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著她的人,顧不得一切,只因為他愛得無法自拔;
陪著他的人,想不明原因,只因為她無法自拔愛他。

曇月,前朝小公主,金枝玉葉的她在國破後,
隨著奶娘開始了逃亡的日子,只是,不堪的生活,
卻因為那男人而改變,他救她免於被佔去清白,
之後他說得狂妄,她這輩子,生是雷家的人,
死是雷家的鬼,這一生只能為他傳宗接代。
可她不想當這粗蠻男人的「小媳婦兒」,
為此,她天天想著逃跑,可惜人都還沒出家門,
就被雷貉給擒回,而發怒的他,索求的代價,
卻是她怎麼都不願交付給他的初夜……
雷貉以為生米煮成熟飯,他的「小媳婦兒」再也走不了時,
她卻失蹤了。當他滿腔怒火,好不容易再尋得她時,
他竟成了她口中的仇人,可就算他跟她的皇族有深仇,
她依舊是他唯一的「小媳婦兒」,
除非他肯放手,否則她別想離開他!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楔子

  大漠。
  是歷代文人騷客偏愛歎詠的地方;有詩雲:「塞北無草木,烏鳶巢僵屍。泱渀沙漠空,終日胡風吹。」亦有詩雲:「草上孤城白,沙翻大漠黃。秋風起邊雁,一一向瀟湘。」
  大漠很神秘,到處是一望無際的金色沙丘,夕陽餘暉下隱現一隊蜿蜒行走的駱駝商隊,以及那裡的岩層、洞穴、包括傳說中的「死亡之蟲」,都令人感覺可怕。
  大漠同樣無情,彷彿伸手可及的天際,掛著一團毒辣的太陽,熱度足以將迷路的行人和植物烤化,而半掩於沙粒中的殘垣斷壁、森森白骨,天上盤旋的禿鷲,都代表著死亡。
  可是,大漠也有美麗的地方,例如被稱為「塞上江南」的玉陵。
  玉陵是座襟山帶水的古城,城中綠樹成蔭,酒肆如林,是北方商業的中心,也是四方客商雲集的場所,不但熱鬧且十分繁華。
  過了玉陵便是關外。
  往北,是連綿不斷的斷橫山脈,懸崖絕壁,地勢十分奇險;朝東,是琉球、高麗等小國;向西,則分佈著不少異族部落。
  剽悍勇敢的「鵠族」、神秘莫測的「珞族」、民風淳樸的「紇蘭族」、還有性情殘暴的「烏皖族」……
  可惜在多年前,傳說中擁有神秘力量的「珞族」,不知道為何得罪了前朝瑱帝,一夜間被朝廷派遣的十萬大軍壓境,趕盡殺絕,最終滅了族。
  隨著「珞族」的覆滅,剩餘的那些少數民族中,實力最強的是「烏晥」,其部落所在地就在離玉陵城不過五百裏的地方。
  烏皖人喜騎射,以弋獵禽獸為事,食肉飲酪、性情暴虐,將掠取引以為樂,在這大漠以西稱霸一方。
  部落族長名叫胡車兒,為人貪婪成性,窮奢極欲,最大的喜好就是四處搜羅美女充實自家後院,在大漠一帶燒搶擄掠、做盡壞事,時不時盯著玉陵城虎視眈眈打主意,只因城中有瑛王的軍隊長年駐守,尚且不敢輕舉妄動。
  胡車兒之妻巫氏同樣心腸毒辣,加上善於鑽營、精於權術,常在枕邊給胡車兒吹枕頭風出壞主意,玉陵城中的老百姓們提起就頻頻搖頭,都道這巫氏的惡毒驕橫,比起前朝的聖媛皇後,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遲早是要遭天譴的!
  不知是不是這兩人壞事做多了,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於是顯靈應了老百姓的期盼。
  仁安三年初,烏皖族內就接二連三地遇上了麻煩。
  先是胡車兒和巫氏夫妻失和,接著胡車兒在婚宴上離奇身亡,族中各支勢力趁機你爭我奪,都想大權獨攬,不過短短數月,烏皖內部就混亂一團。
  一些常年被打壓、欺淩的小部落瞅準機會報仇雪恨,使整個烏皖裡外難安,狼狽不堪,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楣透頂。
  據稱,種種麻煩的引子,不過是個女子。
  有傳聞說,那女子是胡車兒寧願與巫氏翻臉,也要大張旗鼓迎娶的新夫人,有傾城之姿,是謂「禍水」;又有傳聞曰,那女子其實是被胡車兒強搶來的,有苦難言、百口莫辯,如今更是死生不明,所謂「紅顏薄命」。
  還有消息稱,那女子命中剋夫,多婚喪偶,已經嫁了好幾回了,次次還未洞房就成了寡婦。
  此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稱那女子第一次嫁的是在巴丘鎮上無惡不作的武屠子,那廝在喜宴上被活活嚇死,現在胡車兒同樣是在婚禮上一命嗚呼,這不是帶煞的「掃把星」是什麼?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而真相原由,皆不足為外人所道。
  唯一可知的,是那女子自那場喜宴過後,便如同失了蹤的黃鶴,從此杳無音訊;烏皖族的焦頭爛額、內憂外患,只不過又替玉陵城中的百姓們,憑添了些茶餘飯後的話題。

