時候。
她還是第一次!怎麼會這樣,那個混蛋給她下了這種藥,本該是要對她……
「你……混蛋,我恨你……」沈落霞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亂了手腳,幾句「對不起」之後,又覺得實在沒什麼有用的話,他真是太衝動了,他竟然這麼毫無預兆地……唉!反正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自從認識她那天起他就總是在害她了!
「別哭了,馬上就不痛了,真的,乖。」他都想不到自己也有在床上哄女人的一天,可語氣就是自然地輕緩了下來。
他手指輕撥她的花核,窄臀緩慢地移動,雖然這要忍著莫大的痛苦,可他還是讓自己碩大盡量輕緩地進入。
「嗯……啊……」那種被撕裂的痛,在他溫柔緩慢的動作下慢慢淡去,那種藥的痛都被抵消了。
當全身的疼痛奇妙般地消失後,之前那種又麻又癢的感覺由內而外,像欲爆的火山,急於找到一個可宣洩的途徑。
她的臀配合著鳩明夜的進入緩緩扭動,小小的花口隨著兩人的扭動溢出更多的花蜜,那溼潤成了一種潤滑劑,使他的進入慢慢不再變得困難,每當他烙鐵般的巨大頂進她身體裡,那種難以忍受的空虛就能稍微被緩解。
那是種不曾體驗過的舒服,她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要被融化,而大腦卻甘心地接受這種致死的消融。
「嗯……」她的聲音由痛苦轉為甜膩,膩到不像是自己發出的。
「有感覺了嗎?」他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適時地加快韻律,更深地進入。
「啊……好奇怪……嗯……」
「一點也不奇怪哦,這檔子事本來就是這樣的。」他雙手扶住她的腰,在一個立挺間同時將她推向自己。
她高叫,他低吼,那滋味好得可讓任何聖人沉溺其中,況且他並不是什麼聖人。
「落霞,我要用力了哦。」
「嗯?」
他臉上布滿豆大的汗,再控制不住自己,本就不怎麼堅強的毅力,猛地又一個挺入,將自己整個沒入她,在她甜而難耐的叫聲中,迅速抽入再一個挺進,換來她更加高聲的求饒。
這朵花完全為他綻放了,比他預期的還要來得嬌豔動人,知道她已經接受了他,他也不再克制,開始韻律地在她體內馳騁起來。
「啊……啊……」她雙腿無力地搭在他腰側,跟著他的抽送上下擺,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怎麼會有這種事情,所謂的男人與女人,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嗎?
她無法思考,全身顫慄連連,在他一個猛刺間,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體內炸開了,好像靈魂真的離開了身體,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有體內那纏綿的快樂。
人生中的第一個高潮來得如此猛烈,在多日連續的睡覺不足下,遭遇這樣激烈的事,沈落霞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眼前模模糊糊是一個人影。
那個人好溫柔地在摸她的臉頰,好像是在說話,她恍恍惚惚,只覺得那種撫摸很是舒服,和她在摸剛出生的小馬一樣。
她有點高興,然後就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