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是人生最美麗的意外;
愛上妳,是未來最綺麗的期待。

龍門五小姐,龍湖,天真活潑又可愛,總是樂於仗義助人,
而她一個小小醫學院實習生,不過是到日本當伴娘兼旅遊,
竟在路邊遇到被揍成豬頭的澤崎剛,於是她大發慈悲撿他回家,
可澤崎剛這傢夥受了傷還不安份,竟大剌剌地直闖她的閨房,
氣得她大小姐不高興馬上趕人!不過,看在他會煮飯的份上,
龍湖決定就留他下來當男傭!順便拿他健美的身材養養眼,
哄得她大小姐高興的話才賞他衣服穿,或送上幾個熱吻;
可澤崎剛這男傭也太不敬業!都拉著人滾上床滾得欲仙欲死了,
竟然做完就偷溜出門,說什麼要去救他的未婚妻!龍湖一氣之下,
「包袱款款」就衝回家,決定除非他跟她說清楚、講明白,
否則就算澤崎剛這個男傭多優質、多「好用」,
她大小姐也不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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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小小的龍湖站在柱子後,靜悄悄地看著前方那對男女,恩愛非愛的交頭接耳。
  驀地,那男人擡起女人小巧的下巴,溫柔地將唇印了上去;女人歡迎似地將雙手圈上男人的頸項,嬌小的身子貼上男人壯碩的身體。
  那畫面,很諧和。
  唔,媽咪說的要忙,是忙著跟爸爸說話嗎?
  年紀小小的龍湖不懂得那叫作「吻」,只是困惑為什麼她親愛的媽咪,會突然要她乖乖自己睡覺,不給她說床邊故事、哄她睡。
  因為沒有了床邊故事,所以她睡不著,便下床去尋找媽咪,不料媽咪不在她房裡頭,反而讓她在花園裡找到了媽咪……跟爸爸在一起。
  小小的腳掌踩出了步伐,打算奔向父母,貪戀父母對她的慈愛與愛惜;可是,她的衣領忽然被人從後面提了起來,讓她像隻小小蠟鴨一樣,吊在半空中。
  龍湖「咿咿呀呀」的想抗議,但提著她的人很快就發現這一點,所以馬上帶著她離開現場,一點都沒有驚動到她的爸媽。
  當龍湖的小腳可以沾到地,她第一時間擡起頭來,看向那個使壞的人,下一瞬間,她瞪大眼睛,驚慌湧進她眼裡。
  「霆霆、霆霆……」她怕得邁開小小的腳要逃跑,小嘴還喚著平日總是好好地保護著她的那個人。
  她的衣領再一次被人拎住,只是這一次,少年並沒有再將她提起,只是阻止了她開跑的腳步。
  龍湖邊哭邊掙紮著,不懂得這個壞人為什麼要抓住她。
  「喂,妳這樣哭,很醜耶!」少年處於變聲期的嗓子,「呱呱呱」的像隻破嗓的鴨子,讓龍湖很好奇地用淚眼瞅向他,不再嗚咽。
  「笨娃娃,妳差一點就壞了人家的好事了,知道嗎?」他的臉上,掛著一抹她看不懂的笑,看到那雖稱不上親切、但並無惡意的笑,她心窩裡的驚怕消失了。
  她聽不懂什麼「好事不好事」的,只是嚷著:「小湖想爸爸跟媽咪。」龍湖用稚嫩可愛的童音向少年訴說,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她爸爸了,她很想念爸爸寬闊的胸膛跟有力的手臂,那跟香香軟軟的媽咪不一樣。
  「原來妳這愛哭鬼是龍叔的小女兒。」少年恍然大悟,伸手擦去愛哭鬼小臉上的淚痕。
  這一回龍湖聽懂了,「小湖才不是愛哭鬼!」她帶著氣惱地反駁,小嘴嘟了起來。
  不料,她生氣的模樣卻逗笑了他,「真像隻倉鼠。」
  他輕捏著她軟軟的頰肉,愛不釋手,「好了,妳爸媽在忙,吵到他們,他們可會生氣的喔!妳想讓他們生氣嗎?」
  夫妻恩愛被打斷,而且還是被天真無知的小女兒打斷,連吼也不能吼、罵也不能罵,所有的慾求不滿只能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那可不只一個「嘔」字能形容得了的!
  爸爸、媽咪會生氣?小龍湖扁著嘴,搖搖頭,「小湖不想讓爸爸跟媽咪生氣……
  「那好,我帶妳回房間,妳乖乖去睡覺,好不好?」十二歲的少年,半哄著跟一個六歲的嫩娃娃商量。
  「沒有故事,小湖睡不著。」她繼續扁著嘴,告訴他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間跑下來找媽咪的原因。
  「啊!原來要有故事才能睡得著;以前我都沒有,還不是一樣照睡?」最後的兩句,少年只是咕噥低語,「那我說給妳聽,怎麼樣?」雖然他從來沒說過床邊故事,但少年想,只是說故事,應該沒有什麼困難的。
  想了想,龍湖點了點頭,然後她拉著少年的手,要他蹲下。
  「怎麼了?」少年順從地蹲下來,豈料,兩片嫩嫩的紅唇,下一秒便貼上了他,教他錯愕地呆住了半秒,「哎,妳怎麼……
  「三哥說,這是友好的表示。」龍湖解釋著她忽然獻上小嫩唇的原因。
  友好的表示?「我的初吻……居然是被一個奶娃娃奪走……」大受打擊的少年,傻呆呆地看著小小的女娃娃,「等等,妳吻過多少人?」他倏地清醒,追問著小奶娃;他不要、也不想跟許許多多的人間接親吻,那真的很噁心。
  「吻?」
  「就是妳剛剛那樣,嘴貼著我的嘴啦!」
  「只有你啊!」龍潮今天才告訴她,所以眼前的少年便成為她第一個實驗品了。
  「真的,沒騙我?」少年心中的委屈這才稍稍消去,用初吻換初吻,他一點也沒吃虧。
  「小湖不說謊,小湖是好孩子。」她可是幼稚園裡的模範乖寶寶。
  「好好好,妳是乖孩子。」少年很明顯的敷衍著龍湖,「好了,回房裡說故事,然後睡覺。」他還得去哀悼自己失去的初吻,嗚。
  這一回,龍湖沒有回答,只是鬆開了手,奔向他的後方,「霆霆!」她小小的身子,投入另一個少年的懷裡,親親愛愛地磨蹭著。
  「抱歉,五小姐吵到您了,剛少爺。」韓洛霆將小小的龍湖抱了起來,黑眸卻直勾勾地看著這個同樣是半夜不睡覺的少年。
  「我不是你的少爺,你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少年站直身,聳聳肩地道。
  「霆霆、霆霆,小湖要聽故事。」像頭引著主人注意力的小狗一樣,龍湖親暱地用臉頰磨蹭著韓洛霆的臉,撒嬌地說。
  嘖嘖,剛剛還親了他,現在居然當著他的面投入另一個男人……呃,少年的懷裡,這女娃娃真是愛招蜂惹蝶!
  少年不是滋味地瞪著小奶娃,咕噥著。
  「是,五小姐。」韓洛霆先安撫懷裡作亂的娃娃,而後轉向一臉不甘的少年,「剛少爺,需要我先送你回房裡嗎?」姑且不論少年會在夜半時分到處閒逛的原因,他身為一個外來者,這樣子不是很妥當。
  「好啊,反正我迷路了。」睜眼說瞎話的少年走向他們,而後在韓洛霆反應不及前,將小小的娃娃抱了過來,「妳剛剛不是要我講床邊故事的嗎?」他俯首,問著她。
  「剛少爺?」手中的娃娃被冷不防搶走,教韓洛霆皺起眉。
  「我是一個重諾言的人,答應了她要說故事我就會說,我不想成為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即使是一個小孩也一樣。」先回了他,少年再問懷裡的龍湖,長指輕撫上她左耳朵上的小紅痣,「妳說對不對?」
  「對!」娃娃怕癢地咯咯輕笑出聲,一邊縮著小脖子、一邊很給面子地回應。
  「真是又乖、又可愛的娃娃。」他點頭稱讚著她,再抱了抱她充滿奶香味的小身子。
  小龍湖伸出胖胖的短手,撒嬌地回抱住他的頸項,像隻小動物一樣磨蹭著他的臉。
  少年看著韓洛霆臉上越來越沉的臉色,他還沒有練到喜怒不形色的地步,稍稍被他一逗就原形畢露了。
  少年聳聳肩,好心地不再逗他,「好了,我們先送她回房間睡,然後再麻煩你送我回房吧!未來的……影衛統領。」在一群受訓當中的人裡頭,就屬眼前這一個特別出眾,呼聲最高。
  韓洛霆半垂下眼,不讓對方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淩厲;這少年,也不像他看起來的那麼敦厚和善。
  「你放心好了,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與龍門為敵,要知道,那是一件既辛苦又無趣的事。」少年抱著小龍湖往樓梯走去,說:「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就像是,將來守在這孩子身邊的人,不一定是你。」
  韓洛霆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少年抱著毫不掙紮的小女娃,往二樓走去,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第一章