  第一章

  斷橫山對於整個大漠而言,一直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這座山,位於沙漠最北端的邊緣,傳說那是任何鳥類至此也過不去的地方,俗稱,鬼門關。
  這座山,不僅奇山兀立,群山連亙,而且蒼翠峭拔,終年雲遮霧繞,山脈由十幾座山峰綿延相連成為一體,宛如一條蜿蜒盤旋的巨蟒。
  這座山,有著最美麗的景色,林木青翠、蔥蔥鬱鬱,縱橫八百裏,即使到了十月,仍能見到紅紅白白的不知名野花開滿山頭。
  不!千萬不要被這些透著天真、一派風和日麗的優美景象所迷惑!
  一旦踏入昏暗潮濕的山林,就會發現迎面而來的一團團瘴氣,濃重到怎麼也散不開,樹枝上盤踞著的大蟒蛇吐著長長的信子,更可怕的是這座山,還是一個巨大的狼窩!
  沒人知道,究竟山裡有多少頭狼,每每月圓之日,山中叢林深處就會傳來可怕的狼嘯聲,足以令人嚇到魂不守舍。
  在斷橫山最高處的是被稱為「黑峰尖」的險峰,海拔高達兩千米,為群山之冠;最稀奇的是「黑峰尖」中有著一處天然洞穴,每當三伏盛夏,臨境寒氣逼人,洞內的水氣就會凝成巨大冰塊,然而一過伏天,冰即消融,到了冬季,反而又變得暖氣騰騰,實為神奇景象。
  洞穴中面積不過數十坪,高有九米,中心頂部還有一個自然形成的天窗入口,當一縷縷光線由入口照進,再從大量奇幻多姿、玲瓏剔透的石筍和石乳上折射到四面,放眼之處,璀燦如玉,如若白晝,尤為綺麗。
  各類長長的野生藤蔓舒展枝葉,沿著巨大的石壁向上攀爬著,綠意瑩瑩,生機盎然;壁邊還有一汪不算小的天然溫泉,一窪窪的泉水「咕嘟咕嘟」地從泉眼中不停湧出,冒著團團如白霧的熱氣,使得洞穴內的溫度舒適、溫暖如春。
  洞裡很靜,石筍上水珠掉落時發出的「滴答」聲清脆動人,宛如一首悅耳的天籟。
  溫泉中的少女,正沉沉地陷入昏睡中。
  潔白柔美的玉體上未著寸縷,腰部以下浸泡於水中,曲線玲瓏的上半身則被牢牢地禁錮在男子健壯的身軀上,一對小巧飽滿的嫩乳與結實堅硬的胸肌緊貼,一柔一剛、一黑一白,親密得沒有一絲間隙。
  摟抱住少女的男子很年輕,五官冷峻、劍眉銳利、鼻樑高削,修長健碩的身軀同樣赤裸著,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泛出健康的光澤,流線型的線條、硬朗的肌肉,無一不充滿了蓄勢待發的粗獷力量,粗壯右臂上紋著栩栩如生、形狀猙獰的狼圖騰,更增添了幾分野性。
  經過一場足以令人窒息的歡愛,剽悍如狼的男子總算稍稍饜足了些許,微微閉眼,抱著柔若無骨的人兒舒適地仰躺於池邊,胸膛隨著呼吸緩緩起伏,看似平靜無害,實質上卻不曾放過對懷中嬌嫩女體的侵佔。
  深深地霸著她,骨節分明的大掌,攬緊不盈一握的楚楚纖腰,另一隻手則捧起圓圓翹翹的滑嫩小屁股,不時揉捏幾下,彈性十足的絕妙觸感令他愛不釋手。
  洩過沒多久又很快飽脹的粗長男根,深埋在少女腿間,貪婪地不肯退出,硬硬的撐滿濕潤溫暖的花壁,慢慢朝裡刺入,享受被緊窒的粉嫩水穴包裹時的極致銷魂。
  哦,忍不住了!胯下的慾物越發蠢蠢欲動起來,他的小媳婦兒怎麼還不醒呢?
  「小媳婦兒……還不醒?嗯?」
  抓握住挺翹臀瓣的大掌微微使力直朝下壓,讓埋入水穴的碩大硬挺插得更深,感覺到花心溫柔地吸吮,男子發出舒坦的歎喟。
  似乎在夢中都能聽到了惡魔的召喚,長睫猛地顫了下,曇月悠悠轉醒。
  全身無力地俯趴在男性寬闊的胸膛上,黑絹似的秀髮長長地鋪滿羊脂般的玉背,半側的小小的臉蛋上一片緋紅,花瓣似的小嘴被吻得略腫,微張著,有些缺氧。
  意識逐漸回到腦海中……
  一個時辰前,她被他困在身下狂野地壓著、佔著,已經被弄暈過去一次,才剛緩緩醒來,溫泉的熱氣又蒸得她頭暈目眩,好生難受。
  更教人難受的是,兩腿間越來越巨大的男性慾望,不懷好意地頂著最深處的稚嫩花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暗自磨著……
  雪白貝齒暗暗地咬住柔嫩的下唇,曇月緊闔著眼,保持著這淫靡的交合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雖醒了,卻不敢睜眼,甚至連用力呼吸都不敢,生怕被他發現自己此刻已然清醒,又招來另一場疾風暴雨的掠奪。
  她是被猛獸抓住的羊羔,在一口、一口地被吃掉之前,還要嚐盡羞恥和恐懼。
  這裡,不是繁華的驪京,也不是熱鬧的玉陵,甚至不是黃土連天的巴丘,這裡是斷橫山,是這男人的地盤。
  洞穴、溫泉,這一處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在這裡,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極盡佔有;在這裡,她被他無情地奪走守了十六年的貞潔。
  櫻花似的柔軟小嘴,胸前兩團凝脂般的綿乳,細緻柔嫩的大腿根部,十根纖纖玉指,還有腿間晶瑩粉嫩的小小花穴……身體的各個部位都被不堪地再三褻玩,用來含、舔吮、搓揉、包裹住男人胯間巨大的利器。
  像是發現了新奇的小玩意兒,他越玩越來勁兒,興起就不分時辰、不分地點,抱著她亂啃。
  樹屋鋪著獸皮的床榻、荒草雜生的林間,更多的是在這溫泉的水中、平坦的岩石塊上,處處都留有歡愛的痕跡;甚至連石壁上那長長的藤蔓,都曾被他用來捆綁住她不聽話的小手。
  他很狂傲地對她宣佈,從此以後,她就是自己的「小媳婦兒」,生是雷家的人,死是雷家的鬼,以後還要替雷家傳宗接代。
  先不論這些話是真是假,僅在那床笫間親密得不能再親密的交纏,曇月的害怕從來都多過快感。
  是的,她怕!
  算來在這山裡已經待了足有一年時光,四季交替變幻,林間的野花開了又謝,她已逐漸慢慢適應了山中的生活,可一旦面對眼前這野性未脫、殺人如麻的男子,曇月仍是打從骨子裡感到無窮盡的懼怕!
  她親眼目睹到他殺人,那些死於他刀下的一條條生命,驟然失去了鮮活,成為冰冷的屍體,甚至沒有一具是全屍。
  這個自稱叫「雷貉」的年輕男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頭;不但出手狠辣、刀刀致命,最為可怕的是,他面上那雙因殺戮而變得如血染般的瞳,似魔似煞,只消教人看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上第二眼!
  時而叛逆囂張、時而暴虐嗜血,猶如地獄裡重生的惡魔一般無異的男子,怎能教她不怕?
  試過逃走、試過尋死。
  絕食、跳崖,偏生她太沒用,不僅逃不掉,連死也死不成,最終還換來了他駭人的狂怒。
  就在惹他怒極的那一次,她才發現,原來之前在自己面前的雷貉,不過是在以逗弄她為樂,他真正的怒火,她根本承擔不住!
  但是晚了,她被他毫不留情地奪走了女子視作性命的貞潔。
  男性胯下的慾物,粗長硬挺,炙熱如火、怒張如鐵,彷彿劍一般地將她純潔幼嫩的身子劈開,狠狠地、狠狠地撕裂她的純真,杵進小小花穴兒最深的那一處……
  無休無止的恐懼,使她拚命地哭喊、尖叫、掙紮、反抗……她所做的一切,對雷貉而言,只不過是增強征服的快感和刺激罷了!
  痛、痛,除了痛,她感受不到別的!
  每一次的狂放深入、每一回的野蠻顛狂,她只覺得自己已身處煉獄中!
  整整三天三夜,每一次,她都是哭泣著在他懷中驚醒,又哭著求饒直到再次暈厥過去……
  「小媳婦兒,妳再敢尋死,我就把妳扔到狼窩裡去。」他總算放過了如破碎絹偶般的她,粗糙的指尖捏住雪白滑膩的小下巴,注視著憔悴不堪、佈滿斑斑淚痕的嬌美玉顏,語氣雖平靜,眉眼間卻盡是暴虐與冷倏地向她撂下警告。
  她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自從被帶到這座山後,她就不只一次見過那群野狼的蹤影,牠們就在後山,群居而生,無論是尋找獵物時的傾巢而出,還是夜間的「嗚嗚」長吠,總是教人不寒而慄。
  每個夜晚,她都驚駭地蜷縮在他炙熱的懷裡,不敢有半點抗拒,因為她震愕地發現,那些野狼似乎非常聽他的命令,她害怕他真的把自己丟給那些野狼當食物。
  她其實……並不想就這樣死去,心裡仍隱隱有一絲斷不掉的牽掛,那絲牽掛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再見奶娘一面,然後,死而無憾。
  「月兒……小主子……」朦朧間,她似乎聽到奶娘在某個地方呼喚著自己,那是從小到大,她最為熟悉的聲音,總是包含著發自內心的疼愛與關懷。
  無論是在驪京城中那個與世隔絕之所,還是在巴丘鎮上風塵滾滾的黃沙厚土中,只有奶娘秋娘一人,是真真正正愛護於她。
  想到這些年的相依為命,想到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曇月心酸地濕了眸角。
  不知道奶娘現在怎樣了,阿疆將她賣給開賭坊的武屠子還債,若是被奶娘知道了,一定會被活活氣死。
  忍著眼眶中的淚水,曇月堅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好後悔啊!
  如果那一天,她沒有輕信於人,就不會落到武屠子手中,也不會碰上眼前這個男人,更不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被囚禁在這茫茫大山裡。
  是啊!如果、如果……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天下也無後悔藥可吃,唯有逃不掉的劫數,如影隨行。
  躲不掉。

  ◎             ◎              ◎

  一年前,曇月還在一個叫「巴丘」的地方,隱姓埋名地生活。
  大漠上,除了到處可見的丘陵和分佈在山坡上的窯洞,還遍佈著被遺棄的村莊、乾旱的梯田,見不到半點綠色,洶湧的黃沙似乎想要把這裡所有的一切生命都給吞噬掉。
  那些破碎的土房、窯洞、零零落落的村莊以及乾旱的梯田,就組成了一個叫「巴丘」的小鎮。
  它很小,小得幾乎在茫茫沙漠龐大的版圖上,難以找到它的位置,甚至已經被朝廷遺忘,卻並不妨礙它的名氣。
  這裡有著大漠最龐大的賭坊、最黑暗的地下交易場所,任何走私來的、搶劫來的、盜竊來的貨物、珠寶、奴隸、牲口,都能在這裡找到最好的買家。
  同樣,對於那些走投無路的人而言,它還無疑是個天堂。
  只要你能有辦法在「巴丘」生存下去,那麼,你就能在這裡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甚至不再惶惶不可終日,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
  這在一些人心中,是多麼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啊!因此這裡,什麼人都有,血債累累的殺人犯、受朝廷通緝的貪官、逃避仇家追殺的武林人士、妄想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盜,還有落魄潦倒、終日躲藏的前朝皇族……
  在巴丘,每一天、每一秒,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餓到極致的小叫化,會因為一隻雞腿,打死兇惡殘忍的殺手;風度翩翩的江南才子,也會莫名其妙猝死在人老珠黃的醜陋妓女床榻上;更別提猶如家常便飯般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了……
  說穿了,巴丘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這裡沒有律法約束,更沒有道理可言,人人眼中,刀劍就是「律令」,拳頭就是「道理」,只要有本事、沒良心、不懂禮義廉恥為何物,無論做出任何喪盡天良的勾當,照樣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享受榮華富貴,摟著並不算美麗的娼妓高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前提是,活著。
  當然,巴丘還有一些人,苟且偷生地活著,卻缺乏這種本事,還做不出殺人放火的事來,那麼只能一直窮苦,默默無聞、無聲無息地在鎮上那一溜最不起眼、最貧困的窯洞中棲身。
  曇月和秋娘無疑就是這種人。
  秋娘是曇月的乳娘,莫約三十四、五的年紀,相貌秀麗,性格嚴謹,從曇月還沒打娘胎出來前,就被選中給她餵養奶水,之後一伴就是十六載。
  曇月的生母死得早,兒時的記憶中除了一支她常唱的歌謠,就只剩下一張模糊的絕美容顏,而那雙美麗的眼眸中,總是含著淡淡的憂傷。
  口中雖叫著「奶娘」,在曇月心裡,其實是把秋娘當成自己的娘。
  但秋娘是有人能大大方方喚她一聲「娘」的。
  那人,是秋娘的兒子,阿疆。