  人來人往的機場裡,龍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墨鏡,一邊踮腳伸頸地張望著等候區的人。
  驀地,一個寫著她中文名字的白闆閃入眼中,龍湖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瞧那抓著闆子的人,雙手大張地跑去。
  「繪裏香親愛的!」標準的日文從塗上淺橙色唇膏的唇中逸出,龍湖誇張的肢體動作引來四周人的側目。
  「小湖甜心!」另一邊,一個甜美可愛的日系氣質美女說著準標的中文,做出同樣誇張的動作,將手中的白闆一扔,朝向自己飛奔過來的龍湖飛撲過去。
  眾人不禁瞪大雙眼,看著一對外貌不相伯仲的美女,即將來一場久別重逢、歡欣擁抱的情節時,氣質美女卻被一雙手臂狠狠地抱了過去。
  「噢!」見好友被男人抱進懷中,對方臉上的兇狠讓龍湖吐了吐舌尖,馬上收斂自己的舉動,乖乖地折回原地,拉了行李箱走過來,「呃,澤田君,很久不見了,近來可好?」龍湖巴結的甜美笑容大方放送。
  豈料,她的笑容沒有得到任何歡迎,相反還引來更兇狠的瞪視,「我還嫌不夠久呢,龍湖小姐!」澤田村一點都不客氣地說。
  「村,你這樣很沒有禮貌!」龍湖的好友,也就是正被澤田村牢牢抱在懷裡的氣質美女,渡邊繪裏香一掌拍向未婚夫的胸口,對他的態度十分的不滿,「快放開我,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澤田村只好十分不情願地放開她,下一刻,瞪大眼地看著他的未婚妻,當著他的面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裡。
  「小湖甜心,我很想妳,妳有沒有想繪裏香?」大和美女一撒起嬌來,就連身為同性的龍湖也忍不住耳朵酥麻起來。
  只不過,小命要緊。
  澤田村的醋勁大得連同性也會顧忌三分,所以即使龍湖也想抱抱可愛的好友,但也只能咬牙忍了下來。
  「繪裏香,呃,我早上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飛機上的食物又很難吃,所以我現在餓極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龍湖硬生生將話題轉移,免得她被妒火十足的目光瞪穿。
  「好,小湖,我們馬上回我家,我煮點好吃的給妳吃。」果然,渡邊繪裏香馬上就拉起龍湖的手,越過未婚夫往機場外走去;走到一半,才發現未婚夫沒跟在她身邊,「村!」她喚著因為妒火中燒而停在原地的男人。
  龍湖看著那男人的臉色從黑掉到稍稍轉霽,而後又因為好友的下一句話,而徹底陰霾。
  「你趕快去將車子開來門口,我們在門口等你,小湖餓了,不能走太遠。」
  有那麼一瞬間,龍湖也替這男人感到可憐,不過,誰教他對她的態度老是這麼差,所以,她當然是冷眼旁觀,一點也不會幫他。
  當那個滿臉陰沉到可以嚇哭小孩的男人走開,渡邊繪裏香再用力地抱了抱龍湖,「小湖,謝謝妳特意來當我的伴娘!」再過兩個星期,她便要跟澤田村結婚,成為澤田太太了。
  見那個醋夫不在,龍湖也把握機會地回抱好友,「傻瓜,如果妳結婚敢不叫我來,我一定再也不理妳了!而且,我很久沒有來日本了,這一次也趁著放暑假,打算好好玩一段時間再回去,這段日子是我要麻煩妳才對。」
  「才不麻煩!如果當初不是妳的話,我怎麼可能可以安然度過隻身一人在異鄉的日子?」憶起那些情景,渡邊繪裏香感激地抱緊龍湖。
  「好了、好了,我們在這邊麻煩來、感激去的,一定沒完沒了;待會澤田君回來看到我們抱在一起,一定又要吃醋了!」拍拍好友的小腦袋,放開她,龍湖笑言:「明明就那麼多的男人追求妳,真不知道妳為什麼要挑一個這麼愛吃醋又任性的男人?」
  聞言,渡邊繪裏香輕笑出聲,「村他很愛我,而且疼我、寵我,他對其他女人不屑一顧的態度,是為了讓我安心,不用擔心他會愛上其他的女人。」
  「果然愛情是盲目的,明明是缺點,硬是被妳說成優點!」龍湖搖搖頭,一副「妳沒救了」的表情。
  「本來就是這樣!」渡邊繪裏香不依地跺腳,「啊,對了,妳這一次來,為什麼韓大哥沒有跟著妳一起來?」
  「繪裏香小姐,我已經是一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性了,出國度個假也需要人陪嗎?」龍湖半瞇起眼,威脅地看著她。
  「我只是好奇,因為他總是陪在妳身旁,這一次卻沒看到。」
  「他也很忙的好不好!」堂堂影衛的頭頭,韓洛霆怎麼可能會有空隨著她到處亂跑?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
  「我跟他怎麼可能會吵架?」龍湖點點好友的額際,「而且,我跟妳說過很多遍了,我跟洛霆不是那種關係,他就像我第五個哥哥一樣。」
  「那是妳自己這樣想而已。」渡邊繪裏香嘴裡咕噥,沒有直接告訴這個遲鈍的好友,眼角的餘光看到未婚夫開著車子來到她們身旁,陰沉著一張臉下車,將龍湖的行李箱扔進後車廂。
  幸好行李箱裡頭沒有什麼易碎的物品,龍湖頗為無奈地為她無辜的行李箱哀悼,隱約能猜到其實澤田村想扔的,應該是她才對。
  「村,小湖這段時間會住在我們家哦!」繪裏香顯然還沒看見男人臉上的不善臉色,還興高采烈地火上加油。
  「什、麼?」果然,澤田村半瞇起眼,如蛇一般的眼瞅向龍湖,「妳要住進我們家,一對新、婚、夫、婦的家?」他咬牙切齒地加重某幾個字的語氣。
  龍湖敢打包票,如果她真的說「對」的話,澤田村一定會二話不說的將她打包回臺灣,再也不讓她到日本來。
  「咳,其實我這一次並不打算住你們家。」其他女人在澤田村的眼裡,果然都不是什麼東西,「麻煩澤田君你在附近替我找一間臨時租賃屋,小小的一間就可以了,我不喜歡住在飯店裡。」
  「沒關係,我馬上派人去找。」
  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樣子,讓龍湖不禁猜想她是不是真的那麼討人厭。
  「可是,沒住在一起,我們晚上就不能像以前那樣,一起開睡衣派對、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了。」龍湖這個決定讓渡邊繪裏香很可惜地說道。
  「喔,繪裏香親愛的,妳真的想我被妳那個醋夫殺掉嗎?」龍湖一手撐在發疼的額際,連看向澤田村的勇氣也沒有了。
  澤田村一把捉過那個快將他活生生氣死的小女人,離開龍湖數步的距離,「我發誓,如果妳敢再跟其他人開睡衣派對的話,我就馬上將妳所有的睡衣統統撕掉,讓妳只能裸著身子睡覺,而且還會讓妳三天下不了床!聽清楚了嗎?」
  他的威脅,教渡邊繪裏香瞬間羞紅了一張俏臉,以及倒抽口氣,「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妳可以試試看,我還滿期待的。」心愛的女人裸著身子躺在兩人的床上,他能忍得住就不是男人。
  「你、你、你……」可憐她只能像跳針的唱片一樣重覆說著「你」。
  「清楚了嗎?」
  「清、清楚了。」咬咬唇,她被他看得羞窘極了,他的目光,像是她現在已經一絲不掛了一樣。
  「乖。」滿意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澤田村這才摟著她回到車上。
  龍湖自己自動自覺地爬上車,因為她知道澤田村一定不會招呼她,而好友嘛……一副春意盎然的樣子,剛剛澤田君一定說些什麼話「刺激」到她了。
  一路上,車內都保持最高品質,靜悄悄的;直至澤田村的下屬來電說,已經找到她的新住處了。
  「屋子是兩房一廳一衛,附設簡單的廚房,裡頭的裝潢、傢俱等各項設備,以及四周的保全都沒有問題,妳可以放心。」澤田村淡淡地說,但龍湖聰明地知道,那句「放心」,是跟繪裏香說的,而不是她。
  但她一點都不介意,只要澤田村真的好好對待她的好友,就算他看她的眼神跟看一隻蟑螂沒差別,她也不會當一回事的。
  只是,有沒有必要連一頓飯也不賞給她,就帶著繪裏香走掉啊……可惡的澤田君!