  第二章

  阿疆扔掉手裡的羊骨頭,抹抹滿嘴的油,打了個飽嗝,出了擠滿酒鬼的小酒館,吊兒郎當地往自家的土窯洞走去。
  還是老樣子。
  院落外,幾棵老胡楊樹橫逸豎斜、雜蕪而立,樹幹都是黃褐色的,是這片大漠上最常見的色澤。
  阿疆站在院子外頭,厭惡地看著那一溜快要被風吹倒的黃土牆,幾叢荊棘,正從牆角貧瘠沙土的裂縫裡,掙紮著冒出頭來,土牆乾裂得不成樣子,實在是「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
  阿疆痛恨過窮日子,更痛恨東躲西藏的生活。
  讓他體驗到這些的,是家裡那個叫曇月的丫頭。
  那丫頭是老娘以前當乳娘時服侍過的小主子,因叛軍攻進驪京,老娘帶著她逃出京城,又輾轉到家鄉尋他,從此三人四處遷徙,直到一年多前來到巴丘。
  他比那丫頭大三歲,是這家裡頭最有本事的人,從小就心眼兒多,腦子靈活,嘴又甜,最近一直跟著馬幫在外跑生意,賺來的錢大部份進了賭坊老闆的口袋,剩下的小部份拿回來給秋娘養家糊口。
  能讓阿疆忍受這些的,也是那丫頭,是的,他喜歡曇月。
  打從知曉了人事兒,阿疆就成天想著如何讓曇月成為自己的女人。
  那丫頭生得極美,大漠的風沙不但沒將那一身細嫩的皮膚颳得粗糙,反而粉白晶瑩,五官精緻動人不說,額心自打娘胎裡就帶出一朵曇花胎記,呈現出淡淡的粉色,襯得一張小臉越發明豔。
  身子雖纖細,略瘦,但該長肉的地方還是有的,寬大的粗布衣衫穿在身上,細腰、翹臀,倒勾勒出少女玲瓏誘人的窈窕感來。
  最為動人的還是那一身氣質,大概真跟出身有關吧!年齡雖稚,一步一顰卻極有韻致,是一種非平常女子所能及的氣度,就算站在這破得不成樣子的衰敗窯洞裡,不僅沒有抹殺她半點絕色,反而如豬圈裡養著的一株嬌貴牡丹,勾得人眼饞。
  阿疆色瞇瞇地看著院裡,正往簸箕裡拾撿著一些乾豆子的妙齡少女,發現她比自己十來天前走時,又出落得漂亮了幾分,心裡猛地生起一絲不安。
  若不是這巴丘的娘兒們,平日裡出個門都以布巾蒙面遮蔽風沙,再加上這丫頭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地待在家裡,而娘又護得緊實,否則不曉得早就教這巴丘的哪個色狼看到,搶去活活糟蹋了。
  自己早有娶曇月之心,偏偏娘不同意,總說再等兩年,是他的,跑不了,不急。
  不急?還要再過兩年?
  他一個泡慣娼寮的大男人,看來看去,只覺身邊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曇月一根手指頭的,哪有那麼蠢的?家裡有朵含苞欲放的花兒不採,難道真要等旁人採去了再後悔?
  不如……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飯,成了自己的人,娘也沒辦法不是?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院裡的曇月一擡頭,看到他,趕緊端起簸箕,怯生生地叫了聲:「阿疆哥,你回來了。」
  「嘿嘿,月丫頭,哥哥我不在這些天,有沒有想我啊?」阿疆涎著一臉的笑,摸著下巴進了院子,還順手將門關好。
  曇月見他言語間不正經,越發不自在,顧左右而言他地道:「阿疆哥,奶娘用乾棗去換鹽巴了,她見你回來,一定很高興的。」
  「哼,沒良心的丫頭,枉哥哥我想著妳,還給妳帶了好東西回來。」阿疆「嗤」了聲,從懷裡掏出一條杏色的帕子,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對金鐲子,遞給她。
  曇月看著那對東西,一對秀眉微蹙:「阿疆哥,你……在哪裡弄的這個?」
  阿疆跟著那馬幫長年在外,性子明顯變了,不僅油腔滑調,而且每次回巴丘來,不是到賭坊濫賭到輸紅眼,就是從外頭帶著一身嗆人的酒氣和刺鼻的脂粉味回家,每次還趁秋娘不在,不只言語裡調戲她,最近甚至還動手動腳起來。
  曇月不想讓秋娘知道了傷心,每每隱瞞,不是將委屈暗自吞下,就是對阿疆避而遠之。
  眼前這對金鐲子一看就價格不菲,足夠她和秋娘在這巴丘吃好幾年了,阿疆平常大手大腳慣了,縱然是他將工錢積攢下的,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啊!
  「妳管我哪弄來的?來,快戴上!」阿疆嘻嘻笑著湊過來,「收了哥哥的聘禮,咱們今兒就把事辦了,做夫妻!」
  說著,他便朝曇月撲去,一把將她死死摟抱住,一聞到少女身上散發的清馨香味,不禁心猿意馬,口中直嚷:「好妹妹,哥哥想死妳了,讓哥哥親親妳……」
  「阿疆哥……放手!不要……不……」曇月嚇得小臉由紅轉白,兩手用力捶他,拚命地掙紮。
  「遲早是我的人,還拿什麼喬?哥哥保證讓妳舒服,咱們到床上去……啊!」阿疆話未說完,一聲慘叫,放開嚇得臉色慘白,嗚咽直哭的曇月,捂住被掃帚打的頭,兩眼冒火地回過頭,「他媽的!誰打老子……」
  「你這個死小子!一回來就欺負月兒,你是想把我們逼走是不是?」剛從外面回來的秋娘,氣呼呼地一手持著掃帚,朝阿疆劈頭蓋臉地打。
  「奶娘……」曇月擦去眼淚,跑過去拉住秋娘的手。
  阿疆再壞,到底也是奶娘的兒子,雖說秋娘性子嚴謹,與他們倆人都不算親近,但血脈相連是割捨不掉的,回頭還不是心疼?
  「娘,妳又護著她!」阿疆見秋娘打自己,惱羞成怒,「妳是不是當奴才當上癮了?如今到了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還拿她當主子供著……」
  「阿疆,你住嘴!」
  「我偏要說!咱家好吃好喝地養著她,這麼多年了,為了她東躲西藏在這個鬼地方遭罪,哪點對不起她了?怎麼著?越大越長臉了,連摸一把都不成了?真當自己是什麼主子?」阿疆氣呼呼地大罵不止。
  秋娘臉色大變,呵斥道:「別亂說話!」
  曇月微垂著頭,聽著阿疆的話,一點一點地垂得更低了,櫻唇緊緊抿著。
  秋娘瞥見她的模樣,禁不住歎口氣:「阿疆,月兒還小,才剛及笄,你要真心想娶她,就去多掙些銀子回來,再明媒正娶……」
  「好!我這就去掙銀子,妳們等著!」
  阿疆一怒,憤然出門去了賭坊,不想這一去就壞了事,銀子沒掙到,還賠上了媳婦。
  「唉,月兒,妳別放在心上,要是有了銀子,咱們就離開這鬼地方……」秋娘看著曇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惜啊,咱們沒有……」
  曇月擡起頭,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歉意,輕輕地說句:「奶娘……對不起。」
  「月兒……」秋娘忍不住問:「鸞妃娘娘有沒有對妳留下什麼話?妳仔細想想看……」
  「奶娘……我……不記得了。」
  那時她還小,一些記憶如亂成一團的絲線,來不及裡清,後來又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哪裡還記得許多?
  秋娘聞言,臉色變了變,眼中隱隱閃過寒意,喉間哽了幾下,終是進了屋。
  望著她的背影,曇月無奈地歎口氣。
  隨著年紀的增長,秋娘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曇月面前提起銀兩,彷彿意有所指,又彷彿是無心而論。
  以前的奶娘不是這樣的,但人會變,尤其是過久了窮日子的人,會想念以前的生活,曾經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在這裡,吃著清茶淡飯、穿著粗布衣裳,迎面是風沙拂面,卻比在那冷冰冰的、缺少生氣,牆上卻鍍滿金粉的華麗宮殿,要好得多很多呢?
  夜深了,曇月獨自坐在院裡的小木凳上,兩手支著下巴,擡頭仰望漆黑的天空,心裡又無聲地歎了口氣。

  ◎             ◎              ◎

  巴丘鎮上什麼人都有,男人、女人、妖人、惡人、壞人……就是沒幾個好人。
  女人中,有的心腸狠如蛇蠍、有的毒如黃蜂尾針;男人中,有的極度心理變態、有的極愛身體受虐;妖人中,有的男女通吃、還有的乾脆把自己變成半男半女;壞人和惡人那就更多了,猶如天上的繁星,數不勝數,從四面八方彙集在這巴丘鎮,比廣闊的銀河還要氾濫成災。
  這幫渣滓中以開賭坊的武屠子為翹楚,除了不是女人,其餘三樣個個都佔了,他是個極度心理變態,男女通吃,壞事做盡的惡人。
  他在巴丘開著一家叫「大四方」的賭坊,除了在骰子裡灌水銀詐取錢財,最大的興趣是聚眾淫樂,尋求各種各樣的性刺激。
  不是自己當眾表演與少男、少女交媾,就是看他人輪流姦淫奴隸的畫面,甚至牽來狼狗與女人進行交配……每一次的花樣不時翻新,使人目不暇接、津津樂道。
  最近他做的喪心病狂勾當,是當著幾十個人的面,將一個十三歲的「屹蘭族」小男孩,活生生淩虐至死。
  男孩兒是被自己的親叔叔當成債款,送到武屠子手上的。
  今兒,又來了一個。
  那是個妙齡少女,堪稱絕色。
  被武屠子糟蹋過的男男女女,就算沒有上千、也有數百,細想之下,卻沒有一個能及得上這一個,以至於武屠子一時萬分激動,放話出去,號稱自己要在「大四方」大擺筵席娶妻了!
  聽聞此事,巴丘的男人、女人、妖人、壞人、惡人們從鎮子的四面八方趕來,站在張燈結綵的賭坊內,伸長了腦袋,爭先恐後地朝二樓望,唯恐錯過什麼好戲。
  不一會,只聽武屠子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抱出正不停掙紮的少女,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自樓上「咚咚咚」地下來。
  武屠子之所以綽號叫「屠子」,正因為長相太似民間殺豬的屠夫,一雙高低眼,一條一字眉,歪嘴一張,就能看到不僅缺了門牙,還有一口黃澄澄的大牙。
  少女身上只著一件長及腳踝的紅衣,連鞋子都沒有,兩臂被白色的繩子五花大綁在身後,如瀑的烏髮被一枚金釵鬆鬆挽起,大部份淩亂地散落在身上,隨著她不斷的掙紮,從那紅衣下襬縫隙,便能窺見一截晶瑩圓潤的玉腿,線條筆直優美,誘人心魄。
  僅是這雙腿,就引人浮想連連啊!
  滿屋響起「嘖嘖」讚歎和吞咽口水的聲響,各種各樣意淫的視線從四處射過來,沿著若隱若現的玉腿下滑,再落到一雙未著鞋襪、玲瓏剔透的小腳上。
  那對小巧蓮足白嫩纖細,十隻秀氣的腳趾並在一起,粉色的指甲如玉蘭花一般,漂亮得又響起一片口水「滴答」聲。
  「這麼個美人兒,武屠子你是從哪裡弄來的?」人群中站在最前排,一個尖嘴猴腮的傢夥忍不住叫嚷起來。
  「先別喊嘛,老六。」旁邊臉色乾黃的粗鄙男人嘿嘿笑道:「說不定這妞兒只是身子好看,相貌與武屠子平分秋色呢!」
  「老大這話就不對了,女人嘛,蠟燭一吹,他媽的不都一個樣兒?小穴好操就行了!」又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不同意這話。
  「嘻,那倒是,老三,上回你弄回來的那叫『杏兒』的騷娘兒們,不就是只一副好身子,在床上浪起來像妖精,其實模樣兒長得還不如我呢。」
  「哼,我瞧老四你在床上幹杏兒幹得也挺歡的嘛!」
  武屠子耳中聽那「湖州六霸」說得熱鬧,不由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扳過懷中少女的臉蛋,再將塞在檀口中的巾帕扯出來,「湖州六霸,睜大你們的狗眼,瞧瞧老子的老婆!究竟美是不美?」
  「放開我!放手……啊!奶娘……救命……」那少女一旦能發聲說話,就越發掙紮得厲害,怎奈雙手被縛,在武屠子的強迫下,一張雪白的小臉蛋立即展露無遺。
  色慾薰心的眾人在看清眼前少女的容貌後,一陣屏氣凝神,個個皆是心盪神搖、目瞪口呆。
  所謂國色天香,想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剛剛二八妙齡,一張桃心小臉上,眉如春山、鼻如玉雕、唇如花瓣,無一處不完美;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夜的漆黑、如雪的純白,眼波流轉之中,純真又帶著不自覺的柔媚,簡直美妙難言。
  天生麗質的小臉上脂粉未施,卻是膚如凝脂、吹破可彈,唯額間似描著一朵曇花,活靈活現,嬌俏動人。
  「我靠!武屠子,你這是走什麼大運了?」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了。
  「媽的!老子成天在巴丘找女人,怎麼沒碰上這麼個小天仙?」人群中有人罵罵咧咧,不服氣。
  「武屠子,你什麼時候死啊?你死了,老子馬上就來娶這小美人兒當老婆!」還有人咒著武屠子早死晚超生。
  「老子死之前也得把這小美人操死了再死,你們這幫兔崽子就死了這條心吧!老子今兒高興,不妨再告訴你們件事。」武屠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據阿疆那臭小子說,這丫頭是前朝那昏君瑱帝的小女兒……」
  「靠,這狗娘養的真他媽的走了狗屎運!居然還弄了個金枝玉葉。」
  「難怪跑巴丘來了,肯定是為了躲朝廷的追殺。」
  「我說呢!怎麼小小年紀長這麼美,原來是當年豔動天下的鸞妃之女。」
  武屠子聽著議論四起,又咧著歪嘴笑道:「不過……她也有可能是那鸞妃跟小叔子薊王生的野種……」
  「那到底是皇女還是野種啊?搞這麼複雜。」
  「管她是皇女還是野種,反正是個被男人壓的女人就是了!」
  「不錯、不錯!」
  眾人哄然大笑,少女猶如受驚的小動物,聽著這些淫言穢語,嚇得越發面無人色,一對粉嫩小腳不住地亂踢,「放開我……走開……走開!」
  曇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傻的被人騙到這裡來!
  今早上,她早早地就起了床,發現奶娘並不在家,而阿疆似乎也是一夜未回。
  簡單地梳洗完,就著半個乾饃喝了點稀粥,就開始忙著將昨兒奶娘帶回來的一些蓧麥,放到院子裡曬,又洗了衣裳,收拾屋子,近晌午時,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叫門。
  因為很少跟外人來往,她甚至都沒出過幾次門,可是外頭那人說:「阿疆娘,妳家阿疆被幾個人打了,傷得很重呢!」
  阿疆被打了?
  她心一急,戴上掩面的布巾,便打開了門,外面正站著個馬臉男人,一見她,愣了愣,上下打量一番,隨即滿面焦急地說阿疆快不行了,再遲恐怕就見不到最後一面了。
  她滿心慌張,當下又找不到奶娘,只得跟著那馬臉男人去見阿疆,七彎八拐地進了某間宅子的後院門口,擡眼就看到院落中,一個長得鼻歪眼邪的中年男人,正拿著鞭子狠抽地上已經被打暈過去的瘦小男童。
  「阿疆呢?他在哪裡?」她警覺地停下腳步,問身邊的馬臉男人。
  「阿疆啊,那小子昨兒賭得連命都沒有了,臨死前跟老闆胡囔著,說家中有絕色妹子,要拿妳還賭債嘍!」
  聞言,曇月的腦子「嗡」的一聲,心中又驚又駭,正欲轉身逃走,那馬臉男人伸手將她猛地推進院門,並示意守在門兩側的手下捉住她。
  當臉上的布巾被瞬間扯下的那一霎,一張如花般的嬌靨,令那鼻歪眼邪的男人看直了眼,長著一口黃牙的大嘴,「呵」地發出一聲驚歎!
  「哈哈,瞧老子弄到什麼樣的寶貝了!老錢,快去準備,老子要在賭坊裡娶這小美人兒當老婆,饞死巴丘那些該死的傢夥。」
  「好!」叫老錢的馬臉男人問:「那阿疆呢?」
  「先關著吧,去找個大夫瞧瞧,估計那傷夠他躺一陣子了,怎麼說都是大舅哥啊!」
  不過幾個時辰而已,那叫「武屠子」的醜惡男人就綁著她,在賭坊裡,大操大辦起喜事來。
  「嗚……放開……」曇月驚恐萬狀地在武屠子懷裡掙紮,小臉上全是淚水,看上去好不可憐。
  「好好好,妳乖乖的,為夫的馬上給妳鬆綁……」美人當前,武屠子生了憐愛之心,很快放她站在地上,鬆了綁。
  誰知一鬆開繩子,曇月便拚命地對他又踢又打,連撕帶咬。
  武屠子不察,一時被受驚的少女弄得狼狽不堪,圍觀的眾人看得樂不可支,還連帶說起了下流的風涼話。
  「喲,武屠子,看來你這夫綱要重振啊!怎麼連個小娘們都制不了?」
  「就是嘛,要不咱六兄弟替你收拾一下?保證過一夜她就乖乖聽話了。」
  「哈哈,不知這細皮嫩肉的小妞是什麼滋味,老子幹那些皮粗肉糙的女人可是幹煩了……」
  「操!」武屠子心頭一火,一巴掌就搧向曇月那粉嫩的小臉,嘴裡惡狠狠地罵道:「這麼不聽話,老子就在這兒幹了妳!」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立即熱血沸騰起來。
  「說幹就要幹,武屠子,不幹你他媽就不是男人!」
  「快脫了她的衣服,拉開腿就進去了!」
  「上、上!」
  曇月被那一巴掌打得跌落在地上,俯著身子一時爬不起來。
  清麗的小臉瞬間紅腫起來,明顯五個指頭印子,火一般地疼,四周的口哨和嘈雜的聲響,讓她從疼痛中回過神來,待聽清話中意思,小臉頓時如雪一般的白。
  武屠子見了,心下倒也有幾分後悔,正欲上前,卻不料曇月已經視死如歸地一頭撞向他。
  武屠子驟然大怒,一把撲倒弱質少女,就去撕她的衣裳,曇月拚死反抗,兩人暫態在地上扭作一團。
  尖叫聲、鼓掌聲、起鬨聲……使賭坊裡好不熱鬧。
  混亂中,被武屠子壓在身下的曇月,一雙小手胡亂地撕打,無意間碰到武屠子腰間的一把短刀,稍一愣,便不假思索地從鞘中抽出,從武屠子背後高高舉起,用盡全力刺下!
  「啊!」
  一生做盡壞事的武屠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子,刺中背部要害處,他瞪大一雙邪眼,一時血氣逆流,軟倒在地上。
  喜事眨眼變禍事,圍觀的諸人被這一幕刺激得熱血沸騰,沒有人去關心武屠子還活不活得成,包括武屠子手下的馬臉男人。
  死了就死了,在巴丘,哪天不死人呢?不是你死,大概就是我死,早晚而已的事嘛!
  「反正武屠子也活不了啦,不如咱們湖州六霸替他入了洞房?」
  「哈哈,老子正有此意,」
  「對,先姦了這小美人再說。」
  「那可不成,湖州六霸,別仗著你們人多,在場的都有份,小美人兒誰有本事誰就得去。」
  「那你們想怎麼樣?」
  禽獸們之間為了分食獵物而產生了分歧,一頓亂吵後,又以劃拳定輸贏,最終仍是那「湖州六霸」先拔頭籌,但另一班人再三強調,絕對不能把人給玩死了,因為沒人對姦屍這事產生興趣。
  當曇月奮力從昏過去的武屠子身下爬出來時,眾人已經達成共識,那「湖州六霸」正淫笑著朝她圍攏過來。
  曇月不住喘氣,雙手握著血淋淋的短刀,如同被圍獵的幼獸,隨著危險靠近,驚惶不安地直向後退縮。
  六人中排行最末、獐頭鼠目的樸六最為好色,眼見小佳人已然成了籠中鳥,當即心花怒放地想上前擒她,誰知剛伸出手,不知從何處無聲無息地飛來一物!
  「啊!」伴著樸六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眾人定睛一看,樸六的一隻手掌鮮血淋漓,竟被一根烏金筷子射穿了掌心。
  眾人見狀,臉色一變,紛紛四下散去,在賭坊內外上下察看,結果不見任何異常,雖是如此,卻不約而同感覺到這屋內有一股極重的殺氣。
  樸六在「湖州六霸」中雖排在最末,身手卻不低,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下此狠手,竟使樸六不曾察覺。
  可以肯定,這人是個高手!
  巴丘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怕下地獄,唯一怕的,就是死。
  因為不想死,所以才到巴丘,要不誰願背井離鄉到這鬼地方來?
  「是誰?出來,縮頭藏尾算什麼好漢!」見結拜兄弟被傷,湖州六霸中的光頭刁三怒不可遏。
  排行老大的吳大一面使眼色,暗示刁三不可輕舉妄動,一面高聲問道:「閣下莫非也想分一杯羹?不如現身,兄弟們一起樂樂?」
  「不錯,不就是要這小美人兒嘛,咱們兄弟拱手相讓也不是不能啊!」賴二半真半假地打著哈哈。
  曇月心中是死灰一般的絕望,沒有人會來救自己,一群禽獸中怎麼可能會有仗義之人?
  她緊抿著櫻唇,暗中一咬牙,反手持起匕首,正欲當胸一刀,一死百了。
  千鈞一髮之際,又一根筷子射過來,「砰」地打在刀柄上,少女驚呼一聲,手中的短刀頃刻之間握不住,「啪」地掉落在地上。
  曇月呆了呆,下一秒,擡起纖手拔下髮間金釵,用力朝雪白的柔頸上刺去!