                           

  嘖嘖嘖,躺在地上的那個人,不但臉上精彩萬分,應該連身上也是。
  只因繪裏香在她冰箱裡塞的食物都被她吃光了,餓得快要昏過去的龍湖,只好抓過外套和小錢包,外出覓食;填飽了肚子,懶性發作的她不打算自己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打算留待明天繪裏香到她住處的時候,再要她叫人送過來。
  當龍湖兩手空空地走在回家路上時,卻發現原本該是空無一物的角落暗處,躺著一個男人,而且還被打得很慘、五官難以辨識他原來的模樣;最重要的是,他就像死人一樣躺在路上,動也不動。
  好奇心使然,她上前踢了他好幾腳,用的是如果沒有死掉或昏過去的話,應該會跳起來「問候」她全家的那一種力道;不過男人繼續吭也不吭地躺著,由此可以證實,他昏得很徹底。
  龍湖一個單身女子獨自身在異國,身邊除了好友渡邊繪裏香,以及那個就算她死在他面前、眉頭也不會挑一下的澤田村之外,沒有半個認識的人;這樣的她,在路邊救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絕對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不過,好歹她也是紮紮實實唸了四年醫學理論、現在還在實習的見習醫生,醫者仁心,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男人繼續躺在這裡,她有點於心不忍,所以只好動手扛起男人,往她目前的住處走去。
  可是,這個看似高高瘦瘦的男人,居然重得她只走了兩步,便忍不住隨手將他扔回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她扔得大方、扔得順手、扔得心安理得,像是覺得他的傷夠嚴重了,她這一下最多讓他受點內傷,不會要了他的命。
  正當她苦思著該怎樣將這個男人搬回家時,住在隔壁的年輕夫婦剛好經過。
  他們的出現,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一道曙光!扯開一抹無奈的笑,她隨口編過理由,說她的男朋友喝醉了,惹上一群混混,所以被打成豬頭,而且因為喝了許多的酒,所以昏睡不醒。
  可能她看起來誠懇單純,而這男人渾身酒味,像是剛剛從酒池裡撈出來似的,所以對方二話不說地信了她,而且還很好心地替她將男人搬回她家。
  男人很髒,滿身都是沙塵、泥巴,所以龍湖沒有將他移上柔軟的沙發或是舒服的大床,而是任他躺在冷硬的地闆上。
  拿了點溫水以及急救用品,她先是替他拭淨臉上的骯髒,在青青紫紫的瘀傷上上藥;好不容易將他臉上的傷上好藥,她偏過頭,打量著他覆著衣物的身軀。
  思量半晌後,龍湖拿過鋒利的大剪刀,從他上身那件應該價值不菲的襯衫開始剪,一路剪到他下身的牛仔長褲,只讓他穿著一條薄薄的內褲。
  完成這個浩大的工程後,她定睛看著眼前半裸的男人,難怪她會扛不動他。
  雖然看起來身無幾兩肉似的,但原來這個男人還是有著肌肉的,他的肌肉一點都不誇張,反而線條美得讓看盡無數男人身體的她,也不禁驚嘆那身堪稱教女人尖叫、男人自卑的完美身體。
  如果這個男人是出來賣的,應該會有挺多的「客人」指明點他吧?就不知他的體力如何?龍潮邪惡地想著,雙手倒是沒有停下地繼續替男人上藥。
  他身上的傷不比臉上的少,但這男人顯然懂得怎樣保護好自己,那些傷都不在要害處,雖然會痛,但絕不會讓他一命嗚呼;而且,也不會讓他昏迷到這個時候還沒有醒過來。
  龍湖小心地掀起男人的眼皮,仔細地檢查過後,發現這男人果然是被下了藥,所以才會讓她胡搞了這麼久還沒有醒過來。
  她到底救了個什麼人回來呢?她偏過頭,想著。
  基本上,救了什麼人回來,對她而言一點分別也沒有,因為以她的身手,要擺平她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龍湖只怕惹上一個大麻煩,會給家裡或繪裏香帶來不便。
  不過……她看了眼地上的男人,人都已經躺在她家地闆上了,她還能怎樣?
  輕歎口氣,她隨手從櫃子裡頭抽出一件被子蓋到男人身上,沒有忘記拿起蓋到他口鼻上的被角,省得最後她還得處理這具不知名的「死屍」。
  她輕輕地打了個呵欠,男人還是一動也不動的,不知道還得睡上多久。
  揉揉水眸,她強撐起精神,但最後還是不敵來勢洶洶的睏意,以及忘了沒有最信任的影衛在她身邊,龍湖緩緩地躺在沙發上沉睡過去……

                           

  會醒過來,是因為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馬上知道那是誰,是那個她救了回來的男人,他已經醒了,此刻正坐在地闆上看著她。
  她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更不知道那男人接下來想做些什麼,所以龍湖先是靜止不動,佯裝還在熟睡當中,暗地裡卻在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對方沒有企圖走近她,只是坐在她躺著的這張沙發不遠處。
  驀地,他站直了身,雖然動作緩慢得猶如老嫗,但他還是站了起來,緩緩地朝她的方向走來。
  龍湖讓自己看起來還是熟睡的狀態,但渾身已經蓄勢待發,只要男人想對她不軌,她可以迅速地回以顏色,絕不會讓他佔上任何的便宜。
  出乎她意料之外,男人是朝她這個方向走來,但卻不是往沙發的方向走來,而是走到距離她有一小段距離的另一張沙發。
  「媽的,地闆真硬。」
  她聽到男人這樣說,然後重物摔進沙發的聲音也一道傳入耳中。
  他並沒有靠近她,他只是嫌地闆太硬,讓他睡不好而己,不過這個認知,並沒有讓龍湖放鬆下來,因為,男人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
  澤崎剛半癱在純白的沙發上,打量著那個酣睡的女人,她看起來很年輕,白裡透著紅潤的好膚色,讓她看起來像只有二十開頭的年紀,但猜女人的年齡一向都不是他的長項,所以他很快便打消繼續猜她年齡的念頭。
  當他發現他在一間房子裡醒來,而不是在大街上,他馬上猜到是沙發上的女人救了他;不禁猜測起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居然膽敢救一個陌生的男人回家?甚至這個女人,還剪掉他身上的衣褲,甚至毫無防備地睡在他面前。
  她如果不是愚蠢得可以,就是很有自信她可以迅速地擺平他。
  她到底是屬於哪一種呢?說實在的,他真的有一點點的期待;不過,在這之前,他只能裹著被單嗎?
  茶褐色的眸子,瞄過一邊只能稱之為「布料」的東西,那兩件衣服,已經失去了它們原本的功能,無法再蔽體了。
  澤崎剛重新站了起來,身上的傷讓他低咒出聲,忍不住按住傳來最劇烈疼痛的位置,她已經替她好好上過藥了,但那些傷還是痛得他低咒出聲。
  好不容易忍住痛意,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其中一扇門打開,他的運氣不俗,一找就找到她的房間。
  踱進房間裡,他筆直地走向她的衣櫃,這不是一個紳士的行為,紳士是不會去翻找女性的衣櫃,那太失禮了。
  可是,第一,他一向都不覺得自己是紳士;第二,他不習慣在非做愛期間只穿著一條內褲、包著被單,那狼狽而且窩囊的樣子,就連他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拉開她的衣櫃,沒想到看似簇新的衣櫃卻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嘎聲,好樣的!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她應該很後悔買了這個衣櫃吧?他輕扯唇角想著,雙眼從衣櫃門挪向衣櫃內的衣服上。
  原以為她的衣櫃裡應該會有林林總總的衣服,任君選擇,畢竟,他認識的女人,有哪一個不是將衣櫃塞爆後,還是嫌衣服不夠的?但這衣櫃裡頭的衣服,也未免太少了吧?他數了數,只有少少的五套。
  這只有兩個結論,一,就是這女人很窮,窮到五套衣服要從星期一到星期日輪著穿;二,就是她應該不是長住日本,而是暫住的遊客;她應該屬於後者,因為她的住處,雖然小巧但五臟俱全,非常舒適。