  第三章

  劇痛瞬間席捲了她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纖細的身子軟軟地順著白玉牆面向下滑落,受傷的柔頸汩汩淌下鮮紅的液體……
  那漫漫的紅如有生命般,妖嬈地纏繞在她頸間,順著頸部的美麗曲線蜿蜓而下,襯著一身冰肌玉膚,最後浸染進豔紅的衣裙,竟有種教人說不出的活色生香,彷彿是冰天雪地中開出的一株絕豔花朵。
  「啊,怎麼尋短見了?」
  「可惜、可惜!」
  人群中發出一片驚歎和惋惜,卻沒有上去察看,不是不想,而是在沒弄清楚那暗中阻止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之前,這幫好色之徒都會小心謹慎。
  「呵……」
  空氣中,似乎有個聲音低低地發出嗤笑聲,眾人還來不及從滿心的可惜中回神,便覺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不知從何而來,如電般閃過,再定睛一看,那少女身旁竟多了個身著青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很年輕,肩上背著一把裹著黑布的兵器,相貌生得極俊,劍眉銳利、鼻樑高削,一雙犀利至極的黑眸,當與旁人目光相接時,震懾出的光芒,無一例外地會令對方不寒而慄。
  要如何形容這雙眼睛?兇惡、殘酷、孤寂、無情、冷倏……
  恐怕要將各種極端冷僻的辭彙混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世上最原始、最殘忍、最負盛名的恐怖,那是一雙只有狼才會擁有的眼神!
  除了「湖州六霸」,剩餘眾人顯然被眼前這名年輕男子,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野蠻殺氣所震懾住,不約而同往後退開,不敢再冒然上前。
  因為失血,曇月一陣暈眩,小臉上全是淚痕,怔怔地看著將金釵從自己手中抽掉的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可當迎上一道冷倏的視線後,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唇畔突然綻出一朵決絕的笑容。
  月盈則虧,曇花也僅僅只有一現,名字中的禪意,便是日後多舛的命運。
  她是不祥之人,幼時母妃離世,接著國破家亡,雖被忠心耿耿的乳母護著逃出驪京,可從此便如同斷梗的浮萍,一站又一站,漂過許多地方。
  她默默聽著民間的百姓們,議論父皇屍骨無存的消息,叛軍首領韓王登基稱帝後,不足一月就離奇暴斃的消息……心中一片茫然。
  一年年,足足十年,她看不到任何光明,只是守著少得可憐的回憶,一日比一日覺得前途茫茫。
  是啊,偌大的虛空,誰又能做得了命運的主?
  遷徙輾轉,躲躲藏藏,奶娘生怕她被那些暗中捉拿前朝餘孤、被稱為「鬼影」的大內高手發現蹤跡,直到一年多前她們終於出了關,在巴丘落下腳。
  誰想此時仍是這樣,人命如鼠,不可把握,可是縱然唯有一死,也絕不可受人淩辱。
  曇月突然憶起戰火紛飛的那一年,秋娘抱著六歲的她,在朝廷的一位老臣子,同時也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指引下,藉著秘道順利離開京城。
  聽見城池外叛軍震耳欲聾的攻城聲,那位白鬍子的老先生,回首望向被熊熊大火照亮的天際,突然間止步不前。
  「丁師傅……」她在秋娘懷中,稚氣地向他伸出雪白小手,臉上滿是不解,不懂他為何不跟她們一起走。
  「小公主……」老臣子瞬間老淚縱橫,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老夫一家曾受聖上和薊王殿下大恩,自古有言:『為人寧死不受辱,為臣寧死不受降。』老夫不敢自誇忠臣,無力抗敵,唯有與驪京共存亡……小公主保重,老臣恭送公主千歲……」
  「為人寧死不受辱」,這七個字,使她心頭登時一片雪亮。
  心意已決,曇月倏地閉上眼,用盡最後一點氣力,貝齒狠狠地咬下!

  ◎             ◎              ◎

  就在她咬舌自盡的一刹那間,一隻粗糙的大手及時地掐住小巧秀雅的下顎。
  不,似乎仍然遲了那麼一點點,唇角已經淌出一縷鮮紅血漬,將本就如花瓣的小嘴染上絲絲嫣紅。
  「有趣。」男子被她鍥而不捨的求死精神給逗笑了。
  第一眼看到她,美則美矣,卻引不起他的興趣。
  這樣的女子,太嬌貴、太柔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來,但是,聽……
  她是瑱帝那昏君的女兒?也有可能是薊王的野種?
  喔,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他隱在賭坊的橫樑後方最隱秘的位置,居高臨下地冷眼看好戲,看那群蠢貨對著那隻弱不禁風的小綿羊,唾沫橫飛地討論著如何宰割、如何烹製,才能吃得最為美味。
  始料不及,那待宰的小綿羊竟會教他刮目相看。
  原來在逼到絕境時,小綿羊也會憤怒、會反抗、會孤軍奮戰,哪怕是面對一群窮兇極惡的禽獸,哪怕最終的下場是,玉石俱焚。
  她成功地把鋒利的刀刺進了武屠子背部的要害,但同時也把自己嚇壞了,大大的水眸裡盛滿了驚恐無數。
  他不動聲色地看在眼中,看那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卻死忍著不掉下來的執拗,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竟令他喉頭一緊。
  小羊般無辜的眼神、楚楚可憐的神態,逼急了還會咬人……多可愛!
  像是突然發現了令自己感興趣的獵物,男子只覺得心裡燃了把火,陡然讓渾身上下血脈賁張起來。
  於是出手救她,神不知、鬼不覺。
  他嗜血,殺人如麻,卻破天荒地第一次救人,小丫頭應該好好跪在祖宗靈牌前,仔細詢問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室宗親們,是否曾經做過功德?
  不料,那丫頭並不領情,看似柔弱的外表,性子非同一般的倔,一門心思地尋死。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他牢牢地盯著她,兩眼都在發光。
  當然,對這丫頭兩眼放光的不只他一人。
  旁人看她,眼中盡是絕美姿顏、玲瓏嬌態,腦中臆想的則是玉體橫陳、妙不可言的銷魂滋味。
  身為男人,他自然也看到了,卻不是能讓他出手的理由。
  有力的大手抱過少女頹軟無力的柔軟身子,先俐落地點了她頸間兩處穴位止住血,才湊近她。
  薄唇略勾,男子眼中盡是邪妄興味,「殺人好玩嗎?」
  殺人……怎麼會好玩?若非恨之入骨、走投無路,誰願意去殺人?
  曇月這樣想,卻因舌上有傷說不出話來,她仰著,頭怔怔地瞅著那陌生的年輕男子,含淚的美眸裡全是求死的倔強。
  「我不會讓妳死。」他悠然一笑,顯得心情十分愉快,很快補上一句:「我救了妳,自然不會讓別人殺妳。」
  是嗎?可是……你、又是誰呢?
  恍恍惚惚間,曇月的意識逐漸飄忽,她虛弱地闔上了濃密的長睫,淚水順著蒼白的粉頰滑落,在充滿野性氣息的陌生懷抱中,沉沉地暈睡過去。
  「睡吧,我帶妳走。」粗糙的指腹抹去晶瑩的淚珠,察覺懷中的人兒身子漸軟,男子將她抱起,環視四周,似欲離開。
  「等等!」刁三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斧頭,惡聲惡氣地道:「無名小子,你傷了我兄弟就想跑?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沒錯!想出巴丘,也得問問皮四手裡的傢夥!」
  旁人不論,「湖州六霸」見這小子眼生,自然是不會輕易放他走的,否則今後何以在巴丘立足?更何況這臭小子還妄想帶走令人垂涎的小美人。
  年輕男子唇角微揚,露出譏諷的笑意,「我能不能走,你們可以瞧瞧看。」
  話音未落,便見他護住懷中人兒,一聲清嘯,身形倏轉,快得如露亦如電,眾人只覺青影閃過,男子已然破風掠出,幾個騰身落到一輛正從巴丘外駛進來的馬車上。
  「他媽的是哪個混蛋!不想活了嗎?敢劫老子的貨!」駕車的婁麻子也是巴丘裡有名的惡徒,被跳上車的小子嚇了一跳,以為遇上不知死活的劫匪,當即破口大罵。
  年輕男子也不費話,抱著沉睡的小佳人,擡腳便將婁麻子踢下車,伴著「啊」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叫,婁麻子已球似的滾了好遠。
  將懷中少女輕輕放到車內,男子反手一揚韁繩,將馬車調轉方向,而身後,不堪丟人現眼的「湖州六霸」,已氣急敗壞地拎著兵器跳上馬,一路叫罵著追了上來。
  利眸中殺氣漸盛,唇角卻笑得更發殘忍。
  他今兒心情好,懶得與那幫傢夥糾纏,但,若是他們不知好歹地追上來送死,可別怪他。
  漆黑的夜幕下,一輛馬車剛進巴丘鎮又忽地折返駛出,車軲轆不停地滾動,一路朝大漠北邊前行……