                           

  「顯然你不太懂得『禮貌』這兩個字是怎樣寫的。」察覺他在做些什麼,躺在客廳裡的龍湖再也忍不住地坐直身子,揚聲警告著這個擅闖女性閨房的無禮男子,水漾的大眼帶著點惱怒。
  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已經醒了過來,所以澤崎剛關上衣櫃門,拖著渾身疼痛的身軀,離開她的房間,回到客廳裡看著那端坐在沙發上的可愛人兒。
  剛睡醒的她,粉頰嫩嫩的,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吃的樣子,如果他是有不軌企圖的男人,應該早就飛撲上去,將她壓在她身下的那張沙發上,將她直接吃拆入腹、解饞了。
  「雖然我的確是正在做失禮的事,但我個人不認為,自己身上一件可『蔽體』的衣衫也沒有的情況下,會比翻找別人的衣櫃來得有『禮貌』。」澤崎剛故意強調在他裹體的床單底下,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什麼都遮不了的內褲。
  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揶揄,龍湖的雙頰禁不住地一紅,「因為你太重了,我只好拿剪刀剪開你的衣服,檢查你身上有沒有嚴重的傷口。」這是實話,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浪費力氣在替他脫衣服這一項上。
  「妳是醫生?」他挑眉問。
  「我算是。」
  「那敢問親愛的救命恩人,貴姓芳名?對我的身體還覺得滿意嗎?」語末,他痞痞地問。
  龍湖忍住與他舌戰唇槍的衝動,「既然你已經醒了,而且還這麼有精神地說話,大門在那邊,不送了。」龍湖很清楚早早將他送走才保險,因為這個男人絕對是一個麻煩。
  幫他檢查傷勢時她才發現,他沒有喝過酒,他口中一點酒氣也沒有,身上的酒味應該是從別人身上沾回來的;被下藥、被毒打,如果他不是被人囚禁起來的肉票,就是這男人的身分很危險,有人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聞言,澤崎剛唇邊的笑更深,不過那扯痛了他臉上的傷,那張笑臉馬上變成苦瓜樣,「親愛的醫生大人,妳好不容易將我救了回來,現在卻要將體虛血弱的我趕走,這不是很矛盾嗎?而且,妳不怕我一走出這個門口就昏倒嗎?」
  瞧他故意裝弱裝虛的樣子,龍湖冷笑出聲,「我相信,你走出去,如果遇上那些將你揍成豬頭三的人,應該可以跑得超快的;畢竟,人在危險時,潛在能力可以發揮到最大。」
  「好吧,妳開條件,要怎麼樣妳才肯讓我留下?」收斂起虛弱的一面,澤崎剛坐回沙發上,一副「大家坐下慢慢談」的商量樣子。
  「你現在是求我讓你留下?」她瞇起眼問。
  他的反應是聳聳肩,「妳說的沒錯,外頭有一群人,不,應該說兩批人馬分別在找我;但是,現在的我都不想被任何一方找到,所以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待下,而妳這裡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龍湖反問,卻是用著沒有商量餘地的語氣。
  「所以我才說條件任妳開呀!妳說什麼都好,要我陪睡也可以!」他曖昧地向她拋媚眼。
  難道他沒有看過自己現在的那副模樣嗎?她深信,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跟一個臉腫得像豬頭的男人上床的,所以,她的決定是……「你馬上給我滾!」
  「大不了我當傭人總可以了吧?洗衣、煮飯我統統都會,而且擅長!」他耍賴地道,堅決不肯離開。
  他的話吸引了她,「你會煮飯?煮得好吃嗎?」
  澤崎剛沒想到這樣一個簡單的條件,居然能夠得到她的考慮,他連忙點頭點得像啄木鳥,「好吃、好吃,吃過的人都說讚!尤其是我煮的日式咖哩,包君滿意!」
  偏頭考慮了一會,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就讓你留下。」因為,吃了整整一個星期後,她真的不想再吃那些該死的微波食物跟外食了!
  「但在煮飯之前,請你先到浴室洗個澡,然後將我的沙發跟地闆擦乾淨,好嗎?」

  第二章

  澤崎剛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淪落為一個免費的男傭,不支薪還得聽訓、聽話的男傭。
  因為女主人的一句話,他就得拿著吸塵器,認真地從臥房一直清到客廳,將這屋子裡裡外外地吸過一遍;然後再拿出水盆與抹布,跪在地上開始擦著沾在上頭的泥巴與灰塵。
  剛剛他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多骯髒,臭得很徹底;他剛陽酷帥的臉,此刻更是腫得猶如豬頭,像在臉上打翻了調色盤,青青紫紫的好不精彩,難怪剛剛他提出要替她暖床當作留下的交換條件時,她臉上的厭惡會那麼明顯。
  用力地擦著那因為乾涸而更難拭淨的泥巴,他一邊不忘像個女生一樣,拉拉自己圍在精瘦腰際的浴巾,免得它一個鬆開,他的光屁股就要跟人家Say hello了!
  順帶一提,當他從頭到腳清洗過一遍後,他打死都不肯穿上髒掉的內褲,所以只在腰際圍著一條浴巾,遮住太過誘人的風光。
  澤崎剛原本以為他這樣做,可以逼龍湖出外替他找幾件足以蔽體的衣服回來,沒料到,即使他的浴巾真的掉下地了,光溜溜的下半身與她正面打過招呼,她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只叫他將浴巾圍上,等她下次出門時再替他找衣服。
  她那副樣子,真讓人不禁猜想她到底看過多少男人的裸體,不然怎能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一點都不害羞?或者說,她其實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女人,所以才會這麼冷靜?
  不過,她是怎樣的女人對他而言,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只在乎能不能在這裡躲上一段時間,等風聲不那麼緊後便會立即離開,絕對不會讓自己繼續吃苦當男傭下去。
  當澤崎剛好不容易將地上、沙發上的泥巴全都擦乾淨後,他又是一身的汗流浹背,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擦個地是這麼的辛苦,而且因為一直彎著身擦地,連腰都痠疼起來,比打完一場架後還累人。
  決定了,回去就替家裡的傭人漲一下薪水!他暗暗地想,將抹布跟水盆收拾了下,再進去浴室裡洗了一次澡。
  走出浴室時,他發現,出門替他張羅衣服的女人已經回來了,蜷縮坐在他剛剛才擦好的沙發上。
  沙發前方的小幾上,有幾個袋子。
  看見他走出來,龍湖從幾個袋子裡頭抽出了一個紙袋,「你的衣服,我有按照你說的尺寸買,穿穿看吧!」
  「麻煩妳了。」雖然最後是他威脅如果不幫他買衣服,他便會罷煮不作飯給她吃,逼她出門替他買衣服,但基於禮貌,他還是道了聲謝。
  一般的人,理論上也該意思、意思地回一句「不客氣」或者是「你客氣了,一點都不麻煩」才對;豈料,她的反應卻是……
  「你趕快去穿衣服,遮一遮你身上的青青紫紫,看了真礙眼。」

  擺明就是想氣死人。
  不過,這還不是結局,末了,她還再加一句讓他徹底吐血的話來:「穿好衣服就快去煮飯,我餓了!喏,這些都是材料。」她用小巧的下巴,比了比小幾上的幾個袋子。
  原來,她真正願意出這趟門的原因,是因為她大小姐餓了!難怪她會突然從一開始的堅拒不出門,冷不防改成勉為其難地抓過外套跟錢包,出了門。
  見他鐵青著臉,額角的青筋跳動著,拿過衣服,「砰」地關上浴室門,龍湖這才吃吃地輕笑起來。
  誰教他要威脅她?而且在她懶病發作、一點都不想外出時,逼她爬出這個大門;她龍湖什麼都好說話,唯獨就是最討厭、最痛恨被人威脅,以及在不想出門時,被人逼著出門。
  他一來就犯了她兩個最大的忌諱,惹毛了她;既是如此,那麼他也不能怪她對他報復了。
  透著天然粉色的唇,勾起一抹俏皮的微笑;為了報復他,龍湖決定要好好地、徹底地勞、役、他!
  只不過,他暫時住在這裡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繪裏香知道;因為繪裏香知道,就代表澤田村很快就會知道;澤田村知道,那麼就代表韓洛霆會知道;韓洛霆一知道後,就表示,她很快就會被拎回臺灣,或許會讓她參加完繪裏香的婚禮,但之後一段時間裡,她應該到哪裡都會有韓洛霆或是其他影衛跟著。
  她不喜歡這種生活,雖然常常有人伴在身邊的感覺不是不好,如果那個人是自己心愛的人會更好!但……
  輕歎口氣,龍湖輕拍雙頰,要自己振作起來,不再想些只會讓她更煩惱的事。

  接下來,她該要他做些什麼來勞役他好呢?她勾起一抹小奸小惡的惡質笑容,半偏過頭想著。
  浴室門又被人粗魯地拉開,龍湖好奇地轉過頭,想瞧瞧他已經非常「精彩」的臉上有什麼更精彩的表情時,那映入眼中的景色讓她不禁暗想,應該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從他臉上挪開自己的目光。
  雖然他臉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傷,但一點都無損他高大壯碩的身軀,他就像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使是再平凡便宜、一點設計也沒有的T恤和牛仔褲,穿在足以媲美專業模特兒的高壯身體上,也瞬間變得高貴起來,更別說,他的身材超好!
  有第一手經驗的龍湖,再次產生看得無法轉開眼睛的感覺;身為醫生,男人的身體她看過不少,當中也不乏明星、名模的,但當中卻沒有任何一具像他如此吸引她目光,就連韓洛霆也被他比了下去。
  「妳看夠了嗎?要不要順便撲上來?」澤崎剛粗聲粗氣地咆哮出聲,一張臉有點熱燙起來。
  她看人的目光太可怕,明明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在意淫他,但卻還是讓他有一種自己此刻正一絲不掛的感覺,教即使有過不少露水姻緣的他,也忍不住有絲羞窘的感覺。
  他對女人從不會用這種無禮的態度,但面對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發現,他沒有辦法用以往那套對女人的方式來應付她。
  「妳叫什麼名字?」現在他才發現他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但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以為你會叫我主人。」
  龍湖用著可惡又可恨的語氣,涼涼地回答,差一點氣炸了他。
  「妳的興趣是SM嗎?」他忍不住地諷刺,主人?她還真能厚著臉皮說出來!
  態度這麼惡劣?看來,不好好「調教」不行喔!龍湖水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好半晌,她露出一抹很惡質、很可惡的笑,「你還是叫我主人吧!」氣死他!

                           

  何謂「虎落平陽被犬欺」,澤崎剛今天確確實實地體會到了。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像個小媳婦一樣做著家事,那一點也不要緊,反正現在男女平等,女人要做的事,男人也應該要做,不能再說什麼家務是女人的事,或者是「君子遠庖廚」之類的話。
  但是,如果要對一個女人叫「主人」呢?又不是在玩SM遊戲,什麼主人不主人的!偏偏他不得不叫。
  因為寄人籬下,有什麼鳥氣都得統統吞下肚子去;又因為,待在這裡是最安全、最不會被發現的地方;更因為,他認出了,這個女人,就是在十幾年前奪走他初吻的小女娃!
  自那次一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十幾年的時間,原來可以讓一個白白胖胖、帶著可愛嬰兒肥的小女娃,變成如今亭亭玉立、娉婷婀娜,卻讓人氣得牙癢癢、血壓直飆升的小女人。
  如果不是她左耳上,那罕見的、鮮紅得猶如紅寶石一樣的小紅痣,他可能也不會認出她來!
  時間對女人而言,真的有這麼大的威力嗎?澤崎剛的目光,不禁再次往外頭那個女人看過去。
  「你磨磨蹭蹭要煮到什麼時候!煮個飯需要這麼久嗎?還是你根本就在騙我,你一點都不會下廚?」涼涼的口氣,從龍湖口中緩緩地飄出來。
  澤崎剛手中的菜刀,重重地將砧闆上的蘿蔔一分為二,發出響亮的「咚」聲;他回過頭,露出一抹媲美殺人鯨般森寒的笑,「我正在煮蘿蔔排骨湯,還是妳比較想生吃排骨跟蘿蔔?」
  龍湖怔了怔,半晌後搖搖頭。
  「很好,很高興妳跟我達成共識了。」人善被人欺,這道理他牢牢地記下來了!澤崎剛恨恨地發現,對這女人真的不能太心軟,否則只會被她吃定!
  在開放式的廚房裡弄得乒乒乓乓好一會兒,他才將幾道簡單健康卻絕對美味的菜餚端出來,擱在他「主人」前方的小幾上。
  沙發上的女人坐沒坐相地半癱在沙發上,一點儀態也沒有;如果她這個樣子被他的管家看到,肯定會鬧翻天。
  「你好慢……」龍湖餓得奄奄一息,一雙半瞇的眼看了下桌幾上的菜,「飯呢?」白飯可是最重要的東西,怎能沒有?
  她的問題,教他重重地一愣。
  「你沒有煮飯?」龍湖半瞇起的眼,瞇得更小,看起來危險極了。
  「妳沒有說……」他回答得有點氣短。
  「我、沒、有、說?」憤恨讓她突生一股力量,龍湖就像失控的小暴龍一樣跳起,蔥白十指用力地捉住他的衣領,惡霸似地用力地搖晃著他,完全不顧忌他身上還有著傷,「這是常識你知不知道?吃飯的意思就是一定得吃『米飯』,不然那叫『用餐』,你懂不懂?」
  她的力量、她的憤怒,教澤崎剛不得不瞠目結舌,他從未見過有人因為少了一碗飯,而一副想將他碎屍萬段的樣子,惡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領,對著他的臉大吼出聲;尤其,她是女的!
  大掌握住龍湖使壞的雙手,他原本可以使勁要她鬆開,但他莫名地不想傷著她;縱使她就像個小混蛋,處處都在惹火他,拚命想氣死他一樣。
  現在的她,其實就跟一個耍賴、耍任性的小孩子一樣,不過,跟小時候那個愛哭鬼還是有著一點點的不同。
  「好了、好了,我馬上去煮,保證馬上可以吃!妳鬆手好不好?」情不自禁地,他用著哄小孩子的語氣跟她說。
  「還要加甜煎蛋!」她兇惡地加點了一道菜。
  澤崎剛一聽,唇邊的笑一僵,好,他忍!再多的窩囊氣他都忍!「好,飯跟甜煎蛋,現在放手,讓我去作。」他就當在跟一個心智只有六歲的無理小娃娃溝通好了,否則他真的會被氣死。
  滿意地哼了一聲,龍湖終於鬆開雙手,癱坐回沙發上;因為發了這一頓的脾氣,她的肚子更餓了。
  水眸轉向小幾上的食物,龍湖拿起筷子,先是挾了口蘿蔔排骨湯裡的排骨,一嚐,眼眸滿意地瞇了起來;排骨熬得很軟,入口即化似的,一點腥味也沒有,甚至還帶著甜味。
  忍不住的,龍湖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那一小鍋的蘿蔔排骨湯,期間不忘吃點其他的配菜,「沒想到他居然會作中式料理!」她挾了口宮保雞丁,那香辣得剛剛好的味道讓她吃得更開懷。
  不過,如果這個時候可以來上一碗白白胖胖、香甜可口的白飯,她會吃得更加盡歡!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她的心聲,她的面前,竟然真的出現了一碗裝得尖尖滿滿的白飯;想也不用想是誰裝飯給她的,她二話不說地接過飯碗,繼續進攻桌上的美食,以及新加入的甜煎蛋。
  看到她連一聲「謝」都沒有、連招呼他一道坐下來吃也沒有,他明明應該感到生氣、感到不被重視才對;可是,雙眼一迎上她吃個不停、毫不淑女地將一張嘴都塞滿東西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卻湧上心口,內心有著滿滿的成就感。
  知道龍湖絕對不會開口招呼他,澤崎剛便自己席地而坐,因為小短幾前唯一的一張沙發,被她整個佔據了,除非他將她擠到一旁去,或是大老遠地將客廳另一端的沙發拖過來,不然就只能選擇坐在地上了。
  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一碗飯跟筷子,他迅速地加入用餐的行列,省得那個像餓死鬼的女人,會連一塊肉都不留給他。
  因為滿嘴都是食物,兩人的嘴都沒有空說話,倒也讓他們和平寧靜地度過了一頓午飯的時間。
  但,也僅止於吃飯期間。
  龍湖一吃完飯,便往沙發上平倒過去,雙手滿足地撫著自己吃得脹脹的肚皮,一張有空的小嘴便急不及待地道:「吃完就馬上收拾洗碗,不要堆在洗碗槽裡頭,我不希望房子裡出現蒼蠅、蟑螂、老鼠。」
  還在扒著飯的澤崎剛,差點就被口裡那口飯給噎死,這女人!「真是個可惡的女巫!怎麼跟小時候差那麼多?難不成被掉包了?」他低咒出聲,草草地將剩下的食物扒進口裡,填飽了肚子,便拿著盤子離開沙發附近,免得他真的會被她氣得吐血身亡。
  看著他被氣得七孔快要冒煙噴火的樣子,她開懷地「咭咭」輕笑起來,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被我欺負成這樣還留在這裡,但無妨,我就當這是我這趟旅行,其中一個的樂趣就好了。」她喃喃地,對著那個背對她的背影,輕聲地道。