  ◎             ◎              ◎

  這一路上,你追我趕,很是熱鬧。
  想殺男人、搶回女人的「湖州六霸」狂追不捨,對於這種硬要找上門來送死的,男子從來不會講客套,於是他痛快地大開殺戒,殺得風生水起!
  刀光劍影中,只聽得空氣中傳來哀號陣陣和叫罵聲聲。
  「啊!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老大……快幫我把腸子……塞進肚子裡去……」
  「媽啊,我、我的腳……我的腳筋斷了……」
  「姓雷的!你他媽不是人,老子們瞎了眼,不知道是你這煞星,要殺就給老子一個痛快,幹嘛把老子的琵琶骨給弄碎?」
  罵聲一陣高過一陣,乒乒乓乓,如同陣前炮響;轟轟烈烈,卻似鑼鼓齊鳴,好生熱鬧。
  又過了一會,「嘔」的一聲,有人開始翻江倒海地往外吐,邊吐邊罵:「格老子!姓雷的,你要殺就殺,老子們今兒栽在你手裡也認了,可你……你也太不是人了,老子都要吐了……嘔……」
  扯著嗓子破口大罵的是「湖州六霸」中排行老五的陰五,是被官府通緝的要犯。
  幾年前,他與另外五名死囚,自湖洲大牢裡成功逃脫,一出來便歃血立盟結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了好一陣,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後來因仇家太多,便到了巴丘避風頭,萬萬沒料到,今日得應驗了當日那句「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誓言。
  誰教他們這麼倒楣,有眼無珠,沒看出這搶了美人兒的男子是誰。
  方才六人從巴丘快馬加鞭,一路追趕,總算在此將馬車團團圍住。
  殺了那臭小子、姦了小美人,是他們今晚的目標。
  但他們顯然太樂觀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六人就倒了一半,而對方甚至連兵器都還沒亮出來。
  在沒見那把絕世寶劍之前,陰五等人還抱著僥倖心理,雖覺得這年輕人功夫深不可測,但憑著六人之力,不怕拿不下他。
  但等那年輕人將他們戲弄夠了,扯開包裹兵器的黑布後,看到那把劍,陰五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原來是他!
  從來沒有人在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後,還能保持心情愉快的,甚至他的名號,在這片大漠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禁忌,平日裡提起,也只是一句「那姓雷的又如何、如何了……」
  此人很神秘,不知來自哪裡,只隱隱得知其人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姐無妹,自小被扔入荒谷,奇蹟般地在野狼群中活了下來,性情十分冷血殘暴,又不知師從何人,學得絕世武功,從此將這世道攪了個血雨腥風、雞犬不寧。
  此人做過最轟轟烈烈的事蹟,是於十一年前,一人單槍匹馬地獨闖重兵把守的鄴都,將前朝瑱帝的同胞兄弟薊王府邸血洗一天一夜,屍體堆成了小山,血流匯成了小河,最終將薊王斬於劍下,甚至連薊王的屍首都被他燒成了灰帶走,不知做了何種用途。
  薊王的死,加速了前朝的亡國,不出一個月,南方的叛軍便勢如破竹地攻打下皇城驪京,瑱帝火燒皇宮,屍骨無存,叛軍首領韓王改朝換代,登基稱帝。
  那一戰後,此人便隱居漠北,出沒在人跡罕至的「斷橫山」一帶,十年來獨來獨往,行事偏執,偶爾來了興致就背著劍跑出山,不是劫走外國進貢給朝廷的美酒珍寶,就是溜進皇宮的銀庫裡借些金銀珠寶,又或者跑去西域捅了土匪窩子,殺得一班亡命之徒落花流水……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完全憑他大爺心情如何。
  這麼個令人頭痛的危險人物,可苦了當今朝廷,想抓他,又抓不著;想安撫他,又苦於無人敢找上門談條件,只好睜隻眼、閉隻眼地下了道通緝令重金捉拿,至於捉不捉得到,就沒人願意去過問了。
  「湖州六霸」之前對此人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卻不想竟是如此年輕之人!
  前方是地獄,身後也沒有任何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就算他們後悔不疊,想要收手,恐怕這姓雷的小子也不會善罷幹休!
  於是繼續玩命地打,將畢生學到的功夫全部派上場。
  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六霸中,本來就受了傷的樸六死得最快,皮四剛剛也掛了,賴二還剩半條命也不知是死是活,陰五唯有與吳大、刁三死撐著應付男子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啊!」一聲慘叫,下一秒,陰五發現自己已躺在血汩之中,剩下半條命和半條腿,身體的劇疼仍然無法使他從驚駭中回神。
  姓雷的,他、他根本就算不得人!
  身形快,矯捷過猴猿;出手狠!勇剽若豹螭;兇殘似野狼,殺人如剪草,利爪輕輕一撕,便能將人的血肉之軀撕得粉碎。
  陰五的右腿就是這樣,活生生地被他從身上撕下的,那一霎時,陰五只來得及看見自己的腿露出了森森白骨,血從那個洞裡猛然噴灑出來!
  一時死不了,最終卻會因血流盡而亡……陰五奄奄一息地閉上眼睛,突然想,如果能痛痛快快地死掉,那該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掛在天空的一輪明月,靜默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馬車安穩地停在原處,拉車的棗紅馬兒耷拉著腦袋,悠閒地甩著長尾,噴著響鼻。
  車內,倚在棺材邊昏睡的曇月,突然被外面的聲響驚醒。
  她倏地睜開眼睛,意識仍有些渾沌,花了一點時間確認自己是在一輛馬車裡,而不是在「大四方」賭坊,一顆狂跳的心才落回肚裡。
  接著,她察覺到受傷的脖子和舌頭上一團清涼,雖說仍是痛,可顯然被上過藥,這個發現令她很高興。
  這輛馬車裡裝著不少包裝嶄新的貨物:茶葉、織錦、綢傘以及一些女子的衣物和物品。
  視線從那些東西上一一掃過,曇月有些怔忡。
  她聽奶娘說過,整個巴丘只有一個叫婁麻子的鋪子裡,賣這些打南方來的東西,以此換取暴利,這馬車……難道是婁麻子的嗎?那自己現在是在哪裡?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張模糊的年輕面孔,那個不讓她尋死的男子、那個問她殺人好不好玩的男子。
  莫非真的是他將她從禽獸堆裡救出來的嗎?
  他真是個難得的好心人!曇月籲地鬆了口氣,櫻唇兒一彎,微微地笑了。
  可見菩薩仍是憐惜她的,讓自己在最危難的時候遇見了好人。
  外面的打殺聲、武器碰撞聲讓曇月回過神,懷著滿心的感激,起身掀開垂掛著的布簾,誰知剛一探出頭,她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沙地上,躺著幾個人。
  不!那些不是人,準確地說,是屍體!
  黑白分明的水眸驚恐萬狀地瞠大,難以置信地匆匆掠過,其中某具甚至都無法稱之為「屍體」的殘缺肢體,風冷冷地吹過,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鑽進鼻中,曇月忍不住一陣作嘔。
  夜晚的大漠,冰冷而無情,殺戮仍在進行。
  一道如電的矯健身影,在那片死寂般的沙漠裡殘忍地殺戮,閃展騰挪間迅捷如電,狡詐如狼王,一路摧枯拉朽過後,只聽得慘叫連連。
  滿耳只聽得那是利器插入血肉之軀時發出的可怕聲響。
  曇月駭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出於本能地想離開這可怕的地方,剛哆哆嗦嗦地跳下車,才驚覺雙腿軟得不象話,「咚」的一聲摔在地上,發出並不算大的動靜。
  啊!她急急地捂住小嘴,竭力不發出任何聲音。
  事與願違,正遭受男子可怕淩遲的「湖州二霸」,幾乎是在同時發現了她的存在,刁三怒吼道:「姓雷的!老子殺不了你,就把你看上的女人宰了,也算是賺了!」
  「說的對!」吳大憤恨地回應:「姓雷的,老子跟你同歸於盡!」
  曇月手忙腳亂地剛從地上爬起來,一回頭便看到滿身是血的光頭男人,手裡拎著一把大斧,兇神惡煞地朝她奔過來,她腦子驀然一片空白。
  閃著寒光的大斧高高地舉起,用勢如破竹的力量猛砍過來,曇月張嘴,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只能用力閉上眼睛,等死!
  「去死吧!」
  她聽見光頭刁三的狂叫聲,但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意想中的痛疼遲遲沒有落下,潔白的耳畔一熱,突然傳來男子戲謔的聲音:「嚇傻了?怎麼連躲都不會?」
  曇月一怔,頓覺薄背一熱,身後已貼上來一具結實火熱的男性身軀。
  原來,自己還活著……她鬆了口氣,睜開眼睛,來不及回答任何問題,美眸便驀地瞠大!
  近在咫尺的光頭刁三,如被惡魔的咒語定住一般,五官扭曲,眼瞳急速收縮起來,兩手依然高高的舉著斧頭,猙獰的臉上卻忽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劍痕。
  那道劍痕由眉心至下頷,中間劃開,刀深見骨,十分整齊,紅色的血漿呈放射狀噴了出來,像極了甘甜多汁的西瓜汁……
  遠處躺著的,是死不瞑目的吳大。
  一陣寒冷徹骨的涼意從曇月腳底冒出,她幾乎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像抽去了全部力氣,軟軟地倒下去。
  將昏厥的人兒打橫抱起,男子朝馬車大步走去,腳步鎮定,面貌平靜無波。
  在這片大漠上的生存法則就是四個字,弱肉強食。
  弱之肉,強之食,殘酷無情,卻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不過……男子挑眉,若有所思地目光在少女臉上,看那長睫濃密如一排整齊的小刷子般靜靜地闔著,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唔!動不動就暈倒,心理和生理顯然都有待加強。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輕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