                           

  「我餓了。」
  平躺在床上的澤崎剛,有著片刻的怔忡,似乎不太能記得為什麼他的房間裡,會出現一個滿頭亂髮,而且很明顯剛剛睡醒、臉上還有著紅印的小女人。
  「你要睡到什麼時候?迷藥還沒有消嗎?明明昨天還生龍活虎的。」紅潤潤的小嘴,邊打著大大的呵欠,邊說著微嘲的話。
  因為她故意使壞的話,記憶硬生生地劈回澤崎剛的腦袋裡。
  他先是轉過頭,看了看那透過窗簾微微灑進房間的昏暗光線,而後再回頭看著眼前的龍湖,「天還沒有亮。」他咕噥出聲,孩子氣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頭顱,堅拒在天亮之前起床作飯。
  「天已經亮了。」她還沒有吃到早餐,而作飯是他留在這裡的唯一作用,所以龍湖二話不說地拉下他蓋在頭頂的被子,「外面在下雨,所以看起來才像還沒有天亮,現在已經九點多了,起來作早餐……」她叨叨不停的話,戛然停止。
  因為,她沒有想過,被子下的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內褲,雖然他的身體她早就看光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身體確實很吸引她。
  無法肯定是因為她太過放肆的目光,還是男人早晨的慾望特別旺盛,包裹在輕薄內褲底下的男性慾望,緩緩地擡頭,看得龍湖臉紅耳赤,口中的唾液分泌一陣洶湧。
  「好女孩不應該這樣看著男人的身體。」澤崎剛搶過她手中的被子,蓋住下身,他粗聲粗氣地說:「該死,妳就不知道妳不應該走進一個男人的房間嗎?還直對著一個男人說餓了!」她該不會是A片看太多了吧!
  龍湖聳聳肩,小臉浮上婉惜的表情,「不知道。」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吸引過她的目光,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不知道。
  跟她說話,真的會讓自己短上好幾年的壽命!
  澤崎剛拉著被子圍在他身下,下了床,一來,遠離這個小女巫;二來,一男一女坐在床上,絕對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你要去沖冷水澡嗎?還是你要到浴室裡用手解決?」她偏過頭,看著那個快步朝房外走出去的男人,揚聲問;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用這個樣子,去為她作早餐。
  聞言,原本那踩著氣沖沖腳步的男人,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妳……到底是不是女人?這種話妳怎能說得出口?」
  「你是古人嗎?」他的話,讓她半瞇起眼,很危險的那一種,「你們男人就可以互相打黃腔,我只是在問問題,又不是在跟你講黃色笑話,你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訓我?」龍湖並非沒有脾氣的泥娃娃,尤其在被這日本沙豬罵過以後,她能忍得住就是有鬼。
  他一頓,被她說得無話可說。
  「沙豬!」她用中文罵他,以為他聽不懂中文。
  「不要用中文罵我,我會講也會讀。」他眉頭一皺,改以中文說。
  「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會不會講、會不會讀,你還是一隻沙豬,而且還是一隻大沙豬!」就算他會中文,也安撫不了她被這隻沙豬罵的事實,「以後,在我家裡,一律說中文,不准說半句日文!」她要讓這個日本沙豬連一句日文都說不了。
  「什麼?」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明明妳也會日文,為什麼不准我說日文?我是日本人。」他有著很深、很重的民族情結以及自尊。
  露出一抹奸詐的笑,她昂起小巧的下巴,「因為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如果你要繼續待在這裡,就得遵守我訂下來的規矩!」
  「妳……」真是可惡至極!有那麼的一瞬間,他只想甩門揚長而去,管他外頭有什麼人在等他、有什麼人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憤怒猶在,但澤崎剛並沒有因此而失了理智,衡量了一下現在的局勢,他還是咬緊牙關,將這些雜七雜八的火氣全都吞下肚子裡。
  二話不說地轉身往浴室走去,經她這麼的一鬧,所有早晨會有的生理慾望早就褪了;可是他現在還是需要沖個冷水澡,讓他體內翻騰的怒氣消一消。
  「哼,大沙豬,說不過人就轉身走!」龍湖待在原地皺了下鼻子,在他的背後扮了個幼稚的鬼臉,小小聲地說。
  她回過臉,看向房間內的鏡子。
  她是愛玩愛鬧、任性隨意,但是她從來都不曾像鬧他一樣鬧個不停,而且還一再挑戰他怒氣的底線,像要逼得他失控一樣;她自己也無法說出個原因,只是覺得,他好像有著很多的秘密,有很多他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的事。
  而她,想知道。
  「妳還要在我房間裡待多久?」匆匆地沖了個冷水澡,澤崎剛用浴巾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一臉不善地問。
  龍湖聞言擡頭,轉眸看向他。
  他的臉上還是青青紫紫,看不出原來的面貌,更不要說那些青青紫紫的傷,此刻正配合著一個兇惡的表情在瞪她。
  她應該感到害怕的,因為這男人的目光,太過不友善;不過,她就是無法明白,為什麼她會有一種感覺告訴她,即使她再惹怒這個男人、即使她再氣得他蹦蹦跳的,他也不會傷害她。
  就是有這種的感覺,所以她不遺餘力地,一再惹他、氣他。
  「我餓了,你快去作早餐,我要吃水果沙拉蛋跟日式咖哩牛肉飯,外加蘿蔔排骨湯。」她搖頭晃腦逕自地點著菜。
  他皺眉,「這什麼怪組合?」又中、又西、又日的,一聽就是不倫不類的菜單。
  「我的組合。」龍湖瞄了他一眼,而後扔下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
  下一秒,一連串精彩的咒罵從他口中脫口而出,中文的;因為日文裡,可沒有這麼多的咒罵用字。
  銜著一抹奸詐的淺笑,她繞過他,走出他的房間。

  第三章

  澤崎剛心裡有一種難以說清楚的感覺。
  他覺得,她是故意激怒他,讓他一再失控;可是,他卻又無法確定。
  澤崎剛看著那個蜷縮在沙發上,正在看恐怖驚悚電影的小女人。
  巨大的液晶螢幕上,一臉猙獰的殺人狂拿起發出刺耳聲音的電鋸,一步一步地逼近一個年輕的少女;少女臉上的恐懼是那麼清晰可見,連身為男人的他都忍不住感到一陣森寒,但龍湖卻依然一臉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下一刻,血花四濺,畫面之殘忍,教他別過臉,不再看著那放映著可怕影像的螢幕,改為看著依然沒什麼反應的龍湖。
  經過一個星期的相處,撇除她故意使壞、故意惹他生氣之外,其實她很可愛,只要不踩到她的小尾巴的話;也就是說,不要在她犯睏的時候吵醒她、不要在她犯懶的時候要她出門、準時奉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餵飽她,那麼,一切都好說話。
  原本專心在看電影的人,冷不防轉過臉,直直地對上他的眼;他臉一熱,偷看她被她逮個正著,不知道她會怎麼嘲笑他。
  不料,她卻指了指他右手邊的小櫃子,「喂,幫我拿一包零食,要香辣口味的。」
  難道因為關上了燈,所以她看不到他在偷看她?他起身蹲到小櫃子前,邊拿著零食、邊想著,忘了要糾正她沒禮貌的稱呼。
  「還要一包燒烤口味的。」後方傳來一句追加,當然,還是沒有一句「謝」。
  認命地拿出她指定的口味,他站直轉身。
  基本上,他膽子一向不小,再大的風浪他都遇過、經歷過;但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迎面便是看到一張鬼氣森寒、怨氣沖天,而且蒼白無血色的女人臉時,要忍住因為過度驚嚇而發出的尖叫聲,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所以,他不小心喊了出來,很沒面子、很沒種的那一種;而手上的兩包零食,因為他的手要摀住尖叫的嘴而掉在地上。
  室內,除卻那陰涼的背景音樂,以及演員們的尖叫聲外,她與他,都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他很想說,剛剛那聲尖叫是電影裡頭那些人發出的,不是他;無奈,剛剛沒有人尖叫的情節出現,而且他的聲音還那麼響亮,要她聽不到,否非她是聾子。
  隨著死寂過後,那驀地爆起的大笑聲,徹底地粉碎他的希望;她不是聾子,而且聽力還非常的好,事實上,是該死的好。
  「你被嚇到了?你真的被嚇到了!」龍湖笑倒在沙發上,邊笑邊不敢置信地說,「還像個女人一樣尖叫,笑死我了……
  什麼叫「惱羞成怒」,他今天親身體驗到了。
  被嚇到的窘迫、被嘲笑的羞恥,全數化成惱怒,對自己、也對她。
  澤崎剛上前,不知力道地捉起那個笑到停不下來,甚至笑意還漸漸上揚的小女人,他二話不說,直接用唇封住那些清脆如鈴聲、但此刻聽在他耳中格外刺耳的笑聲。
  瞧,多安靜!這女人果然得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他密密地吻住她,舌尖靈活地在她的唇中,糾纏著她那令人又氣、又惱的小舌,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或是發出那可惡的笑聲來。
  被他粗魯吻住的龍湖,先是怔住了。
  她從未想過他會突然上前,像個土匪一樣的捉住她,然後一點都不溫柔地吻住她,讓她差一點就喘不過氣來。
  但怔忡過後,她卻沒有掙紮、沒有反抗,相反的,她還將雙手圈上他的頸項,鼓勵著他吻得更深入。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不要問她,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他臉上的青紫,一天一天的淡去,終於能看到他的輪廓、他的面貌。
  他一點都不俊、不帥、不酷,他的臉,頂多、頂多只能談得上有個性,那是指他被她激得蹦蹦跳、青筋快要蹦斷的時候;其他的時候,他看上去甚至有著幾分的憨厚,一副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他的臉一點都沒有令人驚豔的感覺,身材倒是完美得像大衛像,教人百看不厭;只可惜,他很吝嗇,不肯輕易露給人看。
  但這理由足以讓她任他吻著嗎?
  這時,澤崎剛停下了足以讓兩人窒息的熱吻,一雙眸有點不解,也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的龍湖。
  不知什麼時候,他捉住她的力道放輕了,一隻原本捉在她手臂上的大掌,改擱在她的後腦勺,阻止她因為過度熱烈的吻而別開了臉,他甚至坐在沙發上,將她抱到他腿上。
  「為什麼不掙紮?」他沙啞著嗓問,她是古怪、大膽,但從剛剛那一記親吻看來,她的笨拙一點都不像是「閱人無數」的女人。
  所以,她根本就不像他想像的那樣豪放隨便,可是,為什麼被他吻住了,卻不掙紮、不反抗呢?
  「你希望我反抗?」她也用著帶點不解的語氣問,「你討厭吻我嗎?」她反問著他,雙眸水濛濛的。
  怎麼可能會討厭?她是這麼的甜美,讓人一嚐便想沉淪……似乎察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麼,他瞬間渾身僵硬起來。
  「希望你這個反應,不是代表你討厭這個吻。」他的反應不管是真心還是無意的,還是傷到了她,「因為,我挺喜歡這個吻的。」龍湖是一個誠實的人,她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惡。
  他繼續沒有反應地坐著,但放在她身上的力道卻完全消失了。
  她有點失望地站起來,她以為,她說了那句話後,他會用更熱烈的吻來吻住她、與她糾纏,可是,他並沒有,甚至放開了她。
  她就站在他的前方等待著,試探他會不會重新伸手抱她,可是,她等了又等,他卻一點伸手的意思也沒有;她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後,便緩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關上了門。
  「該死!」在門闆關上後,澤崎剛用力地捶向沙發,柔軟的沙發面因他巨大的力量而深深陷入。
  面對龍湖帶著點期待的水眸,他壓根就不敢直視!「怎麼會這樣?」他喃喃地低語,帶著點惱怒,也帶著點反悔。
  他猜,他與她之間,因為這個吻,會產生不一樣的發展;至少,在面對她時,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平靜。

                           

  他的感覺,該死的對!
  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在隨後的三天,都在小屋裡蔓延。
  甫睜開眼,澤崎剛便不由自主地想著這三天以來,格外安靜的龍湖。
  沒有頤指氣使、沒有故意使壞激怒他,只是乖乖地坐著,時間到了便自動自發地走到餐桌前,開始吃飯,但食量卻是以前的三分之一;那像小雞啄米的食量,教他不禁皺起眉頭。
  而且,在解決完那少得可憐的份量之後,她便會二話不說地回到房間裡,除了非不得已,她根本就不會踏出房間半步。
  平日飯後會窩在沙發上看電影、電視節目的習慣沒了;會吵吵鬧鬧地跟他點不中、不西、不日菜餚的習慣,沒了;會不修邊幅、一副魚乾女的邋遢模樣癱在沙發上,完全就像某種吃飽休息、休息後再吃的動物習慣,沒了;或是在他未醒過來,故意走到他的床邊,用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來吵醒他的習慣,沒了。
  習慣果然是一種可怕的東西,這裡指的不是她,而是他;習慣了她那些我行我素、蠻橫無理的行為舉止後,突然不見了,他居然會覺得不習慣。
  澤崎剛開始感到煩躁。
  如果不是他的理智以及過人的自制力,他可能一早就跑到那個小女人的門前,用力地擂起門來,質問她為什麼這幾天會變得那麼反常。
  驀地,隔壁的門被打開了。
  這屋子什麼都好,但就是隔音不太好,他總可以在自己的房間裡,隱約聽到她的一舉一動。
  龍湖走了出來,接下來,她會像往日那樣,走到他的房間叫他嗎?還在思考的同時,他的房門被打開了。
  她進來了!
  心跳忽地紊亂起來,他放緩自己的呼吸、放鬆身上每一吋的肌肉,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熟睡,卻沒有發現,他在屏息以待她的光臨。
  她走近了幾步,一陣帶著清雅香氣的微風拂過他,這不是屬於她的味道,而是香水的味道;他困惑著,卻還是不給予任何的反應。
  「別裝睡,我知道你醒了。」龍湖淡淡地說。
  聞言,他有種被揭穿了的尷尬,但還是轉過身來,看向一副精心打扮過後的她。
  不像平日在他面前的那副頭髮亂糟糟、一點粉底都不上的邋遢樣,現在的她,一張小臉抹上了最精緻的妝容,將她的優點通通強化。
  她的雙眼本來就又圓又大,只上了點眼影與睫毛膏,連假睫毛都不用貼,就已經讓她的眼看起來更加水靈;小臉上了點粉色的腮紅,看起來像個香甜可口的水蜜桃,光是看著就已經讓人不禁分泌出唾液;而那兩片他曾經品嚐過的唇瓣,此刻只上了裸色的唇彩,卻如同最誘人的果凍,該死的吸引人。
  「妳要出門?」甫問完,他便覺得問了一句廢話,穿得這麼美,不是出門,難不成是給他看的?
  「嗯。」像是沒有看出他的懊惱,龍湖點了點頭,「今天晚上我會晚一點才回來,你不用煮我的份了。」語氣很淡,彷彿她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同居了差不多近兩個星期的同居人。
  說不清為什麼,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氣他、惱他,因為,她一直想起那個吻。
  她喜歡那個吻,甚至開口告訴他了,可是他卻沒有再次給予她那樣的熱吻,那教她又失望、又難受;被婉轉地推拒,她應該惱羞成怒、應該不再稀罕他的吻才對,可是,她沒有生氣、沒有惱怒,只是有著失望。
  她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她不懂得如何處理這種陌生的感覺;只能一再地迴避他、漠視他,以為這樣會解決問題。
  但是,這個方法似乎行不通,一見到他的臉,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吻,以及他有力的擁抱。
  感到她明顯的疏遠,他皺起了眉,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一種被她拒於心房之外的感覺,「妳要去哪裡?」這話猛地衝口而出,就連他也阻止不住。
  裝扮得這麼美,要去做什麼?而且還是一大清早的就要趕出去,到底要去見什麼人?是女的,還是……男人?
  這個猜測,讓澤崎剛感到一陣難受,他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卻不承認自己會對她產生這樣的感覺。
  那對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她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米色秀氣的包包,轉身離開他的房間。
  「妳還沒有回答我,妳要去哪裡!」得不到回應的他,倏地下床,拉住了她離開的身子。
  她緩緩地回過臉,看了一下牢牢捉住她手臂的大掌,而後再擡眸看向他的臉,「我以為,這是我的隱私。」言下之意,就是不肯告訴他。
  得不到龍湖的回應,他惱怒得無法思考,這不像他,他一直都是冷靜而且善於想出解決辦法的,但面對這個特別磨人的女人,他發現他沒有辦法思考。
  「我跟妳一起去!」完全不經大腦的,他再度脫口而出,如果是去見其他男人,他絕不允許!
  「一起去?」她小心翼翼地重覆著他的話,「你到了可以隨便出去的時候了嗎?不再需要待在我家避難了?」也代表,他隨時都會離開這裡了嗎?
  他當然還是不能在外隨意到處亂逛,只是一想到她接下來會做些什麼,尤其還是跟其他男人,他就冷靜不下來,那些問題全都變得毫不重要。
  「你還是待在這裡吧!我要去的地方,你不太方便出現。」看見他臉上的猶豫,猜想得到他剛才的話應該是不經大腦,所以她聳聳肩,拎開他還箝在手臂上的手掌,離開了他的房間。
  澤崎剛徐徐地收緊手掌,那空無一物的感覺,竟然讓他如此的在意;他不該太過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但一切似乎在那一吻過後,全都變得不一樣了。
  所以,他做出了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
  拿過衣服,以及屬於她的化妝品,用最快速的速度,他將自己變成一個別人無法輕易地辨認出他的性格型男。
  他看向鏡子中的男人,那男人正皺著眉、瞪視著他;他這個樣子,怕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叔叔、伯伯們也認不出他來。
  但他很討厭化妝後的自己,即使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娘,而且讓他的五官增色不少,可他還是討厭,甚至痛恨,所以就算要東躲西藏的,他也不想用化妝來躲過後頭的那些追兵。
  如果不是要偷偷跟著她,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他忿忿然地抄起自己的皮夾,衝出大門,一邊計算著她的腳程、一邊到處尋找她的蹤影。
  很快的,他找到了。
  可是,她卻一臉淺笑地上了一個男人的車!
  心中的酸意直洶湧往上沖,讓他像個捉到老婆偷腥的男人一樣,招來一輛計程車,跟著那車子直奔不知名的目的地。

                           

  他沒有想過,她到日本的目的。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她來日本的目的,是參加朋友的婚禮、當伴娘。
  滿腔的怒火以及妒火,在看見她盛裝站在新娘的身旁時,全數化為驚豔以及不敢置信。
  本來以為略施脂粉的她已經夠美了,沒想到再上了精緻妝容的她,會變得如此美得不可思議,光彩甚至蓋過了那穿著一襲鑲滿閃亮碎鑽婚紗的新娘子。
  因為那一瞬間的炫目,讓他徹底地錯愕了,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個冷不防出現在身旁的男人。
  「少主。」
  澤崎剛回過神來,看了男人一眼,「對不起,你認錯人了。」他以為不會有人認得出他現在的模樣。
  可是連那個原本待在新娘子身旁的女人,都一臉驚訝地走向他,他才開始懷疑他的化妝術,其實一點也不高明。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龍湖走至他面前,先是看了眼那男人,而後一把繞住他的手臂,以一副親暱的口吻說。
  他有點想跟這個小女人說,其實這男人是他的親屬,從小就跟他一道長大;但他並不想將她拉進一個原就不關她事的麻煩裡,所以,他使了個眼色給男人,要他離開。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男人會意,帶了點歉意地彎身鞠了個躬,而後便轉身走向另一個與他體型相近的男人,與對方攀談起來。
  「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他是要抓你的人。」龍湖鬆了口氣,再擡眼看向他,「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今天是繪裏香跟澤田村的婚宴,他應該不認識他們,可是他的出現又要怎麼解釋?
  他張開嘴,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問題。
  要他直講,他因為看到她上了一個男人的車,所以來不及思考,便跳上一輛計程車,追著她來到這裡嗎?
  他說不出口。
  她困惑地等著他的回答,可是他似乎不太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所以兩人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沉默蔓延開來。
  「小湖?」直到繪裏香扔下一眾的賓客,以及她那個黑著臉、被眾人圍住的老公,走過來打破這有點詭異的沉默。
  「不好意思,繪裏香,我剛剛不小心踩到了裙襬,幸好這位先生扶了我一把。」龍湖不著痕跡地放開他,退了開來。
  他的內心浮現難以言喻的情緒,對於她急於撇清認識他的舉動,他無法裝作什麼感覺都沒有。
  「謝謝你。」她道了聲謝,用的是他熟悉的日文;剛剛她問他時,用的是中文。
  所以她真的是刻意隱瞞他們之間的關係!澤崎剛現在很想故意在她的好友面前拆穿她的謊話,逼她承認他們兩個根本就是認識的,而且現在正住在一起的事實!
  但是……「不客氣。」他淡淡地道,用著當然也是最純正的日語,他欠了欠身,緩緩地離開了這個婚禮的場地。
  他需要一點時間去好好思量,他接下來該怎樣做。
  他對她,有的只是小時候,那短短兩、三天的相聚情感;或者是,這兩個星期來,不小心產生的,那一種男與女的情感?他必須好好分出這兩種的感覺,否則,她即將要面對的,是足以讓她的世界徹底顛覆的事!
  「少主。」當澤崎剛離開龍湖的視線,方才藉故離開的男人,再一次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前。
  「隼人,是我的技巧退步了嗎?」看著輕而易舉將自己認出來的屬下兼好兄弟,澤崎剛沒有被找上的頭痛,有的只是濃濃的困惑以及懊惱。
  「不是。」風隼人眼中帶著笑意,「我之所以能夠找到少主,是因為我清楚嗅到少主的味道,並不是少主您的技巧退步了。」事實上,風隼人每回見他一次,只會覺得澤崎剛的化妝技術越來越出神入化。
  如果不是身為繼承人,他應該能在彩妝界闖出一個響亮的名堂來,前提是,他不要視化妝為一大酷刑。
  聞言,澤崎剛微皺的眉頭,皺得更緊,「隼人,每次聽到你這樣講,我總覺得我好像好幾天沒有洗過澡一樣。」味道?明明就是這傢夥的鼻子比狗還要靈敏,只嗅過一次的味道就不會忘記!
  風隼人沒有反駁,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
  解開了第一個謎團,但另一個更教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團又浮上來,「你用味道找到我,那麼她呢?她怎麼會認得出是我?」澤崎剛問著他,「明明她的鼻子沒有你靈敏,也不像龍仁有超直感。」
  風隼人無奈極了,他只是鼻子靈一點而已,而且他又不是那女人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她是怎麼認出少主的?不過,想起那個女人,風隼人不是很肯定地問著自家少主:「少主,剛剛那位……是龍門的五小姐?」
  「嗯。」他點頭,回答了風隼人的疑問。
  「少主,您是怎樣認識龍門五小姐的?」他只知道龍門與澤崎組有幾分交情,但他可不知道,連對方的掌上明珠,澤崎剛也認識。
  「小時候相處過一段日子。」澤崎剛淡淡地說,不打算將自己遇襲的事讓他知道,「對了,隼人,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人知道我的下落?」
  「暫時只有我知道。」
  「先別讓其他人知道。」他還沒有準備好要回去,而且有件事,他還想私底下先解決。
  「可是少主,這段日子您失了蹤跡,組裡已經有了不利少主的謠言傳出,如果少主還不回去,我怕……」風隼人沒想過,即使找到了他,也不能請他回去。
  「有些事,在我回去之前想先解決掉。」為免亂了組織原有的規矩,他不得不為;澤崎剛無比認真地說,他知道,風隼人會懂他的用意。
  風隼人望著他深邃的眸,好半晌後,才勉為其難地點頭,「但少主,至少您得讓我知道您的落腳處。」免得像上一次那樣,說不見就不見。
  「我跟龍湖住在一起。」
  風隼人瞪大雙眼,「您是說,您跟龍門五小姐同居?」難怪沒有人找得到他的下落,即使親如他們這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屬下兼玩伴。
  瞧他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澤崎剛馬上就猜出他一定是想歪了,「只是住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但至於將來會不會有所改變,就得待他仔細想想後再決定了。
  「我以為,龍門的人會長期守在五小姐身邊。」即使不太熟悉,但風隼人仍是對龍門旗下的影衛略有所聞。
  「這一回並沒有。」所以他才會如此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風隼人面前。
  「我知道了。」看來澤崎剛已經決定了短時間內不會回組裡,所以風隼人也並不繼續糾纏下去,「少主,起碼您也給我一個期限,讓我回去好交待。」否則,那幾個沒什麼兄弟情的人,會把他揍得連親愛的老婆也認不出來。
  「兩個月,兩個月後,我自然會回去。」兩個月的時間,也該足夠他去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包括釐清他對龍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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